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相门有作者:英这 文案: 前世的她顽固懦弱,执意一生,最终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这一世让她重来,记忆慢慢回来,这第三世的命格,她庆幸这一世,没有走错一步。 嫡女强势 且看慕家嫡女强势归来 小说类别:历史朝代 第一章 无梦人生 更新时间2014-3-4 15:30:02 字数:2033  维和元年,澧国建国初。   澧高祖端立在太子屋内,看着手上一卷卷的文献,那布满皱纹的双手颤抖着,花白的胡子因为气氛而颤抖不已。   太子无声无息地踏入宫殿,再步入了自己的屋内。随着沉重的木门合上之声,澧高祖缓缓转过身,看到了那丰神俊朗的太子屹立在门边,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逆子!”   太子看了看那一卷卷的文献,单膝跪地:“父皇,有些东西,咱们不能让它公之于众。”   澧高祖气的忿忿扇了他一掌:“你残害了众多的民生,用这数以万计的人命来掩盖你犯下的罪孽!”   “不。”太子缓缓抬头:“是这片神舟大陆的罪孽。”   澧高祖听闻他这番话,却发现找不到反驳的说辞。他苍老的面庞失去了打下这片江山的神采,许久,才用了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神舟大陆,就是一场罪孽。”   然后抬脚,往门边走去。这几步,澧高祖走的很缓慢,待到了门边,双手扶着那朱漆红木:“你尽力,也好让咱们的后世,免受这样的苦烦。过了你,就不要让后世人知晓了。”   太子依旧单膝跪着,头也不抬:“儿臣遵命。”   翌日,澧高祖于睡梦中在也没能醒过来。太子继位,为澧太祖。   高祖金戈铁马打下江山,却连一年的皇位都没有坐完,众臣不免感叹高祖的英年早逝,却是无人对这同时一骑戎马踏遍江山的太子有异议。   澧太祖守着那无人知晓的秘密,脸色阴沉。半日,缓缓开了金口:“南邻,多有战乱。”   下头一人抱手:“是。”   一个月后,澧太祖将那一卷卷的文献烧毁,并赐死了南邻守卫将士,永久地保存了那文献上的秘密。   庭纪十三年,神舟大陆,澧国,左相府。   春日的困顿倦怠还眷恋着这大好春光不愿离去,初夏却已无声无息地来临,渐渐地压过了春日的倦怠唤醒了枝头脆嫩的柳枝。微风旖旎过相国府内波光潋滟的湖面,温和的阳光与之缱绻缠绵,琉璃般的色彩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柳絮蹁跹,遮住了左相府湖面上那过分大的水花。   眼尖的人儿隐隐见着不对,端着盘子便愣在了那里:“我花了眼?”   “福生。”圆润低沉的声音从那人的左边传来:“愣着做什么?仔细一会儿母亲该不高兴了。”   福生想了想那淡蓝色的衣袂,以及娇小的身影,突然紧张了起来,哆嗦地看了来人一眼,道:“三少爷,怕是小姐她……落水了!”   听闻这话,那男子立即眉头锁紧,瞪大了眼睛,福生那颤抖的手还为来得及将东西放下,他便立即朝着那春光乍泄的湖面奔去,待看清了临近亭子那一圈波纹,毫不犹豫地便跳进了湖里。   福生远远地瞧见三少爷跳进湖里,更是确定,立即放开嗓子扯喊:“小姐落水啦!”   告别困倦的季节,府里的人本是好容易活络起来,却突然被这一声惊到,立即便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知道,这四小姐是左相心中爱宝,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不了得?一瞬间,去湖边的去湖边,请大夫的请大夫,报告老爷夫人的报告去,井然有序地慌乱着。   三少爷从湖里将那昏迷的四小姐救上来,脸色发黑,一向脾性温和的他朝着那人群勃然大怒:“大夫呢?你们都站着做什么?四小姐若是有事,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又是慌乱地将人服侍到了床上,左相与夫人本从护国公府回来,半路便听到有人快马加鞭传来了这消息,慕太太惊得差点晕厥,手揪着衣襟便立即吩咐了快马加鞭赶回左相府;左相惊的立即下了马车,夺过那来报信的人的马骑上便走。复而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去了潍城的方向,朝着马车里的人只说了一句:“你赶紧回去。”   潍城乃皇城,他得去请个太医回去。   四日后。   慕家四小姐已经吃着小厨房精心准备的吃食,胃口与往常一样,习惯与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变。自落水醒来,她就是正常的模样,让左相与慕太太以及各位哥哥心中无限安慰。然而,当日将她救起来的三哥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   而慕四小姐,才是最疑惑的人。   她只能隐约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但只能记得这一点,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自己是什么职业,自己有没有家人,有没有朋友,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一切习惯都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非常吻合,因此她只能默默地接受这原先赐予的一切。只是……   这个身体,或许和自己原来的身体相差很大,因为她用着很不习惯。   是太小了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能感到自己无限的孤独,从身体某处散发出来的孤独感和寒冷感都浓浓地包围着她,即便在这气温已经回升的日子,他依旧能感到那样的寒冷。   三少爷看着慕四小姐的模样,立即将身上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慕四小姐抬头笑了笑,三少爷揉了揉她的头发。   抬头看着天,他隐隐嗅到了来自空气中的玉兰花香。   “花香?”他喃喃,然后看着那湛蓝的天空不再言语。慕四小姐乖乖地蜷缩在斗篷里,安静地呆着。   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有开口说过话。要说些什么呢?这繁华靡丽的世界,这仆从众多的府邸,温暖亲和的家人,好似都与她无关,她只是漠然闯入这荒唐世界的一个过客,既是过客,就迟早有回去的一天。   然而,回去,又能回哪里去?她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异客,连着自己的记忆都没有,看着那有记忆的人生便觉得是奢望,她又能回到哪里去?   这样无限的悲凉和孤独已经缠绕了她四日。相对而坐的两兄妹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都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第二章 贪睡误事 更新时间2014-3-5 8:40:48 字数:3454  庭纪十五年。   初秋的季节已不再闷热,沁月阁外的枫叶林已经微微地开始红了起来。夏日的苦闷倦怠最是让人不得安生,受够了夏日的折磨,连湖边翠绿的草也无法在这凉凉秋意里恢复生机。   沁月阁的主卧外头立着两个丫鬟,脸上布满了焦急的神色,一个穿着紫色团衣的丫鬟从里面出来,从那衣料上看就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大丫鬟,是分配在主子内屋伺候的。那紫衣丫鬟脸上也不轻松,看着门口的两个丫鬟无奈地摇了摇头。   门口的两个丫鬟将那原就苦仇的脸又耷拉了一些,其中一个为难地说:"这都日上三竿了,小姐若是再不起来,夫人那边咱们可怎么交代。元锦姐姐,你可想想办法吧,若不然,可都是咱们为难啊!"   那唤作元锦的紫衣丫鬟叹了口气:"我又是何尝不知道?小姐的脾气你们还不清楚?若是没能睡醒,起来的时候咱们都是要挨骂的。"复又神色担忧地看了里头一眼,语气中微微含着嗔怪的味道:"昨儿个晚上闹得实在太迟了一些。"   元锦是府里头一辈的,从了元字辈,身份在下人中是一等的高,除了老爷夫人身边的老人儿,就没人能越过她去了。她自小陪着小姐长大,年岁较小姐长些,有些地方自然就说得上话。只是小姐最最不喜有人叫她起床,除非是自己起床的,否则那起床时的难受劲儿便是能让整个沁月阁都不得安生。往日小姐作息规律,天亮的透了便定是醒了,只是昨个儿晚上着实太闹腾了些,今儿这日上三竿了,还起不来。   倘若平日里也就罢了,只今天是太太交待过的万万要早些赶上,小姐如今还这般睡着,可怎么是好。   终于,就在元锦与外头的丫鬟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屋内传来了懒懒的喊声:"元锦。"   外头的人眼中立即放了光彩,元锦推开了门,身后的丫鬟们训练有素地端着盆子捧了巾帕鱼贯而入,元锦走上前,看着睡眼惺忪的小姐,顿时哭笑不得:"小姐赶紧起来吧,这头发奴婢得好一阵疏了。"   慕绾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迷蒙地问:"很乱吗?"   慕绾棠生的一双不算大,在她的脸上却非常适宜的眼睛,眼尾精巧地勾勒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特别是刚睡醒时睡眼惺忪的模样,这样的眼睛在她脸上竟是生出了一丝丝的迷惑,真是迷的人挪不开眼去。   看着即便头发凌乱依旧遮掩不了那灵动气息的小姐,元锦微微叹了口气,今年小姐已经十四了,小姐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好的容貌,全京城的少爷只怕都会对小姐倾心;而但凭小姐的样貌,这般地灵动,京城中只怕也只有那尹家的小姐可以比一比了。   捧着巾帕的丫鬟伶俐的很:"元锦姐姐一双好手巧妙的很,让姐姐都费了一番功夫,小姐可想见了。"   说话的是方才站在外头的丫鬟,慕绾棠随性脾气好,下人们说话也就不会拘着,闹得过分了她便一个瞪眼,倒也是有威严的,下人们立即便不在闹腾。听了她这话,慕绾棠才打着哈欠软酥酥地在铜镜前坐下了。   当她一看到镜子里头的自己时,顿时就不淡定了,指着那铜镜结巴道:"什……什么东西?"   元锦知道她爱玩闹的小毛病又犯了,赶紧压下了她那纤嫩如白葱一般的手指,拿了梳子替她梳了头发:"小姐快别闹了,仔细太太可要不高兴了。"   慕绾棠放下了手,接过一旁丫鬟递过来的温湿巾帕,仔细地擦着自己的脸,一边问:"母亲?为什么?"   元锦现在真的是拿这个犯迷糊的小姐一点办法都没有,笑道:"小姐昨儿可是太尽兴了?今日是儆仪皇太后的忌日,小姐要随太太去为儆仪皇太后上香,还要去见皇上呢。"   慕绾棠眨了眨眼,道:"是呢,这我倒是记起来了,有这么一回事。"   顿了顿,她突然叫了起来:"我竟是忘了!"   底下人无一不是叹了口气,小姐向来如此,家中老爷夫人少爷无一不是宠着小姐的,小姐虽是没有那娇纵的脾气,但记性却总不怎么好。这不,连她自己也没命地催着元锦将她那乱成一团的头发给赶紧弄好了。   元锦手上一刻也不敢停,端坐闲聊间便梳好了一个发髻,清简素雅,却愈发衬托出了慕绾棠娇俏的容颜,一身因着是去祭奠故人,穿的也淡雅了一些,只着了一件水嫩浅绿的素纱团锦,那低调地秀在袖口、领口以及裙摆的清简竹叶也是京城有名绣坊兰芝绣坊的手艺,一件死物在这衣裳上,穿在这人儿身上,居然现出几分活气来。   可惜,慕绾棠却根本没想欣赏自己那娇俏可人的模样,赶忙便朝着大厅赶去。母亲定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说不准还生气了,母亲一般不生气,若是生气了,整个左相府都连带遭殃!她脚步也不敢停,一鼓作气便赶来了大厅。   一走进大厅,她便立即感受到了那低气压,心中直呼不好,厅内奴仆都只是端正地现在两边,个个眼睛只看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喘。她看了看那端坐在上方的母亲,舔着脸叫道:"母亲。"   这便是左相府的太太,管着一整个诺大的府邸,原是儆仪皇太后的长女,封号荣懿长公主,是儆仪皇太后的长女,又是嫡女,是嫡长女,身份自是无上尊贵。先帝去后便是从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与先帝是同母所生,感情自然深厚,这相国府也是深得皇上器重,在京城乃至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威望。   当初,先帝并不赞同荣懿长公主嫁与当时不过是个榜眼的慕沛,认为总归是配不上自己的女儿,幸而儆仪皇太后出面周旋,才让先帝得以松口,而荣懿长公主下嫁慕沛后,慕沛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加之慕沛在朝中也是左右周旋,为先帝暗中缓转了不少关系,也就一路步步高升,到了今天的左相地位。   澧国以左为尊,设左右两相。慕府的地位,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此刻,这个在民间有着传奇色彩的公主正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女儿,都不知改如何言语。慕绾棠见母亲连话都不说了,便抿着嘴,小心地走上前来拉了母亲的手,道:"母亲,回来再惩罚孩儿好吗?误了儆仪皇祖母的祭祀可怎么好?"顺便剜了一眼现在一旁悠哉的三哥。   明明昨晚两人是一同喝酒一同醉的,他怎么就能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副狼狈样?   慕太太一手指点了点慕绾棠的额头,叹气道:"明年就要及笈了,还这么没个定性。"   慕绾棠知道,她暂时算是消气了,立即笑道:"母亲,再晚可真是来不及了。"   慕太太叹了口气,心想着时辰真是赶不及了,立即吩咐到:"芙箬,吩咐下去,走吧。"说罢,站起身,慕绾棠立即讨好地在一旁扶了母亲的手,慕太太也没做反映,索性就让她一直掺着直到上了马车。   芙箬跟着慕太太已经很久了,是从宫里头带出来的陪侍丫鬟,从慕太太还是荣懿长公主的时候就陪伴在侧,经历过宫里那久负盛名的"布捷之乱",是个忠诚可靠的人儿,现今儿也依旧陪在慕太太身边。   慕太太独自一辆马车,而慕绾棠则与那三哥同车。慕三少爷看着慕绾棠那一脸愁苦样,笑眯眯地打趣儿:"掺着人的滋味可难受?"   慕绾棠本就心中不满他,听得他这么一问,更是不由得心头上火,作势便要去挠他:"母亲给我气受便罢了,你居然也敢给我气受?"   三少爷立即讨饶:"罢了罢了,我昨晚儿可是一宿没睡,这还有大半日行程,我便先眯一会儿,你看着点吧。"说罢,闭了眼睛便不再说话。   慕绾棠看着三哥那悠然的模样,好整以暇的模样真是令人又爱又恨。   这是慕皖秩,就是在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将自己救起来的人。到了他们这一辈都是从了“皖”字辈的,慕绾棠因着是个女子,便将“皖”改成了音同字不同的“绾”。慕皖秩年近二十了,父亲也不知该不该让他考个试,好歹也能搏个功名,怎奈三哥一生便像个闲云野鹤,飘忽不定,昨儿是三哥游历刚回来,和她说着这片大陆上的奇闻轶事,两人随性所致所以就喝的多了些。   三哥那随意散漫的性子和她这个现代穿越过来的女人倒是很投脾气,两人时常在一起天方夜谭,他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她听着他的奇闻乐事,渴了一口桂花酿,两人就这样絮絮叨叨能到天明时分。   昨儿个晚上是因为到了儆仪皇祖母的忌日,三哥这才匆匆从塞外赶回来,一赶回来就找她说话,搞的她也是晕头转向,误了今天早上的时辰。   一想到这个,她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三哥那睡着是的模样她却是真不忍心打扰。说实话,她穿越过来的时候才十二岁,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这个三哥。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么散漫慵懒的男子,心思也是缜密的很,按照她的观察,父亲应是对他寄予很大的期望。   只是,半年后,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哥收起了原先那谨慎的性子,突然开始游历山水,时常几个月不回家,回家之后也最多与她絮絮叨叨半天,对父亲母亲到还是敬重的,只是整个人的感觉,便不如从前一般了。   她深切地懂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旁人不能触及的地方,那块地方太脆弱,脆弱到一碰,那个人或许就会崩溃。   她将目光从慕皖秩身上移开,看向了街道上那拥挤的人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慕太太最是孝顺,儆仪皇太后忌日定是会去祭拜,因此,从出了左相府的那官道开始,两旁便都拥满了人群,想目睹这荣懿大长公主的风姿,也想着瞅一眼那名满京城官场的慕家四小姐慕绾棠。   慕绾棠从前世就不喜欢拥挤的人群,看着那街道上的人群,放下了帷帐。昨儿也是闹的太晚太累了,靠着马车也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三章 一门一族 更新时间2014-3-6 16:30:10 字数:3385  官道上的路还算平坦,以至于后头马车上的两位不至于受颠簸而睡的不安生,到底是两兄妹,睡着的模样都是恬静安稳的。   晃晃悠悠地,终是到了天坛。慕太太在芙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早早便等在那里的慕皖刖赶忙上前:“母亲。”   慕太太笑着点了点头:“难为你一早便等在这里。”复而又换了略显责怪的语气:“你那妹妹也太没个样子,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慕绾棠刚巧下了马车,元锦也是不敢叫她的,还是慕皖秩弹了弹她的脑袋,才将她叫醒。刚下车便听了这话,慕绾棠心中默念:不就是睡过头嘛,意外情况而已。慕皖秩却丢下了一旁緋腹的她,大步上前:“二哥。”   慕太太又问了问他媳妇儿:“燕蓉身子怎么样了?”   慕皖刖笑着回答:“大夫说燕蓉的胎气稳的很,只是已经八个月了,便不要她过来了。”   慕太太也笑着点了点头,脸上晕着开怀的神色,仿若看到了自己的孙儿一般:“已经是这般足的月份,自是不用叫她过来了。过几日,我亲自去长山求了签,保他们母女平安。”   慕皖刖脸上的笑意更是浓厚,他是初为人父,他整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母亲这般记挂他们,燕蓉和孩子都会感激您。”   慕皖刖是慕府的二少爷,比慕绾棠大了整整十一岁,在自己穿越过来之后没多久就封为“勇冠侯”,是当今圣上赞赏他有勇有谋,夺冠京城之意。   慕皖刖看着一旁游历归来的弟弟,笑着拍了拍慕皖秩的肩,道:“这副身子倒是练的结实了。”   “塞外的野兔跑的快,我若不跑的快些就得挨饿,倒是将身子练的结实了。”慕皖秩笑着回应,又故意将矛头转向了那躲躲闪闪不愿出来见二哥的慕绾棠:“不像妹妹,养的这般灵动。”   慕绾棠心中只能咒骂这三哥无数回,脸上却是阳光灿烂的模样,抬头笑眯眯地叫了慕皖刖一声:“二哥。”   这位二哥的接触没有三哥多,但自己落水的那段时日,二哥的着急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二哥毕竟年长,有些时候不免就会说她两句。母亲虽是小小地与二哥抱怨了一下,二哥却肯定不会将事情就这般放过!   果真,二哥在短暂地夸赞她“生的愈发灵巧动人”之类的话之后,就将话头引到了这一点上,三哥走在母亲的身侧,偶尔向慕绾棠投来一缕同情的目光,便没心没肺地继续朝前走。慕绾棠狠狠地剜了他的背影一眼,一边又听着二哥那“身为女子自然应是贤淑端庄,若是办不到也该是娴静,你也快及笄了他日为人妇若还是不改掉这些毛病可怎么好”的谆谆教诲,愁苦得简直不知道和谁说。   没见过面的皇祖母啊,孙女下来陪您唠唠嗑儿可好?   天坛上去的台阶有整整两百阶,走上去也是一道工程。好容易到了祭祀台,二哥终于止住了那唠叨,慕绾棠霎时觉得空气都安静了。   用她做的也不多,只要随着母亲的动作,该跪下跪下,改拜的时候拜,就没什么事了。一旁的天师点了香分别送到慕太太、慕皖刖、慕皖秩和慕绾棠手中,慕太太念道:“母后,子玉身为皇上,不便来这儿祭拜,您要体谅他。”说罢,一拜。   “皖生在边关镇守,无法回来,您见谅。”说罢,又是一拜。   慕绾棠也不知到底拜了多少下,也不见的母亲是有这么能说的,早就被香熏的犯了糊涂,总归母亲说的是一些请求原谅的话,她也就没往心里去,以至于最后那句“儿臣谁也不会放过”也听的半真半假,懒得求证了。   接下来的仪式就简单了,只要慕太太进去里头便可,慕家三兄妹站在外头等着。   慕绾棠眼睛盯着地面,慕皖秩和慕皖刖在一旁聊天,与和她聊天时不同,慕皖秩与慕皖刖聊的都是朝中的事务,大多关乎这个朝代的稳定发展,什么护国公的崛起啊,塞外的戎狄又蠢蠢欲动啊之类的,她也不关心,只能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青砖。   她虽然记性不好,但天生对数字敏感,这青砖她才数到了一百八十三块的时候,两个哥哥却已经将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慕皖刖看着低头不语的慕绾棠,叹气道:“四妹妹如今也十四了,明年便要及笄,这相国府的事情可是又要多了一遭了。”   慕绾棠听到了他这一句感叹,自己也在心中默默地叹气。自古以来,婚姻中的权势问题似乎是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越是如她这般出身高的女子越是成为权利争夺的中心。慕绾棠是左相的嫡女,与皇家又是表亲,等闲人自是攀不上她,但想要攀上她的人可是一大堆。年龄小方不自知,等到了时候到了,便是想不想都不行。   以她的身份,嫁入皇族的可能性倒是极大,但她一直都不觉得皇族是哪里好的地方。不过也还好,皇族中似乎没有适合婚配的男子,所以这点她也不用担心。二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几年除了府中人,她连自己的面貌都没有给人看到过,也算是少些麻烦。   看她有些昏暗的神色,慕皖秩也不再参与讨论,只是拥了拥她的肩:“别想了,晚饭时节我带你去翠延馆吃饭罢。”慕皖秩对她了解,甚至都快超出了她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看着慕绾棠是个大大咧咧爽性随意的女子,但她的心思到底有多细腻恐怕是旁人都看不出来的,就连这“慧眼”的二哥也未必能够看出来。   慕皖秩自己便是有名的“心细如发”,但他心里清楚,若是慕绾棠向他人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心思,恐怕他就担不起这个虚名了。而她一直都将自己的真实面貌隐藏起来从未让人发觉,只怕连身边的元锦都不是那么明白她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他心中又有一丝怜悯。   然而,一听到“翠延馆”三个字,慕绾棠的小舌头都动了起来。翠延馆她去过两次,那里的菜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做的,每道菜都是可口的不行,尤其是那“辣子鸡”和“笋菇鸡汤”,都是吊着人的胃口,一份吃完哪里够的?可惜人家有规定,一张桌子只能点一份,再不能重复了。   慕绾棠一直都是重口味,翠延馆的菜自是好吃的紧,立即便应和道:“那好啊!”然后便掰着手指开始数:“辣子鸡和笋菇鸡汤定是不能少了,还有那……”   慕皖秩也随她去。反正是要吃的,让她早早地把自己的胃口就吊着,也算是折磨她一下。想到这,他嘴角又带了一抹笑意。   慕绾棠还在那里数着自己晚饭要吃的东西,里头慕太太已经走出来,慕绾棠掐断了自己的口舌之欲,慕家三兄妹也赶忙跟着走。   接下来是要去潍城,也就是皇帝的住所。之所以取名潍城,就是因为这宫殿建造的非常大,简直如同一座城一般,因此便得名潍城。皇帝因为宫中还有一个太后,不便出门拜祭生母儆仪皇太后,便每每都在今日要将自己的亲生姐姐接进宫里,也算是缭一缭自己思亲的心思。   马车再次从天坛出发,因为加上了勇冠侯的护队,整队人马显得声势浩荡,一众人热热闹闹地便往潍城去了。   天坛距潍城又近了些,很快便到了潍城。潍城是皇城,除了慕家的人,只能带了一个芙箬进去,其余人都得在外头候着,等着慕府的主子出来。   慕绾棠虽不是第一次来皇城,但每次来都要惊叹一番。到底是皇帝,住的就是不一般啊,就是这进入大殿的一路上走的路都是用白玉瓷贴出来的,那低低的台阶边似还用翠玉做了点缀,要不是知道这是前朝的皇城本朝直接拿来用的话,慕绾棠一定会断言这是个即将衰败的国家。   穷奢极欲在帝王宫殿上,百姓苦不堪言,怎么可能不衰败呢。   他们方才踏进宫门,立即便有一个公公出来:“荣懿大长公主来了,皇上已经等着了,大长公主和勇冠侯、少爷小姐劳苦了。”   慕太太赶紧还了一个礼,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怎能让皇上等着,辛苦公公了。”   尽管人前人后,她都是左相慕沛的大太太,但回了宫里,她依旧是那个荣宠一时的荣懿大长公主。毕竟是嫡长女的出身,加上又是儆仪皇太后亲自调教的,所以尽管离宫这么些年,礼数还是一应地周到,那公公脸上尽是赞赏之意。相比之下,那静柔公主……唉,不提也罢。   这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唤作李公公。慕太太还在宫里的时候,他已经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一直见惯了还身为荣懿长公主的她那般端庄典雅,样貌又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好,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的风范,心中只是感叹:在无第二个那样风华绝代的公主了。   一边走着,慕太太也在与李公公搭话,大体就是询问宫里一切是否都还好,但问了一句“太后身体可还安康”时,李公公的神色也一下暗了下来,低声回道:“大长公主您也知道,如今太后把持**,皇后都有一般权利在太后手里,皇上没少为这事操心,可端着太后毕竟是太后,皇上也是无可奈何。”   慕太太一直都是皇上最信赖的姐姐,这宫里一般小事也不干她的事,懒得过问,李公公也是个明白人,不是真的大事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如今提起了,可见是不得了的事。   慕太太听了这话,面上也未曾做何反应,依旧是带着高贵的笑容,可李公公已经能从她那闲聊的口气中听出她此刻的心情。   不善。   这也是慕绾棠感受到的。她没有听见李公公和母亲说了什么,他们按照规定要与母亲隔了三步的距离,加上李公公又压低了声音,她没听见也是正常。但她也隐隐感到了母亲心中,该是不高兴了。   第四章 逃不开婚嫁 更新时间2014-3-6 18:03:20 字数:3492  在这豪华宫殿里兜兜转转,那一件件金翠珠玉已经晃的慕绾棠睁不开眼。她父亲的左相府已经是建设的很好,假山绿水一样不缺,但与这恢宏的宫殿比起来,还真是不值一提。难怪总有那么多的女人削尖了脑袋都要成为这四方天地中的一员,吞金咽玉地过一辈子,大抵都是多数女人的梦想。   终于,慕绾棠远远地看到了皇上那明黄色的皇袍,心中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见到慕太太,皇上似乎很是激动,立即上前便拉了她的手,让那在行礼的几个外甥外甥女都赶忙起来,便问慕太太的近况。问完了便拉了慕太太去坐下。   在这里备了宴席,都是宫里的御膳房做的,可是慕绾棠看着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却没有胃口,心里一直盘算着晚饭去翠延馆吃些什么。   宫里的御厨虽说厨艺也好,但到底宫中拘束多,菜不能过三口,也为了禁口舌之欲,那明明有更高明的做法的菜也给弄的普普通通,味道自然就不那么好吃。   三哥二哥有时会为她夹一些菜,但她都只是撩拨了几下就没了兴趣,慕皖刖还以为自己的那番话引的她郁闷纠结到现在,拼命地加菜补偿她,而一旁的慕皖秩却知道,她不过是想着翠延馆的菜想的吃不下罢了。   按照惯例,母亲还要在宫里头,见见宫中的那位太后,也得与宫里的妃子走动走动,而身为外戚的慕家三兄妹却是不能再与**的人有什么牵扯,吃完了这宴席慕太太便让他们早些回去,省的在这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席间,皇上与慕太太左不过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偶尔牵涉到一些朝堂上的东西,看着边上有慕绾棠他们在也就一语带过了。   两人好容易聊完了,皇帝便将话头转向了他们三人。先是过问了勇冠侯,接着又是关心了慕皖秩,然后就将话题转向了那们不吭声的慕绾棠身上。   "绾棠如今也是十四了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慕绾棠猛地一抬头,看着皇上舅舅那温和的面色,笑着点了点头:"回舅舅,明年及笈了。"母亲与舅舅的关系历来不错,从小开始皇上就不许他们称自己为皇上,慕府长子二子都已在朝为官,已经不能直接称呼这般亲昵,但慕府三子与四女却仍是清闲身,称呼"舅舅"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慕绾棠肌肤细腻,天然不曾雕琢的美感,而那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变得愈发好看。皇上不由得称赞:"如今出落的愈发灵动了,瞧瞧这眼睛,像极了皇姐你年轻时那会儿,不知让多少人沉醉在这璀璨星眸里头。"   听了这话,绕是慕绾棠自诩脸皮厚点,也在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透出了一些红晕。慕太太脸上却也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只是道:"说呢,就快及笈了,还像个孩子。"   皇上知道自己皇姐的心思,笑着说:"常常像个孩子陪着皇姐可还不好?待他日及笈了,这亲事朕也该好好为她看看。"   又说到了亲事,这让慕绾棠头疼的不行。古代民风就算再开放,也还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而像她这样的权利中心的争夺,哪里还能单纯凭着自己的意志就可以选择夫婿的?   "说到亲事。"慕太太眼睛一瞟,那坐在慕绾棠身边的慕皖秩浑身突然就一怔,心中感到不妙。   慕太太哪里管他那些小心思,继续说:"棠儿还有一年及笈倒不急,秩儿却已经是要弱冠的人,来说亲的人家也不少,但是先给秩儿择一个贤妻才是正经。"   慕绾棠在心里偷笑,自己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三哥在前头挡着?慕皖秩面色一晒,眼睛看了别处:"儿子是个闲云野鹤,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皇上笑道:"闲云野鹤也是要有个红颜相伴不是,舅舅就期望你早日找到命中红颜,省的你娘操心!"慕皖秩听了,心中感激皇上的出言解围,立即端了酒杯:"谢舅舅关怀。"   几人正在里头温温地说着话,李公公走了进来,打了一个千儿:"皇上,大长公主,颐和宫太后着人来问,说是大长公主可来了,念着呢。"   李公公说这话心底都有些也没个底气,他呆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与颐和宫的并非亲生,多少也有些顾忌。慕绾棠听了这话,看了看皇帝舅舅,只见皇上脸色也不甚好看,顿了许久也不说话。里头都是自己的亲眷,也伺候的也都是亲信,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慕家三兄妹也呆着不敢说话。勇冠侯自是心中清楚的很,慕绾棠与慕皖秩虽说不甚关心,但对这太后近年来的作风也略有耳闻,大致也能知道怎么回事。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还是慕太太打破了沉寂,那精致容颜上嘴角上扯:"也罢,我也去见见她,免得外头人说得咱们因着并非亲生,便怠慢了她。"看着慕家三兄妹,嘱咐道:"皖刖便先回去吧,燕琬这即将临盆你也该去多陪陪她。绾棠与皖秩便自己回府去吧。"   慕绾棠早便已经是食不知味,听了母亲这样的吩咐,双眼立即便放出了光彩:"母亲悠着些,我们就先走了?"   慕太太嗔了她一句:"真是没个定性。"   慕绾棠低头笑了笑,随着皖刖和慕皖秩告别了皇上与母亲便赶忙出了来。经过刚才的一番食欲刺激,肚子里更是空空如也,加上又没吃下什么东西,更是饿的不行,也没心思去欣赏这银屏金屋的繁华,一头只往宫门走去。   出了宫门,慕皖刖吩咐了慕皖秩一些事,有对慕绾棠啰嗦了一会儿才带着侯爵府的人威风凛凛地离去。   慕绾棠这才放开了性子,提了裙摆便奔上车去,元锦还想将她搀扶上车,哪知她自己双手一撑便跳了上去。   慕皖秩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了全部的车队在这里等着,自己和慕绾棠只带了车夫,连元锦这样的大丫鬟都留下,元锦还想说什么,慕绾棠掀开了帷帐:"一会儿你与母亲解释,其他人笨嘴拙舌的说不清。"然后放下帷帐,便急急地催了车夫:"走吧走吧。"   看到慕皖秩也点了头,车夫也便即刻将马车驱走,只听里头的声音道:"去翠延馆。"领了命,更是一溜烟就往那翠延馆驾车奔去。   天下大事,唯有吃那对口的吃食才是要紧,旁的什么都可放在一边。   一路上,慕绾棠都是在淌着口水的状态下度过的。慕皖秩看着自己的妹妹这幅样子,略微嫌恶地与她拉开了距离。谁能想到,一个这样的美女竟然对好吃的这么没有自制力。   马车一路飞奔疾驰,险些惊到了街边那摆摊的大婶。看着这流延锦缎点缀的红木马车,那大婶捧住了自己的心窝口,端着一颗心尚未平静,从那马车上又丢下一锭银子,只听的马车内俏皮的女声:“对不住啦!”   那大婶愣了愣,旁边有人替她捡了那银子,递到了她的手中:“您收好。”   那大婶抬头看了看,却发现那将银子交到自己手中的人已经远去,她眨了眨眼睛,似乎不相信有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不过一眨眼的距离,方才还在自己眼前的人儿现在居然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一旁有人拍了拍那大婶的肩:“我说金大婶,别愣着了,你今儿可算是运气好了,连着碰到了两位大人物。”   金大婶迷糊地转过头,与自己说话的是京城有名的包打听,名唤路儿,从小就没了爹娘,这京城中的事大多都是他包打听从东巷传到西巷,又从西巷传到各个巷。就靠着这个生意,养活了自己。   金大婶看清了是路儿,便拾掇起那惊落的菜,问:“谁家的,倒是都有善心。”   路儿蹲下,嘴上“啧啧”不停:“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金大婶手没停下,嘴上倒是问了:“你说说。”   路儿这会儿却不说话了,手心朝上对着金大婶,笑道:“大婶,五文钱。”   金大婶立即将手里的烂菜朝他脑袋上砸:“呸!我金大婶好歹救济你那么多回,还敢和我要钱!”   路儿将脑袋上的烂菜拿下,讪笑:“我不过开个玩笑,金大婶你还当真了。”   “赶紧说。”说着,金大婶作势便要将菜又砸了他的脑袋。路儿忙护了脑袋:“我说还不成吗。”   “方才那马车,是左相府里的小姐少爷用的,那给您银子的又是个女子,那马车内便是慕四小姐;而方才将银子拾起来第给您的,是太师嫡子,北二少爷。”   他时常蹲在那官巷上,久了自然就能看到这京城中的各家官家少爷小姐的模样,也知道他们惯用的马车样式。   这左相慕家,还有这太师北家,在这京城当中都是家喻户晓的。前者在澧国的无上尊荣的地位不言而喻,加之左相一向待平民随和,还有荣懿大长公主的声誉,整个左相府在民间都是有着极高的名气与地位。   太师北家,则是京城三大家族之首。另外两家分别是少保尹家,与平殷爵白家。平殷爵官位最高,而尹少保的官位则是最低。但尽管尹氏官位低,却仍旧跻身三大家族之列,暗地到底有什么在支撑也未可知。北家虽官位在白家之下,但不论朝中地位与民间口碑都并不比白家差,而北家二少爷近年来也为北家的声誉增添了不少光彩,在三大家族当中的势头仍有上涨的趋势。   澧国已经存在有近两百年,自高祖便存在三大家族,但其中的人选却是换了又换,而现今的三大家族是存在最久的,已有将近四十年的存在,相互制约,相互扶持,相互争斗,奇妙地将这关系维系到了现在。   金大婶将地上的菜都收拾起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世间唯唔所依,唯它可取。”   路儿听的一头雾水:“金大婶你说什么?”   金大婶却白了他一眼:“与你有什么关系。我要回家了,别挡着路。”说罢,气哼哼地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没好气地看了那瘦瘦小小站在那里的路儿:“你走不走,再不来可没你的饭吃。”   路儿听了她这话,立即笑着应了便跟着去了,完全忽视了刚才那说的那些他听不懂的话。   第五章 翩翩俩公子 更新时间2014-3-7 13:18:38 字数:3474  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翠延馆门前,门口的小厮眼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慕府的马车,赶紧过来想伺候人下马车,马车的帷帐却突然被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掀起,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下来。   慕皖秩扯住了慕绾棠,压低了声音,道:“你到底是女子,这样像什么样子。”   慕绾棠悻悻地放下了手,慕皖秩的手接上去,那小厮看的一愣,明明是个纤嫩的能掐出水来的手,怎么一下便换了一双虽是修长但明显是男人的手出来?但他还算伶俐,立即上前接替掀开了帷帐,笑道:“慕府的少爷小姐,欢迎大驾光临。”   慕皖秩下了马车,才牵了慕绾棠的手,将她扶下来。慕绾棠最不喜这扭扭捏捏的模样,但因着这么多人在,也不好说什么,便端着下来了。慕皖秩这才对那小厮道:“去平日用的包房。”   说罢,带了慕绾棠便走,而那小厮急急追了上来,面色上有些尴尬:“对不住,小人知道慕三少爷与慕四小姐实属难得,但……但今日的包房已经有人包了,一会儿少爷来了……也坐不得包房了……”   小厮素日就接触过这个慕三少爷,是个好相处的,但眼下这样的情况,怕是慕少爷也不能同意吧,但里头那位实在……   “那就坐外头吧。”一直跟在慕皖秩后头的慕绾棠开口。什么包房不包房的,她也不在意,眼下,她只想早点吃到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菜式。   慕绾棠虽是这么说,但慕皖秩还是考虑了一下,然后道:“你去找一些屏风来,再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小厮是个机灵聪明的,听了他这话立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马上去命人着手办去了,又让人将慕绾棠与慕皖秩引到了一处墙边的位置。慕绾棠想说点什么,对方就立即将将她的头按下去,然后道:“你先闭嘴。”   慕绾棠眼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边白眼将压在自己头上的那手挪开,将脸别到一边。   过不久,就有人拿了极为罕见的理石屏过来,是并不多见的插屏,屏心嵌了那天然纯色的大理石片,那似有似无的形象、亦实亦虚的画境,就凸显了这翠延馆的品味之高雅   一般的菜馆里头哪里有这样大的手笔,能有这样的高雅品味?就是她自己家里也只是在会客的堂面之上会有,自己屋里虽然也是瑰丽夺目的琉屏风,但比起这样清雅的屏风来却还是少了一些风味。   而这翠延馆不仅仅是因为这手艺极好的缘故,更是因为这是安氏家族的产业,安氏乃是皇商,财力雄厚,虽没有官位,但供给皇室,地位自然也是不低,用得起这样清雅的屏风。   那小厮命人将那屏风摆好,这才笑着对慕皖秩道:“慕三少爷的品味高,咱们不敢怠慢,拿了这理石屏过来,今日实在是特殊情况,还请少爷小姐见谅。”   这么一弄,原本只是靠边的一个位置顿时弄的像是一个精致清雅的小雅间,连吃饭的心情都好起来。慕绾棠当即点了一堆的菜式,那小厮虽说是受过训练,能够记下这许多的菜式菜名,但也经不起她这般的饶舌,只能竖着耳朵听着,额间隐隐留下一滴冷汗。   报完了菜名,那小厮站在那里好一阵回忆菜将菜名全都回忆起来,立即弓着身子赔笑:“小人这便去,今儿人多,两位且多等等。”说罢转身便要为他们准备东西去。   慕绾棠却立即抓住了那即将偷溜的小厮,低声笑问:“对了,你家……茅房在哪儿?”   小厮额间的冷汗顺着面颊流到了脖子,看着这个长相清丽笑意盈盈的女子,只得低了头:“小的为您领路。”   哪知慕绾棠大气地摆摆手,道:“你只需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了,其余的不必说了。”   听了她这话,那小厮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慕皖秩,对方也是一声不吭,自顾自地喝着那早备上的酒。小厮只得好生交代了去路,便由着慕绾棠自己去寻了。   慕绾棠听了自己便下楼走去,一点儿也不必人操心的模样。见她走了,慕皖秩这才问了另一小厮:“你们少爷何时来?”   那小厮听了有礼地打了一个千儿:“回慕三爷的话,少爷由着自江都赶回,因此今日得迟些,只北二爷已经到了,就在隔壁的屏风隔间。”   听了他这话,慕皖秩略微地显出了一些惊讶:“也是这理石屏?”   方才自己的这方布置的时候还未曾看到有人,而这人才方坐定没多久,隔壁便已经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隔间?   “也是,只是北二爷方到,只是人坐定,屏风还未来得及摆上。”   慕皖秩略微沉吟了一阵:“那你吩咐下去,摆弄成一样的便好。我现在这儿等着慕四小姐,你去回了北二爷,我坐会儿便过去。”   那小厮领了命令,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慕皖秩喝了一口酒,眼中捉摸不透地透着清明。   慕绾棠终于解决了自身麻烦,便回到了菜馆里头,往楼上那刚做出来的隔间走去。   然而方走进,她便略微地愣了愣:眼前有两间一模一样的隔间,而她之前因为一直被三哥压着脑袋又加上人有三急,便不管不顾地走了下去,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有多出来一件隔间,而且用的还是和自己隔间一样的理石屏。   慕绾棠尴尬地站在那里,小厮们因着今日菜馆有重大人物在也顾不上这边,因此她站了有一段时间也是无人问津。判断了一阵,她便朝着左边的屏风一头扎进去。   本以为会走错,还准备了一套尴尬的说辞,却没想到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而点的菜式又恰巧是自己点的那三道,还有两道没有上,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嘴里还念叨:“这个三哥去哪儿了。”说罢,拿起那桌上的筷子夹了菜便往自己嘴里送。   她早就饿的不行,现在吃到了这样让自己心心念念的菜自是感到好吃的紧,再也不管什么其他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期间,还上齐了自己的两道菜,心中更是肯定自己没走错,虽然疑惑为什么三哥还没有回来,但美食当前,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早便让这鲜嫩可口的汤汁给迷的不知所踪了。   隔壁,慕皖秩正与一名身着黑色蜀锦的男子一同喝酒对话。在澧国,皇室用的是银锦,而地位较高而非皇族的大多穿蜀锦、团锦以及云锦,譬如慕家与三大家族,还有皇商等高官。而这三种锦缎中最为低调的该是数蜀锦,在这神州大陆上出现已经有一千六百余年的历史,但它的珍贵却并不仅仅是因着这悠久的历史,更是因着那制成工艺之复杂,手艺之精妙。它大多以经线彩色起彩,彩条添花,经纬起花,先彩条后锦群,方形、条形、几何骨架添花,对称纹样,四方连续,色调鲜艳。又因着产地在腹中蜀地,因此得名蜀锦。全澧国也只那"绫锦院"有着这般精妙的手艺,就是蜀地的"转运司锦院"也没得这般好手艺。   而如慕家兄妹身上的团锦,团锦色泽华丽,图案精致,质地坚柔,被赋予“锦绣之冠”的美称,也是绫锦院的手艺,较为华丽高调,又是在蜀锦的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虽更为华美,但若真是眼尖人儿也是一眼便能认出两者之不同。   慕皖秩看了看一身低调打扮的北阑闫,笑道:"让那些个不识货的见着,一准儿认定你不过是个平民百姓,顶多是个富商人家。"   北阑闫嘴角噙着一抹和煦的笑容:"我北家哪有左相的高调,若不是你慕三爷开口,我哪里也用得上这理石屏?"   那与慕皖秩相对而坐的男子便是北二爷,北阑闫。里头穿着蜀锦,但外头罩了一件黑色袍子,眉目间含了不知是妖气还是仙气,清绝神色之中又携了一丝入骨的魅惑。红艳薄唇轻启,吐字如兰,璀璨星眸之中酝了可有可无的笑意。慕皖秩轻笑:"就你身上透着这股劲儿,哪里有人敢怠慢了你?就你这赛若潘安的好皮囊,在这京城里头还有第二个?"   "有。"那秀美绝伦的男子笑着回应:"白家那位,与我一直不相上下。还有……"眼波流动,却没在说下去。   慕皖秩被他弄得心烦,道:"还有什么?"   北阑闫答:"我身上透着什么劲儿,竟是让咱们慕三爷也心心念念着了?"   慕皖秩怕是这几日在家里头欺负慕绾棠惯了,忘了自己在北阑闫这里从未占过便宜,嘴皮子也开始打俏。心头默默念着那远游在外的安延琮怎么不早些回来,偏落得他一个人在这里让人挤兑。   北阑闫知道他想什么,也懒得再说些什么挤兑他。小厮去他那边回了话,他问了问缘由,想着既是因着慕四小姐,那他便过去瞧瞧,不过随意过去看看,也不打紧。   他们是有要事约着要相聚谈论些事情,但今日慕绾棠也在,慕皖秩便得与慕绾棠吃了饭才能与他们相聚。   毕竟里头的事情,他还不想让慕绾棠也牵涉进来。慕绾棠自两年前落水后,心性就大变,原本不甚外向开朗的她便的开朗活泼起来,而即便是小时候见过这北家与安家的两位与他慕皖秩是至交的少爷,现在只怕也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想着安延琮也该差不多了,北阑闫将手上的筷子放下,道:“延琮该也快了,我先回去,你与慕四小姐用完在过来找我们。”   说罢,那轻巧的衣袂随着他的起身在空气中划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嘴角依旧挂着那笑容,那略微入骨的邪气让他看起来更是魅惑。慕皖秩自己也是个美男子,瓷玉肌肤红樱唇畔,但比起北阑闫却稍显失色。   慕皖秩点了点头:“你去吧,我等着绾棠回来与她吃了饭便过来。”   (这里的锦缎采用了宋代的描述,宋代三大锦是南京云锦,苏州宋锦和四川蜀锦,我在书里就是把宋锦给改成了团锦,大家别介意哈~还有里面提到的绫锦院和转运司锦院也是宋代真实存在的,这里英这懒得想名字了就借鉴一下(表骂我~))   (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六章 误入美色 更新时间2014-3-8 10:02:15 字数:3432  轻移的步伐带动浮动的衣袂,不过相隔五步路的距离,辗转间便进了自己的隔间。今日的包房都被那睿亲王包了去,想到这,北阑闫嘴角浮现了一丝冷笑,与方才的那笑容完全不同,方才对着慕皖秩是调侃的气息,现在那笑容却浮动着一丝丝的冷气,在里头大快朵颐的慕绾棠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借着一边的暖酒压了压:“我该不是生病了?”   就在下一刻,北阑闫走进了隔间,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的隔间里头有人在,自己也是一愣。而那慕绾棠看到他的同时更是震惊。一来,她未曾想过进来的并非自己的哥哥而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二来,自己的吃相不雅观,好歹也是一个女子,心中未免羞涩难堪;三来,她似乎见过他。   漆黑如墨的夜里,伸手却怎么也抓不住的孤独寂寥的背影,那背影虽是模模糊糊,但她却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自己这两年来混沌梦境的主角。   这两年来,她常常会在这漆黑一片的梦境中挣扎醒来,惊得一头虚汗,也不知是让梦境中的什么吓着,除了那模糊背影却什么也不记得。   北阑闫已经缓过来,见她虽是一个尚未及笈的少女,但那远岱峨眉,精致得如同打造一般却又自然地呈现少女情态的眉目,尤其那微微有些摄人心魄的眼睛,即便是这样的狼狈样也并不令人反感。复又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眉目间竟是与坐在隔壁的慕皖秩相似,心下也有了答案。   慕绾棠赶紧将口中含着的竹笋咽下,仓促之间竟是在喉间发出了“咕噜”声,更是窘的不行,心理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见着好看的男人便露了囧像。一个梦而已,也不必当真。   见她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走错隔间,北阑闫却是愈发觉得她迷糊的可爱,迤迤然坐下:"菜可是可口?"说罢,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为自己到了一杯酒,送到红艳薄唇间轻抿入口,在唇齿间划过流入腹中。   慕绾棠看着他一个男人喝酒这般优雅,也有些开始不自在起来,“嗯嗯”了几声之后放下了筷子,拿起娟子擦了擦自己唇边残留的美味,虽是恋恋不舍,但美色当前……   呸呸呸。她赶紧暗自啐了自己几口。   北阑闫口中品着这翠延馆一般不拿出来的"溢言酒",那笑意却弥漫到了眼底,在漆黑如墨般的眼中晕开。   "您可是慕四小姐?"将口中香醇的酒咽下,北阑闫继续问。   慕绾棠现在已经恢复了人前的小姐做派,但她的本性却依旧难以改,端庄的笑容做不来,只在脸上留了一个明朗的笑容:"是。敢问您是哪位?"   北阑闫噙了一抹温和的笑容,身上与慕皖秩一样有些慵懒的气息,但他身上却带着一丝贵气。而就是这样的气息,更是让她认定了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哥哥请来的客人。   此前不是没有这样的经验,她总共才与慕皖秩出去吃过三次饭,有两次中途都来了客人。不对,应该是自从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十分之三。而那时,她也是才穿越过来,因此也从未留意过人。   这次不同,她已经恢复了大方的本性,也开始注意起眼前人来。但……   她好歹也是一个左相的嫡女,怎么能在一个男人面前失了分寸?   北阑闫这才将那漆黑带笑的漂亮眼睛看着她,嘴角上扬:"早先便听闻慕四小姐,可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慕绾棠精致的左眼突然抖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两声:"都是坊间传闻,当真不得的,当真不得……"说罢,立即将脑袋低了下去,心中默念:该死的慕皖秩去了哪里!   坐在隔壁苦等她的慕皖秩打了两个喷嚏。   看她这副模样,北阑闫终于开口笑了两声。笑声微微从他的喉间溢出,溢满满室春华。   慕绾棠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衣服的材质竟是蜀锦,方才没有注意到只怕是因为他的人比这衣服更为耀眼,只怕那银屏金屋都遮不住他的光彩。   "在下自是不信坊间传闻。"笑够了的北阑闫给自己挪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也为慕绾棠斟了一杯酒:"在下只相信,百闻不如一见。”   慕绾棠伸手去拿那酒杯的手又顿在了那里,嘴角扯出了尴尬的笑容,那手顿时收不住力量,将那融融在杯间的酒打翻,酒香顿时溢满这个小小的隔间。慕绾棠精致俏丽的脸上带着假笑:“自然是眼见为实。”   一个外客,居然这样嘲弄她的吃相,作为一个现代女子尚且不能容忍,何况她还是堂堂左相与堂堂荣懿大长公主的嫡女?慕绾棠绝对肯定,对方在说一句在这紧张气氛不对头的话来,自己会现场暴走。   她作为一个官家小姐,却是出了名的巾帼不让须眉。自然了,女英雄并不少,但……想慕绾棠这样的“女英雄”却是少之又少。骑射箭术样样精通,近身搏斗就是两个魁梧的士兵也不是看似瘦弱的她的对手,况且……   最有名的,便是两年前,与慕家二小姐的那一段历史。   慕家的二姨娘原先是荣懿大长公主,也就是现今的慕太太带回府里的,哪知一不留神便进了左相的房,上了左相的床。慕太太得知此事后,将房门关了整整一个月,拒绝见左相。当时左相也还是尚书的位置。   直到一个月后,慕太太才在一次干呕中发现了自己已经怀了孩子有三个月,左相听闻后,更是日日在慕太太门前,希望慕太太能听他说一说。慕太太感念腹中孩子,这才打开了房门。   那女子原是先前故人,孤苦无依前来寻个依靠,只是先前左相并不知,只是慕太太将人带回了府里,左相才知道此事。那女子有过多次不轨举动,左相自是不为所动,但奈何那女子已经在坊间呆的太久,竟是使出了春药这等低下的手段,这才让心智一向坚硬的左相动摇。   而仅仅是那一夜的春宵一度,那位竟是也有了身孕,慕太太虽心中不喜那女子,但到底念着她腹中也有慕家的骨肉,便狠了狠心,让她留下。   慕太太孩子落地,便是慕绾棠。两个月后,那女子的孩子也落地,也是个女孩儿。将女子纳入慕府已经是慕太太与皇上的极限,当时皇上方登基一年,看重慕府的同时自然更是心疼自己的皇姐,那女子的骨肉自是不能与荣懿大长公主的孩子一字辈,便只给她起了名,既不从“皖”或“绾”字辈,称慕之清。她们娘俩儿居住的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还是下人叫习惯了将她们的住处称作了景园。不像慕绾棠,自己一个人便有一个偌大的沁月阁居住。   两年前,慕绾棠还依旧是那副不动不响的模样,景园的两位不知怎的听了消息,那女子携了这二小姐便过来,嘴上说着是为着她受惊了来看看她,手却开始不老实起来,在摸着慕绾棠的同时手上加重了力道,尤其是那慕之清,小小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合的笑容,在她的手肘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她慕绾棠那时虽不愿说话,但也不是个受气包,更何况自己就算不知道年岁几何,但心智定是比这身体年长,一眼便看出了这两人的意图。原先无所作为只是因为不想惹麻烦,但两人却越来越放肆,逼得她再也忍不下去。   她一手一个抓住了两人的手腕,那娘俩皆是一愣,没想到前一刻还是呆愣的她现在手上却是力道足的能够捏碎她们的手腕。慕绾棠一笑,那笑容在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脸上还略显诡异,下一秒,她便生生将两人的手往后折断,不过同时也注重着技巧。   那娘俩都痛的倒在了地上,慕之清则是不住地大哭,门外的嬷嬷们惊的立即进门,心下都以为是那慕四小姐受了景园两位的欺侮。进门才看到了那倒在地上的二姨娘和幕之清,几个嬷嬷想要上前将那痛苦地倒在地上的两位扶起来,愣是被慕绾棠一个瞪眼给吓得愣在了当地不敢动弹。   慕绾棠环视了周围的人一圈,那所有目光与她有所触及的嬷嬷都将头低下。慕绾棠不过是十二岁,身上的气势却是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我今日便将话都说清楚了。你景园的两位就给我好好地在景园呆着,我有什么手段你们也是看到了,我还有什么手段可还没使出来。你们若是还敢在我面前百般放肆戏弄,我便让你们连景园都没得住。”说了之后,又凌厉地环视了屋内的众人一圈:“所有人都记住了。”   在场的人齐声应了她。所有人都感到了这个四小姐的与往日的不同,往日那景园二位时常过来欺负了她,她也不敢声张,慕太太就是宠着她,也不能让闲话传出去坏了慕府的名声,明里暗里也惩治了那两位不少,但慕绾棠却时常求着慕太太不要对那两位做些什么,这才放任了她们的大胆。   慕绾棠心中对这样的事情也是有耳闻的,她却是明白,这样的事情只能靠着自己去解决。自己的母亲是要顾着皇家与慕家的面子,但她只是一个孩子,她能够做许多有身份约束的母亲所不能做的事,当然也包括惩治那有贼心没贼胆野蛮无理的景园二位。   元锦那时也已经跟在了慕绾棠的身边,但元锦是个有心性的,跟了慕绾棠并没有多少时日,看着平日里她忍气吞声的作风很是不平,自然对这个主子也是不那么地衷心。而就是这次的事件,让她看到了小姐坚韧的一面,也有凌厉手段的一面。也是从此,便对这个小姐死心塌地。   元锦这样的人,便是得有人能够降住了她,等闲人驾驭不了她这样的大丫鬟,而这能够降住她的人,便是慕绾棠。   而也就是从那天起,她突然想通了这世上冥冥之中的规律,每一次让人感到意外的安排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命运成果。既然她依旧活着,那便不如活得好好的,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将这意外的人生过的更好。   第七章 酒色醉人 更新时间2014-3-9 10:01:53 字数:3086  北阑闫看着那打翻的酒,微微叹了口气,眼中似是在惋惜那美酒,口中却道:“慕四小姐也忒不甚小心,美酒怎好这样辜负?”说着,扶起了那翻到的酒杯,又为她斟满了一杯酒。   溢言酒的美名早就在全京城中爱酒人士中传开,慕绾棠也是个爱酒的人,溢言酒的美名她自是听说过,酒撒了她自然也是心痛不已。   她端起了那杯酒,喝下。微凉的酒划过齿间,在舌上细细品着,一瞬滑入喉间。那略微辛辣的感受在口中残留,滑过舌尖时有如那细小的刀刃在轻轻地刮着,但满口的清香却让她暂时忽略了这样细微的痛感,喝过一口便只记得那辛辣清凉的刺激,再找不出什么言语形容这溢言酒。   大约就是因为如此,才得名溢言酒吧。   慕绾棠从前并未喝过这酒,今日一喝果真是与寻常酒不同,不禁叫好:“好酒。”   北阑闫又为她到了一杯酒:“想不到慕四小姐也是爱酒之人。”同时也为自己到了一杯酒,在唇边抿下。   慕绾棠心中的不快似是被这清冽香醇的美酒给冲走,也仰头将酒给喝下:“世间我唯爱两样,一样便是美酒。”   许是因为喝了两口酒,慕绾棠的眼睛仿若比方才更亮了一些,笑意盈盈的眼睛看着他,北阑闫仿若见到了近在咫尺的阳光,明亮得耀眼。   他低下了眼睛,酒杯在拇指与食指中指间些许离开桌面,却并未送入嘴里:“那还有一样呢?”   慕绾棠自己又喝了好几杯酒,然后看着他,笑着说:“这是个秘密。”然后,“砰”地一声趴在了桌上。   北阑闫看着趴下的女子,苦笑了一下:“溢言酒的得名并非因为它那难以言说的美妙口感。”看着那侧脸趴在桌上的女子,不禁伸手为她拂去散落脸上的碎发:“而是因为这酒酒劲大,不出十杯便能醉人,无法言说,因此得名。”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将方才那杯在指间犹豫了许久都没能喝下的酒喝下,又看了看安睡的慕绾棠,起身朝隔壁的隔间走去。   不到五分钟,慕皖秩便和北阑闫一起来到了隔间,慕皖秩看着呼呼大睡的慕绾棠,头疼地皱眉,然而走近她的时候看到她安睡的神情,眼中却隐隐流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然后弯腰抱起了慕绾棠,对北阑闫道:“我先送她回去,安顿好了便过来。”   北阑闫斜靠着理石屏,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弧度:“不必了,你好生照顾她吧。喝了那么多溢言酒,我也该回去了,与延琮留个口信,咱们明日再聚吧。”   慕皖秩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慕绾棠看样子也喝了不少的酒,他还是将她安顿好便可,便道:“也好。交给你了。”   北阑闫点了点头,慕皖秩抱着慕绾棠便赶忙离开。   而在二楼对面的包房内出来了一个面色阴羁的人,看了一眼慕皖秩和他怀中的人,又看了看对面目送他们离开的北阑闫。   北阑闫显然也注意到了对方,抬起头,眉目含笑地看着对方,对方则是一脸阴沉地看着他,那面色阴羁的男人手放在栏杆之上,看着一身轻松怡然自得的北阑闫,木漆栏杆之上深深地印下几个手指印。   北阑闫嘲弄一笑,抬起右手手指,竟是将那栏杆生生折断。然后对着身边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再也不看那阴羁男人一眼,自顾下了楼。那阴羁男子愤愤地看着那闲散背影,从鼻间发出了浓重的“哼”声,然后转身进了包房。   睿亲王在席间谈笑自如,似是事成一般。阴羁男子行了礼,便在睿亲王耳边耳语了几句,让睿亲王顿时变了脸色,立即踹了他一脚:“你这混账东西,愈发会当差了?”   阴羁男子跪在地上,汗自额间滴落。座上客实在看不下去,道:“王爷息怒,杨雎好歹是个将领,王爷不必如此。”   睿亲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座上客一眼:“护国公你不明白,本王手下办事,就是容不得不机灵。”   护国公面色一晒,心中不快,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应声:“是,是。”   睿亲王看着地上半跪着的杨雎,冷冷道:“还跪着做什么,等着本王扶你起来吗?”   杨雎连连应了几声“不敢”,自个儿便立即站起来。睿亲王笑了笑:“倒是让护国公心中受惊了。”   护国公也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立即低眉:“王爷哪里话。”   睿亲王起身,道:“这饭咱们也吃的差不多了,本王府里还有事,护国公若是有空,尽可携静柔公主来府上。说起来……”睿亲王将那暗红的袍子在身上裹紧,脚上蹬着一双昂贵的鹿皮靴子,嘴角扯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本王也是许久没见妹妹和钏瑨了。”   护国公依旧是低眉的模样:“今日携了钏瑨去宫里见太后去了,他日王爷得空,我等必来拜访。”   睿亲王大步离开了包房,说话声却依旧清晰传来:“请太后保重身体安康!”   护国公这才起身,发现背上的衣襟已经湿透。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脸色已经是憋得通红。睿亲王残暴凶狠无人不知,偏是自己妻子静柔公主的哥哥,且是关系最近的哥哥。   睿亲王方才那惩治杨雎,不过是给他做个样子罢了。边关战事,自己的儿子刘子敬在这战事中并不吃香,慕皖生也算是给了他机会,让他带了三万大军出击,哪知得了个全军覆没的结果,还是慕皖生领了五万大军与戎狄大战了一天一夜,才逼得戎狄不敢在冒犯。   戎狄是被慕皖生给威慑的,而那刘子敬就是为了衬托慕皖生的一个存在。   一想到这个,护国公的手也在身旁捏起了拳头。   睿亲王刚出了翠延馆的门,便碰上了那一身白色云锦着身的男子,见了那紫色袍子的睿亲王,看似迤迤然动作却实际迅速地跪下:“参见王爷。”   睿亲王笑道:“安公子怎的回来了?”   “延琮方自江都赶回,听闻王爷在翠延馆吃饭便立即赶来,不成想王爷已经吃完了。”那跪在地上的人悠悠地将这些话说完,语气中虽听不出半分不敬重,但也没有低眉顺眼的感觉。   睿亲王看着安延琮,道:“哦?倒不是为了他人?”   “哪里来的他人。”   睿亲王也未曾让他起身,他也不急,只是稳了身形,保持了半跪的姿势。隔了一会儿,睿亲王才道:“起罢。”   “谢王爷。”安延琮起身,衣裳处似乎沾染了一丝灰迹,伸手弹去,两人闲话一阵便各自往反方向去了。   看着睿亲王遥遥远去的骑队,安延琮细长的凤眼眯了起来。里头的小厮出来将方才北阑闫交代的话都回了他,安延琮点点头,复又走上了楼。   看到了那边的都是用理石屏隔出来的隔间,夸赞:“皖秩想的也周到。”   小厮在一旁陪着,笑道:“这还不算,北二爷到了后,连菜式都点了和慕三爷一样的,以免届时惹来麻烦。”   安延琮笑笑。他们三人之中,心思最为细腻的就是这北阑闫,总是能往最细的地方想,他们多次的行动都是亏得有了他的思虑周全才能幸免于难。   大约是听了这里头有睿亲王在,才特意选了一样的理石屏,也是因着有睿亲王在,所以特意选了一模一样的菜式。   这都是为了保持他们营造出来良好的假象信息。安延琮笑了笑,狭长的凤眼眨了眨,故意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过不多久,只怕他们这吃剩的东西都会让睿亲王的人查了个遍。”说罢,便往内堂去了。   睿亲王虽说是走了,但睿亲王宴请的宾客都还没有走,包房也还是没有空,何况……   睿亲王的手下也并未全数离去,届时一定会有人注意着那两个隔间里头捧出的菜式。   他们今日来了,虽未曾碰面,但该做的事情一定都做了,该带来的东西也一定都带来了。   翠延馆的三楼是不对外开放的,只作为安延琮个人的私密空间使用。他进去便将门锁好,打开了桌上的木匣,这木匣也是北阑闫特制的,打开的方法只有他们三人会。   他拿出了里头的文案看了看,便投进了一旁的焚香炉里头,随着那星星之火将这薄薄案卷烧灭,微弱的火光映的他面色忽明忽暗,待到火光完全熄灭,他才起身,打开了窗户,看着这繁华的京巷,那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即将进入黑夜的繁华夜市,好似随着黑夜的到来,这世间却更是繁华如市,灯火不熄。   “红旗夜市,凭君休说。穿夜市,珠筵玳席。”薄唇轻启,念出了这几句短短的诗句。   远处的太师府里,北阑闫负手立在窗前,想到了那俏丽的容颜,散发的光芒似是能将这黑暗都吹散。   那拂过她的脸颊的手间还有细腻无暇的触感,“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他低低地念着这话,复又一笑,那样的女子,或是不能用这般庸俗的描绘能够表达的。那漆黑的眼睛又看向了漆黑的夜中,不知黑夜中,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眷恋。   第八章 无助梦魇 更新时间2014-3-10 10:01:52 字数:2559  慕皖秩方将慕绾棠安顿好,出了沁月阁便听到了慕太太也自宫中回来了的消息。见了他,福生赶忙上前:“三少爷在这儿呢,左相正着人寻少爷,说是有事和少爷说。”   慕皖秩心中默哀了一下,然后道:“让其他人回去吧,我这便去寻父亲。”   福生领了命便退下了。慕皖秩抬脚,大步朝堂内走去。   左相府内堂。   左相与慕太太都已经吃过了晚饭,慕太太正与丈夫说着这一日是如何度过的,少不了抱怨了几句那心性像个孩子一般的慕绾棠几句,对这个慕皖秩也是叹气,自然,最为重要的,便是今日在宫中的那事。   **之事,多半牵涉朝堂。慕太太说起来的时候就不是说起两个孩子那般虽是嗔怪实则心下欢喜的模样,而是转换了严肃的面容。   左相侧耳倾听着,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幸福。同样的,说起**涉及朝堂之时,他那温柔宠溺地看着慕太太的面庞也随之变得严肃。   “自从‘布捷之乱’后,护国公的地位就一直在上升,虽是官位未曾加高,但静柔公主下嫁,也加强了他与睿亲王的关系。”如今朝堂之上谁都知道,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护国公背后站着的人是睿亲王,而他左相背后站着的,是皇上。   慕太太心中也是清楚的很,这睿亲王的势力已经越来越大,不论在朝中或是坊间,甚至是朝贡的民族对他也是略有耳闻。   “今日见了静柔,愈发的嚣张了。”慕太太叹气。对于这位对自己一直心存怨愤的妹妹,她却一直都没什么情感。既不是她对自己的那种怨恨,但也不是一个姐姐对一个妹妹的温柔呵护与爱护,而仅仅是一个长公主对一个庶出的公主所应有的态度。   既不亲近,又不疏远的态度。   今日见到静柔公主当真是不得了,见了她也是将脸一摆,只是依旧不敢太过放肆,还是携了钏瑨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她那女儿也是了得,说话愈发地口无遮拦,连‘皇上并非祖母亲生,我何必拜见他’这等话都会说出来。”慕太太说到这里,不禁皱眉。左相知道,慕太太最是见不得那没个规矩口无遮拦的人,慕府的四个孩子都是让她管教的好好的,就算如慕绾棠一般大大咧咧地,但也绝不会说出这样话来。   二人说话间,慕皖秩也到了,按着规矩翩翩有礼:“父亲,母亲。”   见了他来,二人也止住了话头,左相让他坐下,然后道:“皖秩,你对自己到底做何安排,到了如今,也该让为父知晓了吧?”   左相育子便是这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定是要将规划告知,也不会强自安排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然,在能够帮到的时候搭把手是他能做的最多的了。   慕皖秩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拱手道:“儿子此生便想做一个闲云野鹤,四海为家。”   左相心中虽也是有些惋惜,惋惜这个三个儿子中最为聪慧的一个,竟是选择了四海为家。但他更是赞赏这个儿子的胸襟,能够做到这样选择的人并不多,因为放不下心中执念与这红尘之中的眷恋。   慕皖秩的名下有着几间酒楼,分布在澧国各地,连着他大哥驻守的边关处都有分布。虽不如安延琮的翠延馆那么地背负盛名,但养活自己绝不是问题,加上还有在京城的那几间茶馆,他的个人收入虽不为丰富,但也是不可小觑的。   “你既这般选择,为父也无异议。但求你记住,万万不可辜负他人,尤其在江湖中行走,什么欠着都可以,都可以还,但万万不能欠情。情义只深重,甚至是你无法想象的。”   慕皖秩听了左相今日的话,只觉字字珠玑,一个个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头。因为他知道,父亲一直对自己寄予了多大的希望,而今,自己却是没能按照父亲所希翼的道路走下去。父亲却丝毫未曾责怪自己,但此番话也定是斟酌了许久才说出来,字字都代表了他这一生从一个小小未乡村民步步惊心成为一朝左相的艰辛与心念。   他面对着父亲母亲,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一年半前,自己突如其来的转变以及猝不及防的离家出走让父亲母亲有多么地伤痛,他都是后来从慕绾棠的口中得知。那时心智仍旧尚且年轻,尚不可理解这般的感受。   还记得当初,慕绾棠“啧啧”地看着他,“你日后会明白的。”他当初还嘲笑只有十三岁的慕绾棠,比自己小五岁,哪里懂得那么多的道理?   现在却发现,慕绾棠真是一语中的。游历在外这些日子,他突然能够明白了父亲与母亲的心思。他深知自己的任性会让他们有多伤痛,但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   他起身,对父亲拱手:“父亲,我一定记住。”   左相与慕太太看着慕皖秩,脸上浮现出了宽慰的神色。慕太太感念着他的身子,道:“自塞外回来,怕是没怎么休息吧?难得回府,回去好生休息着,别是累着了。”   慕皖秩得体地回答:“儿子先去看看妹妹,再回去休息。”   慕太太笑着点头,顺便打趣了左相:“也就你最是疼她,连你父亲都及不上你。”   一旁的左相立即回道:“我怎么不疼她了?只是公事缠身,见她的机会少了罢了。”   慕太太却不再搭理那突然开始倔起来的左相,只对慕皖秩道:“你赶忙去,自己也好早些休息。”   慕皖秩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感情依旧这么好的模样,嘴角也扯出了一丝笑容,便回身去了沁月阁的方向去了。踏进沁月阁,元锦方从里头出来,见了他立即福了福身:"三少爷,小姐怕是又梦魇了,咱们下人也不知是如何才好。"   慕皖秩听了她这么说,也赶忙走了进去,元锦在后头关上了门。   一走近,他便看到了慕绾棠白皙的脸变得通红,额间隐隐有汗滴渗出,一张精致容颜上的五官此刻正彷若经历了什么痛苦般纠结在一起。   自打两年前落水后便有了这个毛病,时常会在梦中梦魇,因此她从不让人打扰自己的睡眠,因为……   她需要更好的睡眠来充实自己。   依旧是那般漆黑无边的梦境,彷若置身宇宙洪荒之时的天地混沌,混沌而又黑暗。   那孤廖陡峭的背影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黑夜中。她想要追上去看一看,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奔跑焦灼之中她竟是忍不住哭泣。   听到了她的哭泣,前方的人踽踽独行的背影陡然一愣,然后微微地侧了侧头。   那轮廓精致得惊心动魄的侧脸,与他散发出来的寒冷孤寂完全不像。她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而他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的停顿,便复又继续前行,清绝背影渐渐消失在这混沌黑夜之中。   她的心口突如其来的疼痛,彷若那男子一旦消失在她的眼界便会发生什么事一般。但她却无可耐何,只能看着他消失不见。   梦中的心境体现在了她的身体器官每一个角落,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处在紧绷状态,手指紧紧地攀着那锦绣床帐,似是在无力地抗拒着什么。   慕皖秩看着她这遭罪的模样,心头也不好受。他知道这两年来她没少梦魇,每回都让她辗转反侧,但想了许多办法都无用。最后她只能求着他为自己保密,省的那父亲母亲为她担忧。   慕皖秩叹了口气,为慕绾棠掖好被角。想了寻了那么多办法,可依旧无用。抬脚走了出去,为慕绾棠关好了门。   第九章 端庄太后无心女 更新时间2014-3-11 10:02:04 字数:2942  慕绾棠是被额上的剧痛弄醒的。她迷蒙地睁眼,只见慕皖秩将手缩了回去,倚在她的床栏:“快起来,再过一会儿我便要走了,你可见不到我好一阵了。”   慕绾棠原是想责怪他出现在自己房里还将自己叫醒,但听了他的话后却是一愣,然后皱眉:"怎么又要走?你才回来两天而已。"   慕皖秩凑近她,又在她的额上弹了一下:"你以为我是你?我自是有自身的要事要做的。"   慕绾棠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虽然慕皖秩控制了力道,但那一下依旧让慕绾棠吃痛。她上去便扯了慕皖秩的脸,咬牙道:"这不是为了让你手贱而长的额头!"   慕皖秩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让她拉的变了形状,也因着嘴巴都变了形,说话也是不清不楚的,慕绾棠也是大约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类似于"这张俊俏的脸若是毁了京城多少少女要少个梦中情人"之类的话。   慕绾棠放开了手,慕皖秩的脸已经变得通红,他揉着自己的脸,略微有些怨愤地看着慕绾棠。慕绾棠抬了抬眉毛:"就凭你?!"忽又想到了什么,道:"昨日你邀请了谁过来一同吃饭的?"   慕皖秩揉着自己的脸,没好气地说:"什么邀请,那是你走错到人家的隔间去了,居然还醉在里头。"   慕绾棠一愣,眨巴了眼睛:"可昨日,他什么也没说啊,而且还是一样的菜式……"   慕皖秩想了想,昨日一样的理石屏一样的菜式,也难怪她搞错。   慕绾棠问了一句:"那那个人,你认识吗?"   慕皖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认识啊,从前还来过咱们府上……你不记得了?"   慕绾棠再如何内向,也是没道理记不住一个从前时常会来府里的人吧?何况……   那个人也并不是能随意便让人忘记的路人甲。   慕绾棠心里突然开始发虚,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这个秘密她也打算要一直保守下去。她只能借强势的问题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将那锦绣软枕扔向慕皖秩:"那么多人哪里记得住?你还不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慕皖秩轻松接了那软枕,踏步出门。方到了门边,他又是一个回头看着她说:"那是北家嫡子,你可还满意?"   "砰"。   慕绾棠将薄被裹着桌上的青瓷花樽朝慕皖秩扔了过去。慕皖秩一手接了那像包裹一般的东西,将薄被交到了门外站着的元锦手上,捧着青瓷花樽喃喃:"这可是好东西,居然用来砸人,也不怕碎了。"   元锦看着三少爷离去在枫叶林中亭停留的背影,脸上荡开了笑容。   三少爷和四小姐感情深厚无人不知,而府中能在三少爷跟前说上话的,也只怕只有四小姐了。如今三少爷时常远游,四小姐一个人在府里,只怕也是无聊的紧。感叹了一下,便走进屋子去服侍慕绾棠起床。   慕绾棠把慕皖秩赶出去之后,才开始回忆昨天的事情,联系了一下晚上困顿的梦境,立即便想到,那孤廖清绝的背影,就是昨日的那个男子。   小时候见过吗?   她是不可能记得了。叹了口气,恰好元锦进来帮她梳头,她便又恢复了平日里那马虎小姐的作风,暂时将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洗漱完了,她才来到枫叶林中亭,青圆石桌上已经摆了早饭,慕皖秩见她来了便招呼:"赶忙来吃了早饭,一会儿与我去下棋。"   原本兴致勃勃想要吃早饭的慕绾棠霎时没了性质,苦着一张脸:"又要下棋吗?"   慕皖秩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顺带道:"与你下完棋我便走了,你连这一陪伴都不肯?"   慕绾棠不甘不愿地坐下,道:"棋这东西我最是不懂,哪次赢过你?杜陵杜夫子上身还差不多。"说罢,便坐下乖乖地吃了那稠粥。   慕皖秩看着低头吃东西的慕绾棠,心中也是感慨。自己离家一年多,总共回来才五六次,每每也不过在家停留四五日,而今天又是特殊情况,只呆了三日便要走。   不过一年多的功夫,自己这个妹妹已经出落的一副好模样,个子也高了不少,原本尚未到他的肩可如今却已经够到了他的下巴。   慕绾棠郁闷地吃着早饭,猛一抬头,看到慕皖秩正打量自己,白了他一眼:"看什么!"   "没什么。"慕皖秩打了和哈欠,道:"等着和你下棋呢。"   慕绾棠不再搭话,却故意将早饭吃得很慢,很慢。   墨迹了半天才吃完,慕皖秩立即让人把早饭撤了,将棋给摆了上来。   慕绾棠也只能苦着脸,开始下棋。   潍城,颐和宫。   静柔公主乖顺地为太后捏肩,脸上尽是柔和的笑容。太后也很难得享受这般的天伦之乐,笑着拍了拍静柔公主的手:"静柔啊,你也别太累了。"   静柔公主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笑道:"儿臣难得进宫见母后一次,母后在宫中又是寂寞,比起母后来,儿臣不辛苦。"   静柔公主昨日方进了宫,还与荣懿大长公主撞上。想到了昨日与大长公主见面自己还是不得不向她行礼,心中便是没来由地憋屈。   太后也发现了静柔公主这一变化,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忽轻忽重的。"   静柔公主虽是向来说话不甚顾忌,但在太后面前还是不敢放肆,只能勉强压着不满,稍稍地嘀咕了一句:“儿臣不过觉得,荣懿愈发的活的精彩了。”   “静柔。”太后似是有些不满:“哀家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莫是在人前议他人是非。”   眼下这内殿也不过是几个心腹伺候着,若是说着什么担忧的话太后自是不担忧的,但太后毕竟对自己的女儿也是有所了解,一向都是这般的嘴上没个把门,昨日竟然当着荣懿的面说出那样的话来。   静柔公主也知道太后的意思,心中即便是不满也不敢再多话。太后一个眼色,内殿中的人也便是鱼贯退下,可见是多伶俐的人,也可见太后驾驭下人也是有一手。   待下人都退下,太后才开口:“静柔,平日里你与钏瑨在护国公府里怎么说哀家都不管你,但你昨日进宫,居然当面给荣懿摆了脸色,端着荣懿在,钏瑨居然还说出那样的话来,你可知会有怎样的灾祸?”   静柔公主心知太后说的有理,也没得反驳。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自幼便不约束你,倒是惯了你这放纵的性格,而今愈发厉害了。钏瑨你也该好好管管,比起你来,更是没个顾忌。”说罢,又执了静柔公主的手:“哀家原也不想你与荣懿争什么,比起她来,你的人生可不是自在多了?许多事,哀家只希望你自己能好生过,别是争强好胜的。旁人眼里你不如荣懿,但一人的富贵荣华不会一世,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太后原是先帝的元妃,除皇后也就是如今已故儆仪皇太后外分位最高的妃子。比不上皇后,太后出生不过是朝中的五品小官的女儿,在宫中经历了多少水深火热,才一步步熬上了如今的位置。   经历过这杀人不见血的战场,她自是深切地懂得,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两个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打败敌人。当初那荣华一世的儆仪皇后,不也是败在了她的手下。她的一步步走来,稍有不甚便会粉身碎骨,只有活着,才能笑着看那一个个曾经欺侮过自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她一直一个人艰辛地活着,但又让自己唯一的女儿过的不像宫中出去的公主一般有心计,她尽力让她活的自在,却不想养纵了她娇纵的性格。这也罢了,好歹是个公主,又是嫁给了护国公   但钏瑨却不同,到了她已经没了公主的身份护着,说话比起静柔来又是更口无遮拦,这样的性子迟早害了自己。若不是因着亲眷不能在宫中停留超过十五日,她倒是真想将钏瑨留在自己身边,替静柔好好管教她。   太后叹了口气,口风一转:“对了,听说昨日,睿亲王在翠延馆宴请了护国公?”   静柔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唉。”太后叹气:“护国公的每一步,可都不能走错啊。”   静柔听的迷糊,不知所云,问:“母后,您说什么呢?”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什么。”   复又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这个太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静柔公主,到后来也不过有一个嫔位的儿子过给了她,这个儿子便是如今的睿亲王。过的儿子是亲王,自己膝下又无子,她愣是成了这中宫第一人,连如今的皇后都耐她不可,这太后的心思深重,又是谁人可以想见?   第十章 少春多烦心 更新时间2014-3-11 12:38:19 字数:3528  慕绾棠咬着唇,皱着眉头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哥已经是让了她五步,可看着棋盘上被黑子给控制的完全的白子,挠着头不知怎么是好。该是轮到她落子,可她犹豫半响,偏又觉得怎么走都是死路,竟是连个落子的地方都没有。   随意落了子,引的慕皖秩"啧啧"摇头:"可惜了。"随后收起一片黑子。   慕绾棠赌气道:"我本就不擅长这个,你偏是要让我与你对弈。"   "你可知,这棋局,你输在了哪里?"慕皖秩一边收着棋盘上的棋子,一边问。   慕绾棠本不想搭理他,但确实好奇,按理她的棋艺虽不是上乘,但也不至于输的这般爽快。便问:"我输在了哪儿?"   "开始。"慕皖秩将最后一颗黑子收进棋盒,然后看着她乌黑的眼睛,彷若要触及她内心一般:"你在一开始,便输了。"   慕绾棠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看到他那么认真的神色却也没了说辞,便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棋艺最好的境界,便是从一开始,便将棋局掌控,对手感到自己是在对弈,实则不过是按照你的想法在走罢了。待到时机成熟,收子打压一气呵成。方才你中途似是察觉,可却是没有瞧出门道,或是察觉太迟,终是败落。"   慕绾棠想了想,发现自己似乎真是如此,毫不自知地一步步走入对方布好的陷阱中,而她中途其实并未发现,且即便自己已经发现,也已经入局太深,只能任人宰割。感觉今日的慕皖秩与往常真是大不相同,从前即便下了棋也不会说这般话,她隐隐觉得,三哥该是有什么事交代。   她也不说话,眼中带着探寻的意味看着他。   慕皖秩将一颗黑子捏在手中反复把玩,眼光却盯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秋风无意间卷起落叶,枫叶红的妖娆,轻轻拍打慕皖秩的衣角。似是让这妖娆枫叶拉回了思绪,看着慕绾棠道:"家中事物,你从此便要多上心。"   慕绾棠感到好奇,还想多问几句,却突然从旁传来了清脆的声音:"三哥!"   慕绾棠默默地在心中比了一个中指,然后将脸别到一边。慕皖秩手中的黑子陡然落下,脸上无可奈何地扯出笑容:"之清。"   来者正是两年前让慕绾棠一口气整的不敢出声的二姨娘女儿,只比慕绾棠小了两个月的慕之清。慕之清素来喜欢这个三哥,每回他回来都想着法儿地来见他,今年也不例外。奈何慕皖秩不似慕绾棠,他好歹是个三哥,总不能动不动给对方使脸色看吧?   慕之清笑着跑了过来,看到那将脸别到一边的慕绾棠也是心中不快,但两年前的事也让她对这个四姐有了顾忌,不敢放肆,也乖乖地叫了一声"四姐姐"。慕绾棠动也没动,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忽视了那一直向她求助的慕皖秩的脚。   谁让你欺负我来着?   慕之清却忽略了慕绾棠今天的态度,转而朝着慕皖秩道:"三哥远游在外那么久,可是辛苦。如今与京中好友可还熟络着,平日里也还有个伴?"   慕皖秩心中虽是奇怪她为何这么问,但看了看那个现在只知道用鼻孔出气的慕绾棠,心下也是毫无办法,依旧有礼却又疏远地回答:"从前熟络的,如今也还熟络着。"   听了他这话,慕之清眼中却突然放了光彩,那灼灼的目光让慕皖秩都是为之一惊。然后,慕之清的脸盼却多了两朵红晕,手指绕着腰间的挂饰,捏喏道:"之清……如今也十四了,明年便要及笈……"然后头却更低了一些,那脸红的彷若能滴出血来,紧紧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也是时候……该择个夫婿……"   说到最后这一句,她几乎是用了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在说,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慕绾棠的耳中。饶是慕绾棠骨子里性格开放,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让她惊讶。   这毕竟是在古代,女子连门都少出,哪里有不过十四便这般着急的?   慕皖秩也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会儿,可他却突然反应过来,然后问:"那么……你是做何想?"   "我……"慕之清当真是羞红了脸,从唇间磨出了几个字:"几日前巧见北二爷,感到……"却是再也说不下去,纤细手指不断来回缠绕那可怜的挂饰。   这下慕绾棠也明白了,这小妞儿分明就是看中了那北二爷,小时候又比她活络,肯定见过他,几日前一见人家长得仙姿绰约的好模样便动了心思,到慕皖秩这里求门路来了。   慕皖秩面色却是一晒。怕什么来什么,从前北阑闫与安延琮便时常来府里,慕绾棠那时生性孤僻不多见,但慕之清却是时常跑过来,不论是看着还是与她们搭话她似乎都很乐意。那时候毕竟年幼,哪想的了这许多?如今想来,只怕那时,慕之清便已对北阑闫倾心了。   可北阑闫……算了吧,这位自十三岁便名满京城的男子又如何能……   慕皖秩感到头疼。想了想,道:"我今日便要走了,要不我写信给他,让人今日便送去,请他择日过来,你看如何?"   当然,信怎么写由他,他也是有把握北阑闫不会过来才这么说的。慕之清立即点了点头,绯红的脸上笑意弥漫:"多谢三哥!"看了看慕绾棠,绯红脸色尚未从脸上褪去,本就一脉承了慕沛的相貌,虽不及慕绾棠的灵巧动人,但也有小家碧玉的风味。   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便捧着一脸的羞涩走回了景园。看到她那副高兴样,慕绾棠却责怪起了三哥:“你何苦答应了她?”   慕皖秩也是有口难言,只能苦笑着说:“她毕竟也是父亲的孩子,我还能多与她过不去?左不过求了我让她见见北二爷,我让她见便是了。”   慕绾棠已经知道这所谓的北二爷就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也是她时常梦中见到的那名男子。不知怎的,她的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自在的气息,在胸膛之上翻滚搅动,搞的面色也不甚好看。慕皖秩没有再理她,站起身来:“我也先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走的时候你也别来送我了,去瞧瞧母亲,与她多说说话。”   慕绾棠压下了心中的不舒适,点了点头。   去见了母亲,慕绾棠也提起了幕之清的这事。慕太太道:“这孩子也是,若不是北二爷与皖秩交好,还不知道也传出什么闲话来,说的咱们慕家怠慢了她似的。”   慕绾棠原先也是担心着这个,一个庶出的女子这般想要求全,可不就是不把慕家的面子当一回事?这几年父亲虽说从未踏足景园,但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母亲也不许下人苛待了她们,因此慕家在坊间的名声一向很好。可即便如此,景园两位也要无端闹一些风浪出来,从前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如今却是将慕家女儿的亲事拿来做文章,也忒过分了些。   “对了,母亲也有事要与你说。”   慕绾棠猛地一回神,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母亲:“说罢,母亲。”   “你祖母与三伯父明日便从淮阳赶来,大约半个月便能到京城,家中又只有你和之清在,许多事你都得看着点儿,明白吗?”   慕绾棠却又是拉下了脸,苦愁地问:“孩儿知道下个月是祖母寿辰,但为何三伯父也得这么早便赶来?”   慕太太这次却没有责怪她,只是叹了口气:“还没呢。淮阳三个月前发了大水,你三伯父原是有着那连片的田地也给淹了,你也知道,分家之后大伯父和二伯父是管着药铺和绣坊的,你三伯父占了田地便与他们划清了界限,如今大伯父与二伯父也不想管他,他便是趁着你祖母的寿辰赶来,想着投奔咱们。”   左相慕沛是原先家中最小的一位儿子,慕家在淮阳绝对是大户,土地阡陌连片,那黄灿灿的稻穗在秋天连尽头都看不着。而就在药铺和绣坊的生意刚刚做起来的时候,原先慕老却是已经病入膏肓,终是过世。那时慕沛已是榜眼,正所谓这边是张灯结彩恭贺高中,而那边却是一片素镐,清冷寂寥。   而慕老尸骨未寒之际,慕家三子竟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家族中的人都站在了自己那边,将那一眼望不尽的阡陌土地都收归囊中,而将那在他眼中分文不值的药铺与绣坊都给了长子与二子。二人尽管愤愤,但到底无可奈何,便从此与他划清了界限,只会定时拜见母亲,却再也不见这三弟一面。   “三伯父当初做出了那样的事,大伯父与二伯父自然不会管他。”慕绾棠也是气愤。每逢年节,父亲就会让人去淮阳接了祖母过来,大伯父二伯父也会赶来,都是一家人和睦的气氛,却总有这个不识趣的三伯父喜欢赶来凑热闹。   自从父亲高中,他便没少向父亲要东西,有次竟是要了官,生生让父亲给骂了回去。   而最初,他得到了那肥硕的封地后,竟是直接将两位兄长赶出了家门,说是分家以后便没了他们的地方。而这些事,慕绾棠也听母亲提起,似乎是那个尖酸刻薄的三伯母在背后搞的鬼。   慕太太呷了一口雪茶:“如今他们便要来了,你也做做准备。大嫂那里你也得去打个招呼,让留心着。”   大嫂便是慕绾棠大哥慕皖生的妻子,大哥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回京之后的府邸虽然皇上也给赐了一座,但都让他婉转拒绝,回来后便只要呆在左相府邸便好,也没得什么好说的了。而大嫂也是个能干的,府里许多事也是大嫂在操持着,如今也同二嫂一般有了身孕,府中的事务便又交还给了慕太太来做。   慕绾棠整个人都是瘪瘪的:“好。”声音都失去了神采,人也没了力气。   她这一天下来也太受挫了一些,慕皖秩又要远游去了,慕之清那个丫头也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做了打算,那讨人嫌的三伯父又要来了。   怏怏地去了大嫂那里,又正巧赶上了大夫在为大嫂坐胎,她便也只将话留给了元笠,自己也便离开了。   回到了沁月阁,她便将自己闷在了被子里。   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心中就是一整天都不痛快,也不想理人。直到了吃晚饭的时节,元锦来叫了好几趟才从被子里爬出来,带着极差的心情与胃口吃了晚饭。   第十一章 狠心玉璧人 更新时间2014-3-12 10:02:45 字数:4023  没了慕皖秩在府里与自己打闹,日子也变得无聊了起来。慕绾棠躺在已经开始枯萎的草地上,无聊地将一棵棵的石子扔进了湖中。   她也不知道到底慕皖秩给北阑闫写了些什么东西,只知道这都已经五天过去了,也没有半个人影来府上。   不知怎的,她竟是有些高兴,但同时也有些失落。   一想到这个,更是烦躁起来。在草地上莫名地滚了一圈,养眼的鹅黄衣裳上也粘附了枯草,心情真是奇差无比。   自己和自己生了一会子闷气,复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本就心中不快,脚步也重了些。   才走了没几步,却隐隐看到前方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并肩走来。她一眼就认出了那男子便是北阑闫,虽只见过那么一次,但他身上那情绝气质却是他人学也学不来的。她一想就想到了那女子就是慕之清,到心中却是偏偏不死心,凝神看了看,发现正是慕之清,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怒火。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心中怒火压下,两人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越走越近。她赶忙躲到了一边,看看他们到底会发生什么。   慕之清脸色也是通红,连正眼都不敢看北阑闫,只能是偷偷地瞄几眼这个才貌出众的男子。几日前在街上不过就匆匆一面,她却再也无法忘怀那黑色的身影,整日整日的思念,今日他就在自己身边,他的周身都散发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好的让她窒息。   北阑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看着那湖面,湖面反射的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层一层地轻抚。   慕绾棠看着慕之清的模样,牙齿磨得“咯咯”响。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慕绾棠的正前方,北阑闫似是让湖中的景色吸引,在这个地方停下了脚步。   慕之清没想那么多,她喏喏地开口:“北公子……”   “嗯?”   对方不过是轻柔温婉地回应一声,却仿若让她整个人都融化在里头。顿了许久,北阑闫也不急,只是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慕绾棠手中的枯枝被生生折断。   慕之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迎上北阑闫的眼睛:“小女子……仰慕公子已久,不知公子……可有定亲……”   慕绾棠攥紧的拳头指骨发白,牙齿继续磨着。   “不曾。”此时的北阑闫已经换成那慕绾棠见过的模样,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笑容,风流无拘。   仿若看到了希望,慕之清终于上前一步,更靠近北阑闫:“那公子……公子可愿……”   “不愿。”   嗯?   慕之清那羞涩的脸庞含笑的眼睛突然变得惊愕,抬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公……公子?”   慕绾棠也是一愣。这算是拒绝吗?这也太干脆了,对方好歹也是一个十四岁少女啊,何况还是北家的小姐,尽管是庶出,长相到也还算清秀……   慕绾棠想了好多的说辞来证明这个男人的不是,也想了好多的说辞来证明这个女人还行,可却不能否认内心的想法:开心。   她是真的有一丝的甜蜜在胸膛蔓延开来,那发白的骨节也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北阑闫眨了一下眼睛,眼角的余光掠过慕绾棠藏身的地方,让慕绾棠突然的身上感到一阵凉意。就是上次在翠延馆,他进来之前自己感到的那一阵凉意。不同的是,这次的没有刺骨的感觉,仅仅是凉罢了。   慕之清终于反应过来,手攀上了北阑闫的衣袖:“公子……公子为何……”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哽在了喉咙里的话在看到北阑闫那无双的绝色脸庞时却再也说不出来,仿若一出口,便是玷污了这玉人。   北阑闫抽出了被她抓着的手,脸上依旧带了笑容:“为了慕三爷的情面,在下已经来了。”   他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不过是为了慕皖秩的情面才来的,并不是对她有意。慕之清尽管喜欢兴风作浪,但也是一个女儿家,当面遭到了自己喜爱的男子的拒绝,任谁都忍受不了,放下了手,捂着脸便跑了。   慕绾棠看着慕之清的背影“啧啧”地摇头。不就是被喜欢的人拒绝了嘛,何必输的这么狼狈。一边摇头“啧啧”,一边闭着眼睛在心中窃喜。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那一步步朝她走来的漆黑金丝盘线缠绕靴,没有注意到那紫色衣袂朝她飘忽而来。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含笑温润的眉目以及隐隐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属于男性特有又不是谁都有的香气,呼吸轻轻扑打她的面颊,呵气如兰:“你看的可还舒服?”   慕绾棠显然被他下了一跳,整个人便向后翻去。那人立即拉住了她的手,一阵天旋地转后将她拉近了怀里。   慕绾棠也反应不过来,一下愣在了他的怀里,只听到从胸膛发出的低笑:“在下难得来一趟慕府,两位慕府的小姐居然都是这般豪放,四小姐居然还是投怀送抱。”   慕绾棠听了立即从他的怀里出来,鹅黄衣裳上还有方才在草地上打滚时沾上的枯草,也有一些顺带粘附到了北阑闫的衣裳上。她对着对方道:“什么投怀送抱,你别乱说!”   碰到这么个大爷,她连话都说的没平时利索,只能说一些没有实际威胁的话。   北阑闫来到她的身后,替她将粘在头发上的枯草一一拿下,手指轻轻一捻,那在两人衣裳上的枯草便尽数落下。   “你都做了什么,身上沾了这么多的东西。”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她乌黑顺滑的发间穿梭,慕绾棠感到了那双手的温柔,人也瞬间安静了下来,但又不想服输,便问:“你为何拒绝她?”   那手为她理顺了头发,然后将双手置于身侧:“我为何要接受她?”   慕绾棠转过身坐下:“那你为什么要来慕府?”   北阑闫也顺着她坐下,眼眸中含了狭促的笑容:“不过是有别的事情。”   慕绾棠心里虽然还是有些空落,但比起之前来却是好了很多。其实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又是想起了梦境。她一直很想弄清楚,到底梦境与这现世到底有什么直接联系,只可惜,除了一个俊美侧脸,梦境依旧没有给她任何提示。   北阑闫看着她,眼睛都未曾移开,看的慕绾棠脸也开始有了微红:“你看什么?”   北阑闫却是笑笑,没有回答她。慕绾棠叹了口气,双手抱膝盯着湖面一眨不眨。   这便是当初自己落水的湖,也是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地方。她曾无数次地有冲动想要再次投湖,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想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记忆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上回,你可是欠着一个秘密没说。”北阑闫突然开口,慕绾棠愣了一愣,道:“什么?”   “你说,世间你唯爱两样,一样便是酒,还有一样……”   慕绾棠那日是喝多了溢言酒的,自然不记得有说过什么,摆了摆手:“我是酒后胡言的,哪里来那么多的秘密。”   “那便说说,你为何会走错?”   “意外吗。”   两人就坐在枯黄的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红透的枫叶衬的他们如透璧人。而在湖畔的另一边,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这和谐美景,手绞着巾帕恨恨地转身离去。   夕阳斜下,良辰美景,玉璧佳人,都不曾辜负。   翌日,景园。   二姨娘拎起慕之清的耳朵:“是缺了你什么,尽给我干些丢脸面的事?"   昨日五小姐向北二爷示爱愣生生被拒的事已经传的府里都知道了,二姨娘自然也得了消息,现在正恼着。原先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也有真的大的本事,竟是自己去寻了慕三爷,见了北二爷,活生生让她们成了整个府邸的笑话。   慕之清在这个野蛮的母亲教导之下性子自然也不会温顺,当即便甩开二姨娘的手,大喊:"你自己看是缺了我什么,你看看那慕绾棠,再看看我,你说我缺了什么?"   二姨娘更是双手叉腰便直接骂了起来,也不管那在景园外头伸长了脖子要瞧这热闹的下人:"你这蹄子,愈发不听话,改日替你寻个小门小户让你嫁出去,省的我心烦,整日给我丢人!"   慕之清虽说也是刁蛮不讲理,但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还是知道要面子,看着那越来越多的下人,心头更是窘的不行,气愤地推了二姨娘一下,捂着脸跑进了屋子里头去。二姨娘定了定身影,看着慕之清已经跑了进去,嘴里依旧不饶人:"死犟蹄子嘴硬,当心我发落了你。"说罢又看了看这一圈的下人,扯开了嗓子:"看什么呢!"   下人心中也是清楚这二姨娘,就是个撒泼的人儿。整日整日寻着些夺人眼色的事儿做。四周人到不是怕她什么,只她若是真闹腾起来就是个没完,正想着赶快离开,却听到了响亮媚丽的声音:"我说怎么都没人了,原是都跑这儿来看热闹来了。"   众人一听便知道是谁来了,在府中这般响亮说话也不会顾忌的,也只有大少奶奶碧落了。   远远绿茵道,一众丫鬟仆从簇拥着一个穿着红色团锦配金苏软底鞋,显然身孕已经是有五六个月的女子款款走来,见着景园外头一堆人,远远便喊:"林大娘,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都不用做事的吗?"   那唤作林大娘的赶忙便过来,急急道:"我的大少奶奶,左不过是景园的人又闹了起来,您是月子里的人,可别过去,省的惊了这胎。"   听她这么一说,碧落便停住了脚步,柳叶眉间是一丝不变的笑容,:"原是又闹腾了,去让人劝劝,别惊着夫人。"   林大娘在慕府也已经多年,呆的年份比大少奶奶还久,但大少奶奶是个笑脸宝,办起事来是个什么手段她可是知道,景园的人闹腾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动静是大了些才将在孕中的她惊了出来,意思不过就是让人给办好,别再惊到了夫人。   碧落将手一抬:"元笠,你去里头看着说说,清闲些,别是又给克扣了列份。"   景园的人是个什么人她一会儿便摸透了,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所得多少的威胁最有效,克扣了一次列份能让她们消停半个月。   元笠领了命便立即进了景园,果然不过一会儿,那骂骂咧咧的二姨娘便停止了骚动。元笠的步伐又快又稳,一会儿就来到了碧落眼前:"大少奶奶,里头已经清净了。"   碧落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看了看林大娘,拉了她的手:"林大娘,如今夫人忙着老太太和三老爷要过来的事儿,我又是个有身子的人,景园的事情多少顾及的会有些偏漏,绾棠与景园素不往来你也知道,这要是有什么事儿,您还请看着点儿。"   林大娘赶忙道:"大少奶奶说得什么话,咱们下人是干什么使的?这是分内的事,让大少奶奶操心,但是咱们下人的不是了。"   元笠上前来掺着碧落,碧落就着她的手笑道:"我就是懒怠动弹,这好天气,我竟是又想回去坐着了。"   林大娘赶忙道:"有身子便是如此,大少奶奶只管歇着,没事不来劳烦您。"   碧落笑着点了点头,又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回去。众星捧月的背影,明亮的笑声渐渐消失在绿茵道上。   林大娘舒了口气,而景园里的人更是如此。听了下人来报说是碧落已经走了,二姨娘这才"阿弥陀佛"了一声,赶忙喝了口手边的枣茶压压惊。   "没的犯事,到哪儿都给人抓着。"二姨娘自己嘀咕了几句,心里直念着若不是早些散了,只怕又要克扣列份。一边心中又愤愤道:"都是这个死犟蹄子,尽是干些丢脸面的事。"   想了想,觉得心中依旧是不解气,便回了房拿了些银子,出了慕府的门去寻那平日里还与她往来的几个别府的姨奶奶去了。   第十二章 得宠俏佳人 更新时间2014-3-13 10:02:14 字数:3111  碧落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元笠捧了安胎药过来服侍着喝下。接过了药碗,元笠口中有着心疼的意味:"少奶奶是有身孕的,何必自己亲自去了那地方,打发人去瞧瞧可不好了。"   碧落抚着手指上那青翠碧绿的玉戒,道:"那泼蛮姨娘没有形性,夫人毕竟要顾着皇家的面子,这府里除了我和绾棠,谁还能管的了她?"   元笠心中还是心疼自己的主子,但也知道主子说得是个理,也便不好再说,只得尽力劝说:"眼下少奶奶有孕在身,这些事,能不管便先不管吧,闹得厉害了,四小姐总会说上一句。"   "待到了绾棠知道,只怕母亲也要知道了。"碧落呷了一口茶:"眼下我还能管着,便也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想到了那些极品雪珍,便吩咐道:"前些日子母亲送来的那五斤雪珍,送三斤给绾棠吧,她是个爱茶的,这样的好东西可得给她备着。"   慕绾棠爱茶,府里的人都知道。   北鲜进贡的极品雪珍,是在冰天雪地里采摘回来的,那雪珍的茶也只到了这寒冬腊月里才出,数量少而珍贵,方采了便乘了船计算这时辰给送过来,所以到了也还新鲜的很。   左相府上每年都会赏赐百斤极品雪珍,这东西进贡总共不过千斤,赏了左相便百斤,还有皇家的人也各处都要赏,可见慕沛深得器重。   那极品雪珍原也是珍贵的东西,连装着它们的器皿都是银质少见的雪莲屏银,上头有工匠细细雕琢的雪珍模样,一打开来,那带着雪山特有的清冽香气便充斥着整个屋子,三五日都不见得会散去。慕绾棠前世也是爱茶的人,这样的茶更是让她心中欢喜的不行,日日求了母亲讨了茶去喝,后来母亲就索性给了她十斤,好让她日日自己泡茶喝。   元笠笑道:“少奶奶可心疼着四小姐。”   碧落如今也已有二十一的年纪,是三年前入府的,此前大少爷从未娶亲,一是因着边关战事,皇上少不了要倚靠将军;二则是因着有左相做榜样,慕府的三哥少爷都是只为一心人,如那二少爷勇冠侯也是去年方才娶妻,若是说这年龄,慕府的成家都尚晚,但个个都是寻了自己的意中人,没有别的成分在里头。   在这个官官勾结,士族联姻而成一张张密密的关系网中,能够保持这样的清明关系的家氏已经是难得的紧,慕府一直都是独立于任何关系网外的一个士族,世人或是说因着皇家的关系,但其中的奥妙又有谁人可知?   碧落的眉毛生的浓厚,不似慕绾棠那般的浓厚却也纤细,是那有些吊梢的眉毛,虽是个好看的人儿,但若是登下了脸便足显凶相,因此她自己也是时常便开怀地笑着,也不会时常唬人。   原是黄家的长女,黄家黄老是从前著名的将领,实是因着身子缘故,这才退了下来,但因着在边关守卫过十年,因此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如今膝下便是这个女儿最为年长,年幼的几个儿子女儿都在家里经黄老的教导。慕皖生在年方二十之际能连连打了几场胜仗从而扬名澧国上下,便是亏得黄老的教导。   如今碧落入了慕府,慕太太心中对她也是喜欢,在两年前便已经开始逐渐将家中的事务渐渐交给她去打理。碧落出身将门,办起事来便是承了血脉中的利索,治理的手段属强硬派;而慕太太却是出身宫门,处理事情并不采纳强硬手腕,治理的手段属于柔婉派。在慕太太调教下两年,碧落如今的手段也变得稍显婉转,不再如开始一般的强硬。   听了元笠的话,碧落又是开怀:“哪里这么多的话,还不赶紧去了?虽是去年的雪珍,但这东西能放的时间久,皖棠自己那一点儿怕也早便喝完了。雪珍虽好,但到底带着雪山的寒气,我也不敢喝,送了她岂不好?”   元笠笑着应了一声:“是,奴婢这便去将那好东西拿了出来,送给四小姐去。”说罢,便立即转身去寻了极品雪珍,去找慕绾棠去了。   碧落方想回屋躺下,忽又想到了什么,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你去将今年刚送来的龙井送一些给景园的两位,就说给那二姨娘压惊罢。”   雪珍这样难得的好东西,整个府里加上待客赏赐的便不剩多少,景园二位也难得才能尝上一口,但那二姨娘似是不争气,从前给了她一些雪珍,尝了一口便啐道:“什么劳什子的东西,又苦又淡,定是你们这般蹄子想拿来糊弄我!”   雪珍气味清冽味道香醇,入口却是极淡,只余了一丝丝的味道在口中,而就是这一丝丝的味道让人难以忘怀,到了这二姨娘的口中竟是成了这般难堪的东西。众人只当她是一个坊间来的姨娘,下人也在闲聊之时多了一向口舌之乐。   慕府的大丫鬟都见识过的东西,她一个主子竟是这般的没见第,当真是辱没了慕府。   元笠拿了那三斤雪珍来到了沁月阁,眼见元锦在外头,手一簇簇捧着一些菊花。见了她来,当即便笑:“元笠姐姐怎么过来了?”   元笠笑着回应:“大少奶奶让我来给四小姐送些雪珍,四小姐可在?”   “小姐在里头坐着呢,咱们一道进去可好?”   元锦与元笠都是从了“元”字辈的,两人从前就是一块儿当差,如今感情依旧深厚。听了她的话,元笠当即笑了:“怎么不好了,还得你引路呢。”   转过了一方屋角便进了沁月阁的主殿。慕绾棠正趴在那里,无聊地撩拨着香炉内焚着的赤百香。赤百香的气味幽合静心,那三角块儿随着星星的火光逐渐消失在空气中化作了一缕缕的白色烟雾,香气渐渐充盈了整个主殿。   那赤百香的气味最是温和静心,最是能让人安静下来,可偏是对慕绾棠不管用,心里头烦躁郁闷的很,一会儿便将那香给弄的熄了,搞得她更是烦闷,皱着眉头,语气中似有不耐烦又有无奈地高喊:"元锦!"   元锦恰巧便进来,听得她这一生喊,笑眯眯地将手中的菊花交给了一旁的小丫鬟,自己则拿了火折子,将她手中熄了的香又点了起来:"这香才烧了不到一半,奴婢已经点了十余次了,小姐今日怎么专和香过不去?"   慕绾棠身子一翻便滚到了塌上:"是不是有些冷了,是时候点炉子了吗?"   元锦这会子更是哭笑不得,虽说到了秋季是有些冷,但也没到了那要点炉子的地步。上前软言:"小姐可别吓着奴婢了。快看看,可是有您素来喜欢的东西,有人给你送来了。"   听了这话,慕绾棠才坐了起来,怏怏地问:"哪儿呢?"   元笠这才上前笑着道:"见过四小姐。大少奶奶在孕中,这又是有人送了雪珍过来,想着四小姐素来就是个爱喝茶的,便让奴婢给送过来了。"   慕绾棠方才在心中和自己赌气,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除元锦以外的人。见了元笠,又听是极品雪珍,心中便又是动了念头,笑眯眯地说:"大嫂可费心了。这茶大嫂可还有?"   "大少奶奶说了,雪茶虽是好的,但多少带着雪山的寒气,怕伤着腹中胎儿,便都让奴婢拿了过来。"   元笠与元锦都是大丫鬟的级别,说话个个都是滴水不漏。慕绾棠也没往细里追究,命人将那雪珍给放好了,再与元笠絮叨了几句,便由着她回去了。   待到元笠走了,元锦这才将那插好的菊花给捧了上来,放在一旁的地上,看着慕绾棠的脸色虽说是没什么变化,但她又是怎么个心性的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东西在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小姐,可也不必与那边的人一般见识。”   慕绾棠倒是没什么反应,手指捻了一些菊花瓣,黄色细长的菊花花瓣在她手里显得更是相得益彰。顿了顿,嘴角这才上扬:“我哪里来的功夫陪她们那边的人一般见识。”   等到了一块赤百香都焚尽的时候,慕绾棠才开口道:“伽林,去将那雪珍拿一罐过来。”   那名唤伽林的小丫头赶忙便跑去将方才拿来放在了偏房中的雪珍拿了出来,递给了她一罐。慕绾棠将那雪珍的罐子打开,闻了闻那清冽的香气,却隐隐藏了一股不和谐的气息。   那是茶放的过了一个年的气息。这雪珍保存的罐子虽说是制作的精致完好,但这雪珍既是这样难得的珍品,若是过的时间久了便也会有股子不寻常的味道。慕绾棠闻了闻那味道,旁人不甚接触这雪珍,她却是年年有着一定量的供应,自然能闻出这雪珍的不对。   精致的柳叶眉皱了皱,将那雪莲银屏递给了元锦:“把雪珍都倒了,留着这雪莲银屏,他日或是还有用。”   元锦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拿了那银屏罐子便道:“奴婢即刻去办。”   “只许你一个人,旁人不得叫他知道了。”慕绾棠再次嘱咐。虽说元锦办事她一向都是放心的很,但终归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元锦也是知道她的心性的,当即便领了命便下去了。   第十三章 多事总为秋 更新时间2014-3-14 10:02:21 字数:2567  慕绾棠这几日都是这样的反复,总时不时的心烦。   一想到那令人心神荡漾的秀色男子,她羞的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臂弯里。   已经过去许多时日了,可这人的模样却是丝毫没有变得模糊,反而随着她的一次次辗转反侧而变得更加清晰,她一闭上眼睛仿若就能瞧见他那细若凝脂的肌肤,还能闻见他身上那清雅素淡的香味。   那淡淡的香味却是极重地撩拨着她的神经。那模糊的背影,那清晰的轮廓,翻叠出现。自她有记忆来,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般地思念一个男子,久久不能忘怀。但一想到慕之清也对北阑闫倾心,心里又不好了起来。   元锦立在一边,看着她这样也是无奈地叹气。沁月阁的丫鬟小子慕绾棠都不大束缚他们,眼下都在外头玩着。元锦虽是大丫鬟,时而说上几句也就最多了。   再过几日,怕那老太太就要到了,这个府里只怕也就没几日安生了。见元锦依旧是站在一边,慕绾棠道:“元锦,你坐下吧。”   慕绾棠待元锦与他人不同,有时这有些什么事都能有个人商量,也就只能是元锦了。虽然是个丫鬟,但不过比她自己年长三岁,心智也较为成熟,考虑问题起来也是周到的。就如那日的雪珍,元锦就算接触的没有慕绾棠多,也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依着慕绾棠的话坐下,元锦终于开口问:“小姐近日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日日都是这般烦恼的模样。”   景园的两位除了那丢脸的事就再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听说那日在府里闹了一会儿后,二姨娘拿了银子出门寻了几个京中几个绣坊和胭脂铺的姨太太说话,手里输了好些银子,又怕大少奶奶黄氏克扣了自己的列份,这几日倒是安份。   若是说道大少奶奶,就算那日小姐心中不爽快,但也不至于到了今日还这般不爽快。小姐的心性她多少摸着一些,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自然不会日日放在心上惹得自己烦闷。   慕绾棠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丰润饱满的双唇微微嘟起,额上一缕碎发堪堪垂在耳边,年岁尚小的她未曾打过耳洞,更是显得那白皙小巧的耳垂可人,与那一缕碎发结合而成了一种莫名的好看。   元锦虽是大丫鬟,心思也是周到,但却没念过书,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来形容,只能用了“好看”这样的字眼儿来表达自己的喜欢。   细长纤嫩的手指依次敲打桌面,那修剪的整齐涂了一层粉嫩鲜花汁子的指甲在桌面上发出了“嗒嗒”声。慕绾棠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问道:“你觉得,那北二爷如何?”   元锦原不知她是怎么了,今日听了她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有了答案,低头轻笑了一下:“小姐认为如何?”   慕绾棠知道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嘟囔道:“你看那景园的都自个儿巴巴地贴上去了,这男子当真是好到了天上去了。”   说到了景园的那位,元锦倒是叹气:“这几日,五小姐都成了整个慕府的笑话。只怕再这么传下去,若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不知怎么说咱们慕府。”   慕绾棠也是无可奈何。景园那两位当真是不知怎么做主子的,那二姨娘每月得了钱便出门去,说是去找那几个姨太太,个个心里都明白她那是又赌钱去了。而那二姨娘又是个嘴碎,府里她知道的事儿都能出去说,被慕夫人给罚了半年的月例不算,还将景园的额外赏赐都给克扣了下来,让他们过了大半年的苦日子,这才算是收敛了一些。   “她家女儿那些事儿,只怕也都是她自个儿让其他人都给知道了。”慕绾棠道。她又搓了搓自己的手,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嘴里轻轻地"咦"了一声,道:"不过才十月的天气,怎的身上感到有些冷了?"   元锦摸了摸她的手,那温软的手却带着些微的凉意,如是碰着了一方温凉的绸缎,细腻光滑却带着一丝沁入心肺的凉。   这凉意来的不寻常,可不见慕绾棠何曾哪里不适,便道:"已经是十月的天气,过不了几日便要到了该点炉子的时候,小姐可是想点个炉子?"   慕绾棠笑着摇了摇脑袋,那垂坠银褛随着她的这摆动发出碰撞声:"多加件衣裳便好,不必这般费劲。这日子若是点了炉子,还不知往后怎么办呢。"   元锦笑应着便去寻了件锦绒加边的银白色袍子,内里是用实棉,内衬用的是光滑团锦,外头用了细密的针脚赶制出的芍药花样,好看又是暖和。将那袍子给慕绾棠披上:"这般总得抵了些凉。"   慕绾棠将袍子拢紧,元锦好似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这会儿子老太太的寿宴,左家可还是要宴请的,也不知那左三公子能想了什么妙招,让老太太开怀?"   左家与慕家素来交好,这左家老太太是慕老太太的表家姊妹,慕沛进京时左家已然是京中大官位列尚书,得了左家不少照拂。自左相高中榜眼以来,步步高升也少不了左家的暗中扶持。如今也是与平殷爵同列了爵位的琚逸爵,不同的是,它除了与慕府更为亲近一些之外,便不再与其他豪门大户有任何牵扯瓜葛。   那左三公子倒真是个妙人,每每都能哄的慕老太太心中开怀。年岁到不大,只比慕绾棠大了三岁有余,却当真是个有趣儿的,又是懂得看人的脸色说话,在慕府上下也是颇得人欢心。而今,听说这左家三公子被圣上指去了南邻,说是南邻的领地如今因着那水灾不大安生,让过去瞧瞧。   本是指着让平殷爵去多劳苦,怎奈平殷爵恰逢每年的风湿犯了,白家的公子那出名些的也同时因着公事不能过去,这便派了左三少爷去。   慕绾棠这段时日心中烦闷着,几乎都要忘了祖母的寿辰要到了,可复一想到,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还有那恼人的三伯父和刻薄的三伯母。   今年就算是有这左三少爷,也不见得能多寰转这关系。何况南邻的问题与慕府故乡的问题相差无几,都是因着三月前的那场雨,连着一个月也不见停,断是连着向来干旱的七月也是阴雨绵绵,淹了南方的许多土地,形成了严重水灾。   而向来这瘟疫与水灾是患难兄弟,如今的富庶繁华的南邻成了人间地狱,到处都是那尸横遍野的惨景,已经关了城门,日日驻守在城外的将士都是心惊胆颤,就怕是染上了可怕的瘟疫。   提到了这个,慕绾棠拢了袍子道:"走吧,随我见母亲去。"   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去找母亲说说话。   元锦替她系了领口,又替她换了双金丝明玉系扣的鞋子,道:"这鞋底儿软和却厚,走着也不至于硌脚。"   慕绾棠笑道:"就是元锦你心细。看看可还有什么不足的?"   元锦知道她又开始打趣儿自己,便故意下垂了嘴角:"再没有了,小姐已是玉一般的人儿了,奴婢哪里还有下手的地方。"   慕绾棠笑嘻嘻地便与元锦出了门。   慕绾棠与元锦走在前头,一众该是随行的丫鬟也都在后头跟了上来。不似那大少奶奶黄氏一般地簇拥着前头的主子,而是只有元锦一人陪在了慕绾棠的身侧,其余的虽也是热闹的跟随,但就是没有那敢上前与她俩儿并排的。   慕绾棠年岁虽小,平日里也是个爱说闹的,但底下的人却是调教的很好,纵使爱热闹也不敢越了规矩一步。   第十四章 嫡庶尊卑 更新时间2014-3-15 10:01:55 字数:3185  慕夫人与左相的住所是俬月馆,与慕绾棠的沁月阁一同带了“月”字,是因着慕夫人的闺名中带着“月”字,因此左相便将两人自己的住所与慕绾棠的住所都取了带“月”字的馆阁。   初建这俬月馆的时候,慕夫人也是说过不适取这个名字的,未免太有了偏帮与偏私的嫌疑,可就是让左相一句“咱们也不是在宫中,即便偏私也是合理”给堵的无话可说。   左相府建了已有将近十年,每一处的楼阁都是慕夫人亲自监管照看过的,建造出来再没有比这更精巧的构造。出了沁月阁,往右边拐个弯儿,走过了“肃桥”再一直往前走,见了那足有两层半高的便是俬月馆,已然是左相府内最鲜明的建筑。   俬月馆离着正殿不远,却也与外界隔开了一定的距离,那外头的喧闹也吵不到里头来,又是这好位置,幽静,同时也显示了当家的味道。   慕绾棠一路过来,进了俬月馆,元芝恰巧从里头出来,立即笑着道:“四小姐可来了,夫人正在里头与芙箬姑姑说着话呢,四小姐快些进去吧。”说着,又瞥见了慕绾棠身上的白银锦毛段子的袍子,奇道:“咱们四姑娘的身子最是好,如今可是这般感到冷了?”   慕绾棠笑笑没有说话,元锦在一旁帮着接道:“姑娘今日身上冷,便取了这袍子来给姑娘穿着,省的姑娘冻着。”   “元锦,我这身子好好的,还能让你们都说出了病来?”慕绾棠突然冷笑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惊的元芝赶忙便在一旁低了头,元锦也是低低着头不敢说话。俬月馆即便是夫人的地方,但元锦也一向很得夫人的重视如今慕绾棠竟是连着元锦一道说了一通,底下人都突然不敢喘气。   元瑜从里头捧了夫人刚喝完的燕窝出来,见了这一番景象,在看看元芝的模样,心下大概明白了几分,赶忙走过来打了圆场:“奴婢道是谁呢,原是四小姐来了。夫人方才正说道老太太寿辰的事儿,小姐既然来了,可不得赶紧去帮着夫人出谋划策去。”   元瑜是俬月馆的大丫鬟,上头毕竟有个宫里头出来的姑姑弗若压着,当不了管事丫鬟,但也是慕夫人调教出来的,礼数场面一样都不差。而那元芝,是景园的管事丫鬟,怕是在景园呆的久了,何况当初也便未曾费过心思调教景园的管事,导致这元芝也是个没个心性的人,明知道慕绾棠是个什么性子,也敢胡乱说话。   慕绾棠见是元瑜出来了,这才笑嘻嘻地上前:“我进去寻母亲去。”元锦虽说方才让慕绾棠当众说了一通,但眼下主子要进去了也得跟着进去,毕竟是个一等大丫鬟,还是得时刻陪侍左右。   慕夫人在里头坐着,见了慕绾棠本是笑着,但突然间又是眉头一皱,眼中流露着关切的神色:“这是怎么了,这天气竟是将这锦缎袍子给穿了出来。”   慕绾棠一边走一边将那锦缎袍子脱下交到了元锦的手中:“方才在沁月阁坐着的时候不知怎的就觉得冷了起来,现在倒不冷了。”在那铺着软绣垫子的榻上坐下,才略微带着歉意对元锦道:“方才让你在那么多的人面前真是难为你。”   元锦自然知道她是为何像方才那般的,在一旁已经恢复了神采,笑着说:“小姐说的什么话,那元芝也太是不知如何说话了些,只是即便小姐这般作为,只怕她也不能知晓自己是错在了哪里,倒怕是一直觉得真是奴婢诅咒了您。”   慕夫人听了元锦的回答,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的芙箬嘴角也有一丝赞赏的笑容。能在适当的时候为主子分忧,过后也能不记挂在心上,当真是一个大丫鬟应该有的做派。   慕绾棠这才将事情放了下去。慕夫人道:“在说着你祖母寿辰的事儿,我这儿想着,如今你祖母的年纪愈发大了,舟车劳顿来京城已是艰辛,不如今年的寿辰便直接在府里办着,也不用去了翠延馆,让那么多的人瞧了也不甚好。”   慕绾棠喝了口茶,点了点头:“也是,祖母的身子已经一年不如一年,不必再这般地烦苦,府里办个寿宴虽说麻烦了些,但咱们府里地方总是管够不是?”然后才道:“那今年,左三哥哥可还来?”   慕绾棠自小与这个左三哥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心中多少都有些挂念着。原是期待着慕夫人点头,哪知慕夫人却是一个长叹:“只怕是赶不回来。那孩子,只愿他可别是着了什么病痛便很好。”   左三哥名为左仪堂,是左家的三子,非嫡子也非长子,可在作家的孩子中却是最为出挑的一个,其名声之大已经能与太师北家的北二爷媲美。北二爷毕竟是个嫡子,而左三哥却是个庶出的,这身份上的事情也是他一直不愿提及的东西。   在这样的一个封建王朝,即便是民风开放,但终归逃脱不了庶出与嫡出的尊卑之分。上至皇家大院,下至县官小宅,都是如此。既不是长子又非嫡子,便难出头。左仪堂既是这般在京都名声大噪,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从前左相第一次见他时,便与慕夫人说过:“不可小觑”四个字。   慕绾棠希望落空,失望地说:“南邻倒也真是混乱多灾。”   淮阳与南邻虽相隔甚远,但同享用着同一条母河,淮阳因着在这流町河的上游,因此只是淹了一些地势较低的土地;而南邻在流町河的下游,大水满了出来,将整个村庄都给淹没了也不是没有。自太祖时代开始,这地方便是如此,年年多灾多难,国库每年都得拨了好些银子来治理,却都是治标不治本。   “此次摆明了就是平殷爵想将这样的事儿撇开,眼下朝中外姓封爵的又只有平殷爵与琚逸爵,皇上为了显示重视,总得派了官位高的下去,琚逸爵也是个不好事的,竟是将这样的事交给了仪堂来做。”慕夫人说起来,便是想着便不公平,喝了一口茶又继续道:   “这孩子虽说自小便是聪明伶俐的种儿,可尚未弱冠,将他派了出去怎么行?他那长子怎么说也是个学士,派他去可不好?”   说道这个,慕绾棠也是为左仪堂感到不平。她与左仪堂关系向来不错,那么个通透的人儿,竟是就败在了这庶出的身份上。   “左三哥哥能平安回来便很好了,我可就盼着这个。”慕绾棠叹了口气:“他已经去了多久了?”   “大约是有半个月了。”慕夫人道:“此前咱们一是忙着祭祀,二是忙着你祖母与三伯父的事情,这件事你父亲到也提起,只是我便也没有往心里去。”   慕绾棠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地问:“可皇帝舅舅怎么也没有阻止?”   提到这个,慕夫人却更是生气:“你可知是怎么回事?原是你皇帝舅舅提了,让他那学士儿子去了,可琚逸爵却偏偏说自己这个三子是如何的有才干,你皇帝舅舅还因着他没有官位不想让他去,可琚逸爵却是说有了皇上的圣旨与通关令,可不比官位差,加上仪堂在坊间朝中也是有着盛名的,众臣也有了提议,你皇帝舅舅还能有什么法子?”   慕绾棠心中也是一惊,琚逸爵这不是明显地将左仪堂往水里推吗?原先对左家已经渐渐下降的印象如今又下降了一些。按理琚逸爵她也见过,不是这么个人,于是便估摸着,是与那左夫人相关。   左夫人原是京中一商户的女儿,当初琚逸爵也不过是个位列末品的京中小官罢了,到后来才一步步地走上了今时今日的地位。原先这左夫人也是个贤惠德良的典范,只是在左家封爵了之后便性情大变,总时不时地撺掇什么。   长子学士大人便是左夫人自己的儿子,定是左夫人在后头吹了什么风,才让这一向谨慎的琚逸爵竟是在朝堂之上这么坑害自己的儿子。   “左伯父原先也不是这么个脾气,如今却是也变了一番模样了。”慕绾棠道。   元锦与芙箬都是有眼力的丫鬟,只顾着为两位主子添茶水,其余的便一概装作不知。   “你看看他封爵位了后,娶了多少房的姨太太回来?如今他的府里可是热闹,光是儿子便有八个,女儿有五个,姨太太就有七位。”   慕绾棠这是第一次听慕夫人提起左家的内府事,听了也是一惊。她知道如自己的父亲这般只有一个姨太太,还是万般无奈之下才纳的已是很少,但京中大户豪门顶多也就是三四房的姨太太,这七位姨太太,府中还不得热闹死。   一想到有七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日日在各自的闺阁争风吃醋,一见面便口舌不饶人足足能抵得上一个菜市场的场面,慕绾棠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这哪里能够吃的消!   慕夫人脸色也有些惋惜:“左家若不是这般的放肆,谨言慎行,对下一代约束管教,倒也能成个世家,到底是享有爵位的;可如今这般,只怕便只能享用个空的爵位了,竟是没个明白人撑着。”   爵位拥有世代世袭的权利,但如今是世代世袭下来且未曾衰败的爵位便只有平殷爵北家了。   慕绾棠叹息,心中却担心着那远在南邻的左仪堂。她这几日当真是被北阑闫给弄得心神不宁,连左仪堂在南邻的事儿都给忘了。   第十五章 老太太驾到 更新时间2014-3-16 10:02:42 字数:3092  又是在府中无聊地过了一段时日,自从知道了左仪堂到了南邻的消息,她便将那北阑闫又是暂时抛在了脑后。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半路过客。至少在慕绾棠自己的眼里,北阑闫永远都是一个过客,突然给了她这个无聊人生中的一点点悸动,而后便消失不见。   但左仪堂却是不同。自己虽然只有两年的记忆,但她知道,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也让左仪堂的人生从此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坊间朝中都只听闻了他的精明才气,日渐上涨的名声,却都忽略了在这十年里,他到底是经历了怎样不为人知的痛楚。   终于,这样煎熬的日子被一个更坏的消息给结束。   慕老太太已经到了京城,在过不久便要到了慕府。这也意味着,那三伯父一家从此也便要住在他们府中了。   慕夫人赶忙将府里的人都叫到了大堂之上,念叨了一阵,才领了慕绾棠、黄碧落以及景园的二位主子在前,带着一众大丫鬟浩浩荡荡地站在了慕府的门口迎着。   慕夫人虽是身份高贵的荣懿大长公主,但既是嫁到了慕府便是慕家的媳妇儿,且慕夫人又素来是个懂礼数的,自己是个晚辈,还是这慕府当家太太,自然应该率领众人在门口迎了老太太来才是要紧。   慕绾棠站在门口张望,祖母对她也是很好,祖母要来她自然也是心中欢喜。大少奶奶黄氏在慕夫人身侧,维持着风范,但生性就是个活泼人儿,也少不了与身后的大丫鬟们笑弄几句。慕夫人知这是她的本性,何况老太太已经年老,她又是个爱热闹的,便也随着她闹去,并不多加阻止。   而那景园的两位,则是一脸前来凑热闹的模样。慕老太太是个明白的老太太,心中自然是知道这景园二位是如何来的,自然也知道让她们入了慕府已经是皇家的极限,自然不是那么熟络。而顾着自己与媳妇儿的皇家身份,也总对她们少不了注意一下,礼数上的事都是一应俱全的,从未落人口实。   慕之清还是沉浸在了当日北阑闫生生将她拒绝的难堪之中,这些日子连门都是少出的,今日难得出来了,又见到了慕绾棠,想到了当日北阑闫拒绝了自己之后居然又与慕绾棠轻声交谈,看着他们那般亲密如斯的模样,她真真是恨的不知该如何说。   慕绾棠今日是为了迎接慕老太太的,穿的比往常要喜庆一些,一身红稠绫缎,外裳套了同色的云锦,上头缀了一些牀花样,让本就很显眼的红色稍微低调了一些。因着到了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时节,脚上蹬了一双棕色绒里暖靴,整个人都显出喜气来。   而这样养眼的慕绾棠却更是让慕之清心中不平,咬着牙看了看自己那与元芝窃窃私语的母亲,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元”字辈的大丫鬟总共不过八人,慕绾棠、黄碧落还有景园处各一位,还有那三少爷住的潇竹馆里头管事丫鬟元霁,其余四人便都在慕夫人的俬月馆伺候着,都是到了如老太太来了便拨了去使。到底都是大丫鬟的风范,除了那元芝,其余七人都是站着,若是与大少奶奶搭几句话,都是不曾窃窃私语。   元芝原不在一等大丫鬟的列位,是景园的有了两位之后才被拨了过去,后是想着景园好歹也得有个人照料,便在景园原有的丫鬟中寻了个出挑的,带着手把手教了几个月,再提了一下身份,这才有了她那大丫鬟的身份。   说是个大丫鬟,连着府里的林大娘那般的通透都没有。"元"字辈的极少会与她来往,都不过顾着面子上的情分才会有往来。慕绾棠素来不喜景园的人儿,自然听着她的什么话都觉得绕耳,何况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这才惹得慕绾棠当场便冷眼相对。   过不久,左相下了朝,也急急骑了那蒲稍马便赶了回来,连御赐的车骑都没有坐。   那蒲稍马也是自西域进贡的,西域当初进贡了共四**匹,分别是蒲稍、龙文、鱼目、汗血各两匹,都是稀世珍宝。左相虽是文官,但身上也有着武官的那股劲儿,为圣上驯服了两匹蒲稍,圣上便将这其中的一匹赐与了左相。   让下头的人将马给牵了进去,自己则来到了慕夫人的身边。慕绾棠乖乖地叫了一声“父亲”,左相听闻便高兴的不行。原就喜欢这个女儿,不知怎的,见了她便有一种心头溢满了暖意的感受。   碧落见是老爷回来了,也是赶忙便上前来行礼:“老爷回来了。”   左相赶忙让元笠上前来扶了她,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何必多礼。一会儿老太太来了,你多说说好话,哄得她开心。”   这便是碧落得宠的地方,一张巧嘴最是能说,每回老太太来了都能哄得老太太笑得开怀。听了左相的话,慕夫人即刻便笑了:“用的着你说?这孩子最拿手的本是就是哄人开心,眼下又是有着身孕的,老太太还能不开怀?”   碧落更是笑道开怀,府前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过不多久,一辆黑楠木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官道,左相与慕夫人早便见着自是明白,府中下人也有低声问的:“那可是老太太的马车?眼见也不像是京外来的。”   平民中极少有能用得上黑楠木的马车的,大多用的是榆木。一是因着黑楠木名贵,普通人家消用不起;二是因着这黑楠木产自中蜀之地,中蜀地段气候并不事宜树木生长,但黑楠木却能存活,但产量极少,一年的产量只怕也只能够做两辆马车罢了。   京中乃皇城近旁天子脚下,人见所识也不短浅,更多的富贵人家都聚集京城,所以京中人多少都有睥睨天下的感觉。可这慕府就是在淮阳之时也是大户,何况左相又是京中大官,慕老太太用的东西自然也是只有一样比一样好的。   马车渐渐靠近慕府门前,渐渐入了众人的眼的是一辆黑楠木车身的马车,上头细细雕琢着雕梁画栋,可见匠师是多么心细的工笔,虽不如左相府内都是用的锦缎流延点缀,但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辆马车,更是不可小觑的人儿。   近了才看到,黑楠木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红木马车,显然是没有前头的马车威严十足,但到底也是显得气派。   马车缓缓停靠在慕府门前,一小厮下车道:“老太太,到了。”   再是由下头的人接着喊出:“老太太到喽!”   车夫这才掀起了黑楠木马车的车帘,元素元鸳赶忙上前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从车里钻出来,那满头的白发都用那色泽较为显眼的金色布锦兜着,绾于发顶的地方配了一些翡翠头饰,与领口的那镂空嵌绿松石金质领扣倒是相得益彰,也显出通身的一些贵气来。   身旁带着的丫鬟搀着,马车下头又有元素与元鸳扶着,老太太尽管也是年纪大了,倒也是安安稳稳地下了马车。下了马车,慕夫人与左相立即便上前去左一声母亲右一声安好让老太太乐的开怀,而继而下车的三老爷与三太太便少了些人搭理。也有懂事的上前去做了安排,可大伙儿的重头都放在了老太太这边,那边也只能是堪堪兼顾一下。   慕夫人与左相亲自扶了老太太上了阶梯,慕绾棠赶忙上前道:“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她,笑道:“这孩子这些年到真是愈发的活络了,连着脾性了通透了一些。”慕绾棠一笑,跟在了母亲的身边。   碧落也跟着笑道:“咱们这千等万等的,可算是把老太太等到了。”说着,便上前执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身子可还安康?眼看着这气色是好的,哪像是一个老太太。”   慕老太太被她这话逗得眉开眼笑:“就是这个碧丫头最会说话。”眼睛由碧落那笑意满满的脸上挪到了她隆起的腹部,更是笑得开怀:“早前在淮阳便听说碧丫头有了,胎里可还足?大夫嘱咐的可都曾照做了?”   碧落一一应了她的话,慕夫人这才笑着道:“老太太这才来,往后便可日日看着碧落,哪里急着这会子?咱们先进去吃了饭喝了茶,这才有了那好力气呢。”   老太太笑了两声,由着慕夫人与左相两人搀着便往里头走去。慕夫人走前给元瑜使了个眼色,元瑜立即明白,来到了那有些让人冷落的三老爷与三太太以及他们的三个子女面前:“三老爷三太太,房间已经给两位安排了,两位请随奴婢来,换了衣裳便去了前厅吃饭罢。”   那三太太杨氏惯性地将鼻孔一扬,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立即让三老爷拉了住,笑着对元瑜道:“那便劳烦姑娘了。”那小的女儿也改了往日的模样,变得乖顺了起来。   元瑜面上一点都未曾对这短短的一瞬有何反应,听了三老爷的回答,立即便在前头领起了路来,步子不急不缓,颇有一等大丫鬟的风范。站在门边也略微遭到了忽略的景园二姨娘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念着元瑜在,便生生将脑中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第十六章 热闹府第 更新时间2014-3-17 10:03:17 字数:2755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老太太往日住着的泰安阁走去。元素元鸳在里头伺候着老太太更衣,其余众人便在外头候着,待人出来了再一同前往前厅。早些时候碧落便让人备下了宴席,只等着老太太准备好了,便摆上开宴。   元素元鸳妥帖地服侍好了老太太,换了一身金色云锦,通身更是显出了老太太的贵气。碧落在前厅那头忙着,慕绾棠便迎着上前:“老太太真是精神,这衣裳更是衬得气色上佳了。”   老太太笑着用手点了点慕绾棠的脑门儿:“这孩子这几年活络,连话也说的愈发的好了。眼下就要及笄,可曾想过婚配的事宜?”   老太太这话虽是对着慕绾棠说的,但也是对慕夫人的一个提问。虽是笑着,但这样的事自然是挂心的。慕夫人笑道:“老太太这才刚来呢,往后绾棠的亲事可不还得老太太您点头?”   老太太这才放过了一脸尴尬的慕绾棠,笑眯眯地让慕夫人搀了自己的手:“这倒是。”又看了看跟在一边的慕之清:“五丫头也与绾棠相差无几,届时都得好好寻配,慕府的人,都得是个极好的。”   慕夫人听了老太太这话,纵使心中略微不适,也不得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来,倒是左相眼下显得尴尬一些。   老太太的言下之意,便是让慕夫人得注意着,纵使再是不喜欢,也不得苛待了景园的那孩子。慕夫人对景园的一直就未曾苛待,听了这话自然不适;而左相招惹了这些事儿,他自然也尴尬。   “自然了。若是做了什么有辱家门的事,也是得另当别论的。”老太太冷不丁地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让那正准备谢恩的景园二位顿时便僵立在了那里。   所有人都知道,前些日子,这五小姐惹了什么样的笑话回来。现在,心中不高兴与尴尬的,倒是换了景园的二位。慕绾棠揉了揉自己的脸,扯出牵强的笑容:“祖母舟车劳顿都不显疲惫,可见是个身子好的,绾棠这年纪轻轻的,才吃了早膳便又是饿了,可得跟着祖母好好学学这养生的好法子。”   这一句话顿时化解了场面的气氛,慕老太太开怀地执了慕绾棠的手:“绾丫头真是会说话。这许久,我也饿了。既饿了,便去前厅吃饭去了罢。”   慕绾棠顺势搀了老太太,让元素元鸳都退了下去,一路哄得老太太开怀地到了前厅。众人依着分位的顺序依次坐下,只在左相左手边余了个空位出来,因着今日勇冠侯慕皖刖也要从府里过来,陪着老太太吃饭。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通报勇冠侯来了。过不久,一翩然君子形象的男子披着暗紫色的袍子来到了前厅。老太太一眼便瞧见了他,将身上的袍子交给了一旁的丫鬟,自己对着老太太打了个千儿:“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笑着让起来,道:“多什么礼,快快来坐下。”   老太太的右手边是慕夫人,依次坐着的是慕绾棠,碧落,然后是那三伯母和她的女儿,再便是景园的二位;而老太太左手边是左相,依次坐的是慕皖刖,那三伯父和他的两个儿子。老太太心中是个礼数定位周全的人,男左女右的道理一定得遵循,因此才有了以左为尊的说法。   本是该慕夫人接着便是景园二姨娘以及三夫人,左相接着便是三老爷,但因着慕夫人毕竟是个皇家血统,又是嫡长女,所出的子女身份自然更是高贵,何况慕皖刖如今又已封侯,这座位的排位自然得换换。   慕府多少都是靠着这个荣懿大长公主的名声,老太太也是清楚这一点的,这才无所谓这位次。   慕皖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老太太笑问:“燕蓉的胎如何了?”   慕皖刖答:“过不几日便要临盆,今日也不便来拜见老太太了,还请老太太体谅。”   老太太道:“还说什么拜见不拜见的话?她是有身子的人,改日若是有空,我去瞧瞧她才是。”转念一想,又道:“你不如让燕蓉回了咱们慕府,慕府人多,总能照料着一些;你总有公务,哪能时时刻刻便照料的到的?”   左相想了想,也是觉得极好:“老太太的话不错。眼下燕蓉即将临盆,朝中如今也是不安分,不是南邻灾患就是边塞战事吃紧,你与皖生总得相互有个照应,哪能顾及这许多?”   慕绾棠这会儿就是再也不想搀和他们的对话,只想自己能先吃会儿东西。将二嫂接进府里她自然不会反对,她唯一担心的,只有大嫂。   两个孕妇同时在一个府里,何况出身将门的大嫂本就强势,届时若是一个生了男孩一个生了女孩儿,她的两位大哥到没事,但这老太太这里就会有偏颇,对谁都是不好。   慕皖刖仍旧在思虑:“燕蓉倒是好说,只是她娘家……”   “这还不好说,明日母亲去一趟少保府与她母亲说一说那可便好了。”慕夫人笑道。   “那便将少保夫人一同接过来罢。待产时有个娘家人陪着,到底是个好事儿。”老太太又补充道。   左相点点头,想着这个主意倒是还好,便问身边的慕皖刖:“你觉得如何?”   慕皖刖见老太太与自己的母亲想的周到,自己近日确实也是抽不开身子,便道:“既是老太太安排好了,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慕绾棠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似乎已经渐渐能预见自己日后的生活了,该是多么地不安分。原先只有他们一家子住着,时而就已经很是闹心了;如今老太太与三伯父一家子也要住进来,何况那三伯母比起景园的二姨娘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府里更是闹腾了。   在这主宴下头又开了一桌小宴,是让元锦他们“元”字辈的大丫鬟坐着吃的。府中除了几位主子,便是这一等大丫鬟的地位最是高,上头只有老太太身边素来跟着的辜嬷嬷和夫人身边的芙箬还能算是压得住她们的。慕府对下人也是用心,这是外头坊间都知道的事儿。   老太太吃了几口茄子,连连叹好,对着那笑语风声的碧落道:“你也尝尝。说呢,等燕蓉的孩子生下来,便又该操心着你的孩子了。”   碧落笑了笑:“有老太太操心着,我可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管养的好好儿的,等着生个大胖小子让老太太含饴弄孙呢。”   慕夫人自己吃了些煎里豆腐,也为慕绾棠夹了一些。慕绾棠吃着豆腐,也感到了来自身边的不适。   碧落虽是黄家长女,但自小便是个没有娘亲的,方才说着让少保夫人进府陪伴多少也触及了她一点儿伤心事。别看是个将门世家,但碧落的心性却是敏感的那一类,老太太一说到为她操心这事儿,她顿时心中也想到了自己是个没有娘亲的,只是好歹是个少奶奶也是见过市面的,也强撑着便过去了。   而一向在餐桌上喜爱喧闹的三伯父,现下却是一改往日那狂狷的劲头,只安份地听着人家说话,自己不再哗众取宠。慕绾棠看了看三伯父的女儿慕悠琔,那女儿素来也算是个乖觉的,今日更是愈发的没有说话,连面前的菜都是很少动。   怕也是感到了自己的家破人亡之感,本就心性不甚开朗的她更是沉默。只那三伯母,仍旧是一脸傲慢的模样,也难怪老太太一日到头也提不上她几句。只怕原先在淮阳的时候,这三伯母便已是不入老太太的眼了。   好歹都是一桌子人,众人吃饭也是吃的热闹的。老太太今年已经是七十的高寿了,今年定是要在府里办了大寿才行。何况如今淮阳的府邸已经不能再住了,今后老太太便是这个慕府最大的主儿了。   慕绾棠一向最是怕麻烦。女人一多的地方,就更是麻烦。眼下什么人都要往府里挤,到时候可少不得要磕磕碰碰点什么。原本是那样闲适的人生,如今竟是要开始过了一段新的生活了。   一段恼人的生活。   想到了这里,慕绾棠只能是闷闷地吃了饭。大家伙儿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地凑着热闹,她也懒怠去管。   第十七章 姜还是老的辣 更新时间2014-3-17 19:53:32 字数:2888  这才吃完了饭,大家伙儿都在各自散去,元瑜留下来处理这边的事情,碧落因着有着身子便自个儿回了览云阁去,左相与勇冠侯去了正殿,而慕绾棠与慕夫人则是让老太太叫去了安泰阁。   进了屋子,老太太便立即将人都打发了出去,连着素来跟着的辜嬷嬷也不例外。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三人儿,老太太这才开口道:“我来京城的路上,便已是一路想着一件事,便是绾丫头的婚事。”   老太太称呼慕绾棠的时候一向是称呼“绾丫头”的,而称呼慕之清的时候却只是叫一声“五丫头”,正如是自个儿家的与外人家的分别,在老太太心中自然也有了分别。   慕绾棠最怕的就是这个,如今她明年就要及笄,这嫁人的事儿简直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儿。可她却最怕碰到这个话题,总是能溜就溜过去,但现在整个屋子只有三个人,她再如何溜又能溜到哪里去?   慕夫人端坐在软塌上,毕竟不是自个儿的生母,总得有点做派。何况老太太最不喜不庄重,因此才会一直瞧不上景园那位。   “并未曾想过那么早便将绾棠嫁出去,总得让她自己处了,才知道合适不合适。何况咱们府里的人,成婚都是晚的。”慕夫人道。   老太太叹气:“府里的两个长子都是男子,成婚的早晚倒也不打紧;绾棠毕竟是个女子,你可总得早日为她做了打算。”   慕夫人笑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都只知道家世,咱们都了解的本性的也只有仪堂那孩子了。何况皇家大院那样的地方,我总归是不想让她去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皇家大院那样的地方确实是个吃人的地儿。你说的那仪堂,倒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们家那七房姨太太,十三个弟兄姊妹,也是不省心。”   慕绾棠叹气,这么多的人,一个个认过来都累的半死了,何况他琚逸爵的爵位是世袭的,日后为了争夺这个爵位,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呢。   老太太又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记得,三小子从前可是有两个好友时常来往,其中一个是太师北家的嫡子,这孩子如何?”   慕夫人思索了一阵,皱着眉头道:“这孩子我倒是不了解,从前只是来过府里,还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儿,总不如仪堂那孩子了解的多。”   提到了北阑闫,慕绾棠没来由地脸突然一红。方才提到左仪堂的时候却是没有这般的反应。   老太太与慕夫人却仿若完全忽视了她,并没有发现她这可疑的红晕。   慕夫人见老太太也是有打算的,便问:“老太太可是有打算?”   见她问起,老太太这才道:“原是了解了一回,也是有些打算的。”看了看慕绾棠,慕绾棠感到了来自祖母的眼光,抬起了头,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这才继续道:“三大家族我考虑过,合适的便是北家的那二子,还有白家的长子。白家长子虽非嫡子,但那人儿是个有名儿的聪明人儿,照这般状况下去,这爵位传到白家长子的手里也是瞧得见的。而北家的那位嫡子也不用多说,在坊间的名誉你们也清楚,头上没个世袭的位置,弟兄之间也少些争夺。”   慕夫人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等着老太太继续说下去。慕绾棠则是苦起了脸。   “再者好的,也便只有皇商安家的长子与枢密使吕家的五子了。这几个都是品行端正的,在坊间的声誉也好,只是枢密使的官位到底低了一些,而安家毕竟是皇商,即便享尊位,到底还是为官的正经些。”   慕家老太太虽是个妇人,但这些东西却也是看的透的,为慕绾棠择的这几个人也都是心中筛选过了的,那些听着名声不好的,自身不够通透的都已经让她自动剔除了。   慕绾棠听到简直头都要大了。这几个人当中她除了见过北阑闫,其余的都是连个背影都未曾见过。这要她怎么说?   何况……一定要选的话,祖母又怎么能把青梅竹马的左仪堂给排除在外了呢?   自然了,这样的话她一个女子倒是不能问出口。见慕夫人仍旧没有回答,老太太这才开口:“还有一位。”   慕夫人微微垂下的眼眸重新对上了老太太的双眼,老太太缓缓道:“还有仪堂那孩子,虽非嫡子也非长子,但自身品行又庄重。爵位世袭到他的手里虽是希望渺茫,但也不是不可能。”   听到祖母将左仪堂加进了自己“备用夫婿”的行列,慕绾棠心中突然有些开心起来。慕夫人自然也没有忽略她略微兴奋的心情,但却只是低了头:“老太太考虑的几个人都是极好的,时日还早,我总得与相公商榷一下方才好。”   老太太点了点头,道:“你先好好考虑考虑,绾丫头是我的亲孙女,在不能是让他人抢了前头的。”   慕夫人应了话,便带着慕绾棠告退了。慕绾棠虽是不明就里,但母亲既然如此,她也只得跟着母亲动作,跟着告退了。   二人走出了房门,辜嬷嬷亲自松了二人出去,这才折回了泰安阁的屋子里,见老太太正端着那瓷玉茶碗发愣,便上前添了热水:“老太太今日才到京城,便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定是累了。”   慕老太太喝了口茶:“如今淮阳是回不去了,从今以后便要住在这里,自是也要让她们知道,我这老太太不是个摆设。”   今日当着慕夫人的面说着不要苛待景园的话也是算让慕夫人有了些难堪,但下一句又让景园的人知道了自己的厉害,老太太毕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只看从前几个妯娌里头就只有她活到了如今便可看出,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太太如今想要做何打算?”   “这荣懿是从宫里出来的,不必其他人,而整个慕府,也是因着荣懿的光耀才有今日的辉煌,因而咱们自然也不得得罪荣懿。”老太太呷了口茶,复而继续道:“那黄将军的女儿倒是个厉害人物。只心性太过厉害,改日燕蓉接了过来,得在我身边或是夫人身边住着,省的让她着了道去。”   辜嬷嬷也大约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思。自己虽是左相亲生的母亲,但到底平素不住在一块儿,眼下既是要住在一块儿了,又担心着府中的下人有不敬的,便在来的第一天便想着立威。   想了想,老太太复又叹气道:“三儿就是这般的一个人,从前我便瞧透了他。如今他既是入了慕府来,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也该给他们有个出路才行。”   辜嬷嬷又将茶碗里添上了茶水:“咱们只管荣懿大长公主那边便已经可以了。”   老太太接了茶水,笑着点了点头。   览云阁。   碧落坐在红木圆凳上,一张娇俏的脸有些发白。底下人都不敢近身,元笠此刻也忙别的去了,只有那陪侍的丫鬟上前来到了水:“大少奶奶可消消气罢。”   这陪侍丫鬟名唤益印,是从将军府带出来的。碧落冷笑道:“好她的王燕蓉,事事都抢在我的前头,如今竟是要由着母亲陪了入府,这不是生生地看我的笑话吗!”   益印大气也不敢喘,她知道这是少奶奶的心病,没有母亲一直都是她从小不愿让人触及的东西。   “都是一帮子的人儿,敢拿着这个来奚落我!”碧落说的愈发生气,抄起桌上的被子便往地上惯去,幸而益印拦了下来,嘴里道:“可别冲动,若是让他人听到了,还不知在这府里传出咱们什么话来。”   碧落狠狠地扔下了手中的被子,那被子在桌上打了三个圈儿才停下来。益印看着碧落的模样,出言安慰:“少奶奶也别想多了,老太太就是那么一提及,改日少奶奶生个大胖小子,可是长孙,那可不必二少奶奶尊贵多了?何况眼下府中的事务已经有很大一部分由少奶奶打理,可见夫人也是偏向少奶奶您的啊。”   听了这话,碧落方才心情舒畅了些。可自个儿那儿却又是过不去,只能想着素日里夫人是如何对自己好的,这才将心中的不平压了下去。   元笠办完事儿回来,见着一众的丫鬟都站在了门外,见了她便道:“不知怎么了,将人都给赶了出来。”   元笠是个通达心性,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在里头伺候的也只有她,只有这大少奶奶心里头有了什么事儿的时候才会只留着益印在里头伺候。想了想,自己也坐到了廊檐下,略微偷会儿懒罢。   第十八章 抵不过青梅竹马 更新时间2014-3-18 10:03:27 字数:3335  慕夫人携了慕绾棠出去,却只让她回了沁月阁去。原以为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想不到竟是直接让自己回去,慕绾棠不禁有些纳闷。但略微一想便也想通了,告别了母亲,自己回来沁月阁。   慕绾棠如今也看出了祖母如今过来的打算不一般。一来便先让人感到了她身为老太太的威慑,其实她本就是自己父亲的生母,又哪里来的必要要煞费苦心?除非……   她这是在为那三伯父一家子寻个打算。   连平日里最是慈祥和蔼的祖母也多了那么多的猜测,这个家当真是要开始不太平。只望着别是影响了父亲与哥哥们在朝中的事务便好。   慕绾棠坐到了榻上,想着今日祖母数过来的那几个人。   北家二子,白家长子,安家长子,吕家五子,还有……左家三子。   她心里清楚,这五人里头除了吕家只占个枢密使的官位,其余的都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官。白家与左家同是享有爵位的,北家又是位列三大家族之一,还有那安家,是这唯一的皇商,都是了不起的家世。   只是……这和慕绾棠自己原先想的却是相差甚远。刚来到这个世界她便已经为自己做了打算,这日后能够嫁个与自己一心的人便是好,不需要多华丽的家世。说起来,自己虽是对北阑闫动过心,但她将那样的感觉理解为不过是一时的悸动。   而这两年来,最为亲近的人,只怕也是左仪堂。初次相见之时,他一袭白衣胜雪,嘴角眉间虽是笑意充盈,但她却能隐隐瞧见他眼底的些微凉意。那时自己不过十二的年岁,他如同江南一道华丽优美的风景,忽而撞进了她小小的世界。   此后她的世界,便已与他息息相关。他从来不会对她提起自身的身世,但她却明白的很。这是慕府上下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宛若春风般的温和,上扬的嘴角到底隐含着什么样的苦楚?   这两年,他最是能由着她胡闹,每每都是嘴角含笑地听完她的胡言乱语,渐渐的,那微凉的笑意在面对她时变得渐渐有了温度,慢慢在他的眼底扩散开来。这也是慕绾棠一直努力想要达到的,可惜,这也只有在面对她是才能有,面对其他人,他便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   有些事情,是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譬如他就是个无名无份的三子,譬如她就是个来自他乡的异客。   想到这里,慕绾棠的心又是纠结了起来。南邻如今多灾多难的,左仪堂去了那样的地方,就算他自己也算得半个大夫,又怎么能对付得了那凶猛而来的瘟疫?何况,若是人为能控制,便也不算什么瘟疫了。往常时常就能见到他,现在,即便是祖母的寿辰他未必能够回来。。   慕绾棠叹了口气,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又不能上朝为官,也无法为他出谋划策,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这让她再一次感到了在这个地方身为女子的悲哀。   就这么烦恼着,便过去了小半日。原先就因着老太太而闹到了晚,眼下也快到了晚饭的时节   正烦恼着,元锦带了冰儿进来,冰儿是慕太太身边用惯了的传话丫鬟,见是她来了,慕绾棠坐好了身子:"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冰儿福了福身子道:"夫人想请四小姐过去一趟。"   慕绾棠早先便已料到会有这么一遭,自祖母那儿出来便已经料到。对于自己的亲事,母亲虽说不大在她的面前提及,但身为人父母哪有不着急的?左相都是时常便过来与她逗乐这回事儿,虽都是嬉闹着说话,可见心头也是有打算在里头的。   慕绾棠想了想,道:"方才吃了饭,衣裳上沾了些味道。我去换件衣裳,你且等等。"   冰儿虽说非一等的大丫鬟,但素来是夫人身边使的传话丫鬟,但凡府里有个什么事儿想个夫人说道,除了慕绾棠这样的嫡女,其余人都得告知了她方才行。因此地位也算是高的。   听了慕绾棠的话,一应有礼地站在一边,等着她出来。若换了别人,让她自个儿去便可,但既是慕绾棠,就是芙箬来传话也得等着一道过去,何况她。   元锦进去服侍,进了里屋便道:"小姐如今可得打算。老太太既来了府里,小姐的亲事断然是老太太也要插手的,小姐可得好生思虑一番了。"   慕绾棠一边由元锦伺候着换着衣服,一边又冷笑道:"还不知道多少人拿着我的亲事打主意呢。老太太来了,还不知道得多少人上老太太跟前嚼舌头去。"   元锦替她系好了腰间的束带:"散宴那会儿子大伙儿都未曾注意着,奴婢可瞧见了,那景园二姨娘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与三太太说了什么,那三太太竟是也应了,奴婢可瞧着她点头呢。"   三太太也知道这慕府的事儿,但素来就不乐意搭理景园的两位,如今竟是能说到一块儿去了,倒是不知道里头应了什么事儿。   慕绾棠整理好了自己,嘴角冷笑:"凭她们去,看她们能闹出什么风浪来。让两边的人儿都给精神点儿,别漏了什么。"   元锦应道:"那两头的人都是小姐亲自挑的,警醒着呢。"   慕绾棠点了点头,想着冰儿在外头,也不能让人等了那么久,便止住了话头,出了沁月阁往俬月馆去了。   走进俬月馆,慕绾棠发现不止母亲一人,父亲今日也是难得的在。在慕绾棠的印象中,这个父亲一直是非常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每每下朝回来必定是要赶来看她,连吃穿用度一应问得仔细了,自个儿又看过了是好的,这才算是安心。   只是大约半年前,父亲朝中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突然地便忙碌了起来,连见她的机会都变得少了许多。这才多久没见,那个眉目永远含笑的温和中年男人怎么就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见着她进来,慕沛的脸上还是带着对着她时特有的温和笑容:“绾棠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是险些让慕绾棠湿了眼眶。虽说未必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但他对这个女儿当真是完全的宠爱与溺爱,旁人都不许说她一句的。虽说相处不过两年,她却真是对这个男人存了父女之情在。   而许久不见,这短短几个字却也撩了心思。   慕沛自然就懂得这个女儿的心思,当下便急了,又担心着让芙箬她们见着她会不好意思,赶忙道:“其余人都先出去。”   他这话说的急,有些震慑到了屋里的丫鬟,都是一等的大丫鬟,就是夫人或是老太太也从未重说过什么话,但看着夫人与左相那只看着慕绾棠的脸,心中大约也能明白几分,立即便低头下去了。   待人都走了,慕夫人才笑道:“都已经十四了,若还是这般可不叫人笑话。”说实在了,左相这疼慕绾棠的劲儿,连慕夫人自己有时也会嫉妒。但都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是说说罢了,看到左相这般心疼自己的女儿,也是高兴的不行。   左相却没有笑,虽仍旧坐在椅子上,却是关切地道:“赶忙来坐着。也是父亲不是,这段时日着实是忙的昏了头。”   慕绾棠乖乖地坐到了椅子上,方才一酸导致的鼻子偏红现下也恢复了正常,道:“哪能呢,父亲忙是应当的。”   慕沛叹气,他这女儿如今确实懂事通达了不少,但却渐渐少了从前的那股子天真气。能成熟起来自然是好事,但身为人父大约都有着同样的心思,总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少了天真的气息,总是希望她们能如孩童时那般的纯净无暇。   慕夫人知道左相的心思,便自个儿便先开口了:“今日你祖母说与你听的那几个人儿,你可都考虑过了?”   说到这个,慕绾棠自己也是烦躁的很。她与这地方的寻常女子相比较为大胆,也说的出话。今日的话,既然父亲也在了,她相信父亲母亲定是都想过了,便问:“父亲母亲做何想?”   慕夫人不说话,慕沛也是不说话,只看着慕夫人。慕夫人叹口气:“我们商量着,你可是愿自己处处看?虽说京中盛行相人的,但我与你父亲总想着让你自个儿先瞧瞧处处,届时才能知道自己想要选择的是什么。”   慕绾棠低叹:“母亲说的没错,可又与谁家的处?就我自个儿看来,这谁或是都越不过左三哥哥去。”   她这话不算无心出口,反倒还是她自个儿精心想过的。说的几个人她早就有听闻,见过的却只有两个,那安家的或许小时见过,但她自然是不记得的。北阑闫虽说好,但这人好的到底觉得太不真实了一些。   剩下的人即便母亲说了瞧瞧处处,但有了身份在上头,也处不出什么来。虽说这豪门大户的,婚姻多少参杂了点其余的成分,但她依旧奢望着能有一份纯净些的婚姻。若是不能,也至少得如左仪堂这般,自小便是知根知底的人才行。   若是定要从这几人中择一个,她自然的第一抉择便是左仪堂。   听了她的话,慕夫人脸色稍微一暗,慕沛也是叹气。慕绾棠注意到了他们的反应,心中多少有些纳闷:左仪堂在慕府也是很得父母的欢心,为何如今听到她的选择,却是这般的反应?   仿若时间稍微地停顿了几秒,慕沛这才道:“你若是觉得好的,便先处着。左家与咱们素来交好,也越不过那一层去。”   慕绾棠不知道父亲所说的那一层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也不想问。   慕夫人道:“眼看着到晚饭时节了,你也随了我们一同去了前厅用晚饭吧。”   慕绾棠本是想着借故推脱今日的晚饭,但又想到了老太太,即便是向来疼爱自己的父亲怕也不能准许,便应了,然后跟着去了前厅。   第十九章 人多挠心 更新时间2014-3-18 21:06:59 字数:3192  又是一顿相互应和的晚饭,老太太喜欢热闹,往后虽说不是每日,但少不了要有这般的机会几人围坐吃饭的时候。   相互应和了几句,晚饭吃了便散了。慕绾棠吃的食不知味,正想着赶忙回了沁月阁,让元锦去小厨房做了些好吃的给她拿过来,哪知走的急,竟在回廊那地儿瞧见了一个身影,似是有几分不敢动作。慕绾棠出来不似碧落,吃个饭也带一众人,她素来身边只跟着元锦一人,向元锦做了手势,自己也跟着便躲到了一边。   两人方躲起来没多久,便见了一个身影也是同样鬼鬼祟祟地过来。两人仔细辨认了许久,元锦才低声惊道:“可不是二姨娘和三夫人?”   慕绾棠赶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元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似是过大了一些,捂了捂自己的嘴。晚饭为了老太太高兴,饭吃的有些迟,眼下天已黑了下来,但下人估计还没来得及将回廊上的灯点上,因此什么也是看不清的。   这两人估计也是特地选了这样的时候,趁着抹黑不知谋划些什么。慕绾棠将耳朵又向前贴近了一些,两人说话倒是很轻,只能大约听见什么“说亲”、“老太太”之类的字眼。慕绾棠不甘心,又仔细听了一阵,却当真是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只能是放弃,朝着元锦往回廊后方努了努嘴。   元锦心领神会,与慕绾棠一起脚步放的轻轻地往回走了好几步。丫鬟穿的都是便于走路的杭绣布鞋,走起来本就又轻又没什么声音;慕绾棠今日早些时候穿的是绒里暖靴,早些时候去见慕夫人的时候就换了双棉里软底苏绣锦面鞋,走起来也是没个声音。   二人依旧窃窃私语,时不时往身后瞧瞧。这回廊实际黑黑的,哪里能瞧见什么人影儿?不过是两人心虚罢了。   走出了回廊,慕绾棠恰巧见了元瑜,元瑜也负责府中大小事儿,便问道:“那负责回廊点灯的人在哪儿?回廊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可是渗人。”   元瑜听了,赶忙赔笑:“如今天色暗下来的快,下头的人怕是一会子没适应过来,奴婢这便去看,问了是谁便狠狠地责了他。”   慕绾棠道:“那倒不必,只以后长点心,见了天色暗下来,便该是点着灯了。”   元瑜依旧赔笑:“小姐说的是。”说罢,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犹豫再三却也没有说出口,顾着赶紧便去瞧。   元锦微微皱眉。慕绾棠见她这模样,便问:“这是怎么了?”   “怕是多心了。”元锦摇摇头:“只是元瑜如今未免也太活络了一些。”   慕绾棠知道她指的是方才元瑜那没有说出口的话。不用她说出口也能知道,不过是原先想拿着夫人的话来,也是顾及着对方是慕绾棠这才没有说出口。   慕绾棠笑了笑,道:“她这边到没什么,不过就是想多些保障在手上罢了。倒是如今更是要景园与拢宇馆的人手给看的紧些。”   府里空着的馆阁都是有的,着人拾掇了拢宇馆给三老爷一家子住。   元锦与元瑜虽都是大丫鬟,按着位分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就如同那景园的元芝一般,位分相同,但实际还是有所差别。但元瑜是夫人身边使唤的,即便不是掌事丫鬟,也因着这一层高了元锦一些。   但慕府的丫鬟还有些微差别,便是出身。元瑜想要多些保障在手里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过是外头买进来的丫鬟,甚至是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而如元锦是原先便出身在府里的,自从元锦出了做事,她的父母便可得到休息。   元锦的父母是府中的下人,母亲原是跟着夫人下头做事的,父亲则是一个车夫。慕府的下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即便是一个小丫鬟拉出去,月例气度都是一般府里的人比不上的。说道这个,还得多亏了慕夫人,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下人有芙箬调教,都是有条理的。   元瑜眼下虽同时大丫鬟级别的,但她自个儿心里便有着这样一道坎儿过不去,日日都想着要抓了什么在手里才好。元锦这样的出身虽算不得高贵,但也不会想了那么多,一心只想着该如何服侍慕绾棠,虽是心思聪慧,但也明白,在这样的府邸,不动心思的下人才是最好的下人。   元锦应了她的话,便与她一同往回廊的方向走去。才走到了回廊口,正好便见着了从里头出来的二姨娘与三夫人,两人见了慕绾棠面色都是有些不自然,慕绾棠只当没有瞧见,礼数周到地叫了声三伯母,对着景园的二姨娘点了点头。   两人都回了她的礼,然后连基本的寒暄都没有,便回了自己的地方。见慕绾棠过去了,景园的二姨娘才道:“你瞧瞧,连带我与之清都是这般被忽略的。再看看你们,一家子住了那么一小块儿的地儿,看看那慕绾棠一个女儿家都有一个偌大的沁月阁居住;还有他那不在家的三儿子也空了那么大的一个潇竹馆给他。”   三夫人原先还未曾觉得有什么打紧的,但听了她这么一说,想想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越想心中便越是来气,眉目都皱到了一块儿去:“也是瞧不上我们。想当初四老爷进京赶考那会子,还不是我们出的银子。”   这三夫人与二姨娘此刻居然凑到了一块去,很大的原因估计也是银子。两人都是没有银子不说话,有了银子好说话的人儿,好掌握也难掌握。   慕绾棠走在了明亮的回廊里,隐约也能听到后头在窃窃私语,但她真的懒得去管。有些话,随她们说去便可。左不过是些入不得耳的。   这厢方回了沁月阁,后脚那三伯父的女儿慕妍梓便进了来,脸上带了些笑容:"妹妹。"   这三伯父的女儿比她大个两岁,但却不是三伯母所生,而是从前一妾氏所生,奈何三夫人善妒,原这慕妍梓的母亲虽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多少都是个青婉的人儿,脾性最是温和,连慕夫人都说了,再没见过比这更是温和的人儿。但或是就因着过于温和的脾性,才让这跋扈的三夫人更是放肆,生生便将这妾氏给逼得没了活路。   当初为了这事儿,三伯父还与她闹过,怎奈一个男人,总不能去女人一般地动手撕骂,过不许久便只能将这事儿不了了之了。但如今心中却是到底存了些芥蒂。   而最可怜的,自然就是这慕妍梓。她的出生本就并无过错,但却夹在了三夫人与自己母亲的争斗中,奈何母亲又是个软性子,哪能是这三伯母的对手?三老爷但是还算顾着面子,每回上京都会将庶出的慕妍梓也给带来。   如今慕妍梓已经十六了,也仍旧没有婚配。这婚配原是要三夫人打理,可一来她本就不喜慕妍梓,二来自己也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两个儿子身上,也懒怠管,这慕妍梓的婚事便就这么拖了下来。   慕妍梓与慕绾棠虽说算不上是要好,但慕绾棠对这个姐姐还是有好感,何况相处起来也是舒服,两人也算是撘得上话。   慕绾棠笑了笑:"姐姐过来了,快坐坐。"说着,又让元锦去取了些南方的砖茶来,道:"姐姐与我一般都是爱茶的,这砖茶的味道虽不及雪珍,但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你且拿回去尝尝。”   慕妍梓面色上有些尴尬,勉强笑了笑:“妹妹这是一番好意,到了别人嘴里,可不知要说成什么了。”   慕绾棠知道她说的是那三伯母,但还是好奇:“你们虽同住拢宇馆,可那馆可算是大了,你们总不见的住到了一块儿去?”   “妹妹有所不知。”慕妍梓叹气:“大……三夫人时不时也会进来瞧瞧,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这么一说,慕绾棠心中便明了了。只好收回了砖茶:“那姐姐可常来我这儿便好,这茶一个人喝也是没劲儿,倒不如咱们姐妹同喝着有趣儿。”   听了她的话,慕妍梓倒是笑得开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这便先回去了,赶明儿再来妹妹这儿坐坐。”   慕绾棠也知道她为何这般心急赶回去,也不多留她,只笑道:“姐姐去罢,常来坐着便很好了。”   待慕妍梓匆匆离去,慕绾棠上扬的嘴角终于也是挂不住,耷拉了下来。元锦方才就在一边陪着,也听到了这堂小姐的话。那三夫人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儿,和景园的二姨娘没个差别,都是野蛮撒泼的主儿。看这堂小姐这么怕她,便可知道堂小姐在那妾侍去后并未曾得到多好的照拂。   方才堂小姐脱口而出便要叫她大太太,就是改口了也只是称三太太,连一声母亲也不愿叫,也可见一般了。原在辈分上她是真大了荣懿大长公主一些,但如今虽说算是在慕府,但也是左相府,大夫人自然只能是荣懿大长公主,旁人都是越不过她去的,即便是那大老爷的夫人,他们因着差别也只能叫夫人,不能叫了大夫人。   慕绾棠手托着腮,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元锦在一旁呆着,她知道,过不多久,小姐怕是就得困倦了。   就这么站在屋子里,竟是也无端生出了一丝冷气来,从那冰冷的砖面凉气丝丝儿地冒上来。元锦看了一眼那坐在那里凝神思索的小姐,心想着是不是真到了该点炉子的时候了。   第二十章 算计 更新时间2014-3-19 10:25:52 字数:2974  天气冷了起来,慕绾棠虽是早便醒来,但就是不愿从被窝里头钻出来,赖了好一会儿才起来,去了母亲那儿吃早饭。   这才方到了自己的母亲那儿,便见了慕妍梓也在。见了她赶忙起身笑道:“妹妹来了。”   慕夫人见她来了,语气中故意含了些嗔怪的味道:“可算你是最懒的一个,到了这时还有谁是没吃早膳的?”虽是嗔怪,听着却又是格外亲切,又让芙箬亲自去将那为她留着的青瓜瘦肉粥给端了出来。   青瓜瘦肉粥是慕绾棠最爱喝的东西,青瓜清口,瘦肉增味,这样的早膳于她来说营养又够,又是爽口。当着母亲的面便不如当着慕皖秩的面一般随意了,她乖乖地将整碗粥都给喝下,慕夫人这才示意芙箬将碗拿走。   “姐姐今日怎的这么早便来寻了母亲?”慕绾棠道。   “还早?”慕夫人道:“也就是拿你没个办法。哪有女孩儿家的睡到这时的?”   慕绾棠只得笑嘻嘻地坐到了慕夫人的身边,免得自己又是无端地挨骂。   其实哪里能算是无端?也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罢了。   慕夫人笑着点了点慕绾棠的额头。她膝下总共四个子女,这是唯一的一个女儿,自小便是宠着的,多少也算是放肆了些,但正经场合的慕绾棠却是好的让人挑不出一丝儿的不是来,连着元锦也是一般的好。   然后对慕妍梓道:“一会儿你与绾棠好好玩玩儿,等等留着一块儿吃了中饭吧。”   慕妍梓的笑略微含了一丝羞赧:“中饭便罢了,大夫人与绾棠好好说说话,我这在又是让你们不自在了,自个儿便先走了。”   慕夫人点头:“你若是不方便,以后常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慕妍梓低下了头,道:“多谢大夫人。”   待慕妍梓走了,慕绾棠才问:“堂姐姐说了什么?”   慕夫人叹气:“还能是什么?她如今已经十六了,还是未曾说人家,自然是心中急了,来找我也是左右说不出口,还是我旁敲侧击才明白的。”   三伯父家算上慕妍梓也不过总共三个子女,那三伯母本身嫁给三伯父时倒是算早的,但身子上却是一直都没有动静。老太太原先也是不想管的,但许多年了也没个动静,老人家心里自然就着急,这次啊给纳了一房妾侍回来。   哪知这妾侍一进门,三夫人便怀上了,这也叫老太太心中高兴,每每都说这妾侍是个福星,专程给慕家送子来了。旁人听了都是高兴的,唯有那三夫人心中便是不愉快。每每心中都有气,不过一个旁门,就不信还能越过她去了。   到底也是三夫人这肚子后来争气,连着便生了两个儿子出来。刚生下儿子不久,那妾侍腹中也是有了,最开心的自然是老太太,但最不开心的,自然是三夫人。   三老爷一家的长子与次子分别是慕仁楚与慕仁信,一个今年二十一,前年方娶的妻子,还是未曾怀上;一个十七,三夫人正着急着给说亲。因此才总轮不到慕妍梓。   这慕妍梓也是承了慕家素来都有的清丽相貌,又添加了她母亲的那一份温婉,整个人看起来便是一个江南水乡养育出来的女子。那水墨江南是个钟灵毓秀之地,慕家便是在江南淮阳壮大的,左相当初只怕也是因着有了京中男子所少有的江南男子温和淡雅的气质,也让荣懿长公主认定了他。   慕绾棠的父亲虽说是江南人士,但母亲是宫中公主,何况素来就是在京中长大的,虽少了江南女子的那柔婉气息,却多了一份果敢刚毅的性格,眉目上没有婉约动人,却留着精致眉眼,只那时而透露的慵懒气息还残留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味。   听了母亲的话,慕绾棠也不好再说话。她乖乖地呆在母亲身边,慕夫人看着她,又是轻声问:“你当真是那么喜欢仪堂那孩子?”   听了母亲的话,慕绾棠脸却红了起来,嗫喏道:“也……称不上是多喜欢,我也未曾接触过别家的男子……只左三哥哥到真是好相处的。”   慕夫人到底是个过来人,见了她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慕绾棠突然想到了昨儿父亲与母亲一般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开口:“母亲。”   慕夫人应了一声,慕绾棠接着道:“左三哥哥,你们不喜欢吗?”   慕夫人看了看她,却不知该如何说。她心中既是喜欢他的,他们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道:“到不是说不喜欢。这孩子,我们都是喜欢的紧的。”   慕绾棠见母亲也未曾多说什么,也不再多问。靠着母亲,状似无意间道:“昨儿瞧见了景园那二姨娘与三伯母在回廊那儿,黑漆漆的也不知做什么。”   慕夫人昨儿也知道元瑜因着没有及时将回廊上的灯点着而将下人说了一通,又听了慕绾棠这么一说,立即便明白:“是你昨儿去说的?”   慕绾棠点点头。   慕夫人笑道:“你倒是还算聪明。”转而脸色却暗下来,“如今她们也不知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也不得一棒子便打了她们,凭着她们那饶舌劲儿,咱们慕府的名声都不知能坏成什么样子。”   慕绾棠执了慕夫人的手,笑道:“有母亲在,她们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慕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却是没有再说话。   慕绾棠今日也是在俬月馆呆到了要到晚饭时节才回去。这才方到了沁月阁,便有人在元锦的耳旁私语了什么,元锦进来之后便又是一脸的阴暗。   元锦服侍慕绾棠许久,事情再重大她也最多是一副着急的模样来与她禀报,从未有了这般阴重的脸色,倒是让慕绾棠吓了一下,赶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元锦道:“景园的和三夫人。”   慕绾棠心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着急,将屋里的人退了出去,赶忙便问:“到底怎么了?”   元锦这才压低了声音到:“今日福生道,三夫人今日一个下午都呆在了景园,景园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今儿一整日,都在说着小姐您的亲事。”   慕绾棠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恼怒,也是沉下了脸道:“就凭着她们也想插手我的亲事?”   “倒不是插手。”元锦黑着脸:“她们是想着,给小姐说了一门亲事去。”   慕绾棠本就心中恼怒,恼怒过了头倒是笑了出来,冷然道:“她们想说的是什么?”   “择了刘家的长子,刘子敬。”   慕绾棠惊愣:“可是护国公的长子?”   元锦点了点头。   慕绾棠这下真是又恼又气,同时也有些愣惊,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了护国公这颗棋子?朝中,护国公拥护的是右相冯劫,与左相虽不算敌对到从未交好,她们到底是真不懂朝中的局势还是有意想于慕家不利?   那刘子敬虽是长子,也是公主所生,但到底不算嫡出。护国公当时因着摆平“布捷之乱”有功,因而两位公主同时下嫁,真正大夫人自然是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静柔公主,另一位公主则是素来在宫中也不甚得宠的硕雪公主,虽也得了个二夫人的头偕,但既不是正夫人,也不是管事夫人,只运气好了些,抢在了静柔公主前头生了一个儿子。   那刘子敬与自己的大哥一同镇守边关,但听说了不过是个没个实战经验又是胆小如鼠的性子,能让他在那儿呆着不过是顾着护国公的面子罢了。这么个窝囊种子,多高的位分她都是瞧不上的,也敢拿到她面前说亲?   顿了顿,元锦又道:“听说过几日,想去老太太面前说说这事儿,应当是想让老太太做做主。”   慕绾棠怒极反笑,原先瓷玉一般晶莹剔透的肌肤眼下却变得雪一般透着一股子寒冷的气息,冷笑道:“让她们说去,就凭着这么点脑子,也敢来算计人了?真是随便寻了个窝囊种子便想将我推出了府邸,也不瞧瞧老太太是什么人,也能让她们这般胡闹?”   元锦面色略微含着担忧:“小姐可要去禀告夫人?”   “不用。”慕绾棠断然拒绝:“这么点事儿也要母亲操心?咱们只管当作不知道,处处都留心着便好。我倒要看看,她们能闹出了什么名堂来!”   元锦仍旧有些担忧,但想了想,即便老太太真犯了糊涂同意了,还有夫人在,小姐的亲事没了夫人的同意,他人也能做主?简直是痴人说梦。   因着这件事儿实在是闹的过分了,慕绾棠连吃晚饭的心思都没了,慕妍梓途中过来了一趟,她也敷衍了一下。看出了她今日兴致不佳,慕妍梓也知趣的便走了。   看着慕妍梓走了,慕绾棠想,这该着急亲事的不着急,不该着急的倒是有一大堆的人在瞎操心。   第二十二章 寿辰 更新时间2014-3-20 18:58:45 字数:2993  慕绾棠仔细寻味了一番慕皖秩当初走前的那话,记得他说过:“府中的事务,你要多上心。”   原先以为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嘱咐罢了,如今他到真是一语成谶。早先他决定要游历去的时候便先同慕绾棠商量过,也尽量安排了府中的事。如今她有那盯着景园与拢宇馆的的人都是原先慕皖秩替她挑出来的。   这才刚到了府邸,还未曾做什么呢,竟然是这般恼人,还不知以后的日子要多烦心。   除了当日的那事儿,一个月过去了,到也是风平浪静。但整个府邸却是热闹了起来,因着老太太的寿辰到了,而今年又是老太太的七十大寿,自然更是要办的体面些。   今年的寿辰,倒是老太太自个儿提出了要在府邸里头办,说是人也老了,走不大动,何况在外头也实在太过招摇。   “我一个老太婆子,还费这心思做这夺人眼球的事儿干什么?倒是让人瞧了笑话。”这是老太太的原话,慕夫人原也这么想,眼下倒是少了烦恼了。   庭纪十五年,十一月十八,澧国左相慕沛亲生母亲慕老太太七十大寿。   自早上开始,天方未曾亮透,府里的人便已经开始了张罗。慕绾棠睡眠本就不深,生生是被那众人嘈杂的声音给弄的醒了过来。   她住着的沁月阁离后厨也是有距离的,但这估摸着是又要拜天又要祈福,等到天亮透了便得开始迎来送往地会客去,因此在此之前必得做完这些事儿。   这声儿弄出来她也睡不去了,干脆便坐了起来,想了想,因着到了老太太寿辰,这几日都是元锦当值的,便开口唤道:"元锦。"   外头隐隐缀缀地有人进来,替她掀了床帘,却不是元锦,是素日跟着的如琏,虽不及元锦,但也是个明白人儿。见慕绾棠坐起来,便道:"小姐可是惊醒了?"   慕绾棠眼下已经清醒,道:"元锦呢?"   "元锦姐姐这几日都未曾好好休息,方才在外头不留神眯了眼,奴婢便想着让元锦姐姐先休息着,也好有精力服侍小姐。"   如琏回答的也很是得体,慕绾棠点了点头,道:"如今我也睡不着了,起来吃了东西便好去寻了祖母,倒是你们不必费心思让我起来。"   慕绾棠最后这一句有些玩笑的,但如琏虽是好,却用比不得元锦那般自在,纵使慕绾棠从未要求她们如何规矩,如琏也是个最安分的,往日丫头们在外头玩弄,如琏也至多不过在一边看看。也是从前她自个儿的经历所致,才有了这么一副性格。   如琏来慕绾棠的沁月阁不过才一年,慕绾棠是在浣衣房见着她的,正因着洗坏了衣裳让嬷嬷们打骂。慕绾棠看不过,上前去劝说了一番,又是于心不忍,便将她收了自己的阁里头,起了个名字叫如琏。如琏也是因着有着一层的恩情,对慕绾棠更是敬重与忠心。   听了慕绾棠的话,如琏笑道:"今儿是老太太的大日子,小姐定是心中高兴,这才睡不着。"说着,扶了慕绾棠起来。   慕绾棠下了床,坐在了铜镜前,屋子里已经点了炉子,就是只穿着袭衣也不觉得冷。她让如琏去把灯给点上,然后微微地叹气:"如琏,你不必一直如此,从前的事儿,也不必一直记在心上。"   如琏点了灯,又让外头的丫鬟去烧了热水来,拿起了玉梳轻轻梳着慕绾棠乌黑柔亮的头发,慢慢道:"是小姐从浣衣房那地方将奴婢捞出来的,奴婢这命,便是小姐的。"   慕绾棠也与她说过许多遍,她的命是她自己的,怎奈如琏的思想已根深蒂固,她劝说了几次无用,便也不再劝说。   由着如琏替自己梳了头。头也梳好,慕绾棠也净了面,元锦才过来,见了她既已梳洗好了,便上前笑道:“都是我犯懒了,得亏有如琏在。”   慕绾棠道:“母亲那边可是着人来过了?”   元锦道:“方才冰儿来了,说是早些叫了您,一同去了前厅吃长寿面。”   慕绾棠素来不爱面食,但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知晓必得吃了这长寿面的。因为是正式的场合,慕绾棠这次出去也得是带了一些丫鬟跟在后头。如琏拿了那百个“寿”字的作图跟在慕绾棠的身边。待她到了,景园的两位还没到,三伯父一家子也到了。见她到了,慕妍梓也迎了上来:“妹妹今日倒是起的早了。”   慕绾棠笑道:“也是不敢睡迟了。”然后来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福寿安康!”   老太太看着慕绾棠,乐呵呵道:“绾丫头也来了。”一旁有人端来了一碗长寿面,老太太笑着说:“快快吃了这长寿面。”   “这倒是不急。”慕绾棠笑着将面碗往边上推了推,道:“如琏。”   如琏将手中的画卷交到了元锦手上,元锦打开了那红色丝棉镶金色流苏的锦缎,上头用金色的字体写了满满九十九个“寿”字,慕绾棠笑着说:“恭贺老太太七十大寿,绾棠手里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只好自己写了这九十九个寿字儿,祝老太太长命百岁!”   这样的东西一出来,众人顿时都在心中感慨这慕四小姐的用心,而那三夫人的脸色却是不是很好看。   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连连称赞:“好,好,绾丫头果真便是心细。”   老太太的话方说完,自便听到了从前厅外头传来的笑声,待到进了,这笑声的主人连忙道:“今儿是老太太大喜的日子,我这是来的迟了,还望老太太莫要怪罪。”一边说着,一边人也到了堂前。   碧落的性子一贯便是如此,众人也知道,老太太年老,自然喜欢她这大大咧咧热热闹闹的性子。见了她也是笑道:“哪里就迟了?你是有身子的人,慢慢来便好。”   碧落笑了声,头微微一转,嘴里“咦”了一声,眼里略带惊喜:“元锦这手上的这副字儿倒是看着真好。我是个不识字的,但也能看出来是费了心思的,但凭这样细腻的手笔,可不是咱们的慕四小姐?”   慕绾棠在一旁笑道:“大嫂的眼力真是数一数二的好。”   碧落笑呵呵地挽住了慕绾棠的手臂,携着来到老太太面前:“瞧四妹妹这心思,我拿的东西倒是一点儿都拿不出手了。”   老太太嗔道:“有什么,都是自家人,说的我这老太婆多不招人待见难缠。”   碧落赶忙笑道:“老太太哪里的话,都是敬重着您的,哪敢呢?”说罢,回首道:“元笠益印,把东西拿上来。”说完,又是回头执了老太太的手笑道:“老太太别是嫌弃,我也就指着老太太能一乐罢了。”   元笠与益印将东西拿了上来,这下,却是连慕绾棠这见识不算短浅的小姐都是心中一紧。   一对儿金镯镶着色泽正宗的玛瑙,端端正正地摆在玉盘大小的捧篮上,金子不少见,但这玛瑙却是当时稀世罕有的东西,大约只能在南方的贡国才产,每年所产也不多,自然就是珍贵的紧。   碧落将那镯子亲自呈上,道:“这对金镯是我自个儿挑的,上头镶的玛瑙是父亲在南贡国的门生献上的,东西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求入的老太太的眼。老太太若是真不喜欢,也请看在我费了心思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收下便是好。”   老太太身边的辜嬷嬷过来将东西收下,交给了手下人记了账本。老太太笑道:“哪里能嫌弃了你?你的东西与绾棠的东西都是一般的好的。”   慕绾棠的“寿”字图早就已经让辜嬷嬷给收了起来。老太太这样一番话说的碧落虽是心中一咯,但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何况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还能不知道?便赶忙笑道:“我与四妹妹本就是一家,东西自然也都是一般地好。”   慕绾棠笑笑,不过是一个礼物罢了,她素来不屑在这些小东西上头多做了什么手脚,也不喜欢在这上头多做什么争辩。自己便走到一边去吃了那长寿面去了。   元锦跟在一边,她是一等大丫鬟的列份,长寿面虽说府中人人都有得吃,但能与主子一同吃了这长寿面的却只有她们一等大丫鬟。与慕绾棠一同吃了长寿面,看着那在老太太面前笑得开怀的碧落,眼中却毫无一丝的波澜。   慕绾棠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轻轻地说了一句“随她去”便不再说话,低下头专注地吃面。   元锦听了她这一番话,也收回了目光,低头吃起了面。   后头来的是景园的二位,错过了慕绾棠与碧落的“礼”的比拼,老太太也收了她们的礼。景园的二姨娘自己便是个败家的,幸而这慕之清关键时刻总还能有点脑子,好说也给老太太送了一柄玉如意,这才没有太过丢人。   (今天的一更先奉上,二更三更稍后奉上~)   第二十二章(下) 贺寿 更新时间2014-3-20 20:20:08 字数:2521  吃了那长寿面,这才算是正式到了开始迎客的时间。自辰时开始,府中便渐渐有了来客。   第一个来的,就是琚逸爵左鸿携了夫人段氏与长子学士左仪峰前来贺寿。   这倒是让慕夫人有些吃惊,琚逸爵虽每回都来,但从未是第一个过。还有那长子,往常也不会这么早便出现在府里,也都是到了宴席之时才会来,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走。但吃惊归吃惊,慕夫人也是很好的进行了接客。   左夫人笑着道:“老太太好容易来一回,这回总算是不走了。能时常见着老妇人,我这心中可算是高兴。”   左家的这个夫人段氏并不是原配,原先不过是一个略显得宠些的姨太太罢了,原先的夫人杨氏殁了,这才扶了她当正室。   而原先的夫人杨氏,便是左仪堂的生母。这段氏也是运气忒好了一些,抢在了杨氏前头生了个儿子,如今更是嫡长子,家位的继承自然更是有望。   老太太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原先也是瞧不上这个段氏的,认为总是太过有了手段。直到这为左夫人对她一直都是敬重,这才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见她来了,便也笑道:“你也来了。”   左仪峰规矩地做了一个揖:“请老太太安,老太太福寿安康。”   慕老太太点头:“你这个儿子倒是生的好。”   左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看似便是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但还是压了下去。左仪峰道:“老太太过奖了。”   左夫人笑道:“这哪里比得上慕家的子嗣?慕夫人的三个儿子生的那才是好,尤其那慕三爷,就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也引的京中多少女子倾心与他。”   慕夫人在一旁笑了笑:“就是个爱玩闹的,说他做什么。”说着,便让元瑜给安排了过去坐着,自己则还要接下一波的客人。   左鸿找到了慕沛,两人从前就是好友,左鸿比慕沛年长几岁,因着左鸿的父亲本就是京中的官员,因此左鸿的仕途走起来又稍微地简单了一些。慕沛年轻时得了左鸿不少的提拔,只是这几年左鸿的有些做派却是有了下滑的趋势。慕沛有时说上几句,但又不能总说,有时真是急也急的无可奈何。   慕妍梓因着无聊,便寻了慕绾棠说话。慕之清也还是个孩子,哪有不爱热闹的?但与慕妍梓本就并无瓜葛,与慕绾棠又是众所周知的不合,便也只能自个儿在一边闲的无聊了罢了。   左夫人方坐定没多久,左鸿还在与慕沛说了什么,左夫人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在一边说话的慕绾棠,赶忙扯了嗓子便叫:“慕四小姐。”   慕绾棠见是左夫人,是素来交好的世家,也不得不过去。想了想,又带上了慕妍梓,到了左夫人跟前,笑着叫了一声“左夫人”,又为慕妍梓与左夫人进行了介绍。   难得看到了左仪峰也在这儿,他的脸庞有些像左仪堂,但却没有左仪堂那样的冷绝的气息,眉眼间也不过是相似罢了,没得什么在里头。   对于慕妍梓的介绍,这左夫人便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只是淡淡地应付了一下便过去了,却是赶忙拉了慕绾棠的手,眉目间都是高兴的笑颜:“这是你左大哥,如今也有了二十三了。”   左仪峰的双眉立即微微地皱了起来:“母亲。”   左夫人却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左仪峰面色不自然,两腮略微地发红,手指捏了捏小酒盏,将脸别到了一边去。   慕绾棠心思聪慧,自然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那左仪峰,估计着对方未必也是愿意的,索性便一直装傻,看看这左夫人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她倒是从未与这左仪峰有过什么接触。素来她便喜欢与左仪堂接触,左仪堂身上温润的气质是她最为喜欢的。今日近看了这左仪峰,倒是真与左仪堂有些相像,只左仪峰身上并无温润气质,多了一丝甘洌。   慕绾棠只笑道:“左大哥。”   左仪峰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慕妍梓,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到底是在官场穿梭的人,这一样瞬间便被压了下去。   却未曾能够逃脱慕绾棠流转的眼波。   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妍梓,只见后者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她的心中还因着左夫人方才对她的简短的略过而有些尴尬,眼下眼睛也是看向了别处,脸色有些红,怕是因着方才的那尴尬劲儿才如此,到显出一丝别样的动人来。   可显然,左夫人未曾注意到这一点,自个儿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却不知这里头的三人都各自存着自己的心思,对她的话都未曾入耳。   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也有各家小姐,慕绾棠也得去陪着说话。都到了接近了晌午时分即将开了午宴,尚书傅闫才携了一家子过来贺寿。   傅闫的女儿傅璟与慕绾棠是交好的,见她来了,慕绾棠赶忙上前嗔怪:“你倒是睡的舒服了,到了这般时候了才来。”   傅璟也是个大方的性子,笑道:“是我不对,一会儿我罚酒如何?”   慕绾棠故作不乐意:“酒是好东西,怎能做罚人的?一会儿自然是要罚你没酒喝。”   她这么一说,傅璟立即便苦下了脸,挽了慕绾棠的胳膊故意泣诉:“可不能这么罚人!老太太的寿辰可就是图了一个高兴,没了酒怎还能高兴的起来?”   慕绾棠夜市让她弄的笑了出来,才道:“行,那一会儿你就得给祖母多敬两杯酒。”   傅璟立即恢复的笑容,道:“别说两杯了,就是十杯也不是问题。”傅璟素来喜爱喝酒,与慕绾棠到算得上是酒友了。   “四姑娘可是偏心,有了这傅姑娘便将咱们撇开,旁日也就罢了,偏今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四姑娘可不得偏心去。”   如碧落一般的招摇笑声,就是碧落的异母妹妹黄碧瑶。碧瑶笑着上前,一边一个挽了慕绾棠与傅璟,道:“咱们也是好久才聚一聚的,可不能让你们两人自个儿舒服去了,撇下咱们一众姐妹。”   正巧,元锦走了过来,见她们都在,也是笑道:“众位小姐都在呢,已经开宴了,众位小姐都请上座。”   众人跟着走,傅璟却托着碧瑶走到元锦身边,问:“酒可是管够?”   元锦素来也知道这傅家大小姐最喜欢喝酒,笑着应道:“今儿可是老太太寿辰,酒怎能少得了?何况早便吩咐了,有傅家大小姐在的酒桌,酒可必得备足,傅小姐今日可放心喝了便是。”   傅璟这才满足地笑了笑,跟着去了酒宴。   午宴摆的可算热闹,众人在嬉笑间也吃完了一顿饭。自然了,这样能将京中官宦家的子女都聚在一块儿的机会,这些成天烦恼府中小姐少爷嫁娶问题的夫人怎么会放过?因此贺寿是一件事,借着机会相人,又是另一回事。   往常老太太的寿宴也极少会将官宦中的人都给请了过来,实是今年老太太说了得这么做,这才办的这般大。   吃了午宴,有散去的居多,但也有未曾散去的,如黄碧瑶与尚书傅闫一家。午宴完了,还有晚宴。   慕绾棠吃完了便带着慕妍梓与各家小姐说说话,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   (因为刚才上传的时候有点心急,所以把二十一错打成了二十二,看文的各位抱歉!原谅我吧!还有一章,英这努力码字去了~)   第二十三章 秀色可餐 更新时间2014-3-20 21:59:01 字数:1750  又是到了晚宴,客人又是一波接着一波地来。而晚宴的客人名单中,慕绾棠却看到自己想不到的人出现。   深紫色的蜀锦外衣,罩了一件黑色貂绒锦绣袍子,情绝之气中带着入骨的妖气,他的出场,便足以震慑人群。   慕沛赶忙迎了上去:“北太师。”   北太师恭敬地还礼,毕竟在朝堂之上,两人的地位相差无几:“左相。”   慕家与北家素来倒是没什么交集,但自小这慕三爷与北二爷就是挚友,还有京中的安爷,也连带着关系便好了起来。   北阑闫拱手作揖:“左相大人。”   左相看着北阑闫,笑着点头:“北二少爷自六年前便是名满京城,如今倒是愈发地有神采,只怕京中再无能越过他去的人了。”   北阑闫轻微一笑,早便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场内大部分女眷都是心中一窒。   而大部分之外的人,就是指慕绾棠,傅璟还有慕妍梓。傅璟对这样的男子自然就抱了欣赏的态度,却不至于到她们那般。而慕妍梓……正想着下午那会儿,左仪峰的话。   慕绾棠看着那众人瞩目的男子,他就像是一个天生头顶便顶着光环的男子,虽是美好的让人窒息,却遥远的让人不可触及。想到了当日在府邸,他耐心地与她胡言乱语了许久,眼底是比左仪堂更为明朗的笑意,不知怎的,心头有些不对劲。   北阑闫目光掠过了她,如同蝴蝶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慕夫人上前,将北夫人与北阑闫引入了宴席。他前脚方进去,外头的各姑娘嘴角便扬起了幸福的笑容,连着慕府的小丫鬟也是因着北阑闫的到来突然来了莫名的干劲。   黄碧瑶就在慕绾棠的身边,从心中真正地感叹:“天下还有能比他更好的男子?”   傅璟原是对这样的男人别有兴致,但今日她因着高兴,在午宴的时候喝的多了些,眼下虽是清醒了一些,但也还是迷迷糊糊。听了黄碧瑶的话,模糊地睁大了眼睛,问:“哪儿呢?”   慕绾棠赶忙扶了她,哭笑不得,便只好道:“你若是不正经些,只怕也上不了宴席了。”   傅璟这才端正了身子,但还是有些不稳,靠着慕绾棠,神志却已经在慢慢恢复了。扶着傅璟,带着一众女伴儿入了宴席。   她们身子方才坐正,慕绾棠便发现桌上的女眷又将眼睛定在了一处。她回身看去,却看到了父亲迎上去,也听不清是说了什么,只将来人引到了与北阑闫一桌去了。   那男子穿着浅色团锦,衣襟上什么绣法都没有,简单素了。他省着一双勾魂的凤眼,身上的气质不似北阑闫的清绝,多了一丝勾魂夺魄的气息。前方有一中年男子与他有五分像,而他却并未跟随那男人走,在北阑闫身边便坐下,两人开始谈起了天。   慕绾棠并未曾见过这男子,只觉得这男子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只好问了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的黄碧瑶:“那是谁?”   哪知黄碧瑶吃惊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却又仿若明白了什么,这才道:“这是安家的长公子安延琮。”   皇商安家,唯一的皇室供给者,财产多到不可估计,与朝中多数官员都有往来,虽为商人,在澧国的地位却也高。   何况这安公子生的一副好皮囊,更是让京中女子心神向往。   慕绾棠正坐着思量,元素却是过来,寻了她低声道:“老太太说请四小姐过去一趟。”   慕绾棠心中奇怪,也不能不过去,赶忙叫了如琏过来看着这傅璟,自己才去了老太太那边。   就在她走往老太太身边的时候,北阑闫与安延琮也自位子上站了起来,朝老太太的方向走去。   慕绾棠来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老太太方执了她的手,北阑闫与安延琮便到了老太太跟前。慕绾棠心中一声呐喊:估计是祖母想着给相人了。   可惜,这一次她却是料错了,这两人完全是自个儿走上来的。北阑闫拱了拱手:“老太太福寿安康,在下与延琮为老太太择了寿礼,这厢便送来,望老太太莫要嫌弃。”   慕老太太笑道:“你们随了父亲来,怎么还送礼?”   “那是父辈的事。”安延琮道:“我等的礼,是因着您是皖秩的祖母,这才寻了礼来送您。”说罢,便让人将礼给端了上来。   当真是端了上来。   慕绾棠也有些惊讶,那是一尊约有一足月孩儿般大小的玉菩萨,东西不大,雕刻的却是用足了心思,连衣袂处的一丝丝波纹都雕刻的栩栩如生,用的怕是软玉中的珍宝——羊脂白玉,质地极其细致,色泽干净剔透的如同一汪清泉一般。   软玉虽比不得硬玉,但这羊脂白玉却是比硬玉珍贵了许多。   众人都在唏嘘,虽是两位名公子一同送出的,但也算是大礼一件。   而就在众人唏嘘之时,却有下人来报,左三公子来了。   事情一件件发生的太快,慕绾棠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脑中只有一句话:“左三公子来了。”   (到这里,男主算是正式出场了~)   (眼看着快要断网了,赶紧将这一章完结,字数上有点少,大家不要介意哈~)   第二十四章 远方归来 更新时间2014-3-22 16:48:07 字数:2887  慕绾棠今日心中便是一直在心心念念着,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心里头却一直都在期盼。元素是小声些在老太太跟前说得,慕绾棠与眼前两家公子自是听得清楚。慕绾棠的脸上展现了惊喜的神色,北阑闫与安延琮却是相视不语。   自然,北阑闫也未曾忽视她眼中的惊喜。   慕绾棠的眼儿一直便盯着前厅门口,也忘了自个儿怎么就来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此刻也是高兴的,想和慕绾棠说得话也放了放。   终于,那一袭白衣的男子出现在了明亮灯光之下。璀璨灯火下,那自南邻归来的男子正温和地朝她笑着,那样的白衣飘袂,于明亮的灯火下交织成一道耀眼的风景。   慕绾棠看着,心中更是悸动。她原就离了老太太一些距离,正站在老太太与北阑闫安延琮之间。   左仪堂朝她走来,却只是稍稍地做了停留,那温凉的手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继续朝前走去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福寿安康。仪堂方自南邻回来,带不了什么好东西,特地回府洗了身上的污秽,寻了些还算上的了台面的东西过来,望老太太莫要嫌弃。"   慕老太太对左仪堂也是心下欢喜的紧,连连笑着说:"好,好。你这孩子最是懂事儿。南邻的事儿吃了不少的苦吧?"   左仪堂笑容温和:"算不得苦。"然后让人将礼拿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也见着那金缕衣,笑着道:"你来的巧,赶忙吃了东西,咱们一块儿到后园里头听曲儿。"   左仪堂点了点头,慕夫人上前来引了左仪堂去了北阑闫等人在的一桌,一桌都是各家公子,而慕绾棠一桌则都是各家小姐。   左仪堂温润的眼眸看了慕绾棠许久,这才随着去了席上。   看着慕绾棠的模样,老太太心中也大约有了答案。她笑着唤了慕绾棠一声:"绾丫头。"   慕绾棠回过神来,来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   眼下虽已然开宴,老太太却是坐在了高坐上,与众人要说有距离也不是没有。她放低了声音,问:"今儿可见着了,自个儿心中可是还中意仪堂?"   慕绾棠没想到老太太回来这般直白的一问,直弄得自个儿心中不适,脸也变得通红,嗫喏着不肯说话。   实在不是她害羞,而是她真的不知道给如何说。说是不中意,倒也不是;但说是非常中意,那也……   老太太却是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笑道:“你先处着,行与不行都是后话。”   慕绾棠也是无力反驳,想着今日总得是顺着老太太高兴的,便也点了点头。   左仪堂坐到了宴席上,虽是在席间谈笑风生,目光却仍旧似有似无地看向慕绾棠。北阑闫目光流转,时而撞上两人相视的目光,睫毛略微抖动。   这顿饭慕绾棠也是吃的心不在焉的,黄碧瑶是个最爱说笑的,早在她自老太太那儿回来便开始取笑她,因着知道左仪堂与慕绾棠的关系原本就好,更是有了话儿打闹。   而桌上都是各家小姐,本就极少出门,即便出了门也不如慕绾棠一般自由,都是有嬷嬷们跟着,哪里能有机会时常见到外头的男子?今日是慕府老太太的寿辰,可来的这一桌的公子哥儿,那个不养眼,那个不让人喜到了心窝子里去?个个都羞的低了头,状似不在意那边的情况,却都拿着余光瞄着那一桌风流男子,看到谁盯着自个儿这桌了,便又立即撇开了脸去。   这一个好好的寿宴,竟是让老太太给搞成了一个相亲大会。   吕家的五子吕袁今日也来了寿宴,在北阑闫左仪堂等人的光芒下,他虽是不甚开口说话,但却也未到了让人忽视的地步,反而有一些让人鲜明地注意到。   枢密使吕家是从前跻身三大家族之一的吕家旁支,吕家在先帝时期便已倒下,便是北家立即窜起,取代了吕家的地位。而这旁支已是四代之外,如今虽声势不如前头几家大,但这家却能在朝中继续站稳脚跟,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老太太既能看上这吕袁,也自然不是偶然的。   吃了饭,众人又随着老太太来到了后园,慕沛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严家班”,在此为老太太贺寿。   众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了,自戏台子后头便立即冲天而出一束五彩烟花,严家班那脸上涂了油彩的众戏子齐齐打着圈儿出来,搭成了一道人墙,齐声道:“给慕老太太贺寿!慕老太太福寿安康!”声洪如钟。   老太太自然心喜,碧落又是上前,笑道:“我虽是个不懂事的,但就自作主张替老太太点了首戏文。”   老太太道:“是什么?”   “就是那八仙贺寿。”又拿了戏文本子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只管点,今日就是闹到了天亮,这严家班也是撑得住的。”   老太太便有点了几首,又让本家的几位长辈点了,瞅了瞅在两丈外的左仪堂,碧落也是聪慧,立即便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赶忙叫了一声:“左三哥儿,快来一趟,老太太让你点戏文呢。”   左仪堂拿着那本子便点了首郭子仪祝寿。他是个正到好年纪的男子,哪里能喜欢了这咦咿呀呀的戏文?不过是循着老太太的心思罢了。果然,老太太听了又是连连夸赞他心思通透。   北阑闫静静地负手站在忽明忽暗的角落,彷若与这热闹喧哗的世界隔离了开来。他乌黑的眼睛始终未曾离开慕绾棠,坚定之中又是带了一丝寂寞。   安延琮如鱼得水地在慕府的丫鬟中穿梭,他那本就招人喜欢的皮囊更是为他加分。   慕府的丫鬟比起外头的来,个个都是极好,有的气度简直胜过了别家的小姐去。安延琮又是素来的风流性子,哪里能安份了?   安延琮与北阑闫都是生的一副好样貌,奈何北阑闫生性便是个不乐意与人亲近的人,凭她是谁也便自然而然地望而却步。安延琮却是相反的类型,素来都是来者不拒,便显得多了些人气。   看着北阑闫的神色,安延琮那永远带着笑意的凤眼酝了不明的神色。   唉,怕是如言望得美人心。   唇边又有了丫鬟递上来的酒,安延琮就着那丫鬟的手便将酒喝下,乐的一众丫鬟笑语莹莹,元锦与元瑜相视一看,见元素似要上前劝说,便赶忙拉住了她,道:"今日老太太寿辰,便是求个开心,她们如今正在兴头上,你一去少不的要争辩几句,倒惹得老太太夫人不高兴了。"   元素衡量了一下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叹气道:"这样总不成样子,好歹是慕府的丫头。"   元瑜道:"你随她们闹去,明日再罚便好。何况如今夫人定是也看在眼里了,明日她们也少不了什么惩治。咱们今日也只能让老太太高兴吧。"   元素这才作罢,又到了老太太身边忙碌去了。   左仪堂见老太太看戏文看得入神,元素又是回来了,便起身来寻了慕绾棠。   慕绾棠不爱看戏文,早便自个儿躲了到后头去与几位姊妹说话去了。左仪堂寻了她,叫了她一声:"绾棠?"   慕绾棠不回头也知道是他,留了姊妹们说话,自个儿跑到了左仪堂的面前,多少都有些担忧地问:"你在南邻,一切了都还好?"   左仪堂笑着道:"我如今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了,可还不好?"转而眉心微皱:"方才执了你的手,略微凉了些,身子可有不好?"   左仪堂自个儿从前身子并不好,后来才调理过来,久而久之,自己也是久病成医,手艺竟是一般大夫也比不上。   慕绾棠摇了摇头:"都还好。"   左仪堂牵了她的手,温言道:"可还记得去年时分咱们在肃桥头埋下的东西?"   慕绾棠本是将这事儿给忘了,但听闻他这么一问便又想起来这么一回事,立即笑着点头:"自然记得,怎么能忘?"说罢,牵了左仪堂的手便往肃桥那头跑去。左仪堂由着她牵了自己的手,温凉的手渐渐有了温度,笑意充盈,终是入了眼底。   有多少年,自己的笑意都未曾这般真实了?左仪堂自己也记不清了。只道是与慕绾棠在一起,他才能有这样的笑容。   而自他们身后,终是有一丝探寻的目光如影随形,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刮人。可惜此刻的慕绾棠却是没能感受到,左仪堂微微侧了侧头,余光对上了北阑闫嘲讽的眼神。左仪堂点了点头,这让北阑闫的眼中显出了惊讶的神色,不过须臾便恢复了正常。   第二十五章 酒缠人生 更新时间2014-3-22 21:56:51 字数:2588  肃桥是府里的一座桥,众人都在前头看戏,所以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离开了现场。   两人来到了肃桥头,找到了标记,慕绾棠正要弯腰去挖出来,左仪堂却将她拉了出来:“别弄的满身污秽。”   她正大大咧咧地说“不打紧”,却对上左仪堂的目光,那是从未有过的眼神,隐隐地透着某种情绪,在这昏暗的地方更是显得暧昧不清。他按着她的肩,轻柔地道:“我来就好。”   她却失去了平日里的力气,只得点头说好。多年后,她回忆此时的月光与他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才知道,他这一辈子,也只有过那一次,透露出这样的情绪。往后的日子,再也瞧不见他如现在这般的情绪。   左仪堂将东西挖了出来,是一坛酒。他拍净了上头的土灰,笑问:“咱们去哪儿喝?”   这是慕绾棠去年用了芍药泡出来的酒,她眼下也是嘴馋,直接拿开了上头的遮蔽,闻了闻,一脸满足地笑:“咱们就在这儿喝了便好。”   左仪堂素来都是随她的,听了她的话,也不顾自己是穿的白衣,与她两人便坐下,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后园。   北阑闫看着那在莺莺燕燕中穿梭的安延琮,抬步走了下去。哪知方才走了两步,却突然撞上一个人来。他下意识地扶住了来人,隐隐闻到了一股花香。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心中却已经明朗。   来人是静柔公主的女儿,刘钏瑨。静柔公主今日只出现了不一会儿便离开,护国公也坐了没多久,只这个女儿却是留下来,据说是她自个儿要留下的,也不知是为什么,静柔公主也素来疼爱这个女儿,只得留了两个嬷嬷下来。   她自北阑闫的怀中抬起头,因着喝了点酒壮了壮胆子,脸色也透着微红,眼眸也是亮晶晶的,脸上带了一丝羞赧的笑容:“多谢公子……”   北阑闫扶着她站好,微微一笑道:“不客气。”   下头的几家小姐看到刘钏瑨得逞的模样,恨得直咬帕子。北阑闫将手抚过她的发,嘴角含了一丝异样的笑容,道:“小心些。”   刘钏瑨心中更是激动,脸色更加发红,手攀上了他有力的小臂,轻声道:“方才喝了些酒,我又是酒量不佳,这会子却是走的有些不稳了。”   北阑闫却是抽出了自己的手,依旧是翩翩的笑容,语气中却略微地有一丝冷气,低声道:“小姐小心。”虽是一句关怀的话语,但刘钏瑨却是突然感到了凉意,让她的酒顿时醒了三分。   说完这句话,北阑闫便撇开了刘钏瑨,自顾朝着安延琮的方向走去。刘钏瑨一个人被晾在那儿,还未曾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顿时浑身一震。   几家小姐看刘钏瑨得逞,自然也都是跃跃欲试,奈何就是没了那个胆量,北阑闫走过她们身边的时候也只是敢呆在一边看着这他们心仪的男子。   安延琮见他来了,便不再与那些个小丫鬟打闹,凤眼却依旧招摇:“啧啧,对待女人如何能这般狠心?”   “我可曾做了什么?”北阑闫喝了口酒。   “眼下你这番动作之后,这刘小姐只怕就要让这几位小姐排挤了。”说罢,安延琮还故意流露出了一丝惋惜的感觉。   自然,北阑闫也知道他是故意的。搭了他的肩:“咱们先走了喝酒去如何?”   安延琮放下了酒杯,嘴里依旧在遗憾着:“这慕府的小丫头可当真娇俏,偏是你就是放不得人安生。”一边说着,一边便走去与慕老太太告了先行离去。   出了慕府,安延琮打发了小厮,北阑闫对着自己的车夫道:“一会儿你与父亲说,我与延琮同车离去。”说罢,也不管车夫说了什么,自顾便钻到马车里头去了。   马车一会儿便离开了官道,原是好好地驶在繁华街道上,安延琮原是在车里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了眼,喊了一声:“西闻。”   驾车小厮眼中透着沉稳,立即将马车调转了方向,往西巷的弄堂里头驶去。   西巷弄堂尽头,一通身漆黑的人儿立在那儿,见马车来了,身形也是纹丝不动。马车进前,就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安延琮与北阑闫下了车,那人这才单膝跪地:“参见两位主子。”   “不必多礼。”安延琮道:“如何?”   “南宁人手已是尽力,此行大约能收入八千余人;慕主子在前往东陵途中险些遇险,眼下已获救。”   听了这话,北阑闫立即眉目一皱:“怎么遇的险?眼下状况如何?”   “在东湖乘船时出了故障,全船沉没,边上的人将慕主子救上来,加之咱们的人及时赶到,这才幸免于难。眼下仍在昏迷中,但已无生命危虞。”   听了这话,两人才又是放心了一些。安延琮道:“西闻,你去查清楚,到底是……”话还未说完,北阑闫却是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不可。”   见安延琮有些愣鄂,又道:“西闻若是插手,岂不是让睿亲王怀疑?此事,还得东见与北箢自个儿去为皖秩查清才行。”   安延琮这才了然,他也是担心慕皖秩的安危这才突然少了些顾及。但他们若是有一个人插手了此事,那他们苦心营造的面和心不合的假象就会不攻自破,届时,睿亲王那边就会是一个大麻烦。   因着慕皖秩时常不在京城,所以四大护卫中的两人跟了他,还有一个跟着北阑闫的人是南毓,现下是京城舞坊的老板娘。   而他们眼前的,是翠延馆的掌事老板,罗迪。   安延琮同意了他的说法,道:“那你便先去,你离开翠延馆长久定是不行。”   罗迪听闻,应了一声,便立即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沉默了一阵,北阑闫道:“去舞坊。”   京城舞坊,官家聚集的地方。不同于南方舞坊,京城舞坊在京中也具有较高的地位,来着都是达官显贵,舞坊中的女子若是德艺双馨,并能得人举荐,便有机会踏入皇家,成为宠冠**的宠妃。   因此,也是有不少官家女子或是大商户人家的女子来这舞坊学舞,以博得一个好名声。   马车缓缓停在舞坊门口,今日的舞坊不似平日那般繁华,想来恐是因为天气冷了,还有今日许多官商都到了慕府的缘故。   北阑闫与安延琮下车便由专人引着到了内馆,素来跟着南毓的一小丫鬟道:“南毓姑姑今日无法过来,不过姑姑说了,北二爷若是希望姑姑插手,姑姑便插手,北二爷若是希望姑姑放手,姑姑便不干预此事。”   南毓是个心细的女子,素来都将东西做到极致的好,跟着北阑闫也有了些时日,也能大概摸清他的脾气。她也负责情报,今日的事她定是也知道了。   “若插手,她有什么打算?”   小丫鬟低首:“不必从前头入手,从睿亲王身上入手便可。”   虽是只说了这简单的几句,北阑闫却是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法子,便道:“若是她有把握,你便让她放手去做即可。”说罢,又将身上的一手指大小的玉笛拿下,放在桌上:“这是我的信物,你让她拿着使。”   小丫鬟点头,却不多话。   安延琮打了个哈欠:“唉,今日倒是烦闷,咱们回了去,好好睡一觉可好?”   北阑闫看了看窗外灯火通明的街道,眼中却默然地没有任何情绪。顿了许久,才道:“咱们走吧。”   小丫鬟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直到北阑闫与安延琮上了车,才离去。   繁华街巷,即便冬季也是不见人少。灯火通明,怕是也能亮到天明。   第二十六章 谁知女儿心 更新时间2014-3-23 14:03:38 字数:2277  慕绾棠将那酒坛子举了又举,然后才放下,悻悻地道:“真没了。”   左仪堂将酒坛子从她手上拿开,放回了原来埋藏的地方。将她有些醉醺醺的身子扶起,温言:“你回去休息吧,这一天也累了。”   慕绾棠有个最是好的地方,便是醉了不爱打闹,迷迷糊糊就能睡着。她自己也是站不稳,摇摇晃晃地靠着左仪堂,乌黑的发时不时蹭到了他的下巴,弄的他痒酥酥的,却也舍不得将她挪开。   看着这般不清醒的慕绾棠,左仪堂笑了笑,温柔地抚了抚她细腻光滑的肌肤,然后将她打横抱起,往沁月阁的方向走去。   慕绾棠安然地躺在他的怀里,却在一瞬间揪紧了他的衣服。喃喃低语了一阵,却让这怀抱她的男子脚步一顿。   已过了十五,月亮不再那么的圆亮,却清晰地照出了左仪堂寂寥的身影。一阵夜晚的微风拂过,激起了让好酒驱散的凉意。抬头看了看那皎洁的月光,又看了看怀里的人儿,拥紧了她的肩,继续朝前走去。   后园里头的戏文演的热热闹闹,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也尽数散去,累了一整天,所有人都是困顿的紧,慕夫人见慕绾棠不在也只当她是累了自个儿回了沁月阁去罢了。   元素元鸳服侍了老太太睡下,两人在外间倒是聊起了天。   “如今元瑜也太有本事了,咱们什么事儿可都得让她想着。”元素略微有些不满地抱怨。   今日那去说那几个丫鬟的事儿元鸳也已经知道了,冷然道:“还说呢,元锦姐姐倒是好说,这元瑜如今是太太身边的,咱们可不得矮了她一截?如今府里哪里有人能越过了太太去?”   元素赶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近了元鸳低声道:“你这话若是让老太太听着,该是要罚了。”   元鸳看了里头一眼,人本就累了,心头就更是烦闷的不行,便干脆道:“睡了吧,省的咱们多劳心,也不干咱们什么事儿。”   元素见元鸳无意与自己多唠叨,便也是意兴阑珊地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   慕绾棠揉着自己脑袋醒了过来,只记得自个儿昨日和左仪堂喝了酒,后来发生了什么完全就不记得了。看了看窗外,天也已是大亮,便喊了人儿进来给自己洗梳,然后去了慕夫人那儿。   问了如琏自个儿昨日是怎么回来的,如琏却说她也不知道,元锦还发动了人一块儿找,正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元锦却是终于想到了什么,进了她的房间一看,慕绾棠却是在床上睡的安稳,连被子都盖得好好儿的。   元锦自个儿也是喝的多了,见了慕绾棠安然无恙,也是放下了一颗心,加上前几日也是累着,今日便让如琏来当值。   慕绾棠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脸上莫名地一红,低头继续去往慕夫人的方向去了。   方走进一段距离,慕绾棠便听见了一些声音从俬月馆的外头传来,当即便奇怪:“这是什么声音?”   如琏也随着侧耳听了一阵,才道:“听着是元瑜的声音,但好似还有他人在。”   慕绾棠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带着如琏道:“上前瞧瞧去。”   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俬月馆的门口跪了几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元瑜正气的在责骂她们。见慕绾棠来了,这才上前道:“四小姐来了。”   慕绾棠还未及笄,因此早饭便每每都要在慕夫人这边吃了才行。她当即看了这情况心中便不适,双眉微皱:“这是怎么了?”   元瑜道:“昨儿趁着老太太的寿辰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夫人让说呢。”   “见不得人?”慕绾棠的眉头皱的更加深:“做了什么事儿这么严重?”   “唉,左不过是一些玷污了小姐耳朵的事儿,四小姐可快进去吧,这让小姐您看着也是不好。”   慕绾棠眼中微微有了讶异的神情,连着如琏这平日里不抬头的也是抬起了头,微微地挑了眉毛。元瑜这才好似感到了自己说了什么,连忙低头:“小姐恕罪。”   慕绾棠与如琏相视看了一眼,才抬脚往里头走去。直到她们的背影看不见了,元瑜这才有些舒了口气。她一时间差点忘了,这四小姐已然不是两年前的那位四小姐,也容不得她说这么放肆的话。方才她当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虽说自己是夫人身边的丫鬟,但若是这位四小姐真要发落她什么又有什么难的?   回想了四小姐的眼神,她身上都有些发毛。但又想到了如琏的挑眉,她却是心中不适,暗念:不过是个浣衣房出身的丫鬟,如今也非一等大丫鬟,也敢这样看她?想着便更是来气,更是狠狠地责骂了那些丫鬟。   慕绾棠进了俬月馆,与慕夫人吃了早饭。慕夫人见她难得起的这般早,也是含了笑容道:“今儿倒是起的早,都赶上与我一块儿吃早饭了。”   慕绾棠笑着说:“也总得有起的早的时候不是。”   慕夫人却没有再继续和她开玩笑,直接便问:“你祖母昨儿可是和你说了什么了?”   “就是问了那些亲事。”慕绾棠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些事儿总得母亲为我看看才算是好的,旁人说了那都不算。”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哪有不为自己的孩子好的?何况这个慕夫人对这个女儿素来就是最上心的一个,慕绾棠自然也是最孝顺她的。   “我倒是让人去了解了一番,你祖母选的这几个人倒是都是不错的孩子,昨儿年自己也看到了,你自个儿心下可有什么想法?”   她这么一问,慕绾棠心中便有些心虚。昨天晚上她光是顾着与左仪堂说话喝酒,哪里还见了谁?也就是北阑闫和安延琮她还见到过罢了,其他人便不用说了没见过。   慕夫人见她这模样,叹气道:“你祖母虽说想让你早些便择了人家,但我总不这么想,你自个儿若是不急,我们自然也不会逼你,但凭你自个儿能有个好的人儿便是最好了。”   慕沛与慕夫人是少见的开明,看慕府的三个儿子便可知道,这豪门大户的,极少会有人让人娶了这年岁十七以上的女子,可这碧落与燕蓉都是十七左右方才嫁入府里的,而那三子也是未曾成亲,足可见两位的开明。   慕绾棠坐到了慕夫人的身边,头靠在慕夫人的肩上:“娘亲不嫌弃,我便慢慢出嫁便好。”   慕夫人嗔笑点了慕绾棠的头,手却握紧了她的手:“哪有不嫁人的女儿家?他日你能时而念着娘亲,娘亲便已知足了。”   慕绾棠也心思聪慧,也是知道慕夫人的想法,只能是没有说话,也是握紧了慕夫人的手。   第二十七章 游玩之心不可阻 更新时间2014-3-23 21:37:40 字数:2578  天气已经渐渐寒冷起来,冻的人简直不想出门。慕绾棠在自己家里暖阁里,屋子里烘得暖,连一步都不想迈出门。   时间渐渐到了冬至,离冬至还有十日的光景,傅璟的邀请帖子已经到了慕绾棠手上。里头言之切切邀请她冬至出游,说是今年恭亲王弄了好些烟花,据说还要在瑶台办灯火会,让她一同去好好玩耍。   慕绾棠本是不想去的,但一听说还有灯火会便来了兴致,她本身就是爱玩闹的,自然也不能放过了这好玩的场景,立即便回了帖子应了要去。   方才回了傅璟的帖子,外头的婆子便又松了一个帖子进来。慕绾棠拿来一看,却是琚逸爵府上的帖子,可临落款却是左仪峰。她正心中奇怪,那婆子却先是开口:“老婆子自知将帖子拿到姑娘这儿来是不对,自个儿先请个罪。”   慕绾棠见她虽是个婆子,说话却是有礼的很,便笑了笑道:“您且说说,若是我没猜错,这帖子是给拢宇馆的是不是?”   “呦,到底是姑娘聪明。”那婆子笑道,然后叹气道:“是奴婢恰巧在门口那儿,见着有人来给那三老爷的三女儿送帖子,但心知这帖子落了拢宇馆的人手里便不知要如何了,心想着姑娘是个明白人儿,便送来给姑娘,是老婆子自作主张了,还请姑娘责怪。”   这老婆子到当真是个明白人儿,自然也是知道慕绾棠的心思定是不会计较这个,才敢拿了送过来,倒是个聪明人。   慕绾棠笑了笑:“还敢问您是那个馆里的?我的这沁月阁都是那些个小丫鬟,都失了您这样的沉稳。”   那老婆子赶忙惶恐道:“四姑娘说的什么话?姑娘房里的个个都是抵得上外头的大家小姐,哪里是老婆子敢比的?老婆子不过是拢宇馆的,平日里也见着那三夫人到底是如何对那小姐,这才想了法子来麻烦姑娘您。”   慕绾棠点点头:“你既是麻烦了我,我自然要将这事儿办成,只还未曾知道您的称呼?”   “奴婢唤作何拂,人都唤作拂嬷嬷。”   “可是福气之福?”   “姑娘抬举了。”拂嬷嬷道:“是拂去的拂,奴婢是贱皮贱肉,怎担得起福气的福字?”   元锦在一旁听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那嬷嬷偶然瞄到一眼,也瞧不准她,只得作罢。如琏则是在一旁低着头,也不说话。   慕绾棠笑道:“嬷嬷说笑了。还请您去请了姐姐过来,我与她说说这个事儿。”   拂嬷嬷点头领了命,赶忙出去了。   不一会儿,慕妍梓便过来寻她。慕绾棠让慕妍梓坐下,也不拿出那帖子,只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说话。慕妍梓让她给瞧的害怕,奇道:“今儿怎么了?你可是还好?”   慕绾棠只笑道:“姐姐可得老实交代了,祖母寿辰当日,姐姐与左家的那位到底是说了什么?”   她这么一说,慕妍梓的脸立即便红的同什么似的,立即底下了头。她虽是长了慕绾棠两岁,却比慕绾棠要容易害羞的多。慕绾棠见她不说话,也不急,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她。   慕妍梓见她这样,心知她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便只好红着脸道:“那日……他倒是邀请了我去游玩来着。”   澧国风俗便是如此,若是哪家公子邀了哪家小姐去游玩,便是有着那一层的意思,望结秦晋之好。不过见了一次,左仪峰便邀了她出门,可见他对慕妍梓是钦慕的。   慕绾棠这才将帖子拿出来:“姐姐心中可是做何想的?这帖子是有人替你拦了下来,我可是问了你自个儿。去或是不去,你也得给人回个帖子。”   慕妍梓见了那帖子,又见了帖子下方那端正的“左仪峰”三字,心头便涌起一阵暖意。忙拆开了帖子,一字不落地念完了他的字,脸却变得更红了。慕绾棠见她这样,心中自然也就有数,抢在她之前开口:“那我便替你回了帖子,说你一定会去。”   慕妍梓却赶忙拉住了她的手:“我……三夫人那儿该怎么说?”   慕绾棠不乐意了,冷着脸道:“她还能怎么着?如今这是在慕府,我要带人出去玩儿去,难不成她也要管着?”   “话是这么说。”慕妍梓叹气:“但总归是得经过她去,我能怎么办?”   慕绾棠也是没有办法。想了想,道:“那你与我一同去寻了母亲,母亲若是同意了,她还能一直抓着你不放?”   慕妍梓听了,立即欣喜道:“真的?”   不管怎么说,慕夫人是这府里的当家夫人,若是当家夫人都点头了,她那嫡母也得点头。   慕绾棠当即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慕妍梓开怀的不知该如何形容。她从前就已是担忧着自个儿的亲事,如今有了人儿,可就是怕迈不过自己嫡母那道坎儿去。   慕绾棠让元锦给自己寻了一件斗篷,披上便同慕妍梓一同去寻了自己的母亲去了。   到了俬月馆,慕绾棠拿下斗篷帽子,笑着对母亲道:“母亲,我有个事儿要与你说。”   看她这么笑意盈盈的模样,慕夫人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笑道:“这是哪家的帖子送来了?”   慕绾棠笑嘻嘻地挽了慕夫人的手臂,道:“是傅璟的帖子,邀我冬至出去看烟火去。”   慕夫人笑着点头:“今年的冬至恭亲王倒是要办个宴会的,届时在瑶台宴请众人赏花灯呢。从前恭亲王就是最有风情雅致的,冬至的这宴会定是好看的紧。”   慕夫人从前尚未下嫁慕沛时,与恭亲王也算是宫里交好的皇弟,这个皇子是当初最有才情的,自然也从未想过当皇帝。虽在京中有府邸,但却与慕皖秩一般时常游离在外,这会儿回来,就要在瑶台办灯会,定是好看的紧。   慕绾棠没见过恭亲王,却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王爷,这让她心中有些开怀,这样一个王爷办的宴会,定是好玩好看的。   瑶台是京城的著名风景,地方大得很,也是分成了几个馆阁楼台,有家山绿水,风景独到别致。慕绾棠光是想着都觉得心中欢喜的紧。   “那母亲可是也得去?”慕绾棠问。   慕夫人点点头:“恭亲王才遣人来,说是明儿要过来一趟,也邀请了咱们过去。”   慕绾棠笑道:“那可真是好。”然后将头一偏:“姐姐可也一同去吧?”   慕夫人也笑着对慕妍梓道:“是呢,这样好看的灯会,京中也是难得一见的,你可也随绾棠一同去,若是闲着无聊,与她一块儿玩耍去便好。”   慕妍梓当真是笑了,带着一丝羞涩地问:“当真……可以吗?”   “姐姐才不会无聊呢。”慕绾棠接了话,带着挪逾的笑道:“姐姐可也是接到了帖子的人儿,有人约着,哪里能无聊呢?”   “哦?”慕夫人这下到真是有些惊讶,笑问:“是哪家的?”慕妍梓简直让慕绾棠弄的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说话。   “就是左家的长子,左仪峰。”慕绾棠替了慕妍梓答。   慕夫人点头:“那孩子也见过几次,到也是还不错的。那届时便一同出去,我这便遣人与你父亲母亲说了这事儿。”   慕妍梓笑着点头应了,慕绾棠调皮地偷偷伸出食指与中指,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这个手势只有她会,她也想着这或许是前世的记忆中带着的习惯。慕妍梓嗔笑地看了她一眼,自个儿却也是笑的开怀。   慕夫人吩咐了元瑜,元瑜立即便去办了这事儿。慕绾棠挽着慕夫人,也拉着慕妍梓在慕夫人跟前磨叽了好久,一直到吃了晚饭,两人才回去。   第二十八章 闲适王爷 更新时间2014-3-24 17:28:18 字数:2684  第二日,恭亲王果真就带着福晋来了左相府上拜访。虽是带了简单的护卫,也是亲王出行最基本的随从配备,但也是人多。进了府邸,便见慕夫人与左相站在门口,见了他们也是要下跪行礼的,但慕夫人毕竟是恭亲王的皇姐,因此这样的礼数一概都免了。   恭亲王扶了左相,福晋亲热地拉了慕夫人的手,笑道:“王爷也才游玩回来,在自东陵回来的路上倒是遇见了慕三爷,听说也是往东陵去的。”   慕夫人笑道:“他就是个天生玩心重,倒是让您见了笑话。”   恭亲王倒是依旧称呼她为皇姐:“皇姐气色到好,想着回来便先给您报个平安,便来府上叨扰了。”   慕沛笑道:“什么话?王爷随时过来我等都是有空的。”   慕绾棠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王爷,睿亲王她倒是见过几次,但至少在她来到这里的时间里,从未见过恭亲王。在一旁福了福身子,恭敬有礼地道:“参见恭亲王。”   恭亲王与福晋都“咦”了一声,展开了笑容,福晋上前道:“这是四姑娘?长得真是越发的标致了,怎的……比从前感觉通透了那许多呢。”   恭亲王在一边点头:“也灵动了许多。”   慕绾棠也知道他们说的从前指的是什么,慕绾棠笑道:"多谢王爷福晋夸奖。"   这一番话说得大方利落,慕夫人笑着嗔怪:"都是多大的人儿了,依旧是没个正形的,女儿家的也是这么不害臊。"   慕绾棠笑了笑,恭亲王福晋笑着拉了慕绾棠的手,满眼都是笑意:"真是个好的,皇姐的女儿果真是不一般。"   慕沛见场面这般融洽,心中也甚是欣慰。慕绾棠见人时已不再是从前那副有些怯懦的模样,愈来愈显出大方来。赶忙便道:"且去里头坐着,备了好茶等您呢。"   大伙儿这才笑着进了前厅。恭亲王与福晋坐下品了一口茶,道:"左相的品位好,茶也是这般别致。"   左相笑着不说话。恭亲王的品位是最好的,京中哪有人是不知道的?等闲东西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   福晋对着慕夫人道:"昨儿王爷回来,我便去长山的福罗寺拜了拜,难得见了珈延师父得空出行一趟,身边的罗吉师父还问了您。"   慕夫人道:"我也是长久未曾去了,过几日等燕蓉过来了,我便去了那福罗寺,倒是得着人赶紧去打声招呼才好,免得打扰了大师。"   福罗寺是澧国第一大寺庙,现任主持乃是罗吉师父。罗吉师父一直待珈延师父为上宾,珈延师父在澧国的地位也是高的,即便是皇亲国戚在他那儿也是没个差别,素来都是只见有缘人。   恭亲王福晋笑道:"罗吉师父是明白人儿,一早便算准了皇姐近日真是百事缠身的。"   "这福罗寺的师父,算得当真是准的。"慕夫人道。从前便听闻过珈延大师,但他却极少为他人算得什么。   恭亲王早在慕沛的陪同下散步去了,留了福晋与慕夫人还有慕绾棠在一块儿说说话。   "皇姐如今那一众店铺生意可还好?"福晋问起了慕夫人名下店铺的事儿,她自个儿就是这店铺的常客,那玉器胭脂铺都是她素来逛的地方。慕夫人下嫁慕沛后,也有些店铺是在手上管着的,只是如今已经渐渐开始放手,交给了慕绾棠去做。   "如今也还好,日后做绾棠的陪嫁但也能登上台面。"慕夫人看着慕绾棠道。   福晋当即做了惊讶状,笑道:"皇姐可是说笑?这当陪嫁,只能是太给男方长了脸面,皇姐这是让绾棠日后有个保障可对?"   慕夫人的玉器胭脂铺子都是京城最有名的,这一年的收入都能养活整个慕府上下三年了。这爵爷侯爷的夫人们虽说也大多都有店铺,但却是没有一个能做了去慕夫人的一般大。慕夫人毕竟是皇族中人,一开头的生意便做的较为顺利了一些。   三人在一块儿说了好些话,慕绾棠只能道是着恭亲王福晋是个开明有礼的人儿。   留了恭亲王吃晚饭,连老太太也拄着拐杖出来了。慕府的一众人都见过了恭亲王,由慕夫人与慕沛陪着用了晚饭,到也是热闹景象。那二姨娘几次想要上前与福晋说话,都是让芙箬或是福晋身边的人儿给挡了回来,几次受挫。三夫人在一边看着,只能是咬牙暗怪这女人太愚笨。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饭的慕妍梓,双眉又是一皱。   慕妍梓应邀参加灯会的事儿她已经知道了,但既然大夫人已经同意了,她也没法子,也不敢太过为难慕妍梓,就怕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个蹄子,总得想个法子治治她。三夫人在心里暗道。   碧落在席上,虽平日里是个泼辣的,但端着是在恭亲王面前,也是不敢放肆,收敛了性子,只偶尔说几句玩笑话。吃了晚饭,恭亲王才携了福晋离去。临了还万般嘱咐了,冬至定是得来了才好。慕夫人笑着应了,这才离去。   恭亲王离去已然是有些晚了,慕夫人也让众人回去休息了。三夫人暗暗咬牙,这好的有脸面的都是让她们给占的尽了,自己什么都是没瞧见,恨恨地扭了身子‘回了房里。   三老爷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也觉得今日她着实不成样子,便开口:"今日可是恭亲王在,你也太没了个样子,居然还敢沉了脸。"   三夫人本就心中不快,听了她这话更是来气:"我就是沉了脸怎么了?你可瞧见了,连眼珠子都没朝咱们这儿转过一圈儿,谁搭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三老爷本是这么一说,哪知道她竟是牵扯出这么多话来,找你来到了慕府,他便已是收敛了在过,今日还被自己的妻子这般数落,心头自然不痛快,便也沉下了脸:"越来越没个礼数了?你要知道自个儿的处境。"   "嗬,如今与我来说这个了?从前怎么不说?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处境这回事儿?"三夫人更是不饶人,又想到了慕妍梓,心中就是不爽快:"那你那女儿也是胆子大了,竟是敢自个儿应了别人的帖子去!"   三老爷让她扯的心中一阵烦闷,气道:"好好的你牵扯到她做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让8啊自个儿出门?你就是这般脾气,我也懒得与你说。"说罢,甩了衣袖便走出了房门。   三夫人也是气的没了法子,摔了屋子里的东西物什又是心疼,便只得坐在那儿自个儿生了闷气。   恭亲王府。   恭亲王福晋道:"方回来便去见了皇姐与左相,可不得怎么想。"   恭亲王知道她说的是指睿亲王,拥了拥福晋:"如今我即便是个闲散性子,他也已经开始容不下我,我虽不想劳烦皇姐与左相,但左相若是不早日提防也是险境。"   恭亲王不过刚过三十,在一众亲王中显得年轻了一些。因着性子闲适,也只娶了一位福晋。   福晋虽是出身较低的官家女子却是心思通透,从未要求恭亲王什么,她自个儿在宫里多少也会受妯娌的排挤,却从未向恭亲王抱怨。原想着,若是这般能过一生,那便最是好,虽是相对难了些苦了些,但能活着才是最紧要。   可如今的状况却已然不一般了。睿亲王这般隐隐相逼,还假手对慕皖秩下手,恭亲王素来与这位侄子关系甚好,也不能不管。   好在慕府那边消息还瞒着,否则这爱子心切的左相与荣懿大长公主还不知要做些什么。   想了想,恭亲王到底还是觉得对不起福晋,低头带着些歉意:"到底委屈了你。"   福晋笑了笑:"好在皇后还顾着面子,也便不算太难。"   恭亲王看着她这般温和的模样心中便是一阵悸动,忍不住便低下头去,一亲芳泽。因在外许久没近女色,打横便将福晋抱起,在她的颈项厮磨。   夜色朦胧,寂寥孤没。   第二十九章 恩威并施 更新时间2014-3-24 21:32:42 字数:3516  自从那日接到了傅璟的帖子,慕绾棠便是成天心心念念着这灯会的事儿。可正念着呢,府上又是来了一道帖子。   元锦将帖子拿进来递给她的时候脸上笑得怪异,只说了一句:“小姐这灯会可有的忙了。”   慕绾棠原不知道她笑什么这么开怀,但接过了她手上的帖子后立即便明白了是为什么,自己脸色也是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那帖子的左下角,飘然写着“左仪堂”三个字。   但脸红过后,她便开始犯愁。冬至的灯会她定是要去的,但先前又应了傅璟,总不见得把她给抛下?但若是回了左仪堂不去,自己心中有多少都有些不舍。正左右衡量着该怎么办才好,慕妍梓又是来了。   这几日慕妍梓找她找的勤快,日日都来了她这里,怕也是为了省的听了嫡母的唠叨。   慕妍梓刚进来,便见慕绾棠有些愁苦的神色,便问:“这是怎么了?”   慕绾棠将帖子放好,道:“想着冬至的事儿呢。”   慕妍梓听了这话,笑道:“这还没到时候呢,妹妹竟是成日都要想着了?”   慕绾棠知道她这是在打趣儿自己,可自己心里也没心思与她回嘴。慕妍梓叹气:“妹妹倒是真想着开怀。”   慕绾棠听她这语气中似有些抱怨的成分在,便问:“姐姐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   慕妍梓叹气道:“倒也不是什么不顺心,只是我与左公子……到底是头一次相见,心中多少都有些怪怪的。”   “有什么。”慕绾棠挪逾地笑了笑:“咱们慕家的,出去还怕丢人……”顿了顿,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姐姐可愿与我一同见人?”   慕妍梓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愣问:“见人?见什么人?”   “我是说冬至。”慕绾棠来了兴致:“冬至那日咱们左不过都是应了帖子要出门的,咱们聚在了一块儿玩儿可更是热闹了,姐姐觉得如何?”   慕妍梓听了,觉得她这个注意甚是不错,便立即点头应了:“自然是好的,那样热闹的场子,可不就得人多了才热闹?只不知与你有约的都是谁?”   “也没多少人。”慕绾棠点着手指数了数:“不过就是傅璟与左三哥哥。”   提到了这个左三哥哥,慕妍梓的笑也开始变得不怀好意起来:“你最好别瞒着我,祖母寿辰那日我可是瞧见了,你与那左仪堂不知是去了哪里,而后便再也没见你了。”   慕绾棠此刻却是不饶人了,当即抬起了头:“我可是还没问你,祖母寿辰当日,左仪峰与你说了什么了?竟是弄的你这么些日子都是不对头的模样。”   慕妍梓在脸皮这一方面与慕绾棠相比又是差了一些,只一句话就让她羞的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能是红着脸说了一句:“当真是得理不饶人!”   慕绾棠笑着拉了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哪能呢。当姐姐是自己人才敢这么说话呢。”   慕妍梓这几日与她也是算得上熟络,玩笑开开便罢了。两人又是坐着说了好些话,慕妍梓才离去。   元锦为慕绾棠到了茶,笑道:“堂小姐如今与小姐可是亲近多了。”   慕绾棠笑道:“她在这府里本就有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我们本是堂姐妹,自然是该多照应一些的。”   “小姐可还记得当日将帖子送来的那婆子?”元锦突然一问。   当日这婆子走后,慕绾棠便让人传话给了拢宇馆的人,打探了这婆子的底细,不过说的也不急,让仔细瞧两日再来回报,如今倒是收到消息了。慕绾棠不疾不徐地问:“怎么说?”   “小姐是想先听了今儿这婆子的作为,还是想先听了咱们拢宇馆打探来的消息?”   慕绾棠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这婆子还来了?”   元锦冷笑道:“不光是来了,还来给自己求了个好差事呢。拿着当日的恩情,让我来问了小姐是否能收到自个儿的馆子里头来,说是在拢宇馆那样的地方做的很是不好。”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方才,您与堂小姐说话那会子来的。”   慕绾棠嘴角突然泛起一丝狠厉:“人呢?”   “还在外头候着,奴婢着人将她带去了偏殿,现在只怕是在那儿等着。”   慕绾棠将手上的被子捏在手里,等到杯子里的水逐渐变得凉了,才放下杯子,又让元锦将拢宇馆的人打探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心里更是有了底细,冷笑道:“走,咱们去会会这婆子,也让她主子知道,就这么点胆子,可别出来丢人现眼!”   元锦见慕绾棠摆出了这幅神情,便知道她不打算将事情就这么过去,立即也不敢怠慢,随着去了偏殿。   到了偏殿,那婆子立即便迎了上来,福身道:“姑娘安好?”   慕绾棠这次也是将阁里头的有脸面的都叫上来了偏殿,婆子见了这阵势便已觉得心中不妙,却是不敢声张,只能是硬着头皮在这儿待下去。   慕绾棠见了她依旧是笑眯眯地,问:“嬷嬷这是打哪儿过来?   那婆子见慕绾棠也是笑眯眯的,便稍微地放下了心思,笑道:“从拢宇馆过来的。”   “哦?”慕绾棠顺势坐在了那高团椅子上,周围站着一众有头有脸的丫鬟,她眼睛瞟向那婆子,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承了景园的情?”   听了“景园”二字,那婆子的脸煞时间一白,但到底能故做镇静,强自压下了恐慌,牵强地笑道:“姑娘说的什么呢?老婆子与景园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慕绾棠冷哼一声,声音虽是不大,但那婆子听了,腿一软,险些便跪倒下去。慕绾棠也不拿正眼看她,只道:“当年景园的一饭之恩,你倒是记在了心里,若不是你为景园的人做事,这般有情有义的人,我倒是真想将你收入馆里。”   婆子在慕府也是有些年头了,虽有些害怕,但心里也有数。慕四小姐虽也是有手段的人,但未必就有什么证据,便急忙跪下:“姑娘可冤枉奴婢了,奴婢与那景园的人当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你还当真是在慕府呆久了,明白了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个理儿!”元锦气得脱口而出。慕绾棠微微摆了摆手,道:“今日你最好是自个儿说了,您是老人儿,我也不想逼你说什么。但……”顿了顿,慕绾棠终于看向了她:“您要报恩,也有人要报恩不是?”   说罢,慕绾棠一个眼神示意,如琏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一个小子进来,待何拂看清楚了,却是自个儿在外头认的孩子。   何拂未曾嫁人,就在外头认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原也是个孤苦无依的,但既是承了何拂的情,自然也是心存感激。一进来,这不过十三的孩子便立即跪倒在慕绾棠脚下:“事儿都是我做的,与我母亲没有关系。”   慕绾棠虽是有心惩治何拂,但看着一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孩子跪在自己的脚下也不是个滋味,示意了元锦将他扶起来,让元锦在一旁安慰去,才笑看着何拂:“您这孩子可是孝顺的紧,我才遣人去说了一些话,他便自己赶着要来这儿。”   何拂早在看到自己孩子的那一瞬间便崩溃,听了慕绾棠这一说,脸色煞白地跪倒在地上叩头:“小姐可饶了那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奴婢的过错,当日承了景园的情,如今更是不还也不行。”   “那便都说说,你都为景园做了什么。”慕绾棠倒是愈来愈显得悠闲,更是让何拂心中焦急。   “别的也没什么,从前也从未使唤过奴婢,只前几日,说是让奴婢去景园一趟,便将这帖子交给了奴婢,还教了奴婢一些话,让奴婢说了与小姐听,又是想着让奴婢来您的阁里头做事儿。”   “还有别的没有?”如琏追问。   何拂连忙叩头:“再没有了,再没有了。还望小姐大恩大德,奴婢贱婢之身不敢奢望饶恕,但那孩子……还小,小姐可饶了他吧!”   “也不是不可以。”慕绾棠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你的孩子本就无过错,我何必迁怒他?但你,我自然是不能再将你放在拢宇馆。”   何拂一抬头,愣住,然后泪如雨下:“小姐若是要赶了奴婢出府,奴婢也认了!”   慕绾棠一努嘴,如琏上前扶了何拂起来,然后道:“从今以后便在沁月阁做事了,正好年轻的丫鬟需要个懂事的嬷嬷来调教。”   何拂不可置信地看着慕绾棠,心中没了底细,也不知道慕绾棠这是唱的哪儿出,愣在了当地。   见她仍旧是一副呆愣的模样,慕绾棠笑道:“我也是没个办法,不让你把事情给吐干净了,我也不敢留着你。吐得干净了,你才能安心为我做事不是?”   何拂这下才算是真的听明白了,眼中闪现了泪花:“奴婢……奴婢感谢小姐大恩大德!”   慕绾棠扶了她起来,道:“一会儿去拢宇馆管事那儿说一声,元锦这边自是会将你记下,从明儿开始,你便是我沁月阁的人儿了,但凡是入了我沁月阁的人,都得守我的规矩。”   何拂连忙点头:“别说是规矩,小姐的每句话都是规矩。”   “这便是第一条。”慕绾棠道:“在我沁月阁,便是不得时常对我马首是瞻。还有,除了老太太老爷夫人还有我,谁都不得使唤你,自然,元锦身为掌事,她的话你得时常听着点儿。”   她这番话的意思,便是在暗示何拂:进了沁月阁,就不能再为其他人做事。接着又补充道:“自然了,我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们去。”   何拂还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适应不过来,只能是声泪俱下地道:“多谢小姐大恩大德。”   慕绾棠见说她不见得有用,便也随着她去了。当初就是看中了她的那有恩必报的性格,才想着收了进来使。相信过不多久就会有消息传了出去,景园那位还不知要什么反应。   那样的小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不过就是想让三夫人对慕夫人甚至慕府不满,闹出什么风波来她倒是便满意了。虽是一眼便能识破的小伎俩,但放在她的眼里,若是不及时阻止,也能闹出大的风浪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第一次看到小绾同学虐人啦~虽然不是太狠,但毕竟对方也不是反派~~大家若是喜欢多多推荐多多点击多多收藏啊~)   第三十章 精明与糊涂 更新时间2014-3-25 14:03:19 字数:3157  第二日,慕绾棠将何拂收进阁里的消息已然传到了景园与拢宇馆,拢宇馆的自是气的不知如何形容,那三夫人又与三老爷闹了起来,动静倒是挺大,慕妍梓便整日呆在她这儿也是不愿回去。   元锦自外头笑着进来,见着慕绾棠便要说话,但却顾着慕妍梓在,收敛了一些,只笑着说了声:"堂小姐也在呢。"   慕绾棠一见她的神色心里便是明白什么情况,自个儿的心情也变得爽朗了起来。冬日的阳光本就稀少,今日这日头倒是更显得明亮了些。心情大好,加上早就收到了消息,说是二嫂今日便从侯爵府上过来了,更是开怀,拉了慕妍梓道:"二嫂便要过来了,我这也得过去母亲那儿一趟,你且坐着,待我回来再与你说话。"   慕妍梓却站了起来:"我也是该回去了,日日都出来本就惹得三夫人不高兴,还得让她好一顿说呢。"   听了这话,慕绾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她还敢说你什么了?"   慕妍梓见她又是一副不快的模样,笑着安抚:“到底是我的嫡母,总得说些什么。如今已是好了很多了,你也别放在心上,省的挠心。”   慕绾棠也知道慕妍梓说的有道理,可又不想看着她让人给欺负了,便好声道:“若是真有什么难的过不去,可记得来寻我。”   慕妍梓听了这话,心中自是感动。自从自己的生母死后,哪里还有人这般将自己的事儿放在了心上?可是得算的慕绾棠对自个儿最好了。她有拉了慕绾棠的手,顿了顿,才离去。   慕绾棠也是急着去慕夫人那儿,纵使有心想要让慕妍梓一同去,但她既是不愿,也不得勉强。   待慕绾棠来了大厅,却见慕皖刖与王燕蓉已经在了,今日连素来不大出门的老太太也在大殿,见她来了,慕夫人责怪:“明知你二嫂子今儿要来,怎么这么迟才过来?”   慕绾棠上前,道:“给嫂子择东西呢,这才迟了些。”说罢,又看了看燕蓉的腹部,眼神中隐隐有了欣喜的神色,问道:“大夫可是有诊断,是个男孩儿女孩儿?”   燕蓉看慕绾棠那神色,心中也是一暖,温婉地笑道:“绾棠你来摸摸,或是能感到胎动呢。”   慕绾棠看了看二哥,慕皖刖也是笑着点头,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燕蓉的肚子。燕蓉已是即将生产的月份,胎动自然比较多。感到了那来自手下一个新生命的胎动,慕绾棠突然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被融化了一般,即便未曾见到那孩子,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孩子保护好。   那是一种对新生命的喜悦。慕皖刖笑道:“大夫说了,八成是个女孩儿。”慕皖刖的脸上也洋溢这满足的笑容,慕绾棠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温和,当真是为人父之后,便会有这般的变化。   慕夫人笑着道:“女孩儿好,养的粉雕玉琢的,可不必男孩儿好看太多了。”   慕夫人自个儿生了三个儿子,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这也是左相与慕夫人格外宠着慕绾棠的原因。   元瑜上前来,见了大伙儿都这般高兴,也是自然地就将笑容挂在了嘴角:“夫人,玲珑阁已收拾好了。”   慕夫人点了点头,笑着对王燕蓉道:“就住在从前皖刖的阁子里头,比不上侯爵府的舒服,可便将就住着,待生产完了,再说也不迟。”   王燕蓉笑道:“母亲说的什么话,母亲这儿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   王燕蓉性子温婉,虽比不得黄碧落那般能说会道,但也存了一份温柔沉静的好处,在人中愈发显得出众,如雨后莲花一般。   黄碧落因着自己也是坐胎当中,一早便回了慕夫人说是怕是没法子来了,但届时定是择了好东西去玲珑阁内探探王燕蓉去。   “已派了人去了少保大人的府上,你母亲王夫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届时有你母亲伴着,咱们一家子人在看着,定是将你们母女都给伺候的好好的。”慕夫人笑道温和。   “母亲安排的素来都好,哪里什么伺候不伺候,倒是燕蓉麻烦了母亲。”   “这不久见外了?”慕夫人道:“如今还说这些。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些。”   王燕蓉听罢,便也只好笑笑。慕夫人想了想,又道:“如今皖秩那孩子也不在家,元霁便拨了给你使,有什么事儿,让元霁来回了便好。”   元霁原是潇湘馆的,一直都在慕皖秩身边伺候着;但玲珑馆的掌事是元鸳,如今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便只好先将元霁调了过来给王燕蓉使着。   王燕蓉点了点头,就在慕皖刖的陪同下王玲珑阁去了。老太太见她们走远了,这才道:“如今倒是都是好,燕蓉与碧落都有了身子。虽是燕蓉的胎先落了,但碧落如今有几个月了?只怕也是快了。”   慕夫人道:“可不是?燕蓉的胎估摸着年前便能落了,接着就该准备碧落的胎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她们的事儿忙完了,你倒是真该好好忙着绾丫头的事儿了。”   慕夫人与慕绾棠都让她这么一说心中有些奇怪,老太太却继续道:“要知道这绾丫头的亲事,多少人都看着。即便不让她早日定下,也得想个法子绝了其他人的歪念头才行。”   顿了顿,又继续道:“绾丫头昨儿将何拂收进了阁里,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一个婆子,你那儿伶俐的丫鬟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只今儿个早晨,三媳妇儿来给我请安的时候,却是多嘴了一事,便是绾丫头的亲事。”   慕绾棠听祖母这么一说,心中顿时有数,估计是和她自个儿的亲事有关。这事儿她并未让慕夫人知道,因此慕夫人却是一脸惊异:“什么?”   “唉。”老太太叹气:“子月,我知道你这几日忙着那街铺的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顾不过来,但府里的事儿好歹也得看着些,别是让有的人给撺掇了起来谋划什么事儿。”   慕夫人近段时日的确甚少顾及府里的事务,实在是因着临近冬至,许多店铺都已经开始结算,她又是东家,当然得前去顾着。   这也是慕府的家当,但却是慕夫人一手办起来的,因此外头街铺里头的人更是敬重这位慕夫人。还有成矫的一大片田地租金也到了该收入的时候,到了忙的时节,自然便是更顾不上府里的事务,听了老太太的话,她自己也是为自己的疏忽懊恼。   老太太却又继续道:“你也别太过自责了。绾丫头倒是个聪明儿的,自己也能想了法子过去。若不是她昨儿把那婆子收了,三媳妇儿只怕也没那么快便露出了马脚来。”   慕夫人看了慕绾棠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的神色。慕绾棠却是没有说话,眼睛看着地面,等着祖母再说下去。   “三媳妇儿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从来都是个贪财的,只怕如今是想着慕府的财了。我虽是个老太太,但心里明白,你们的东西,给了四个嫡生甚至是给了那旁生的都行,但给了沛儿的兄弟,却是说不过去。”   老太太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辜嬷嬷递上来的茶,又继续道:“家里头的生意可有些是让绾丫头接手的?”   老太太的这一问,又是让慕夫人惊讶了一番。老太太虽说算得上开明,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却从未减少过,如今竟然提出了让慕绾棠接手外头的生意,也不知算是老太太的一个进步,还是算是慕绾棠太讨老太太的欢心。   想了想,慕夫人只得据实回答:“街铺里的生意已经开始让绾棠接手,但城郊田地与玉器行的生意倒是还没。”   老太太道:“别瞧着我是个老婆子,事儿我也看的透。”说罢,笑了笑:“府里如今两个儿子都在外自个儿当官,还有个皖秩自个儿也是闲云野鹤,游离在外也有自个儿的产业,能顾及的过来的只能是绾丫头了。何况绾丫头处理起事情来也是有一手的,交给她也没错。”   慕夫人听了,心中自然不慎欢喜。她本就想将玉器行的事儿交给了慕绾棠打理,就是怕老太太说一个女孩儿家的不必管着这许多,这才一直没有让她插手。如今老太太都这样说了,也是时候让慕绾棠去玉器行熟悉起来了。   “那等年过了,玉器行的事儿也交给绾棠去做吧,这一年来帮着我处理街铺的事儿,倒是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慕夫人道。   老太太点点头:“这样才好,你也好专注府里的事儿,对外咱们自然得说这店铺还是你在管着,只咱们府里的人知道了便好了。”   慕夫人笑着应了。慕绾棠抬头,也跟着一块儿笑了笑,心里却苦了起来: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   老太太也是高兴了,见着将事务处理好了,便自个儿先回去了。   慕夫人高兴,当即便让芙箬去拿了账本器物过来,打算好好教慕绾棠这玉器行的事儿。慕府的收入,这玉器行占了很大的比例,自然也是重中之重。   慕绾棠看着兴致勃勃的母亲,也知道她是为自个儿高兴,便也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吞,脸上依旧是笑眯眯地听着慕夫人说着这有关玉器行的所有该注意的事项财务等等。   第三十一章 冬至(上) 更新时间2014-3-25 21:56:35 字数:2869  慕夫人将玉器行的事务也要交给慕绾棠着手,这消息在府里已经是不胫而走。景园的二姨娘听了,立马便不干了,撸了袖子便往沁月阁的方向来。   慕绾棠刚从慕夫人处吃了早饭回来,前脚刚进了沁月阁的门,二姨娘后脚便跟着进来了。见了慕绾棠也是一点怵场也没有,自己便去了正厅内的上座坐下。   慕绾棠懒得和她多做什么计较,只解了袍子,冷笑地看着这二姨娘:“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二姨娘看慕绾棠露出这样的冷笑心中便有些打颤,但仍旧是壮了胆子,道:“听说夫人将玉器行交给了你?”   慕绾棠最是讨厌与她这样的女人多费什么唇舌,不耐烦地说:“你若是为了这事儿来,自己去和母亲老太太说去,别来烦我。”   “什么?这老太太也同意了?”   慕绾棠翻了一个白眼,耐着性子最后说了一句:“我现在让你出去,你若是不走,可别怪我一会儿给你难堪!”   二姨娘眼下却是不干了,仗着自己是长辈,又想着慕绾棠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姐,还能拿她如何?便干脆甩开袖子撒起了泼来:“你手上管着那么多东西,分一间给我们之清又如何?”   提到这个,慕绾棠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前哪里没有给过她机会?去年慕绾棠刚接受街铺的生意的时候,是与慕之清一同接手的,一个管着左街的街铺,一个管着右边的街铺。哪知才不到三个月,左街的掌柜一个个都上报到慕夫人处,吵着不再接管。   街铺的掌柜都是从一开始一手提拔上来的,哪能让他们随便去了?慕夫人好言安抚了一阵,才敢问是怎么回事。   一衣铺掌柜立即不满道:“那小姐一来便要我们掌柜的将账本给拿着瞧,这倒也没错;可瞧了账本就说交给东家的钱太少,夫人您不是不知晓的,咱们素来都是四六分,可这慕小姐却是一下就要改成了三七分,我们从原先的六成了三不算,还得将所有的事务不论大小每日记了给她送去,这又是个什么理儿?”   慕府与街铺的关系一直好,素来都是只拿四成的;何况商铺什么事儿从来不用汇报,只每月上报一次财务上的事儿便好,因此所有街铺的人儿都是有着好的热情,慕府与街铺的关系也因此保存的很好。可让这慕之清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人肯干的?   慕夫人虽也是恼的很,但也还是顾着慕之清的脸面,只拿了一些其他理由让她放手,全让慕绾棠接了手去。这一年,慕绾棠倒是与街铺的所有掌柜都处好了关系,做事也是利落,很快便让街铺的人对她心服口服。   这二姨娘还敢来她这儿闹,她心里便更是不爽,也不想再和她啰嗦,上去便将她从那上座上拽下来,二姨娘还在愣神之际,慕绾棠喊了一声:“找了几个有力气的,把她给我拉出去。”   立即便从外头进来几个丫鬟,看着虽也不算壮的,却都是有力气的,一边一个架住了二姨娘,便往沁月阁外头拖了去。那二姨娘万万也想不到慕绾棠会对她来这招,顿时傻在了那里,直到自己让人给拉了出来,毫无情面地将她丢在了地上才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躁,赶忙爬起来,恨恨地看了沁月阁一眼,又对着外头瞧热闹的仆人喊:“看什么看?”   众人立即都是急忙便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们都知道,这二姨娘最不讲理,所以最惹不起。惹不起,总躲得起。   慕绾棠在喝茶,元锦笑道:“小姐这次总算是让那二姨娘瞧了好看,从前都是顾着是个主子,总给她留些脸面。”   慕绾棠冷哼:“倒是让她蹬鼻子上脸了。不让她知道厉害,还真当别人是好惹的?一般的法子对她也没用,直接将她扔了出去,方便又省事儿。”   元锦听了,也是点头。这二姨娘素来就是个泼蛮的主儿,不这样也没法让她知道了厉害。还没正式将玉器行交道自己手上,这二姨娘便敢来闹腾,若是不狠了心,倒是真要让旁人蹬鼻子上脸了。   日子便这么过去,一时间也到了冬至。   刚到了冬至,慕绾棠便兴奋的紧。这天天都还没亮她便已经起来了,连守夜的元锦都还是呵欠连天,为她梳头的手差点就将她的头给梳歪了。   这一整天慕绾棠都是焦躁的,慕妍梓取笑她:“这还没呢,人都已经成了什么样了?这要是到了灯会,这得给你栓了一根绳子,省的你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害的旁人没法和夫人交代。”   慕绾棠也不在乎慕妍梓现在这一刻的取笑:“姐姐莫说我,姐姐看着平静,私底下不知要如何期盼了呢。”   两人也就这么说说话,相互取笑了一阵,时间也差不多了。慕绾棠出行身边一直都是有元锦与如琏伴着,但慕妍梓从淮阳上来,本就没有贴身的丫鬟,府里给拢宇馆的丫鬟倒是也不少,但却也没有她的贴身丫鬟。想着一个小姐出行没了丫鬟也实在不体面,便点了伽林与何拂一同跟着她,两人又是选了袍子披在身上,这才出了门。   慕夫人与左相早已让恭亲王派的人给邀请走了,他们今日作为上宾自是要早些去,慕绾棠与慕妍梓是自个儿去玩闹的,自然也是迟了些去也不打紧。   马车一路行驶,或许是因着慕绾棠心中也是焦急,便感到这马车行的实在久了一些,一下车便立即朝着瑶台的第一大景——品臻园去了。品臻园是瑶台的第一大景,原因有二,一是因着它的建筑风格着实精巧,婷婷独立在水上,只一条通往陆上的路,两旁是从波斯弄来的一种透明的东西,也不知是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在夜晚时居然能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来,煞是好看。   来品臻园的人虽多,却也不是人人都能预定的到的,里头虽看着也是人不多,但等闲人也是进不去。慕绾棠也是拿着自个儿的身份才能订到这里头的一个隔间。   已是高级的隔间。   进了品臻园,立即便有穿着端庄的侍女迎了上来,也是有眼力见的,见她穿的是团锦便猜出了她身份的不一般,笑着道:“小的眼拙,竟是不认得是哪家姑娘这般俊俏,还请姑娘告知一番?”   慕绾棠素来不爱与她们计较这些:“慕府的四小姐。”   那侍女一听,眼中立即多了些恭敬的神色:“原是慕四小姐,您的隔间已是预定好了,小的为您引路。”   慕绾棠点了点头,便带着元锦如琏以及慕妍梓还有随从的伽林与何拂一同上了隔间。那侍女为她们备好了酒水,又布置了一下才离去。慕绾棠不忘吩咐了一句,让见了傅璟便赶忙告诉她,还有左仪堂与左仪峰。慕绾棠还未吃晚饭,下人们都留在了门口伺候,只一个元锦是大丫鬟才留在了里头。   慕妍梓见侍女走了,才低低地道:“原这菜馆里头的小厮,也可以是女的?”   慕绾棠笑道:“我可是觉得女子比男子要好看的多,连带着吃饭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女子赏心悦目,自然比男子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如琏却是打了帘子进来:“左长公子与左三公子到了。”   慕绾棠道:“快快让他们进来。”   原是想着左仪峰或许与左仪堂会有不合,但凭着当日左仪峰没有多自己有什么想法,反倒是转而向慕妍梓递了帖子这一点,让自己对他的印象好了起来,或许这个长子,与左仪堂关系又是能够稍微地好一些。   正想着,伽林在外头为左仪峰和左仪堂打了帘子,两人一同进来,慕绾棠还好,慕妍梓就在见到左仪峰的一霎那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去。慕绾棠笑而不语,简单地做了介绍之后,左仪峰也“自觉”地便坐到了慕妍梓身边。   慕绾棠笑了笑。左仪堂在她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饭定是没吃吧?赶忙叫了菜,过一会儿胃里可又要受凉了。”   慕绾棠太爱喝酒,导致年纪轻轻的胃也不是很好,左仪堂时常便记着这一点,喝酒不拦着,但饭一定是让她吃好了才会罢休。   慕绾棠虽是也习惯了他时常的这般关心,但听到还是心中一暖。左仪堂叫了侍女进来,点了一些菜,到都是捡了慕绾棠素日爱吃的点了。慕绾棠却突然想起来,这傅璟怎么还没到?   第三十二章 冬至(中) 更新时间2014-3-26 19:02:35 字数:3047  慕绾棠正想着,外头却已经响起了傅璟的声音。傅璟与碧落有些相似,都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人儿,也不用伽林替她掀了帘子,自己便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已经坐在了这儿,眼前还摆着一些酒,鼻子一皱:“绾棠当真是好不厚道,竟是自个儿已经开喝了。”   慕绾棠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空凳子,招呼她坐下,又亲手替她斟满了酒:“给你斟酒算是给你赔不是,你也别说,今儿最迟来的一个便是你了,可还有什么可说的?罚酒三杯算好。”   傅璟也是个爱喝酒的,自然也喜欢热闹,人多她不会计较,大大方方地喝了自己眼前的那一杯酒,才笑着道:“还说呢,这么多人儿又是怎么回事?”说罢,暧昧地看了一眼左仪堂。   左仪堂一笑,傅璟又是啧啧称赞:“都说什么北二爷啊白长公子啊慕三爷啊安公子啊多么的好,我瞧着,这左三公子可不也是好看的人儿?也不必他们差。”   傅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的这些话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左仪峰在一边听着,嘴角也露出了些笑容。左仪堂也是笑着应了傅璟:“在下自然比不得那几位公子哥儿。”   几人正在那儿说着话,先前的那侍女带了人进来,笑吟吟道:“让几位久等了,菜倒是都好了,这便为几位拿了上来。”话音刚落,下头的几个人就将端着的东西都给呈了上来,那一道道佳肴美食,直让慕绾棠挪不开眼。   将东西放下后,那侍女有礼地告退便离去。按理说得留着两人在里头伺候着,但几个人都是大家宅子里头出来的,自然都是带了仆人,若是真留下了几个人,那还真是显得挤得慌。   傅璟等人走了,立即便嘀咕了起来:“上回你祖母寿辰,我竟是喝的多了,让母亲足足罚了我半个月不许喝酒,还不让我出门。”然后又摆出了一副笑脸:“一会儿咱们可去哪儿逛逛?”   慕绾棠自己吃也是来不及,也懒得理她,直接白了她一眼:“你先吃完饭再说。”   左仪堂好笑地看着慕绾棠的模样,又是担心她弄脏了自己,在一旁给她铺了张帕子,才接了傅璟的话:“瑶台那么大,你们可都逛过了?”   一桌子的人都摇了摇头。瑶台虽大也有名,却是从未有人逛过多少地方。原先是皇族使用的,用以接见外国使臣等用途,到了先帝时期才渐渐对平民也开始开放,但也只是在如冬至这样的日子才行,平日里也是不能开放的。   左仪峰笑了笑,替慕妍梓夹了菜,道:“我们也未曾逛过,倒不如今日趁着这恭亲王的面子,好好地看看这久负盛名的瑶台。”   慕绾棠就是一个见了美食便挪不动道儿的,见了美酒便定是要喝的,眼下也是正好吃的开怀,便点头含糊地说:“去吧去吧,也好让我们的傅大小姐早日择了良胥。”   傅璟比她稍微大了一些,已经是十五的年纪了,也是还未曾婚配。听了她的话,立即便放下筷子,道:“你这小丫头,便是找了个如意郎君,眼下就来挤兑我了?”   慕绾棠在吃饭的时候一般不喜欢与人争吵,也附和道:“是是是,您倒是不着急,好好的冬至,改日到了七夕,看你还急不急。”   一顿饭吃的好生热闹,慕绾棠与傅璟两个人生生将原先有些僵的场面给弄的活络了。慕妍梓也难得喝了一些酒,酒一上头,人也开怀了起来。左仪峰与左仪堂身为男子,酒量自然好些,虽不至于如她们一般开怀,但心情也是愉快了不少。   几人笑了一会儿,饭也吃好了,傅璟道:“咱们也该去逛逛了吧?别是好容易出来一趟,竟是光在这品臻园喝酒吃饭了。”   慕绾棠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就你最爱玩闹。”   说着,自己也起身,叫了慕妍梓一声:“咱们去走走吧,恭亲王的灯会定是好玩热闹的紧!”   左仪堂道:“本朝头一次由亲王举办的灯会,加上恭亲王又是惯有闲情雅致的,自然是好些。”   左仪峰也点头应和。慕绾棠看到他们这配合的模样,心中便放下了。原是真担心着会不会有什么事儿,也担心着这两兄弟不合,但以此情况看来,这两兄弟的状况比她想的要乐观的多,慕绾棠也是放心了,笑嘻嘻地与拉了慕妍梓与傅璟便朝外头走去。   外头的拂嬷嬷见了自个儿的两位小姐这般模样,心中哪有不急的?也是知道慕绾棠还保持着清醒,才敢上前来与她说话:“四姑娘可还好?”   而那傅璟早就被自个儿的嬷嬷拉了去,见了慕绾棠,又知道她素来都是个有主意的,赶忙上前道:“慕四姑娘,我们小姐怕是已经喝的有些多了,再不回府,怕……”   傅璟远远地便听见了她说“回府”这两个字,立即便挺直了身子:“回府?回府做什么?我还没尽兴呢!”   慕绾棠也是知道傅璟的脾气的,安抚那嬷嬷:“好说还有我跟着,咱们这么多的人,也总能看着她点儿。嬷嬷可放心吧。”   那嬷嬷还是有些不放心,拂嬷嬷见状赶忙笑着道:“我们家姑娘素来都是有主意的,您尽可放心吧。咱们这些老一辈的若是跟着,也会惹得姑娘们不痛快,难得一个冬至,就随了她们闹的尽兴吧。”   那嬷嬷听了,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因着他们是五人出行,那些带出来的丫鬟仆从便一个都没让他们跟着,出了品臻园便坐了小船,一路欣赏这瑶**有的夜景,一边往“上穹苑”驶去。   为他们撑船的居然也是个女子,慕妍梓本也是奇的,但有了先前在品臻园的那侍女做先例,便也不再大惊小怪。五人上了船,慕绾棠扶住了有些摇摇晃晃的傅璟,险些害的自己也掉下水去,幸而左仪堂在后头扶住了她的腰,才堪堪地救了她。   那船娘常年便是在瑶台撑船的,见了五人,笑道:“小女子在这儿撑船已经两年了,倒是极少见到这般般配的客人。”   瑶台只是一个总称,若是从上空俯瞰,这瑶台就仿若是一个漂浮在水上的美景,总共分为三处:品臻园,上穹苑以及鹭天宫。这景观也是一处比一处要显得精致,但也是一处与一处不同。譬如今日恭亲王虽说是与民同乐,但民众也只能是在瑶台的最外围观赏,里头的景观,还是等闲人进不去的,这也是为何今日这般热闹,品臻园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原因。   里头也有不少船只在穿梭,在这夜景之中倒也显出格外的好看来。   慕绾棠朝那船娘笑了笑,走到了里头去坐下。他们选的并非是大的船只,五人坐下倒也是恰好,再不能多了人坐下来。   慕绾棠与傅璟两人在一块儿就是能不停地说说笑笑,带着原本有些内向的慕妍梓也开怀了起来,一船的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离得稍远了一些,一扁舟行驶在湖面上,船娘羞红了脸在摇船,在船的另一头立着一个欣长的身影,左手拿了一纸扇,右手拿着一壶酒,也不怕寒冷,就那么站在那儿。船娘时不时地看那男子一眼,船娘年纪也不过十八,见了这样的男子,哪有不心动的?更何况,还是三大家之一的白家长公子。   白弗岩眼光看向慕绾棠的船,听着里头隐隐传出的笑声,船身偶尔一晃,隐约见到一个绝美的侧颜笑脸,原本漂亮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喜静的他,却突然对这样的笑声不再厌恶。   那船虽是同向行驶,但对方的速度显然比自己要快的多,一会儿之后便听不见声了。   正暗自笑了笑,却又是与一方形拱顶的船只擦身而过,见到了安延琮闲倚在栏边,又见北阑闫看着自己,他素来笑着的脸上,实在是读不出什么情愫。白弗岩遥遥对那船上二人举起了手中的酒,安延琮挥了挥手,北阑闫也举起了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安延琮站在他身边,他们不过两人,却选了足够四人的船只。安延琮淡然道:“白家的也是许久未见了。”   北阑闫斜睨了他一眼:“从前京中倒是盛行过好男风的。”   在澧国建国之初,的确出现过这样的状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这样的现象已是少见,但不代表不存在。安延琮让他给呛到,脸色极其不自然道:“我喜好女色。”   北阑闫含了一口酒在嘴里,听了这话,险些咽不下那口酒。安延琮话方出口,便察觉到了自己不对。好容易将那口酒咽下,北阑闫才笑着道:“京中哪家的不知你喜好女色?”   安延琮自知理亏,在他面前提起那白家的就是他不对,这才让北阑闫这般轻而易举的给报复了。   安延琮正暗恼,北阑闫却突然喊道:“调头。”   船娘听了,立即便调转了船头。北阑闫笑着喝下了酒:“还想再去一次上穹苑。”   第三十三章 冬至(下) 更新时间2014-3-27 14:16:51 字数:2970  驶了也没多久,便来到了瑶台的第二景——上穹苑。这瑶台行驶的船有不同的样式,可大抵都有一点是相似的:四面都有些漏风。   北方冬季寒冷,过了冬至,瑶台便也不会再有船只行驶,因着湖面也是要结成了冰的。夜里的风有些冷,几个人的酒劲儿让这冷风吹吹,也多少都散去了一些,慕绾棠原先有些微醺的两颊现在也恢复了平常,傅璟也不再那么地吵闹。   品臻园不过是个吃饭的地方,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而上穹苑却是的的确确一个大的地儿。慕绾棠从船里钻了出来,左仪峰给了船娘一锭银子,船娘收了,眼看别处还有要坐船的人儿,便与他们告了别去做生意去了。   刚走上这上穹苑的陆地,慕绾棠便惊讶地“咦”了一声,傅璟与慕妍梓跟在她的后面,也随着看了自己的脚下,都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轻微的“咦”的声音。实在不是她们女孩儿家家的没见过市面,只是这脚底下的路段,都是在轻微地闪着亮光。在这夜里闪烁着悠然神秘的光芒,慕绾棠不知怎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海域的场景。   左仪峰笑着道:“这是从东海海域那儿寻来的,据说是那海底的好东西,须得有五六个壮年男子一同下去,还得是熟知水性的,千辛万苦才寻了一些上来,便用来做了这上穹苑上岸时的地面,就是这么一点点,当初也是不知费了多少壮年才能做成。”   左仪堂笑着接话:“这上穹苑可不小,即便只是在四周围了一些也是用了不少料的。”   听了他们的话,慕绾棠大概明白了一些。她从未见过海域,见了这幽光闪烁的地面便想起了海,可见这当真是海底的东西了。   今日的上穹苑算是热闹,在里头挂着好些花灯,里头人来人往的,各式各样的人儿都有。慕绾棠生性是个爱热闹的,见了这般热闹的场景,也是按耐不住,一边一个拉了慕妍梓与傅璟便走到了人群中,左右去看了那些新奇的东西,留下了“你们能跟着便跟着,跟不着咱们就在原先下船的地方等着”给左家的两个兄弟,便冲了出去。   左仪峰与左仪堂相视一笑,脚步却是不急不缓地跟上了她们。   三人都是平日里在闺阁中不怎么出门的,见了什么都觉得是新奇,左看右看的,却是觉得怎么看都不够。   左仪峰见她们这般玩的高兴,心中也是开心。看了自己身边的弟弟,低低地说:“难得你愿与我一同前来,虽然知道是为了绾棠,可我还是想谢谢你。”   慕妍梓害羞,在慕绾棠的回信中已经很明确地和左仪峰表达了出来。   左仪堂温和的笑容依旧没变,眼睛虽是看着慕绾棠,嘴里却在回答他的话:“当日南邻的事,你也为了我让夫人罚了,咱们算是扯平。”   当初得知要让左仪堂下南邻,左仪峰便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自个儿向皇上请了要去,却让琚逸爵知晓,那左夫人真是罚了他在外头跪了一个晚上才罢休。   左仪峰叹气:“自小咱们便是府里算是好的兄弟,可那年……”他顿了顿,看了看左仪堂,他仍旧是嘴角噙了一抹笑容,眼底却愈发的寒冷起来,仿若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雾。   “不提也罢。”左仪峰自己将话给接了下去。左仪堂道:“今日到底是开心的日子,别是提了其他什么。只那慕家的堂小姐,你可是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夫人?你该知道,夫人原先想的,是绾棠。”   “这样的事情,都是勉强不来的。”左仪峰道:“绾棠虽好,我却是一眼便喜欢上了妍梓,就如你一眼便定了是绾棠一般。母亲那边我自然会想办法说服,但求妍梓点头,慕家许可。”   “说的不错。”左仪堂道:“可你总得抓紧与夫人商讨。不论如何,一个女子的时光总归是等不起的。届时只怕慕家也会难做,你更是苦。”   左仪峰看着慕妍梓,人群中一眼便可瞧见的清丽容颜,略带了羞涩却已经渐渐开朗了起来。想起在慕府初见她的时候,还是一个让人说几句便羞的抬不起头的女孩儿,眼中似乎也有些情绪在,如今却是开朗了不少,连带容颜也变得日渐好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左仪堂才听到他轻轻地说:“我明白。”   慕绾棠正与她们兴奋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却突然瞧见一众人群都往一个方向走去,正好奇,便听着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道:“快去看看,听说有波斯来的人在买面具,可是好看。”   慕绾棠素来就对这外来的东西格外喜欢,听人说了“波斯”二字,立即便忍不住跟着人群走去,傅璟还好,慕妍梓简直是让她拖着在走的。等到了地方,人早已经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她们哪里还能瞧得见热闹。   慕绾棠急的跳脚,突然灵光一闪,放声大喊:“呦,哪位公子哥的银子呀?”   前头有人听了,立即便低头找起了那银子,一边口中还奇怪:“哪儿来的银子?”   慕绾棠却早便趁着这个空隙挤了上前,却又让前头的人给挡住了。慕妍梓在人群中不舒服,在她耳边说了声便自个儿出了人群,走到在人群外的左家两兄弟身边去了。   慕绾棠见状,又喊了一声:“哪家小姐的帕子荷包掉了?”   喊罢,赶紧低了头,生怕别人听出是自个儿喊的。在众人都低头寻荷包的时候,便一溜烟地蹿到了最前头。到了才发现,傅璟也早就不知所踪了。想着傅璟也不打紧,便自个儿在那儿看了起来。   傅璟也是让人流给冲了出去,找了半天才找到在人群外的慕妍梓,走了过来:“这么多人,绾棠到底是怎么挤进去的。”   左仪堂笑道:“她最是有办法。”语气中尽是赞赏与亲昵。   慕绾棠挤上去,只见一人脸上带着面具,华丽而妖娆,头上带了一顶纱帽,在最前方有立起的布,上头点缀这一些流苏,并未遮住那华丽妖娆的面具。为了配合面具,唇也涂成了妖冶的红色,身上穿了一过大的袍子,红白相间,却不是本国的打扮,一看便是波斯来的人。   那面具也不是平素见的那些简单的面具,而是似乎用了陶土做出来的,干净却美艳。挂着的两个面具,都是以白色作为底色。但有一个下头连着一张妖冶的红唇,还有雪白的下颚,若是戴在了人脸上,怕是会误以为是半面具,上头精致的细纹是用了金丝拉边的,构筑的妖冶华丽;而另一张面具虽也是白色作为底色,唇色却与眼部周边的花纹一般用了金色,与之前的比起来,更要显得神秘。   慕绾棠简直让这面具闪花了眼,几乎是第一眼,便喜欢上了那相较之下妖冶华丽的面具。那神秘的面具虽然也很喜欢,但毕竟前头这面具更适合一个女性。   何况,那完美的红唇着实吸引了她。她自个儿不喜欢涂唇色,但却一直都很爱红唇。看了这么多人,便心中明了,这面具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到手,当即便问:“您的面具如何开价?”   那带着面具的人看了她一眼,眼中没有任何神色,自面具底下瓮声瓮气地道:“若是能赢得我波斯圣女的欢心,便可得到。”   “那要怎么做?”   不知怎么回事,慕绾棠总觉得这个卖面具的人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那人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篓子:“我波斯信奉神物,蛇,也是圣女的代表。若这位姑娘想让圣女认可您,便得让这蛇缠住您的手腕。“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周围的人生生后退了三步。那些在外头瞧不着热闹的人还让挤出来,便更是骂声一片。   四人在外头,却不知道慕绾棠那儿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推出来的人群,以及听到骂骂咧咧的声音。   慕绾棠相对来说却显得更为冷静,看着那人道:“蛇可是冷血动物,在这冬季为何会不冬眠,而是来缠我的手腕?”   “因此,便更是要看姑娘的本事了。”那人说完,便看着慕绾棠。   慕绾棠倒是不怕蛇,只是蛇这样的动物在冬日都是要休息的,哪里会这么乖乖的听话?可心中又实在是喜欢那面具喜欢的紧。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我来试试。”   (上面提到的面具呢……嗯,因为前几天看到了威尼斯的面具,总共才九张图啊,简直看的我喜欢的不得了啊,所以就写到小说里来了,大家有兴趣的也可以去百度一下哦,真的是非常好看的面具,英这文笔有限,实在描写不出来有多好看~   还有,还是很老套的————求推荐及收藏啦~)   第三十四章 波斯人 更新时间2014-3-28 22:18:17 字数:2809  与波斯不同,澧国的人视蛇这样的东西为上等生物,不敢轻易招惹,但也有人存了鄙视的心态,认为蛇过于冷血。听到慕绾棠的回答,周遭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外头的人瞧不见热闹,却总听见里头的人传来一阵阵的声响,更是感到心痒难耐,想要上前几步却又上不去,直在外头急的不行。   那波斯人看了她一眼,这回是正正经经地看,然后漠然蹲下,掀开了篓子:“请。”   慕绾棠脑门一动,便想到了自个儿身上带着的香囊,有意将腰间的香囊摆了出来,拿出了一些粉末。果然,过不久,篓子里头便响起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三角眼的蛇便从里头钻了出来,倒三角的眼里闪着幽毒的精光。   慕绾棠本是并不怕蛇,但却真的让这蛇的目光给惊摄到,人也是浑身一愣。怎奈蛇已经闻见了她身上香囊的味道,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屈起的颈部,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慕绾棠眼下也是被惊到,原先以为不过是一个在这冬至博个彩,不至于当真拿了毒蛇来吓人的。眼前的蛇虽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但凭着那闪着精光的倒三角的眼,她也能判断出是一条毒蛇。   她知道事情或是不妙,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逃。毒蛇的攻击凶猛迅速,自己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么可能快的过这毒蛇的速度?   而就在她心中焦虑该怎么办的时候,那毒蛇已经展开了动作。周遭的人都是正为这花季少女的大胆而感叹,远处的左仪堂却突然感到了情况不好,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要上前去,便立即抬脚,往慕绾棠的方向走来。   前头都是人,几次三番地挤来挤去也让他心里甚是窝火,只一心想着快些到慕绾棠身边,心一急,便悄悄地使出了独门的步法,人虽然多,但也能前进的快些。   慕绾棠这边已经在心中直呼不妙,因为那毒蛇已经开始蠕动。左仪堂也越来越感到不妙,立即便朝前挤去,眼看着便要到了慕绾棠的跟前。   然而,就在慕绾棠以为自己要被这毒蛇给咬上一口的时候,毒蛇却不再搭理她,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当慕绾棠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了左仪堂怀里,只见左仪堂的脸色充斥着担忧,见慕绾棠愣在了那里,还以为她怎么了,便立即将她抱了出去。出去的瞬间,慕绾棠听到那个波斯人宣布了面具的得主。方才那蛇放弃了她,好似转而缠住了他人的手腕。   慕绾棠那时反应不过来,一是因着自己真的是给震惊到了;二是因着左仪堂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幽暗的眼眸突然就看到了她心里去。   直到听到了面具已经有了归属人儿,才反应过来,立即便想上前去,找那波斯人理论理论,可左仪堂却是一把拉住了她,仔细给她把了脉,才松了一口气。   慕绾棠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面具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他人,心中便没来由地闹起了小孩儿的脾气,一会子便不高兴了起来。   左仪堂见她脸色不对,也是只得哭笑不得,好歹唤了傅璟过来一道哄着,才算是哄得好了一些,肯跟着一道走了。   后头一男子站在波斯人的身边,将那金色唇色显得更是神秘的面具戴到了自个儿的脸上,看着慕绾棠那时而冒出的孩子气,面具下薄薄的唇也扬起了笑容。唤了小厮过来,将另一顶妖娆的面具交给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厮领命,立即便抛开了。   慕绾棠心中稍微地好了一些,却从后头追上来一小厮,来到她面前,将手中的面具交给她:“公子说了,姑娘是他见过最为果敢之女子,这面具,就当一个赠礼。”   慕绾棠一看,果真是方才两顶面具中的一顶,还是自己中意的那款妖娆华丽的面具。她虽是喜欢的紧,却还是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那波斯人说的好好的,面具该是谁的便是谁的。”   她又不认识那人,为何平白无故地送她?她虽是喜欢的不得了,但也知道,这样的东西是要不得的。   哪知那小厮却是不肯松手,仍旧将面具递上:“小姐也说了,面具已经是公子的,公子送与小姐,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左仪堂看了看小厮,然后也看了看那远在波斯人身边的带着面具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看着那人屹立的身躯,却突然明朗起来。见慕绾棠不肯收下那面具,便替她接过:“去回了你们公子,这面具,我们小姐喜欢的紧。”   慕绾棠心下奇怪,但想到左仪堂向来不会做什么过头的事儿,便也不再反驳,只在那小厮走后才问:“你为什么接了这面具?”   左仪堂伸手替她戴上了面具,这面具不似澧国的制作,戴上也得费一些功夫。等到戴好了,左仪堂才道:“你喜欢,自然就要拿来。何况这小厮说话也有礼,你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又有多少人见过你?想着也该是有缘人,才会将这面具送了你。”   慕绾棠戴上了面具,心中欢喜的很,便听了他的话,笑嘻嘻地拉了傅璟瞧,直到大家都说了好看,她才作罢。   而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则是一路注视着慕绾棠离开,左仪堂伸手,微微地揽住了慕绾棠的肩。那面具之下的面容上又露出了嘲讽地一笑,然后将面具摘下,对着那波斯人道:“您可愿去我那儿一聚?”   那波斯人点了点头,便将东西收拾了一番,随着来人去了。   神秘面具之下,不是那北阑闫又还能是谁?   北阑闫带着那波斯人上了船,安延琮在船上并未下去,见北阑闫带了一个波斯人回来,好看的眉目突然皱成了一团,待仔细看了看,却心中明朗。   待到人走的近了,上了船,安延琮才笑道:“慕兄!”   波斯人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面具,面具之下的脸庞,不是慕绾棠那外出游玩的三哥又是谁?   慕皖秩简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皱着眉头对北阑闫道:“好在你赶来,否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绾棠会出现他已经料到了,原先便是想着她身边好歹有个左仪堂,总不至于让她出什么乱子;但哪里知道她会对这面具这般欢喜,竟是不顾这毒蛇的危险,也想得到这面具。   面具是他去年时分在西域之地得到的,见着制作精良便拿了三顶回来,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毒蛇倒是他一直都养着的,一直都是亲自驯养的,但冬日的危险却并未在他控制之下,若不是北阑闫的出现让蛇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加之慕皖秩的引导,恐怕慕绾棠今晚当真是难逃一劫了。   北阑闫将面具拿在手上:“如今她并未出事,便已经是很好。”   慕皖秩将面具放下,坐在了船上。   安延琮道:“你如今回来,护国公那边可有消息?”   慕皖秩摇了摇头:“东陵那边还有人在假扮我,我到了京都,才乔装了波斯人的身份,混进了这灯会。”   “东陵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北阑闫低低地问。   慕皖秩严肃了面容:“从我自京都去东陵时,在京杭地带便已感到有人在追踪。便让人假扮了我,那水难的受害人也不是我,如今躺在东陵的人,也不是我。”   “这么说,你一直在京都呆着?”安延琮道。慕皖秩点了点头。   北阑闫也是心中一块石头放下,虽不如安延琮那般夸张地舒了一口气,但也能看出来他心中也是安下了心。   慕皖秩当初便派了东见跟着去了东陵,东见也没想到会在东湖动手,以至于险些全军覆没。而慕皖秩则是一直借藏身与北箢的茶馆,一边探听这外头的消息。而为了避免消息走漏,也未曾与安延琮北阑闫联系。   北阑闫面色有些凝肃,拿了那一寸长的竹制小管拨了拨烛芯,那火光跳动了几下,将船里的人脸色衬的忽明忽暗。过了一会儿,才道:“如今咱们内部,也是不干净。”   三人都是沉了脸色,这内部从未出现过问题,个个都是他们当初一个个选进来的,若真是出了问题,他们也都是精干,都是个不小的问题。   第三十五章 大师 更新时间2014-3-30 10:15:52 字数:3134  慕绾棠虽然拿了面具,但到底不是自己拿到的,心里也憋了一口气,但想着冬至是个好时节,便也开始了乐呵。   上穹苑的岸边停了好些船只,他们择了一条船上去,左仪堂拿了一文符:“去往鹭天宫。”   那撑船的船娘看了看那文符,脸上漾开了笑容,哎地应了一声。   这里的船只都是自个儿来做生意的,但也有规矩,除非是如左仪堂这般拿着文符的,否则一般人是不许往那鹭天宫去的。还有一种,便是乘了特殊船只的,如那红色拱顶船只,也是可以去往鹭天宫的。   船娘与之前不是同一个,这个相对较为擅言一些。一边撑了船,一边问:“几位这是头一次来咱们瑶台?从前也是没见过的。”   慕绾棠道:“倒真没怎么来过,船娘您在这儿可呆了多久?”   船娘笑道:“可当不起小姐的称呼,我家中排行老三,唤我三娘便可。三娘我十六便已经在这儿撑船了,如今也已经有七八年了。”说罢,又见了慕绾棠手中的面具,惊奇道:“咦?小姐这面具是从哪儿得来的?竟是这般精巧细致。”   慕绾棠举了举手中的面具,笑眯眯地道:“就是方才在上穹苑得来的。”   “这东西一看便不是本国的手艺,是北鲜的,还是西域的,或是南国的?”船娘问道,一边问,一边还是能将船只摇的稳稳当当。   “西域波斯的。”慕绾棠答。澧国对他过开放早就已是众所周知,时常便能在京城见到许多的异域面孔。瑶台自开放来,也是有不少的他国人会踏足,这位船娘既然已经在这瑶台撑船有七八年的时间,自然也是见过不少的。   船娘点头:“本朝毕竟是大国,想必这波斯拿过来的东西自然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了。这些年来,这他国人来的不少,可不就是因着咱们这是天朝大国吗?”言语中有着一种身为朝贡大国的自豪感。   慕绾棠理解她的心情,正想要搭话,左仪堂却抢在了她的前头道:“我国物阜民丰,他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说罢,又看了看慕绾棠手中的面具。   慕绾棠将东西拿在手上,也不对船娘作答。其实她也感到了这个船娘的不对劲,这里的人虽有各式各样的,自然也有能说会道的,但身为一个普通船娘,即便是见到他国人心中有着自豪感,也断断不会多加自个儿的看法,而眼前的船娘说起这些话来却是头头是道的,显然是个不一般的人。   傅璟早便自个儿跑到了船头去,过了一会儿,便开始叫了起来:“绾棠绾棠,快出来看,看那可不是鹭天宫?”   听着傅璟的声音这么兴奋,慕绾棠也是高兴的紧,立即便跑去了船头,只见一小的如同书上说的那蓬莱岛一般的大小的岛屿孤立的水面之上,虽也是灯火通明,但比起上穹苑品臻园等景观起来,就显得静谧的多。   船只渐渐靠近岸边,越是靠近,慕绾棠的心中却越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一种东西在牵引着自己,一步步朝前靠近,而握着面具的手也开始发烫。   一上岸,那船娘收了银子,又说了好一些话,这才离去。而就在他们上岸后不久,北阑闫与慕皖秩也变了装,上了岸。   暗处的人影一闪而过便消失不见。   “今儿可是冬至,那福罗寺的珈延师父素来冬至都会来鹭天宫的,不知今儿能否有幸见上一面。”左仪峰道。   傅璟一听立即活跃起来:“是呢是呢,听说珈延师父只见有缘人,当真是好想见见。”   慕妍梓今儿也算是玩的开怀,笑容也疏朗了不少:“既是大师,哪里就有那么容易便能相见的?”   慕绾棠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左仪堂轻轻地拥了拥她的肩,低声轻柔地问:“可是哪儿不舒服?”   慕绾棠摇了摇头,心中那奇异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刚才他们的讨论她也听见了,便笑问:“在哪儿能见着这珈延师父呢?”   “咦?从前在府里的时候,成天只说着自个儿不信这些的,今儿怎么就想要去见见了?”慕妍梓打趣道。   “从来都未曾见识过,也好让我这个见识短浅的大院里头的人儿见识见识。”慕绾棠笑答。起身慕夫人带她出门的次数也不少,更因着已经接手了街铺,自然是要时常出门的,在众多的闺阁中女子中比起来,也算不得见识短浅。   “往前走,见着唯一的寺庙,便是珈延大师的所在地了。”左仪峰道。一行人一听,都立即朝着前方走去。慕绾棠余光瞟见,慕妍梓的手与左仪峰的手隐秘地牵在了一起,两人虽面上都未曾有什么表示,慕绾棠嘴角却展开了一个笑容。   往前走了一阵,便见到了那寺庙,未曾有过冠名,只不过是一座寺庙罢了。慕绾棠眼下的心性却更是紧张,一直都在跳个不停。好容易不让其他人看出异样来到了殿门前,却发现殿门前也是众多僧众在守着,寻常人定是进不去。   傅璟第一个上前,问:“师父,请问珈延大师可在?”   那僧人“阿弥陀佛”了一声,有礼地答:“大师今日不在里头。”   慕绾棠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真的不在,何必这么多福罗寺的人守在这里?当真是明显不过的说辞,只是不让寻常人见罢了。   那僧人的话音刚落,里头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渐渐走出来,朝着慕绾棠等人施了礼,然后问:“怎么了?”   慕绾棠见他不过也就三十多的年纪,可看起来却是气度便不一般,僧人穿的是淡黄色的僧衣,而他穿的却是深黄色的僧衣,颈项上的戴着的佛珠也是与僧人的不一样,心里便想着,或许是哪位寺中的师父,道行较深。   “回住持,几位想求见珈延师父,但师父未必就在内,因此不敢放行。”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儿都惊愕了一下,几个人都是极少会去寺庙的人,就算去了,也不会想要求见什么住持之类的人,因此也从未见过这福罗寺的住持罗吉大师,更未曾想过,一个举国著名的住持竟是一个年仅三十多的僧人。   那罗吉师父道了一声“无妨”,然后对着他们道:“几位随我来。”说着,也不管他们有没有跟上,转身便去了内里。几人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错愕,但还是跟着去了内里。待一众人都坐下后,罗吉才来到慕绾棠的身边,对她行了礼:“请施主随我来。”   慕绾棠现在已经不那么紧张了,但她仍旧对这个地方有一种奇异的熟悉,听了这话,更是觉得熟悉,好像以前便有过这样的经历一般。她将面具放下,跟着罗吉师父便走。傅璟倒是觉得怪异,一把拉住了她,慕绾棠却对傅璟摇了摇头,示意她放手。   傅璟只好放手,一脸担忧。慕妍梓虽也觉得奇怪,但好歹这也是寺庙,也稍稍放心些,安慰道:“别担忧了,好歹对方是罗吉大师,总不见得能出事。”   她这番话说的却是一点安慰的力量都没有,四人在外头喝着僧人备下的水,等着慕绾棠出来。   慕绾棠虽罗吉进了一个禅房,只见里头有一个年约四五十的男人团坐的蒲团上,面色一脸慈祥,让慕绾棠一见便想起了家中的那具弥勒佛的像。   罗吉道:“施主,此乃我福罗寺的珈延大师。”然后对珈延道:“师父,慕四小姐带到。”   珈延点了点头,罗吉便不再废话,只留了她们两人在禅房。   慕绾棠站在那儿,见珈延一个劲儿地打量自己,也感到奇怪,身上也实在是累了,便直接坐到了珈延师父对面的蒲团上,笑问:“大师可是看出了什么?”   珈延大师也笑了:“许久不见,施主倒是变了许多。”   在这样的佛门面前,慕绾棠还是不敢有什么小心思耍的,虽然自己不信这些,但到底是存了敬重。听了这话,她的心便是一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天下万物,哪有不变的道理?”   珈延的表情未变:“施主可有困惑?”   慕绾棠本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没办法,又不敢把东西说的很明确,只好含糊道:“世间之人,大多都有困惑,大到皇上忧心国家大事,小到百姓忧心日子该如何度过,我自然也是有的。”   珈延的笑容变得更大,点头道:“施主果然通透。”   又是一阵沉默。这样的沉默让慕绾棠感到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大师面前什么都藏不住。过了许久,珈延才又开口:“施主乃有过往生之人,想必也已将心中事放下。”   慕绾棠的心又是一沉。虽然她知道这师父或许已经看出了她的来历,但两人刚才就一直在打太极,突然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让慕绾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在错愕过后,慕绾棠瞬间便冷静了下来,看着珈延道:“那么,依大师所见,我该如何才好?”   珈延闭上了眼睛,开始摇动手里的佛珠:“施主仍旧是施主,存换未变,世间百态,不过须臾。”说罢,便不再搭理慕绾棠。   慕绾棠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带着一些疑惑便走了出去。   这大师!话也不说个明白!   第三十六章 禅言 更新时间2014-3-31 21:58:00 字数:1720  慕绾棠从里面出来,傅璟见她出来了,立即便问:“是要你去做什么?”   慕绾棠笑道:“不过就是见了珈延大师一面。”   “不过?”傅璟立即叫了起来:“什么叫不过?那可是珈延大师,举国上下有多少人想见他呐!”言罢,有见了她身后走来的罗吉师父,立即便上前问道:“住持大人,不如今日也让我见大师一面吧?”   罗吉双手在胸前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若有心,他日前往我福罗寺也可见到大师。今日天色已晚,还请施主择日再谈。”   傅璟在这儿连连碰壁,也提不起了什么兴致。众人对这罗吉师父道了一声“多谢”便离去。罗吉见他们已经走远,转身朝珈延的禅房去了。   进了屋子,罗吉施了礼,珈延笑道:“那女施主可是走了?”   罗吉应到:“已经走了。”   珈延道:“吾心所依之非人。今夜注定不会平静,你且去门口迎了人吧。”   罗吉立即应到:“是。”   罗吉对珈延师父的遵从已经上升到了崇尚的高度,只要是他的话,没有不听的。早在今早往瑶台赶来的时候便已经说过,今天一定会有人来寻他,但他只见两位。慕绾棠他们并不是凑巧碰上罗吉寻看,而是罗吉一早便等着他们来了,好做个交差。   方到了门口,便碰上了一身波斯打扮的慕皖秩和戴着面具的北阑闫。见了是他们,施了礼,又将三人带进了禅房。   北阑闫将身子抖落了一下,尽量将身上的寒气抖落。留了安延琮与慕皖秩,自个儿踏步便进了珈延师父的禅房。他素来与珈延师父交好,也是有着五年前的缘分。   当初珈延师父在外游行,外头都是听了珈延师父的大名,却甚少有人见过他的容貌,因此在外难免有时受人刁难。   北阑闫小时也算是缘分,虽年仅十四,却已经有了好的身手,陪着同龄被封为“裕王”的六皇子夜詠裕在郊外狩猎。虽说皇子未满十六不得随意出宫,但詠裕自小便得了圣上的宠爱,何况晗贵妃去后,皇上对裕王的宠爱愈之弥盛,本朝也未曾有过年仅十岁便封王的先列,倒是让裕王取了这个先列。   裕王天性狂野,自个儿想着要前往狩猎,也不爱多带了人,只带了几个随从,叫上了北阑闫,风风火火地便去了。   那日时运不济,偏巧遇上劫匪,裕王随身的几个随从皆遇害,逃跑途中遇上了珈延,北阑闫眼见似要连累珈延,赶忙便站在他们的身前。珈延乃高僧,击退这些让他们伤的不轻的狂妄之徒自是不在话下。裕王与北阑闫也是因此与之得缘,也因着这层缘故,珈延大师才应了每年冬至时分会至鹭天宫,为见五位皇亲贵族。   北阑闫见了大师,也是恭敬的很,双手合十,依照佛门中人的礼数应了个礼。珈延笑笑,摆了棋盘出来。北阑闫也是笑着坐下,执了黑子便与大师对弈。   这是每年珈延惯用的伎俩,因着生了一双通透慧眼,总有那数不胜数的麻烦找上来,后来便想了这个招数,每年到了冬至,都让北阑闫与自己对弈,也好打发了那些个皇亲国戚。   屋内静谧,只能偶尔听见他们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棋子落在棋盘之上清脆声响。一局棋定,北阑闫笑着道:“多谢大师承让。”   珈延慈祥面目之上也无其他表情,留了慈爱的笑容。他对这位小辈也是素来喜爱的,与他也是同等待之。看了北阑闫好一会儿,才开口:“如今觉得如何了?”   北阑闫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笑答:“好了不少。”   “今日来了位女施主。”珈延道,面色依旧未变:“甚好。”   “可是三年前的那位?”   珈延如下却是笑而不语,只留了个模糊的笑容让他去揣测。好在北阑闫本也就是个通达之人,为人又是极其耐得住心性,也是不言不语地看着珈延。其实也不必等,他自个儿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过了许久,直到屋内的烛火明灭地跳动了几下,珈延彷若从睡梦中模糊醒来,对着北阑闫咕哝了一声,自个儿便往简易的塌上躺去。   那寥寥几字,一字不落落入北阑闫的耳中。   风雨不动,明若韶华。   这不似一般佛门中的话语,北阑闫饶是听惯了珈延这时常难懂的话语,也是猜不透这番话的意思。见珈延也无丝毫解释的意思,便只好退了出去,为珈延带上了门。   出了门,与罗吉应了礼,带着一直都未曾说话的慕皖秩与安延琮离开。   天色本就已经不早,让慕绾棠等人落下的仆从早在瑶台外头等的心头焦惶,见了她们终是从里头出来了,都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傅璟的嬷嬷,当下便口中“阿弥陀佛”了一声。   几人也算是玩的尽兴了,心中都感到有些疲惫,也便赶忙回到了自个儿的府里。   (今天真的要抱歉,时间仓促,写的短了一些,马上就要熄灯,先为大家奉上,断网之后会写存稿,明天会发布的尽量多。)   第三十七章 荣耀苦楚 更新时间2014-4-1 21:45:34 字数:2236  临别时,傅璟让自个儿的嬷嬷给带了回去,左仪堂与左仪峰则亲自送了她们回慕府。   临下车之际,左仪堂却突然牵住了她的手,慕妍梓已经下车,左仪峰也跟着下车,车内眼下只有他们两人,空气的流动都显得这般暧昧。慕绾棠感到自己的脸庞温度已经渐渐上升,却舍不得挣扎开那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指。   左仪堂也是不言不语,细长手指在她的手腕间辗转摩挲,指下细腻的肌肤让他几乎放不开手去。   慕绾棠再大方,眼下的场景也是让她心跳加速。她看着左仪堂微垂的双目,下一瞬,却突然感到一阵力道将自己稳稳的身躯拉偏,不过刹那间,整个人都跌入了一个散发着一股温和气息的胸膛,少年看似有些单薄的臂膀此刻却显得有力,双臂温柔地环绕着她的身躯,下颚靠着她的发顶轻柔吐息。   左仪堂身上也有些淡淡的气息,却不似北阑闫身上那微微有些醉人的气息,只是一股清冷的气息,似从他身体内部传出。   慕绾棠也好似沉醉在了这清冷气息之中,也不想挣开。   外头的元锦站着想迎了慕绾棠下车,却许久不见人下来,想着左仪堂在里头,也是不敢催促。直到时间实在耽搁的久了些,才在车外轻轻地喊了声:“小姐?”   元锦的声音终是打破了车内的静谧,慕绾棠“嚯”地一声自左仪堂的怀中起身,用短暂的时间让自己的面色恢复如常。左仪堂温和地笑道:“下回我再来。”   慕绾棠点了点头应了他一声,便自顾下车去了。慕妍梓见慕绾棠也下了车来,与左仪峰道了别,与慕绾棠两人回了府里。   回来已是很迟,慕绾棠本想去见见母亲,又是想着夜也深了,便自个儿回了沁月阁睡去了。   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休憩。下车时左仪堂的动作,心中便是没来由地一阵慌乱。怎么也是睡不好,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才是迷迷糊糊地睡去。   夜入三更。   北阑闫自床上“呼”地惊醒,摸了摸自己的额上,汗意浓厚。略微舒了一口气,才感到背部也有着粘腻的不适,屋内点着炉子,那粘腻的汗弄的他心头一阵烦闷,索性开了窗子,透透气。   方一推开窗子,屋外那北方特有的寒冷风气便扑面而来,直冷的让人一阵哆嗦。北阑闫却是仿若已经习惯这样的天气,双手置与窗柩之上,让这寒冷的风卷走自己身上的粘腻。   北方的风不似南方,南方的风,即便是再冷的气候里,也带着些水气;而北方的风狂躁干冷,一丝水气也没有。   北阑闫闭着眼,不一会儿便让风将自身的难受给带走,满屋原是让炉子烘的暖意甚浓也让这不过一瞬的寒风带走。感到或是真冷了些,北阑闫这才将窗户关上。炉子点的好,不一会儿就已经将这屋子又是烘的暖。   他来到桌前,拿起了桌上那制作的精巧的荷包,面色隐在暗夜中,瞧的不真切。   听到自西院传来的哭声,他唯有叹气,然后推开了房门,去往西院。   西院住的,是北家的嫡出夫人狄夫人的院地,也是北阑闫生母的院地。北阑闫一步一步走的有些急,越往西院走,路径便是越小。   原是应当有着当家主母院地的威严,可眼下,却只余了一座空落落的院地,因着不是时常有人来清理,院门处已然破落不堪,除了院子之大,已然不见当初热闹繁华的景象。   见了这院子,北阑闫下意识地便是眉头一皱。心想着自己的母亲,脚步也更是加快,几步便走完了悠长的路径,去往院内的主卧去寻了狄夫人。   进了主卧,他立即将手中的火折子吹亮。因着知道母亲素来怕黑,每每听见院内哭声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支火折子才去寻了母亲。才将火折子吹亮,便听到了那哭声渐渐停止,那带着啜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谁?”   北阑闫赶忙点了桌上那残余的只剩半支的蜡烛,才去见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孩儿来看你了。”   狄夫人见了是自己的儿子,帮忙便扑了上去,嗫喏地指着地上道:“这个……这个地方好可怕,有蛇!”   北阑闫原是心疼自己的母亲心疼的紧,往母亲手指着的地方瞧去,果真是一条青蛇,虽是没有毒性的,但府内的人都知道他母亲怕蛇,何况这寒冬腊月的,哪里就能有蛇出没?分明就是有人想要算计了她,却不敢伤了她的性命,只好这般折磨她。   此刻那蛇好似已经死了,他看了看母亲的手,有一些血迹,便心知是让母亲给弄死的,又是一阵没来由的心疼。   是那城府与心计都颇为深重的二姨太太,还是那刁蛮泼辣的三姨太太?   北阑闫胸口便生生涌上苦楚,渐渐充斥了他整个胸腔。母亲是疯的,从前便受了府里其他二位姨太太的欺负,后来,自己大了,分了自个儿的一个院子,便更是无法照拂母亲,时常在深夜前往西院来看望母亲便已经是家常便饭。   隐隐听见院门处有人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心中便再也憋不住这怒火,放下了母亲,使出了独门的步法,不过一瞬便出现在了那人眼前,待近了一瞧,是府里的下人,名唤什么他倒是不知道,可见不是熟脸。   那下人见北阑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吓了一跳,但也是缓过了神色,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二……二爷。”   北阑闫此刻身上散发的气息,着实是阴沉的很,那野猫也是远远地不敢靠近。眼下他怒气正盛,手便掐上了那小厮的脖子,指骨渐渐收紧。   小厮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想到他会盛怒,可却没想到他会动手,原先还挣扎几下,到后来便也是没了力气,渐渐眼珠也开始朝后翻。   北阑闫却没有再用力,松开了手,眼中的光芒危险更甚。   回去将母亲安顿好了,又命人将小厮绑了扔了仓库去。待做完这一切才回了自己院里,却也已经睡不着,索性起来,等着暴风雨的到来。   这么些年了,他也算是忍的够多了。若是他再不有所作为,只怕都认为他是个什么好欺负的,因着自己多年下来的声誉,也不敢太过招惹他,但却总是对他那母亲下手。   隐忍了这许多年,所有人都见了他北二爷的光辉,见了荣宠过盛的裕王对他的优待,见了他三公子的潇洒,而宅院之内的事务,外人又哪里知晓?他这些年的辛酸苦楚,却是外人都想不到也看不到的难以言说。   第三十八章 不明 更新时间2014-4-4 22:01:13 字数:2081  第二日早晨,慕绾棠又是昏昏沉沉的醒来。昨儿晚上又是做了那梦境,却更加迷糊,她也是想醒来而不得,生生让这梦魇折磨到了早晨。   早知道就该问那大师讨个法子,让自己不再受这般苦楚。慕绾棠心想。   元锦前来替她洗漱完了,待要前往慕夫人处时却突然“咦”了一声,慕绾棠道:“怎么了?”   元锦道:“昨儿小姐一直随身带着的荷包怎么不见了?”   听了这话,慕绾棠自己也是一惊,那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紧的东西,但也是身为女子的贴身之物,若是让一般人拿了也便算了,但倘若让那劳什子的什么人给拿了,怕是麻烦的很。想了想,慕绾棠还是道:“先别让母亲知道了,左不过一个荷包罢了。”   元锦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想让夫人烦心,也便罢了,随着去往俬月馆用膳。   用完了早膳,元瑜进来回报,但眼见着有慕绾棠在,却将话头收了回去。慕夫人却是无大反应,只拿了那苏绣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道:“有什么便说罢。”   元瑜得了令,也不敢怠慢,将事儿从头至尾道来。   “前些日子奴婢按着夫人的吩咐,去查探了一番,到底为何三夫人会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倒是有了一个别的发现。”说着,拿出了一块有些干涩的泥块儿,上头隐约透着一些印记。   慕绾棠上前一看,脸色立即下沉:“是睿亲王府的印记。”   亲王府印,不说整个澧国上下,京城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更何况是睿亲王的府印,他身为亲王,涉猎却众多,几乎在整个澧国都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坊间更是熟知他的府印。   慕夫人脸色更为阴沉,却已经是一言不发,只对元瑜道:“你且说下去。”   元瑜收起了那泥块:“旁的奴婢也不懂,就只得看着三夫人点。头些日子到还好,每日也就是和三老爷闹闹,再不是就是跟着景园那二姨娘去外头寻了那些个姨太太去,左不过也是为了那堂少爷的婚事,但就是前日,也不过是寻常出门,却不似往常走了正门回来,自偏门进来也就罢了,神色虽是平常,手却是紧紧抓着襟口,奴婢这才起疑,跟着走了一段路,只见那三夫人在偏院的一颗树下定住,左右看了看才将东西拿出来,埋好了才走。待她走的远了,奴婢才敢上前将东西挖出来看看,却见是一柄玉如意,见上头有印记,这才将印记用土块儿记下,来回了夫人。”   眼下慕夫人与慕绾棠都是一脸阴沉。不知怎么回事就能和睿亲王的人扯上了关系,这里头不知道还有什么情况在里头呢。   元锦芙箬都是在一旁一言不发,倒是元瑜说话了:“那依夫人小姐看,这该是如何?”   “先随了她们去。”慕夫人垂目看着那青砖地面,口气中没有半分情绪:“看她们能扯出什么花头来。”   元瑜脸上有了疑惑的神色,正待说话,慕绾棠却开口:“事儿明白了,你先出去。”   元瑜脸上蒙上一脸尴尬,她好歹也是个大丫鬟,何况是夫人身边的,从来也没有人会对她直接下命令让如何,也从未让人赶了出来。她心下又羞又急,纵使是个见过世面的大丫鬟,脸色也开始发红。慕夫人却是不怎么想要管这档子事儿,随了她们去,也不说话。   慕绾棠本是自己心中有事想着,见自己都已经开口了,元瑜却是依旧站着不动,心里本就烦躁,此刻却是对她更是生出了一丝厌恶来,皱眉道:“怎么,我的话就算不得话了?非得母亲开口才算?”   慕绾棠对下人从来一等视之,也不会说重话,元瑜从前做事一向有分寸,也从未得了谁的重话。今日在慕绾棠这里却是连着听了这重话,感到就是一股闷气缠绕了自己的心头,看了看慕夫人,虽没有什么表情,可也未说话,心中更是尴尬的紧,好久,才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慕绾棠心中不快,皱眉看了元瑜退出去的背影。待元瑜出去了,慕夫人才语气淡淡地说:“你怎么看?”   慕夫人对慕绾棠就是这样,平常时候只当是自个儿的女儿,宠爱的不行,但到了要商量正经事儿的时候,都是拿她当个正经可以商量的人儿。   “我只想着,这三伯母只怕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慕绾棠道。她这话来的不是没有根据,只是依着睿亲王的本事,怎么可能做的这般容易就让人察觉?这里头,说不准有什么猫腻在。   慕夫人对慕绾棠的推测甚是满意,嘴角含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转而又变了脸色:“不论如何,那三弟妹也真是大胆了。”   慕绾棠对三伯母插手自己的事儿也是觉得不满,但也不想给母亲添堵,干脆地说:“母亲若是觉得该给她一个教训,让我来便好了。”   慕夫人点了点头:“让她知道教训便好了,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明儿该是去街铺的几家掌柜那儿做了交接,再带你去玉器行那儿,也让那儿的当家认识认识你。至于这三弟妹那儿,先瞅着,其余的都再说便是。”   慕绾棠点了点头。眼下也即将到了年关,街铺那边的生意自然地就兴隆了起来,各家各户都在置办年货用以回家过节,整个街铺都是人丁兴旺。   因着到年关再交接未免有些不便,慕家虽短短几十年,却也在京中发展了根基,家业庞大,若是都等了年关再交接,就会有些忙不过来,所以每每这街铺的生意,都是最早进行交接的,分了成,拿了利,该回家的回家,该继续做生意的就继续做生意,倒也是谁都不碍着谁。   继续闲话了一阵,慕绾棠也回了自己的沁月阁。元瑜在远处正巧与慕绾棠打了个正面,慕绾棠心中却突然想到了方才自己对她的态度,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元瑜却是依照礼数行了个礼。见她神色如常,慕绾棠自己也不好再说点什么,只点了点头,便继续朝前走去。   自然也没有看到,元瑜那一闪而过的幽怨目光。   第三十九章 生意经 更新时间2014-4-4 22:31:02 字数:2098  太师北府。   没有北阑闫预先料想的怒斥责骂,太师北靖难得地派人请他去了自己的厢房。   让北阑闫抓起来的人是三姨太阁子里的下人,可三姨太愣说自个儿不知情,二姨太也只在一旁喝着茶,偶尔冷冷地与三姨太对上一句。   “也不知老爷是怎么想的,竟是怀疑了我,这样的事儿,也是我能做出来的?”三姨太气愤地对着身边的人儿道,眼下她与二姨太都被“请”进了厢房外的厅堂,因着抓到的人儿是三姨太的人儿,她不免也有些心虚。但素来就是个不服软的性子,何况在二姨太面前,更是不愿吃亏,只好摆出了一副强悍的模样来。   二姨太拿着巾帕轻轻地捂了捂自己的鼻子,轻蔑地笑道:“唔,哪儿来的穷酸味儿?”   三姨太的出身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一朝登天成了北太师的三房,不免有些神气,但三姨太最恨她人拿了自己的身份说事,虽如今她的父亲弟兄都靠着她的裙带好说做起了一些生意,但与出身尚书府的二姨太比起来却依旧是云泥之别。   三姨太顿时憋了一口气在胸口,想发却又发不出来,铁青着脸,半响,冷笑着回应了一句:“是啊哪能比得上姐姐的屋子里的药味好闻呢。”   二姨太只生育了一女,也不是长女,在府中排行第五,眼见狄夫人三姨太都接连生了儿子,连带自己的地位都受了威胁,心中也焦急,日日都喝着坐胎的药,整个馆阁中都弥漫着一股中药味。   听了她的话,二姨太也是极其不好受,也端不住自个儿的性子,冷然道:“别以为你生了个长子就能得意到天上去了,老爷并未惩罚二少爷,传话进了厢房,就知道老爷的意思了。”复而又冷笑了一声:“也对,如今二少爷对你那长子来说可是个太大的威胁,人家可是嫡生的儿子,在外头的名声有好,看看你们家的,又有什么得意的?我看,这事儿保不准就是你干的!”   三姨太正要反驳,却听到从厢房的门终于开了,北靖双手负在身后,眉头紧锁:“吵什么吵?一天都不得安份!”   两位姨太太见北靖发怒了,也住了嘴。北阑闫自北靖身后走出,屈身道:“那儿子即刻便去接了母亲出来。”   北靖“嗯”了一声,面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她如今状况不好,与你一块儿住虽说不合适,但到底是可以有你的照拂,你安排便好。”   北靖对这个儿子素来就算不上是宠爱的,最受宠的是长子北阑殷,北靖给他的机会也是最多的,虽说北阑殷的发展也算不错,但比起北阑闫来,依旧是逊色了许多。   北阑闫听了,立即应了一声便去照办。但在一旁听闻的二位姨太太却头一次心照不宣地焦急起来,却也不敢想北靖声讨些什么,只得暗自咬牙,怪狄夫人的好运气。   北靖的神色凝重,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   一大早,慕绾棠便让慕夫人叫醒,一番熟悉完毕吃了早膳后,便乘了车子,去往街铺的方向去了。   三夫人老远见了她们出门,心中好奇,拉了一个仆人问:“她们这是干什么去?”   那仆人本是有些慌张地在走,只三夫人只关注着那边,也就忽视了他的慌张。仆人稳了稳,道:“夫人与小姐这是去街铺做交接去了。”   三夫人从前在淮阳的时候也是见过生意场上的事儿的,从来都是带着儿子进行交接的,倒是未曾见过带着女儿进行交接,一想便明白了,慕绾棠这手里握着的权利,可大得很,也足可见慕绾棠的得宠程度了。   见她出神,那仆人便赶忙自个儿溜了去。待到三夫人回过神来,那仆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仆人躲在了一旁,拍着自己的胸口:“可吓死我了。”正是福生,他正接了慕绾棠的命令打探,前些日子脚上受了些伤,方才一不小心没停住,便从三夫人眼前擦过,索性三夫人没有怀疑,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当真是吓到了。   慕绾棠随着母亲进了街铺,所有的掌柜都在今天齐聚在头一家商铺里头,都等着见东家。   一进门,慕夫人与慕绾棠便让掌柜的引到了楼上,本是东家女眷该隔着帘子说话,但慕绾棠性子大方,素来弄不的这些繁琐的东西,直接便命人拆了。慕夫人也不是个迂腐的人儿,也不担心什么。   掌柜的给慕夫人与慕绾棠各上了一杯茶,笑着说:“这是今年南方新进的茶叶,据说是新研发的品种,我一看一闻,果真是好茶,又想着小姐素来爱茶,便想着将东西放着,等到今日请夫人与小姐品一品。”   这是西街第一家街铺茶铺的掌柜刘掌柜,对茶素来有研究,或许也是因着这爱喝茶的习惯,年近五十了依旧精神抖擞,也未曾有大腹便便的迹象。   听了他这话,慕绾棠心中一阵高兴,立即便端了那茶品了一口,只觉满口清香,一直绵延到腹里。慕夫人也端着品了一口,眼中绽放了一些惊喜:“这味道,倒是有几分像北鲜进贡的极品雪珍。”   慕绾棠也笑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但仔细一品,这后味倒是比雪珍更为浓厚,到真是好茶。”   慕夫人笑问:“这是哪家茶庄的货物?”   刘掌柜即刻答道:“是南浔曾家的增益茶庄的茶,说是新研发的一味茶叶,特先供了咱们慕家的商铺。”   慕夫人点头:“倒是难得的好东西。”却不再说话。刘掌柜知道慕夫人的意思,脸色上也有些为难起来:“咱们也不懂,夫人小姐那是素来娇生惯养的,品的东西也素来都是极好的,可这云茶味道上来说却不似普通的茶那般浓,且这略带苦涩的味道……”   刘掌柜没有再说下去,慕绾棠却心知他什么意思。大抵就是寻常人家未必就能品的来这好茶,怕销量不足,难以回本。   慕绾棠闻着茶香,那香味忽而钻入她的鼻腔,似有似无的香味撩拨她敏感的嗅觉。想了想,她突然道:“不如,就将客人定位为那达官显贵如何?”   第四十章 蹊跷(上) 更新时间2014-4-5 22:24:35 字数:1773  慕家不是没有专供达官显贵的生意,最为带着标志性的便是那玉器行,里头的东西,寻常人家哪里能买得起?都是那些个显贵时常去光顾着。但玉器行的位置就在东街中心,东街不比西街,日常也没这么多的人儿,但那里东西都是寻常百姓消费不起的,因此东街也得名“月街”,意味一个月也未必有多少人去,可就一家的店铺都足以抵得上西街半个街铺的收入了。   听了她的话,慕夫人与刘掌柜都有些愣住。西街素来是做起民间百姓的生意,价格又是公道,因此生意素来也好,也因着不那么繁琐,当初慕家才能拿下西街一半的店铺,而后慢慢将整个西街接手。   东街是三大家族与皇商素来看重的地方,皇商安家已是百年皇商,在东街的地基深厚,而在睿亲王的重权之下,东街如今已不再以安家为主体,而是分散的零零碎碎,京中豪门大户都各占了一块地头,慕家因着起步稍晚了一些,只占到了一间玉器行。可这玉器行也是人人眼红的产业,让慕家拿走却也没人胆敢有异议。   睿亲王在重权挫伤安家在东街利益的同时,却也将原先在亲王手上的田地交出了一半给安家,亲王手上的田地自是最好的,算来安家也不算亏损,便也不再计较东街的事。   慕沛也算是不一般的角色,起初有人对玉器行的归属有异议,慕沛先礼后兵,先送了西街两间店铺作为补偿,后又将布匹生意与对方合作,奈何对方却以为慕沛胆小怯懦,愈是变本加厉,说是不交出玉器行便不罢休。慕沛让那人惹得烦闷了,便动用了西街药铺的关系截断了那人的来路。那人原是东街掌着布匹与药铺的,药铺算是例外,哪条街都有,价格统一,断了那人药铺的来源,三个月便让他捉襟见肘,再动用了自个儿加在淮阳与各大绣庄的关系,同时断了他布匹的来源,五个月后那人便从此消失在京城。   说起这事儿,慕夫人依旧赞叹慕沛的果决。本是睿亲王有意为难,这般私下悄悄化解,自个儿的台面保住了,也在东街传了开来,一时间更是无人敢对着玉器行的归属有异议。   思绪回转,慕夫人想到当初就是拿下一个玉器行也是不容易,何况如今慕绾棠的举动。   慕绾棠也是眼睛低垂看着地面,微微凝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异常笃定地道:“就从茶叶入手,有好东西,就不怕没有人要。”   慕夫人却没有表态,自从让慕绾棠接手这些事务后,她一般不插话,但这次的事情。她却没有点头的意思:“先放着,让其他的店家过来汇报吧。”   慕绾棠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或许太过着急,让母亲顿时有些难以接受,也不着急,一一有礼地接了那些个掌柜的汇报,再由人做了交接。她们是下午时节过来的,等到忙完了已经是要到晚饭时节。   慕家母女两个好容易将所有帐事理顺,刘掌柜才敢上来,又给她们换了茶,笑道:“夫人小姐不如就在这儿用膳吧?一会儿小人托人去翠延馆买了菜式过来,也省的夫人小姐舟车劳顿。”   慕夫人想了想,身上确实也乏了,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又对下头的人吩咐了去府里回一声不会去用膳。   刘掌柜在西街可算是个龙头掌柜,与慕家的关系也算是最为近的。人坐下与慕夫人及慕绾棠聊了两句,便扯到了云茶的事儿上。   慕绾棠问道:“刘掌柜,这增益茶庄的云茶可还供了其余人的商铺?亦或是有其他人知晓这茶?”   刘掌柜恭敬地回应:“倒是还没有,咱们慕家是头一家。”   慕夫人知道慕绾棠心中想的,怕是不止这仅仅一家难得的茶叶罢了。增益茶庄虽有名,每年也是有进贡的茶叶的,只怕野心也不会小。   刘掌柜虽说是个龙头掌柜,但对这些事儿定是也不懂,他只能是一心扑在了茶庄的生意上。慕绾棠想着有刘掌柜在,许多事儿也不便多说,便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语气中带着点慵懒的气息:“哎呦,这一个下午可折腾人,何事才能吃饭呢?”   刘掌柜笑道:“已经让人去买了,小姐且等等吧。今年进贡的这些茶叶,小姐不如先拿了回府尝尝,若是好了,咱们茶铺不买,专供慕家也是未尝不可。”   慕绾棠摇了摇头,道:“这云茶我拿了三分之一回去,其余的便先余在你的铺子里,你也别着急出售,眼下年关了,派人去增益茶庄那边好好打点打点,好歹也是咱们素来合作的茶庄,别是在这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慕绾棠这番话说的来的蹊跷,可仔细一想,却也不无道理,刘掌柜赶忙恭敬地应了,道:“即刻便派人去了那边打点打点。”   慕绾棠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慕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也是满意的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这茶来的未免蹊跷了一些,别说刘掌柜,就是自己也未必就能感受到。关于这茶的销售,她也是完全相信她的能力。   正烦着肚子饿着,外头立即有人喊了:“掌柜的,饭菜买回来喽!”   第四十一章 蹊跷(下) 更新时间2014-4-7 19:58:34 字数:3045  听到这话,倒是慕绾棠实在按耐不住心性,早就食指大动的她眼巴巴地瞅着慕夫人,慕夫人也对她没办法,知道她就是抵挡不住一个吃食,笑了笑,道:“刘掌柜,用膳吧。”   刘掌柜低首应了一声,便让人将东西给摆了进来,也好让慕绾棠解了馋。   这一顿饭吃的慢,待到吃完,慕绾棠却又是玩性大开,央了慕夫人让自己出去逛逛去,慕夫人也着实经不住她的磨,便只好应了她的请求,但只一点:戌时必得回来。又知道慕绾棠或是玩的高兴了便指不定记得,又特地给元锦也交代了一遍。   慕夫人素来不拘小节,何况又一直宠爱慕绾棠,也是放心她一个人出去游玩的,这若是换了其他大户人家,哪里能随便便让女子出门玩耍的?须得有放心的小姐家人陪着,那才叫好。   年节时下,京城的气候已是呵气成冰,但街上却依旧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温暖的喜色。   澧国建国也有百来年,历代帝王对外都是采取以商言和的政策,极少征战。在这样的政策下,澧国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发展的壮大,也免于征战之苦。   繁华热闹的景象已经持续了数十年,慕绾棠看着这璀璨的万家灯火,心情在这寒冷冬夜莫名地爽朗了起来。   翠延馆虽说是饭馆,但却是整个京城最为显著的楼阁,那顶层已是建的极高。三楼虽作为安延琮自个儿的地儿,但四楼也是开放的,只是不是寻常人进的去。   夜詠裕品着溢言酒,他酒量甚好,又是个爱酒之人,时常便来翠延馆喝这香醇的难以言说的美酒。   北阑闫与之相对而坐,口中咽下了酒,眼光自开着的窗匛遥望到那繁华的街道,却突然让那闯入视野的棉锦袍子给擢住了眼界,只见她笑颜如面,满是孩子气的笑容,正拿着手里的东西逗身边的那丫鬟,笑容璀璨。   慕绾棠怎么知道这个?她正拿着手里的胭脂打趣儿元锦,好不乐呼。   詠裕斜眼睨了城楼下一眼,也不知这一个个花团锦簇的,他到底看了什么。看了看北阑闫的神色,只觉这么些年倒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样神情,他素来是携了一丝魅气入了眼底的,如今眼中倒像是拢了一汪温泉,温润雾气弥漫蒙住了漂亮的眼。   詠裕嘴角一笑而过,素来慵懒散漫却遮不住身上的贵气,与北阑闫大不相同的是,他的慵懒,他的散漫都如同一头闲走于世间的狮子,彷若此刻的闲适不过是暂时的休憩,待到爆发的那一刻,还不知要怎么让世间沸腾。   詠裕眼神散漫地扫过北阑闫所视的接到,却见了一个有些踉跄慌乱的身影,那身影似曾相识,竟是让他也是心头豁然一颤。即便是男装打扮,却依旧逃不过他的眼去,慌忙的身影与一棉锦袍子的女子匆忙相撞,看似道了歉,然后匆忙离去。   北阑闫与夜詠裕都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詠裕微一蹙眉便想到了那江南的柔婉,指骨微微收紧,一转头却发现北阑闫也是眉头微皱,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再看了看那街道上的女子,心中便也明朗了起来。   那棉锦袍子裹身的女子似乎并未被这轻微的一撞扫了自己的兴致,身旁的丫鬟上前来检视了一下身上是否是少了什么东西,两人又是有说有笑地朝东街去了。   北阑闫这才收回了视线,眼眸也渐渐变回了那幽黑漂亮的眼睛,却见詠裕含笑看着自己,他素来心性通达,自然知道詠裕眼下是什么意思,却大方的很,也是含笑回望他。   詠裕见自个儿在他这儿未必占得到什么便宜,便也不与他打官腔,直截了当地问:“不知是谁家的女子,也入得了北二爷的眼。”   指腹似沾了一些酒,指尖相磨,似是想将这酒挥发与指腹之间。夜詠裕也不急,待他总比不得旁人,虽自己贵为皇子,也亲自为他倒了酒。   北阑闫将那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春似酒杯浓,醉的海棠无力。”   “是《好事近》,棠……”夜詠裕略微沉吟了一阵,立即便心中明了,笑答:“慕家的女儿自然是好。”   “是好。”北阑闫似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便朝后卧去,在这特制的软塌上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斜卧,脸上恢复那有些邪气的笑容:“却不是我的。”   夜詠裕见他躺下,自己也突然感到有些累了,便盘腿坐在了软塌之上,笑问:“是哪个这么胆大,也学会与咱们北二爷抢女人了?”   北阑闫嗤了他一声,笑道:“哪里便成了我的女人了?”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唉,今日也着实累了,每每让你拖来总不见得有好事,都是折磨人。”   詠裕也知道,今日之事确实是辛苦了他,便好声相劝,半真半假地道:“好了,我知道你辛苦,改日我替你求了父皇,让他将我这表妹赐了你可好?”   裕王自封王之后便是更改不了这风流散漫的个性,时常不在宫中,慕绾棠进宫的次数又不多,与他自然是见不了几面。   只是见过,在大街上面对面相遇都未必能认得出来,方才詠裕认不出慕绾棠也算是正常。   听了夜詠裕的话,北阑闫却是当了真,道:“这样恼人儿的事儿,你也要做么?你呀,还是管好你自个儿的事儿吧,别是为我操心。”   詠裕听了这话,脸色却突然黯淡了下来。北阑闫见他如此,便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开口道:“可是江南出了事?”   詠裕却没有说话,自个儿一个人便喝了一壶溢言酒,口中微微有着干涩,艰涩地笑着开口:“她才多大,能有什么事儿?只是如今,你也得照看照看东街的生意,我不过是个皇子封王,东街的生意我已经不便插手,如今护国公与太后介入,你定是要好生看着才好。”   北阑闫也不再多话,他素来也不是话多的人。眼光再次投入了繁华街道,却已不见了那能够摄住自己目光的身影。   东街。   今日因着街铺的事儿实在是忙的太晚,本就因此慕夫人也打算还是年后在带她来见了玉器行的掌柜。她想着左右都是要去的,不如今晚也去瞧瞧。   东街她也常来,进了玉器行,虽她未曾正式与掌柜的见过面,但玉器行的掌柜赵掌柜实在是个聪明人,也知道慕府的外头生意都是慕夫人打理,慕夫人又是极其看重这小姐的,指不定日后他日日汇报的对象就是这个小姐,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赵掌柜迎了上来,慕绾棠立即笑道:“掌柜的,玉器行可是新进了什么东西?”   赵掌柜知道这慕四小姐的眼光素来精巧独到,想着前些日子新进了一藩贡的和田玉,色泽透亮,赵掌柜自个儿便是玩儿玉器的行家,当日一见这和田玉,却也是心中暗暗感叹,这般好的玉,当真是世间少有的。   立即便应了慕绾棠:“前些日子新进了和田玉,小姐可要看看?”   慕绾棠笑道:“今儿便罢了,我只是过来瞧瞧,改日再将这样的好东西给我瞧瞧,若是又去拿了出来,可费时候。”   玉器行若是不是摆在台面上的玉,便是在东街另一头的库房里头,这一来一去的,又不知要费了多少时候。   赵掌柜也拿不准这四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也只好陪着逛。才过了一会儿,慕绾棠却又笑道:“好了,我再去其他的地方逛逛,掌柜的您先忙。”   赵掌柜又让她弄的摸不着头脑,只好送了她出去,才问了身边的一瘦小男子:“路儿,你说小姐今儿是怎么了?”   路儿嘴里叼了根稻草,嘴里“啧啧”了几声,道:“旁的不知,只这慕四小姐出落的真是好看,我看那尹家的小姐,怕是要被比下去了。”   赵掌柜听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啐了他一声:“就知道看这个。”   路儿也不恼,赵掌柜和那金大婶一样,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儿,嘴皮子厉害的紧,心更是软的紧。   慕绾棠在东街的每一家店铺都是如此,只进去逛了一会儿便出门,什么也不说。东街的店家大多认识她,也不会说了什么,只她吃准了几家是自己的姨夫护国公的店面,却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稍看了看便不再说话。   逛完了这东街,慕绾棠似乎是很满意,坐上了在街口等着的车,赶着便回府去了。北阑闫见她终于上了车,心终于放下了些,微微有些嗔怒:一个女儿家,也不知道危险。   夜詠裕拍了拍他的肩,朗声道:“走吧。”   北阑闫方感到回过神来,跟着便走了。他们一个回了自个儿的王府,一个回了父亲的府邸,裕王府与太师北府相隔一条官道,到也还算顺路。两辆马车并肩而行,车内的人却都没有说话,车外驾车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都只专心与赶路,其余什么的也不干他们的事儿了。   第四十二章 心性 更新时间2014-4-7 22:01:48 字数:2608  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未可知,因此她也不敢贸然下定论。而关于自己今日那般笃定地说要将云茶的客人定位就在达官显贵,却不是说说而已。不论结果如何,这一条路她算是走定了。   今日特地去东街的店铺都逛了一圈,她可不是白去的。   元锦服侍了她躺下,才退出了门外。慕绾棠这一觉睡的倒是香甜,整夜无梦,人都感到清爽了许多。   第二日,慕绾棠见了母亲,慕夫人待与因着赶在戌时之前便已经回来了,慕夫人也没有太过说她什么,天色也已经晚了,便让慕绾棠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东西明日再讨论也好。   慕绾棠今日虽说是看着在东街的店铺里头闲走瞎逛,但却是在心底记下了一些该记下的东西。   增益茶庄素来也不是专供他们慕家的茶铺的,为何此次难得有新品研制出来,却是头一家供给了慕家?其余不说,就这极品雪珍极其相似的味道,若不是常年品过雪珍的人定是品不出两者的差别,届时还不知道要在坊间传出怎样的谣言。   这里头定然有蹊跷,但增益茶庄与慕家素来也算是交好,那茶庄的庄主她也见过,是个敦厚的人儿,所以她才让刘掌柜派人在年节时去往增益茶庄进行打点,言外之意就是从侧面探听里头的消息。   她吃饱喝足了,才悠然地问:“你怎么想?”   慕绾棠拿着巾帕拭了拭自己的嘴角,笑道:“母亲,我昨儿可并非是随意一说。”说罢,又等了多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这才轻声道:“这件事,我想了并非一日两日了,只是从未找准合适的契机,昨儿云茶却是让我瞧准了机会。”   慕夫人也不阻止她,温和地说:“你且说说。”   “眼下睿亲王插手东街以来,原先井然有序的东街已经成了破碎的角落,而昨晚我去东街进行了查看,仔细数了数,发现护国公名下的店铺却已经有了五间,安家五间,三大家分别三间,左家两间,其余的便都是大多如同咱们家一般只有一间店铺……”   慕绾棠说着,瞧了瞧慕夫人的神色,心中也没个底,毕竟这件事就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是有冒险的成份在里头,因着不仅仅是牵扯到店铺的生意,更是牵扯到这背后各家的势力,如今慕家自成一派,虽门下也有人拜在门下,但作为一个新出头的势力体,若是眼下有这般大的举动,定是会让许多人心生不满,这就是慕夫人的顾虑。   见慕夫人没有说话,慕绾棠便将话头继续说下去:“我想的,便是将咱们西街,也变成‘月街’,自创一派,形成咱们独立的群体。”   慕夫人终于表了态,却一下将慕绾棠打入了谷底。   她看着慕绾棠,面色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可。”   慕绾棠在慕夫人这儿素来都是顺风顺水,即便心里有过答案慕夫人会反对,却也仍旧是难过了一下。自然是不死心的,开口道:“但是……”   慕夫人却是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说话:“绾棠,你在掌事西街时的能力与心性我已经见过,自然是放心你能将商铺做起来。可你想过没有,东街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如今你居然是想动了整个东街,你何以见得,东街的人会善罢甘休?”   慕绾棠道:“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另辟蹊径……”   慕夫人手掌摇了摇:“另辟蹊径不错,但咱们慕家在京中立足不过数十年,东街许多店家甚至是立足了有百年,何况,你也说了,护国公的名下商铺最多,我从小便不阻止你读书明事,你就该比那在闺阁里的小姐夫人更清楚,动了他,就等于动了睿亲王,皇上要稳,稳中方能求进。若是动了东街,睿亲王能稳?安家能稳?”   慕绾棠此刻只能是感叹自己不过是个女孩儿,母亲身为皇女,考虑的东西自然是比自己要全面的多。京中的局势她也明了,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毕竟她也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哪里能懂得了这许多?   权利之与男儿,就如那饮鸩止渴的毒药,明知有毒,却依旧渴望,即便是拼上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慕绾棠反驳不了慕夫人,这件事她本就谋划已久,如今这么被慕夫人一棒子便打死,心中多少有些不平。   慕夫人呷了口茶:“绾棠,你终究是操之过急了些。”   慕绾棠听了这话,脑中彷若突然炸开了一般,突然间便明白,原来这两年来,母亲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什么,许多东西,到底都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低首,垂眼道:“母亲说的是。”   慕夫人缓了语调:“这两年来,你管理西街的商铺能力确实不错,我也未曾做了什么,但你从接管西街的一开始,眼界便已经瞄向了东街,可对?”   慕绾棠沉默地点了点头。慕夫人继续道:“你若是个男子,有这样的野心也无可厚非,但身为女子,野心之大便不是一件好事。”   眼下这暖阁之内却是静谧如斯,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半响,慕夫人才开口:“这件事,实在是咱们如今未必能够办到,我总得为皇上考虑。”说罢,又是叹了一口气:“绾棠,你要知道,你的心性总归太过通达,你的眼界总归太过高远,身为女子,若是皇家女子倒可,而身为普通女子,总归是太过苦了自己一些。”   到底是知女莫若母,慕绾棠一直以为自己这两年来已经将自己的心性隐藏的足够完好,却不曾想是让慕夫人看的通透。她怎么就忘了,自己这个母亲,不仅是左相慕沛原配妻子,更是荣懿大长公主,在布捷之乱之时冷静有余地陪伴皇帝身侧平乱,而她一个小女儿家的心性,母亲又如何能看不透?   慕绾棠若只是过份大胆的做法,慕夫人也不会反对,但如今她的这个想法,却实实在在不是让她受挫的事儿,如若不当心,整个慕家或是都要陪进去。   慕绾棠告别了母亲,正心事重重地想这这事儿,不妨一抬头却路过了玲珑阁,想着二嫂来了几日,自个儿也没有正式去见见,便抬脚往玲珑阁走去。   王燕琬与慕绾棠的关系也好,性子又是温顺的不张扬,来了不过几日,府中人对她的评价也好。元霁见慕绾棠来了,笑着便道:“如今二少奶奶就要临盆了,也不好让她出来,不如就请小姐进去瞧瞧二少奶奶,都是女子,也不妨这些。”   慕绾棠素来都是个不拘束的,何况又是二嫂,便又进去,见到那大腹便便的二嫂,感到她虽是身子胖了一些,脸色却愈发显得好,见了她来,笑道:“绾棠可过来了。”   慕绾棠走上前去,燕琬本就柔和,何况身在孕中,就更是显出一种别样的柔婉来。慕绾棠此刻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失落,与燕琬攀谈了起来。   北阑闫到了东街的店铺,走进的却不是昨儿慕绾棠数过的三间店铺中的一间,而是另辟的一间店铺,做的是布匹生意,材质只供云锦蜀锦与团锦,再无其他。   见他进了店铺,掌柜的立即上前来为他掀了帷帐,走进了里间,又立刻去拿了账本,恭敬道:“今年的账目已经都在这里头了,二爷请看。”   北阑闫接过了账本,面容一如既往的精致耐看,掌柜的也素来知道他的规矩,只退到了一边,也不打扰他,待他看完账目,才会唤自己进去问话。   里间眼下只留了北阑闫一人,他静静地端坐着,一页一页翻动书籍。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脱了繁重的袍子,他整个人显得瘦了一些,却显出一种别样的好看来。   第四十三章 生产 更新时间2014-4-8 21:02:28 字数:2918  慕绾棠正与燕琬温温地说着话,元锦却突然面带喜色,在她耳旁低语了一阵,言罢,便是笑而不语地看着慕绾棠。   慕绾棠听了,心中虽说也是有种异样的欢欣,但仍旧是按耐着,向燕琬道了别便急忙出来,去往那府中的湖亭中心。   元锦方才在她耳旁只说了一句:左三哥来了。   慕绾棠远远地见了左仪堂,他依旧在亭子中姿态翩然地等着她,让她想到了当初自己方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景,也是就在那一个春意阑珊的季节,他便出现在了她原是单调孤然的世界,自此跌入他温和的双眼之中,一晃却已是两年。   她走上前去,轻轻地唤了左仪堂一声。元锦早便知趣地离开,也为他俩空出一块儿地儿来。   左仪堂抬眼看她,却彷若刹那芳华泄下。左仪堂却静然掩去自己眼中的惊艳,笑着朝她道:“绾棠,你来了。”   慕绾棠走近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他带来了什么感受,只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展开了明朗的笑容:“这么冷的天儿,你怎么也来了?”   左仪堂眼中略微地一愣,却依旧温和笑道:“过几日定是要下雪,想着你身子又是畏寒,届时让雪气伤着可怎么好。”   慕绾棠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感念,看着左仪堂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又是莫名而来的脸红。   哎呀。这是干什么呀。慕绾棠暗暗责怪自己。   左仪堂却彷若瞧不见一般,手指带着凉意却不冰,轻轻地触上慕绾棠细腻的脸颊。慕绾棠先是一愣,而后却又低下了头。   左仪堂轻轻地开口:“绾棠,你到底怎么想?”   慕绾棠眼下有些迷蒙,他这么一问,虽知道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言说。左仪堂见她没有反应,眼中微微有些失落,放下了手,低落地笑了笑:“是我唐突了。”   慕绾棠听了这话,却突然抬头看他,一双璀璨的双眸更是夺目,在这样的脸上流露出异样好看的流光溢彩来。左仪堂不妨让她看的愣了,却带着一丝诱惑,低首便想朝着那红璎唇畔稳去,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收敛了这冲动,轻轻地在慕绾棠的左颊上吻下去。   慕绾棠虽感唐突,却也生不出讨厌来,只是羞了脸。左仪堂张开双臂轻轻环住她,下巴摩挲她的前额,弄得慕绾棠自个儿也是心痒痒的。半响,左仪堂方才开口:“我等你。”   慕绾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澧国的民风也不算是封闭的,慕绾棠却实在做不到如慕之清一般做出那样的事儿,终于,她好似鼓足了勇气,抬眼:“待到我及笄之后,可好?”   左仪堂也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中又是弥漫着惊喜,全然将今日的一切都忘在了脑后,只拥紧了她,在她耳边呢喃:“我一定会的。”   他们相识已是许久的事,相知也已不是一日半日,两人早就暗生情愫,如今更是只差一语点破罢了。既然此言一出,肯定是无法言说地开怀。   慕绾棠也是沉醉在了他的怀抱中,左仪堂也算的是她来到这儿之后接触最多的一个异性,本就是心生好感,如今这样点破更是让她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欢欣。   可不知怎么的,脑中却是突然浮现了那深不见底的黑夜中,情绝孤廖的背影,以及当日来到府中明明是为了见慕之清,却与自己聊了许久的风姿绰约的面容,心明明跳得很快,却突然漏掉了一拍。   左仪堂也感到了她突然而来的僵硬,正想要开口询问,却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自不远处正朝着这里赶来。慕绾棠未必能够听见,他却能听的一清二楚。不一会儿,连慕绾棠也自他怀中抬头,看了看那奔走而来的身影,也是奇怪的很。   那是元锦。待到跟前,元锦已是气喘吁吁。她素来也是训练有素,若非有急事,也不能叫她如此匆忙,慕绾棠赶忙便问:“出了什么事了?”   元锦平复了一会儿自个儿的喘息,道:“小姐,二少奶奶她……临产了。”   听了这话,慕绾棠也是一惊,脱口便道:“我方从她哪儿过来,还没有迹象,怎么这么一会儿便已经临产了?”又是个急性子,便干脆提起了裙摆,朝着玲珑阁的方向去了。   元锦也来不及估计左仪堂,匆匆跟着去,左仪堂苦笑了一声,也跟着她的脚步去了玲珑阁。   府中为了防止王燕蓉突如其来地生产,早便预备了产婆与大夫在府里等着,只为了燕蓉的孩子出世。慕绾棠虽知道这些,心中却仍旧是有些担心,也不知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快便生产,竟是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总归让她不安心。   待到进了玲珑阁,只见慕夫人与老太太都已经在了,好几天未曾露面的慕妍梓也赶了出来,见了她便挽了她的手。慕绾棠心中念着燕蓉与孩子,开口便问:“二嫂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了一声凄惨的叫声,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惊,那刚一脚踏入玲珑阁的左仪堂眉头却微微皱紧,眼中似在思考什么东西。   慕绾棠心却揪的紧紧的,左仪堂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感到了有人来到自己身边,抬眼看了看,是左仪堂,便又稍微地按下了心。但仍旧是很担心:“怎么会这般惨烈?”   慕夫人也是感到揪心,当年她生产的时候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症状,虽说每回都是痛的,却也从未这么痛过,但眼下又有老太太在,也不好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只得勉强道:“头一胎大抵都是如此的。”   左仪堂却皱了眉,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担忧地说:“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他的话声音不大,落在了慕绾棠的耳中。慕绾棠知道他素来也是久病成医,且医术也已是有了一定精进,他的判断大多不会错,心中便是又没来由地一沉。   果然,过不久,便有产婆派了小丫头出来,焦急地问:“产婆说了,少奶奶是倒胎,要出来极其不易;恐怕是要请太太做好保人的准备,眼下便派人来问一声,是保大还是保小?”   在场的人听了都感觉是心下一惊,而方赶到在门口的慕皖刖听了这话,立即便怒喝:“这还用问?本候自是要她们母女平安!如若不然,便是要了那婆子的脑袋!”   慕夫人也是心下着急,在场的人一时都未曾注意到慕皖刖的到来,如今却都让他这一声怒喝吓得呆在了那儿,好在慕夫人到底是大长公主,立即便沉下了脸:“出了事谁都不愿,你为难产婆算怎么回事?”   慕皖刖踏进了屋内,也为自己方才的失言有些暗恼,但对方是燕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燕蓉出事。   那小丫鬟回过神来,听着里头越来越惨烈的叫声,两腿直打哆嗦:“还请夫人侯爵赶快做抉择,迟了只怕是对谁都不好啊。”   慕皖刖素来也是心疼燕蓉,自从将燕蓉娶回了府邸,便是舍不得看她受一点的委屈,连刺绣时让绣针刺伤的小伤口也要心疼半日,何况如今让她受这般大的苦楚?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便道:“自然是保大。”   那小丫鬟领了命便赶忙进去,却让左仪堂伸手拦了下来,道:“不必。”然后看着一屋子的人道:“先备好了麻沸散,若是二少奶奶有晕厥的迹象便给她灌一碗下去;将红枣、红糖、黄芪、当归放在一起熬煮,若有羊肉便更好,无也可,熬好便端来给二少奶奶服用。”说罢,又问:“可有懂得穴位的丫鬟?”   元锦跟在里头,听了这一番话,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当即便道:“奴婢曾学过一些。”   左仪堂立即交代:“用银针刺着血海穴,同时为腹中做推拿,利于孩子出世。”说罢,立即交代:“都快去。”   众人这才立即反应过来,赶忙分成三拨人,熬汤的熬汤,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元锦则进去为二少奶奶做了推拿。   那大夫在里头听到了左仪堂的话,只听用的料都并非是最为名贵的,却是实打实的好用,只黄芪与当归,他却是从未放在一块儿使用,又听他语气镇定,用法险却精,料到定不是一般人,便也当下听了他的建议,立即取出了银针让送往里头去。   老太太一脸欣慰地看了看左仪堂,转而又担忧地望着里头。   慕夫人见慕绾棠与左仪堂并肩的模样,神色较为复杂,却也不说破什么。慕皖刖对左仪堂素来没什么偏见,见他如此言之凿凿,便也不再多说,但只求燕蓉平安无事,孩子也能够平安便好。   第四十四章 点睛 更新时间2014-4-9 17:45:32 字数:2516  北阑闫乌黑的双目从账目上移开,站在外头的小厮也是眼尖,立即便捧了一盏茶上前:“公子可乏了?这茶掌柜的说是甚好,交代着定要让公子品一品。”   北阑闫素白的双手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眼中有些不羁的笑意便复又弥漫开来,却依旧是气质如玉,开口道:“是什么茶?”   小厮道:“是云茶。”   “云茶?”北阑闫念了一遍,将那茶盏搁在了手边的桌案上。小厮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便退下去请了掌柜的过来。   店铺有人儿看着,天寒地冻的,掌柜的在温室一般的店铺中靠着那柜台打起了瞌睡。小厮看着掌柜的这样,也有些唯唯诺诺不敢打扰,但想着上面可是公子在,便也无法,只得上前唤了一声:“掌柜的?”   掌柜的依旧打着香甜的瞌睡。   “掌柜的。”   眉头皱了皱,却依旧不见醒来。   “掌柜的!”   掌柜的被这一中气十足的吼声惊醒,看了那小厮一眼,开口便骂:“没见着在睡觉?”   小厮早便跳出了好远,却不说话,指了指楼上。掌柜的立即领会过来,整了整衣襟,白了小厮一眼,往楼上走去。   小厮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这可是十二月的天气,可见是被吓的不轻。   掌柜的一脚踏入了里间,北阑闫眼睛也不看他,语气中却是充满了戏谑的味道:“这一觉睡得可舒坦?”   掌柜的尴尬地笑了笑:“公子别嘲笑我了。”   北阑闫便不再废话,指了指那茶盏:“这是怎么回事儿?”   掌柜的此刻却是一脸正经,答:“是增益茶庄的供货,新研制的品种,唤作云茶,如今听说只进贡了咱们北家的茶铺。”   北阑闫眼中一丝波澜也无,问:“查了?”   “查了。”掌柜的答:“原是供了咱们北家与慕家,却都说是专供的,慕家也没有消息,只是将这云茶压下了不发,不知做何打算。”   “压下不发?”北阑闫终于抬眼看他:“那增益茶庄那儿可查了?”   “查了。”掌柜的却也渐渐有了疑惑:“那左家的三公子去了南邻治理灾患时,救了增益茶庄的大夫人,这里头或许有什么隐情。”   “左三公子?”北阑闫嘴角有些下垂,想起了那有些翩然的身影,还有那青婉的女子,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掌柜的看着北阑闫的这般模样,心里也吃不准他到底想了什么。他不仅是这里的掌柜,也是素来在公子手下办事的,虽比不得四大护卫一般,但也算是久了的人儿,其余的两位公子都好说,单单这位北二爷就是难以揣测。   北阑闫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货物运至北家的事,谁人知晓?”   “前日到的,运送之人我已安排他们住下,该来往的书信也一直来往着,并未让人起疑。”   掌柜的本名姓应,现如今唤作应掌柜。北阑闫对这位应掌柜的能力素来也相信着,这方面也不多话。也是思虑了一会儿,道:“派人去,将慕府的云茶都买过来,记得不要声张,再转手卖入彩云间,记得一分不落。”   应掌柜先生愣了愣,不知北二爷的意欲何为。他本就只是个乡野粗人,不过是借着替公子看着店面的时机管理机要的事务,猜度人心的事本就做不来。但是公子的话,那就必得应了。   北阑闫见他应了,又见天色已经是不早,便直接走出了东街。路过了彩云间,眼中看不出情绪,周身却是奇异地散发出一股清冷的气息,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出一道长长的细线,与夕阳余辉交织在地面。   在左仪堂的指导下,众人乱的井然有序,在一阵阵惊人的尖叫中总算是保了燕蓉母女的平安。当产婆捧着那粉雕玉琢的婴孩儿来到大厅的时候,众人都是心中松了一口气。眼见自己的孩儿已经安稳地呆在自己母亲的手中,慕皖刖爱怜地看了婴孩儿一眼便赶忙冲进里头去瞧燕蓉去了。   慕绾棠瞧着那襁褓中的婴孩儿,年仅十四的她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激地看了左仪堂一眼,后者则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元瑜的嘴在众一等丫鬟里也算是好的,笑着道:“恭贺老太太得曾孙,恭贺夫人得曾孙女!”   老太太与慕夫人本就高兴,听了这话更是喜不自禁,连着赏了好些东西给元瑜,竟是也惹得一些丫鬟眼馋,都赶着上前来祝贺,慕夫人与老太太都是高兴的,便也都赏了她们好些东西。   慕绾棠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放下,再三确认了燕蓉已无大碍,又见自个儿二哥对媳妇儿那好的样儿,抿起了嘴角偷笑几声,便又是去逗那刚出生的孩子去了。   一场原是闹得众人皆紧绷了神经的事故就这样化解,慕府的人终于都是放下了心。左仪堂身为这场事故中的主导,自然也是受到了全府的优待,连着好多日,整个慕府都在诉说着当日左三哥的冷静睿智,医术又是精到,连那资生堂的大夫都没了法子,却是让他给化解了,当真是了不得。   慕绾棠这几日总是赖在燕蓉这儿不肯走,一会儿便抱着那粉雕玉灼的小侄女看,心中可是开怀。又时常听着府中的下人议论着左仪堂,她听了,心中却是更有别样的欢喜,比吃了蜜还甜。   燕蓉生产已然过去,接下来就是得备着碧落的胎,原先的那大夫与产婆都移居去了碧落那儿,也好时常看着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慕府今年新添了一丁,这个年节过的肯定是热闹的多。燕蓉对慕妍梓也是没有偏见,时常见她与慕绾棠一块儿来,倒是变得熟络了许多。两人时常在燕蓉出打打闹闹,倒也变得格外地热闹了一些。   琚逸爵左府。   左夫人气得将桌案上的一青杯酒盏拿起便朝座下那跪着的人身上掼去,整个身子因着气愤甚至是有些微微地发抖。   座下之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重击,沉默地不说话。   左夫人气愤道:“上一回,你为了你那弟弟忤逆我,这回,你又是为一个女人忤逆我,你眼里到底是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左仪峰身形稳然不动,道:“自然有。”   “那就不许那个女子进家门!”左夫人原也不甚讨厌慕妍梓,只不过左仪峰的姿态眼下却着实将她激怒了。   左仪峰终于抬头,看着左夫人,道:“母亲难道还要逼孩儿吗?”   蓦地,左夫人突然想到了十年前,原夫人死后左仪堂看她的眼神,简直与现在左仪峰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左夫人心中一颤,过了一瞬,却又冷笑一声:“给我在这儿跪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言罢,披上那雪色貂绒的袍子,步步媚态姿深地离去。左仪峰叹气,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却想不到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暗处的角落里,左仪堂薄薄的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他的笑颜是永远带着的,甚少会从脸上消失。他只站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想要上前去宽慰的意思。   是他在一次闲谈中无意间提及此时,左仪峰本就心心念念,他只需撩拨几句就能让他自己去寻了左夫人。否则,他左仪堂在府中不甚得宠的地位,又如何能劝的动这出了名的左夫人?何况自自己的母亲去后,她更是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若不是自己小时还算的灵动,哪里还能存活到今日?   第四十五章 茶易 更新时间2014-4-12 23:40:35 字数:2489  雪终于是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慕绾棠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屋内点着炉子,总还算不得冷,只这样大雪的天气,连门都不想迈出一步。   元锦将午膳端了进来,掀了帘子进了里头,见慕绾棠依旧是穿着寝衣躺着,只得叹气:“小姐总得吃了东西不是?奴婢为您梳妆,那也不过是一时的事儿,虽说不见得得玩雪,可……”   慕绾棠叹气,每每到了下雪的日子,她就是懒得动弹,如琏元锦都是着急的很,总不愿她这么懒怠下去,便每每都会说上几句。慕绾棠也知道她们这是应了母亲的吩咐,只得懒懒地说:“好了好了,我这便起来。”   她屋里的窗匛糊了明纸,外头白雪光芒透过明纸将屋内映的明亮。慕绾棠微微皱眉,嘟起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   一番洗漱完了,吃了饭,慕绾棠便是只能发呆。雪似乎与自己无缘,自己不是很喜欢,母亲也交代了自己雪天尽可不要出门,全府都似乎习惯她这样的习性。   北方的雪不似南方,纷纷扬扬停停顿顿的要下一个多月。时间就这么到了年节。   年三十儿的时候最是热闹,澧国有着“谢年”的风俗,一大早便得起来去做这么些礼俗上的事,慕府因着是京中有名的豪门大户,又是有皇族之人傍身,礼俗更是做的极尽地周到,老太太又素来重礼节,因此这一场礼俗便一直忙到了晚上。   是慕府的年夜饭,所有的仆人也得宴请,在后园里整整摆了二十桌,尽管是天寒地冻的,却备了好酒,几杯下肚,暖意融融。   酒不过是暖身的东西,下人中也有贪杯的,却心里想着毕竟是主子宴请的场合,也不敢喝的大醉,只是喝了暖身,能活络活络气氛便很好了。   这次的家宴,慕府也没有邀请他人。屋顶与高处都仍旧有积雪,且是厚的,可这地面却是干干净净一点积雪都没有。慕绾棠不贪恋玩雪,却喜欢欣赏雪后的美景。地面的雪都让人给扫了,她心中多少都有些惋惜。   还有更让她惋惜的,是自己的三哥。   年前倒是捎了一封信回来,说是过年时节未必能赶回来了。以往三哥再怎么忙,过年时节总能赶回来,她的年也不算太无聊。而今年,虽说是有慕妍梓来了,但慕妍梓是个标标准准的温婉良家女子,许多东西,不是知情人并非知性人,实在很难聊的进去。   慕绾棠因着心中总有些叹息,对慕妍梓的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慕妍梓明显感到了她的走心,却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这般走心,可是想着谁呢?”   慕绾棠让她这么一问回过神来,她素来也是大方,甚少有寻常女子家的那羞赧形态,何况方才想的也并不是什么,便又是笑着反问:“姐姐还说我?我可看着,姐姐过了这年,或许就不在慕家住着了。”   慕妍梓与左仪峰的事儿,她已经是知晓了,左仪峰也默认了。慕妍梓转身啐了她一口:“八字都没一瞥的事儿,可不许瞎说。”   看着慕妍梓羞赧的神色,慕绾棠笑了起来,心中却有些担忧。左夫人是原先的妾室,后来才扶了正的,因此她也是非常重视女方的出身门第如何,慕妍梓先不是京城大家出身先不说,毕竟有慕府做娘家;但偏偏是偏房所生,那偏房也偏偏就过不了正室,左夫人那里,就未必过得了。   左仪峰只怕在他那娘那儿,也是难过的一关。   看着慕妍梓羞赧却透着幸福的模样,慕绾棠却真是在为她担忧,但也不好说出来,只能是继续与她打闹。   唉。说着别人,自己又好的到哪里去呢。左仪堂自从那日见过之后,却也真没有来找过她。也捎了几封信来,却也是温温软语,并未牵涉到什么东西,连语气都是平平稳稳,一如他本人。   正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独自伤感着,却从后头伸过来手指,还没等慕绾棠反应过来便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慕绾棠转过身,虽是皱着眉头,眼中却透着欢欣:“回来就回来,干嘛非得每次都招惹我的额头!”   慕皖秩笑眯眯地看着慕绾棠,先是与慕妍梓打了个招呼,便复又笑道:“我还能招惹你几年?他日出了慕府的门,我怕是连你的手指头都碰不到了。”   北阑闫的一些心思,他也听安延琮说起过几次,北阑闫那狐狸,这次仿若是让慕绾棠给吸住了脚步。   慕绾棠却以为他说的是左仪堂,不禁面色上一红。转身拿了桌上的酒,扔到了他的怀里:“母亲那边可去过了?”   慕皖秩点头:“去了。”   慕绾棠其实很想问问慕皖秩,到底这么些年都在做什么?却每每看到他时都将这疑问给压了下去。   有什么可问的呢?不说定是有不说的道理。慕皖秩对慕绾棠甚是了解,知道她定是闷得坏了,笑而不语,直接拿起手中的酒,仰头喝下。慕绾棠知道他的意思,今夜又是一如惯例:“不醉不归”。   在一旁的慕之清看着慕妍梓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心里只怪自己不争气,而北阑闫的事儿却让她受够了这样的凌辱,一时也真想不出能有什么招儿是好使的。   碧落因着胎里,也不过是象征性地出席了一下。   很快,慕绾棠便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日,便是新的一年。   年倒是到哪里过都一样,慕皖秩倒是难得地在家呆了差不多半个月有余。时常便带着慕绾棠去街上,也只做寻常人家的打扮,但也仍旧要让人给认出来,不知情的还将慕绾棠当作了情敌,一个个的白眼儿球抛了过来。   慕绾棠心中极其郁闷,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这么受女子青睐。”   慕皖秩对慕绾棠的反应很满意,笑道:“这便是我这皮囊的好处。”   白了他一眼,慕绾棠走进了自家的商铺。   便是西街的这茶铺。   虽然慕夫人反对,可她却仍旧将云茶的事儿挂在心上。   笑着与刘掌柜打了招呼,刘掌柜见自个儿的东家却没让慕夫人陪着,倒是这不常来的少爷陪着来,心中便已有数了,笑脸相迎:“小姐少爷来了。”   慕绾棠方一坐定,便问了云茶的事儿,怎奈刘掌柜也是一脸的无奈道:“年前让一家收走了,说是彩云间的人知道了,连增益茶庄那边的云茶也大多让彩云间收走了。”   慕绾棠秀气的双眉当场便皱了起来:“我不是说过都给我存着的吗?怎么还没问过我便将云茶都卖了?”   刘掌柜在这件事儿上也是没有办法,眼前这位小姐虽说是一介女流且尚未及笄,却实实在在能压的人出冷汗,加上在一旁的公子虽是散漫,有些顽皮的笑容眼中却没有一丝温度,只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刘掌柜无奈道:“此事派人去府上通知过夫人,是夫人写了书信的,我们才敢这么做,否则怎么敢轻易将小姐的东西转手他人?”   慕绾棠一听,心中更大的不是怒火,而是失落。   母亲为了将她的念头绝了,居然是直接逼得她没了后路。   慕皖秩眼光看着外头,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他平和的眼里没有情绪,却透着一股森然,看着慕绾棠时却将眼中的森然掩去,多了玩世不恭的笑意。   第四十六章 伤心 更新时间2014-4-13 14:26:25 字数:1862  慕绾棠因着云茶的事儿心中郁闷不已,在茶铺里头也坐不得多久,便走了出来。慕皖秩看着自己一脸愁苦的妹妹,也是叹气。   云茶的事他也听她提起过几次,语气中满是欢欣。而他自离家,却已不甚关心家中事物,却是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想了想,只得上前安慰:“绾棠,可要我为你想想办法?”   慕绾棠仍旧沉浸在伤心之中,听了这话也高兴不起来,依旧是怏怏地道:“母亲已经不让我插手这件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他听起来本就蹊跷,但他终究是护妹心切,心里定了一个算盘。   就这么闲走瞎逛地,居然莫名地来到了东街。慕绾棠方反应过来,一抬头便看到了“彩云间”那硕大的招牌。想到自己的茶就是让这彩云间给采购的,心里不由一股闷气上头。   慕皖秩让她赶去了酒楼喝酒,说了会去找他,自己便走出来看看,不料便来了彩云间。正想着冲进去找掌柜的问个明白好呢,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呢,低头在门口转了几圈,也没有答案。   终于,在自己感到差不多晕厥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的肩,温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在这儿做什么呢?耍杂耍?”   语气中含了几分黠睨,慕绾棠却一听便知道是谁。想到了自己在府中却只看到他平平淡淡的书信,心中不由得一阵不快,将脸别过一边去:“耍人呢。”   左仪堂有些不明就里,看着她的模样却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儿是东街,谁不认识你慕四小姐?你若是想耍人,谁敢不奉陪?”   慕绾棠火气却上来了:“耍人的另有其人,我这小门小户的女子,只有让人耍的份。”   左仪堂素来见她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虽说不拘小节,却也从未有过这般不讲理的时候,一时心中也拿捏不准。然而天生生性通透,转瞬便回味过来其中缘由,嘴角常年挂着的笑意却更为真实了一些。   他将双臂微微缩紧,贴着她的耳朵道:“好,是我错,我不对,是我不该冷落你,让你心心念念。”   他这番话虽说认错,却句句都在强调她对他的思念,好在是说得轻,让他人听见又像是个什么样子?   慕绾棠在他的怀抱中抽出身来,赌气地想要挣来左仪堂的手,左仪堂却就是不松手,双眼就那么看着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慢慢地,慕绾棠终于在他黑的不见底的眼眸中投降,放弃了挣扎。   好吧,就原谅他这一回。   放温婉了语气,与他并肩走在街上:“我要去见哥哥,你可要与我一同前去?”   “反正今日下午无事可做,偏由你来说便是。”左仪堂笑得云淡风轻,舒适惬意。   大街之上,男女牵手相伴而行的大多是方成亲不久的夫妻,左仪堂与慕绾棠又都是官门里头出来的,都是未曾婚配的青年,自然也有所顾忌,左仪堂也放开了她的手,两人只并肩而行,时而说笑罢了。   北阑闫自酒楼出来,却瞧见了两人并肩而行,动作间有着亲昵,慕绾棠的笑容也是他未曾见过的灿烂。   北阑闫墨黑的瞳仁一紧,待他们走近时却尽数敛去,恢复了那闲散高贵的笑容,与他们打了招呼。   不过是擦肩而过,左仪堂与北阑闫却交换了眼神,暗藏着情绪。   慕绾棠问:“怎么了?”   左仪堂笑着拥了拥她的肩,道:“没什么。”   两人一路往上,找到了慕皖秩。见了慕绾棠过来,有瞧见了左仪堂与慕绾棠有些亲昵的动作,眼中先是一惊,惊得酒也洒了出来,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擦拭着衣服上的痕迹:“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啊,花了我延福局一个月的收入啊……”   慕绾棠大方坐下,也不想搭理他。左仪堂随着慕绾棠坐下,笑道:“看来许久不见,是在下将慕兄吓着了。”   慕皖秩整理好了自己,这才笑道:“哪里的话。”他们两人年纪相差两岁,却因着自己在家中待的时间不多,与左仪堂这得了慕府上下欢心的男子接触也不多,何况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的妹妹与北阑闫……   这么一想,北阑闫也从未与他们说过关于慕绾棠的事,大多都是他与安延琮两个人嘴碎猜测出来的东西,眼下看到了他们两人一同出现,举止又是透着亲昵,心中便已明了。   慕皖秩见慕绾棠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带了一丝探究的眼光与左仪堂交谈,后者的眼中却是一片清明。他渐渐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糊涂了,却是不好再怀疑,接着好酒掩去了自己的疑惑。   带着左仪堂见慕皖秩,总有一种带着人意中人见家中长辈的感觉,慕绾棠坐着也不自在。左仪堂感到了她的有些不自在,自桌下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手指微凉,掌心却有着温和的温度,渐渐让她也安下心来。   慕皖秩见慕绾棠似是对左仪堂上心,心中叹了口气,看了看左仪堂,又是想着他自小就与慕府亲近,总也差不到哪儿去,要紧的是绾棠喜欢。   唉,只可惜了北阑闫那狐狸。   北阑闫走入了他的布匹铺子,这在东街唤作“缎绒衣稠”,也包揽了做衣服的生意,但却甚少有人知道他是这缎绒衣稠的老板,因着北家那三间店铺,眼下只分了一间给长子,也是没有他这嫡子的份。   不过一刻钟,便又从里头出来,上了停在街口的马车,去了品臻园。   第四十七章 说不清 更新时间2014-4-13 21:59:50 字数:1831  三个人在酒楼里头说这话,慕绾棠因为突然间见到左仪堂,便将烦恼的事情全都抛在了脑后,坐下来心定了,却又想起了这恼人的事儿,便又是瘪起了嘴。   左仪堂覆在她手上的手紧了紧,温言问:“怎么了?”   慕绾棠想着不说倒是反而显得生分,但这样已经没戏的事儿却不想多说,便示意慕皖秩,让他来说。慕皖秩也不过是听慕绾棠提起过,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事儿他也是不知情,便大体与左仪堂提到了云茶。   左仪堂的面容依旧是笑颜温和不变,清冽如山泉的眼中却有一瞬间的停滞,慕皖秩好似并未注意到,只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今儿上午去了茶铺,才发现茶已经被人收购了。而慕皖秩却在这儿留了心眼儿,只说让人买走,却并未说明是谁买走的。   说是彩云间的人,谁又知道是不是彩云间的人?   左仪堂偏头看了看慕绾棠,笑着安慰:“慕夫人不让你做,自有她的道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慕皖秩余光瞟见了那在酒楼一闪而过的身影,嘴角含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又是一阵酸楚,只怕在家中也呆不了多久了。   左仪堂见慕皖秩心思并不在他们这边,便凑到慕绾棠耳边,轻声说:“别想了,一会儿带你鹿苑,咱们赏鹿去,听说是新进了一些品种,连见都没见过。”   慕绾棠知道左仪堂是想将她心中的阴霾多少驱散一些,她又是个心大的女子,也不会总让一些不过身外之物的东西绊着自己,何况本身就是一个爱玩爱笑的,一听有好玩儿的,自然就答应了。   慕皖秩懒懒地欠了欠身:“你们去吧,我在塞外见的东西可不必这儿的少。”   慕绾棠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也没想要你去。”说罢,便转身朝楼下走去。左仪堂笑着与慕皖秩道别,慕皖秩笑着看着慕绾棠的背影,笑颜的眉目中藏了忧虑,对左仪堂道:“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叮嘱,左仪堂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寒意。他只笑着不答,慕皖秩却不再看他,只看着慕绾棠的背影,道:“绾棠是我最心疼的妹妹,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倘若伤了她,只怕你也难在京城做什么了。”   左仪堂知道,慕皖秩这闲散风流的面目下到底在京城有埋藏下多大的实力,却是毫无惧色,云淡风轻的脸上,那乌黑的双眸尤其显得更加深邃。缓缓地,他低首:“自然不会。”   他到底说的是什么不会?旁人听不懂,也没有旁人,因此只要慕皖秩能懂,就好。   慕皖秩点了点头,将最后一口酒喝下,道:“过几日我便离开京城,有些东西若是需要帮忙,去舞坊找人也可。”   左仪堂眼中蕴了似笑非笑的意味,口中却是点头称是。慕皖秩只当作没看到,下头慕绾棠却已经等的不耐烦,朝着上头招呼:“怎么还不下来?”   左仪堂与慕皖秩告了别,下楼去寻了慕绾棠。两人说笑着便走出了酒楼,慕皖秩结了酒钱,也离开了酒楼。   品臻园。   慕皖秩算是晚到,到时,北阑闫与安延琮早便已经到了。今日并不是如冬至或是除夕一般的大日子,因此瑶台虽说开放也是没多少人能进去的,今日能够在品臻园有个地儿,还真多亏了安延琮的面子,毕竟是皇商,地位也是高的紧。   一见慕皖秩进来,安延琮便笑着挤兑他:“唉,某些人可真是命苦,每每总是在家呆不了几日,就又是要走了。”   慕皖秩将袍子一脱,不乐意了:“当初若不是我揽了这活儿,眼下遭苦受罪的人可不是你们?”   “当初我可说了,我本就是商人,周游天下有什么大不了?是你自己揽了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安延琮好整以暇地回应。   北阑闫笑道:“你们就不能有不吵的时候吗?总这么吵吵闹闹的,加起来可都快四十五的人了。”   慕皖秩却差点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但看到北阑闫的脸,却又是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   唉,算了算了,感情的事儿,谁说得清?自己的妹妹好似也未吃亏,也不必非得追究个究竟。   安延琮眼珠不便,心里却渐渐有了想念,将头偏转到一边去,不再多言。   每每到了品臻园,安延琮就是不自在。那女子就是在品臻园香消玉损,犹记得当日泼天的大雨,唰唰地冲刷着地面,在泥地上溅起的泥泞波及到了白嫩的脸上,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连抱着她哭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将自己的双膝深深地陷进了泥泞之间,盼望着她能再一次将自己扶起,可直到那骂骂咧咧赶来的人将他从泥泞之中拔起——当真是拔起,因着跪了太久,他的双膝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泥泞之中,可直到那会儿,地上那女子却仍旧是未能起来,或是为他披上一件衣裳。   想到了往事,安延琮素来风流不羁的面庞变得忧郁起来。   “咱们可得做打算。延琮,你可是打算一直做着皇商生意?”北阑闫道。   士农工商,士永为最高曾,而商,即便是皇商,人前人后受人敬重,在他人眼中,就是最末等。安延琮虽是皇商,却从未甘心过此位。   安延琮将思绪回转,眼眸流转,嘴角轻轻上扬:“最末等不过商。”   (补上之前欠着的几章)   第四十八章 脾性 更新时间2014-4-15 20:45:53 字数:1984  慕皖秩又出门了,时间悄然来到了三月。   左仪堂倒还时常能见面,左仪峰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每每左仪堂来的时候,慕妍梓都会问上一句,左仪堂都是笑着说不清楚,慕妍梓也大体听人说过他们左家的状况,便也不好再多问。   拢宇馆。   慕仁楚简直想闭上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夫人虽只是淮阳的县官女儿,却真是贤德,何况又是初来慕府,做事总是小心翼翼,只求不出差错。该说这一份谨慎没错,却总是落不得三夫人的眼,方才不过是对元霁客气了一下,眼下却惹得三夫人不高兴,直数落。   慕仁楚也是爱妻心切,言语劝诫中总不免偏袒自己的夫人,愣是让三夫人扯进去一顿数落。   慕仁楚与慕皖刖倒是算得上能说上话,慕皖刖对他也素来觉得好,因此也算得上另眼相待。   慕仁信早便跑了出去不见踪影,慕仁楚简直头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前多少忌惮着依砜是县官的女儿,也不会多说什么,如今到了这慕府,本就是寄人篱下,却仍旧不知收敛。   唉!慕仁楚心烦的很,听着三夫人的闲碎言语,当真是听的愈发地窝火。   “砰。”   桌上的紫檀木花尊被重重地惯倒在地,三夫人顿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脑中只想着:这可怎么是好。   慕仁楚直接牵了依砜的手,走出了大厅,脚步上一刻也不曾停留,直接走出了慕府。   依砜的手让他牵在手里,他牵的并不是很紧,却也是她挣脱不开。试了几次,依砜终于投降,语气软软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一会儿娘那里可怎么交代?”   慕仁楚回头,依砜虽是县官女儿的出身,但平日出门也注重仪表,此刻头发虽依旧整齐,声音却有些喘,不过开春的季节,额上竟是隐隐有汗滴渗出。慕仁楚想到自己气急,却忘了依砜不过是个闺阁中的女子,跟不上他的步伐。   心中微微叹气,放慢了步伐,与依砜并肩而走,也不说话。   依砜似是极了解他,身子与他错了半寸,他们身高合适,依砜将头轻轻靠在了慕仁楚的肩头。慕仁楚牵着她的手顿了顿。   许久,他才停住了脚步。依砜笑着自他的肩头抬头,温和笑道:“要回去了么?”   慕仁楚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咱们不回去了,去二堂哥的府上。”   依砜有些愣衶,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状况,每每都只是出来走一圈便好的,却从未有过说不回去的。但看着慕仁楚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依砜低了头,道:“你想好了吗?”   慕仁楚成婚算早,如今也是年方二十一,可也没个孩子。三夫人本就对这件事颇有微词,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偏耐依砜就是个性子温婉的人,总想着慕仁楚难做,宁可自己多受些委屈也不愿让他难。   这些他又如何能不知道?看着依砜柔婉的面容,他的心却是一寸寸地坚定起来:“想好了,不回去了。”   依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待他说出了这话,另一只手覆上了慕仁楚的手:“那咱们就不回去了。”   慕仁楚笑了笑,又抬起了脚,往前走去。   慕绾棠正在府里喂鱼,正有人便与她说了拢宇馆的事儿。慕绾棠听了倒不怎么上心,翻着桌上的书籍,敷衍道:“不是头一回了,过不多久便也回来了,不用操心。”想了想,又问:“景园呢?”   福生脸上也有了一些疑惑:“景园倒是安份了些,倒是没什么动静。”   “嗯。”慕绾棠手托着腮,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元锦见状,朝福生摆了摆手,福生便是告退了。见人走了,元锦才敢上前说话:“小姐?”   “你也明白了?”慕绾棠合上了书籍。   元锦脸上有些迷惑:“倒不是说明白了,只不懂。”   “不懂?哪里不懂?”   “第一,小姐为何会料到堂少爷会出走?第二,又是为何会料到堂少爷会去找二少爷?第三,三夫人怎么可能甘心让堂少爷离开自己的身边?第四,二少爷为何会帮堂少爷?”   元锦跟着慕绾棠久了,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知道与慕绾棠说这些正事儿的时候,说事儿得分清了主次,问话得列明了条理。   慕绾棠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如琏:“你呢?”   如琏答:“旁的倒是都与元锦姐姐一样,只还有,为何小姐对景园也不担忧?景园没有动静,可太不寻常。”   慕绾棠笑了笑,歪着头想了想,道:“既然如琏的问题只是在元锦的问题上多加一条,那便从元锦的问题开始回答。”   快到了初春的季节,日头透过窗隙照进屋子,在慕绾棠的手上跳跃。   “第一,他不是头一次出去,时日久了就定是受不了三伯母的习性。第二,二哥素来就看重了堂哥的性子,是个果断的人儿,只原先或是什么东西压制了他的性子,这些我不懂,但二哥提起过,且他素来也与二哥算是亲近,若他想为堂嫂子着想,就得自个儿想法子跳出去,他也心知肚明,三伯母未必能帮的上他。第三,三伯母不想,可有二哥在,她也是不敢有异议的,何况她向来也是偏爱二堂哥的,只要二堂哥没走,她就不担心。第四,慕家求贤若渴,人丁却单薄。若二堂哥能在朝中有立足之地,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慕绾棠喝了口水:“至于景园嘛,没动静就是最大的动静了。”   如琏与元锦都是通透的人,何况慕绾棠已经将话都说的很明白了,再如何也能听的懂。景园的事情,她们也就是得留意着,却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自从将何拂收了紧沁月阁之后,景园便已经是收敛了许多,疑惑的是也不见与拢宇馆的有什么嫌隙,怕是一个何拂的力道还不够。   第四十九章 腹里绵绵 更新时间2014-4-15 21:34:11 字数:2093  碧落的胎在前些日子已经落了下来,年节慕皖生也没能得空回来,已经是时常来信关心着,终于到前日的时候也落了下来。   碧落生来身子的底子便厚,生产时并未如燕蓉一般地遭罪。燕蓉已经回了家去,让慕皖刖府里的人给照料着,慕府因着连着得了两个老太太曾孙辈的,也是喜庆的很,连祁亲王福晋也上门来祝贺。   祁亲王福晋是宫里侍卫首领的子嗣,自小得了机会能出入宫里,与祁亲王也算的青梅竹马,祁亲王待她也自小便不似旁人。   祁亲王与睿亲王相比,显得并不那么地出名。这位王爷虽也是享秦王尊位,却不似睿亲王的暴虐,也不似恭亲王的闲情逸致,素来都只是在京中享用着自个儿的东西。   澧国的王乃至亲王都是享用尊位,却没有封地封国的,封国制度早在建国初期便已经让澧太祖灭了。   “滋始皇灭六国,废封王,天下无王国叛乱之兵;滋高祖封王,尾大不掉,至七国之乱,实乃封国建邦只霍乱也。故,封王不封国,以安民心,保我澧国昌盛。”   建国初期的这份诏书,如今依旧是京中人耳熟能详的东西。封王不封国,算得上是澧国建国初期的一项壮举,当年同期平定天下的功臣都指着异性能封王,此诏书一下,已然有不满之声。   澧高祖,当时仍在太子之位,以雷霆手段直接将反叛贼子一家诛杀,以示众人,这才将封王不封国保留至今。   祁亲王在坊间没什么口碑,这位夫人只不过是来祝贺,与慕夫人闲话几句。这才方坐下没多久,便有人来报:静柔公主与硕雪公主来了。   慕夫人赶忙放下了茶碗,命人将两位公主给请了进来。静柔公主是当今宫中太后的亲生女儿,且都知道,太后没有儿子,没有亲王儿子作为依靠,只有这么一个静柔公主是手中爱宝,各夫人都会让着她一些,何况静柔公主生性泼蛮一些,相较之下,硕雪公主倒是个温和的性子,平素里也不会如静柔公主一般刁蛮。   两人一道走了过来,静柔公主携了刘钏瑨一同前来,那刘钏瑨的脸上带着一些早起的困倦,脸上有些不耐烦。硕雪公主低了头,只随了静柔公主的脚步朝前走。   慕夫人笑道:“两位妹妹也是许久没见了,也可常来府上走走,我就是如今有事儿走不开,也见不到你们。”   硕雪公主低首笑了笑:“皇姐这是忙呢。”   静柔公主眉目一挑,笑意盈盈:“皇姐自然忙,这一次得了两个孩子,就不似咱们府里了,连一个动静都没有。”   刘府因着有两个公主下嫁,静柔公主又仗着后头有太后撑腰,自己也是有手段,那护国公在外头玩玩到也睁只眼闭只眼,却是从不会让小妾进门。也是曾有了小妾想拿着肚子里的东西进门的,静柔公主直接便让人打死了那闹事的小妾,手段直接泼蛮。也因此,再无人敢打刘府的主意。   刘府最大的是刘子敬,却没有娶亲,刘子敬又是硕雪公主的女儿,静柔公主这番话说的硕雪公主心中甚是尴尬,却又无可奈何。   “好了,若是真喜欢,赶忙给钏瑨择了一个夫婿,自个儿抱了孙子才好。别站着了,快快坐下。”慕夫人适时地出言,好歹化解了硕雪公主的尴尬。   硕雪公主的软糯性子,她也是没有办法,身为大长公主,又是不要偏帮谁才好,何况人家是一家子,哪里就轮得到他人说话的份?   两人又向祁亲王福晋行礼,福晋笑着看着刘钏瑨:“这是静柔你的女儿?生的可真是好看。”   刘钏瑨的脸上这才流露出一些开怀,笑着道:“多谢福晋夸赞。”   女人家坐到了一块儿去,总免不了要谈论女儿家的婚嫁问题。福晋问:“咦?绾棠也不小了,婚事可曾说过?”   说道婚事,静柔公主也是竖起了耳朵在听着。刘钏瑨也看着慕夫人,似是也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慕夫人道:“我们慕府你们也知道,素来都不干涉小辈的亲事,绾棠也是一样的,她自己什么时候想嫁人了,我们再什么时候给她说。”   静柔公主从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几不可闻。看了看身边的刘钏瑨,眉目中带了几分得意的笑:“到底是皇姐,想的就是与我们不一般。一会儿我便得带了钏瑨去见那北家的二公子去了,两人倒是见见,也不打紧。”   说道这个,刘钏瑨脸上有些微的红,低了头,脸上终于有了小女孩儿才有的羞赧。   在屏风后头的慕绾棠心中莫名地一窒。她自己也奇怪,脑中却努力地在想左仪堂,终于那微凉的清风吹散了那有些邪气的面庞。   慕夫人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静柔公主喝了茶,笑道:“皇姐的茶真好,只我今儿真是为了我们钏瑨,得先去了。福晋可坐着,皇姐的茶可最好。”   祁亲王福晋与慕夫人都笑着点头,待人走了,福晋微微叹气:“这静柔公主,可真是大家伙儿的掌中宝。”   慕夫人只当作没听到,也没给什么回应。福晋见她没反应,便也当作自己什么都没问,继续与慕夫人攀谈了起来,却在心底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人人都说静柔公主狂狷,却是个什么都摆在明面上的人儿;人人都说荣懿大长公主有风范,却是个什么都不摆在明面上的人儿,要说这揣度心思,荣懿大长公主的心思便是最难揣度的。   慕绾棠躲在屏风后面,却不想出来。她想了想,转身去了碧落那儿。燕蓉已经回了侯爵福,碧落的胎下了,还是个男孩儿,更是让碧落长了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新生的孩子就是特别偏爱。   如琏跟在旁边,也是一脸不明朗,小姐不想与刘钏瑨面对面地交谈,她可以理解,可小姐脸色微微地有些暗下来,她却是不能理解了。   她想着,自己还是得跟着元锦好好了解小姐的脾性才是。想着,便又赶忙跟了上去。   (已经和大家报备过了,结果这段时间真的都很忙,等英这忙完了,一定会继续更新更的更加勤快的。)   第五十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更新时间2014-4-18 8:59:31 字数:2997  慕绾棠到了碧落跟前,碧落忙让人拿了砖茶来,笑道:“四妹妹最是爱茶,这砖茶也不知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慕绾棠喝了一口,这砖茶倒是好的,赞扬了几句,便心心念念着那孩子。   碧落让奶娘去将孩子抱了出来,慕绾棠从益印的手里小心地接过孩子,孩子似乎与她也格外地亲近,见了她便展开略微笑颜。碧落在一旁笑道:“到底与绾棠你是本家,瞧瞧这多亲近。”   慕绾棠看着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胡乱挥舞着双手的孩子,心底不由一阵温暖,凑近了孩子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好孩子,愿你一世安稳便已经很好。   左仪堂仍旧时常来府里,慕府的人已经习以为常,见了左仪堂第一件事定是请了他去碧落那儿,瞧瞧孩子,然后才引了去慕绾棠那儿。   已经是初春的时节,慕绾棠依着亭子的栏杆,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心头一直有一个想法盘桓不去。   她,到底是谁?顶着她人的身份活了许久,她真的了解自己吗?   总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过往,可这不同寻常都已经变成了足够寻常了。两年的时间,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可总觉得欠了一些什么。   慕绾棠有些头疼。闭上了眼,皱着眉头坐下。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一听便知道是谁,即便头有些疼,慕绾棠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笑意。   微凉的手指有着细腻的肌肤,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地放在了慕绾棠的太阳穴上揉着:“可是又头疼了?”   他按的轻柔,力道刚好,慕绾棠眯起了眼,笑道:“这下不疼了。”   左仪堂放下了手,靠着她坐下。他们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左仪堂那日已经迈出了他的一步,慕绾棠这些日子虽日日与左仪堂相见,但都是决口不提这件事的。两人或是都害怕这轻微的一步,会让两人的感情变得尴尬。   慕绾棠已经想了许久。左仪堂已经迈出了他的那一步,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步,就该由她来走进。   她就那么笑盈盈地看着左仪堂,眼中是清亮的一汪泉水,看的左仪堂简直要沉醉进去。他的声音也因着她的眼神带了一点沙哑,低头问:“怎么了?”   慕绾棠还是不说话,下一瞬,整个人却都钻入了左仪堂的怀里,糊里糊涂地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左仪堂让她这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仔细回味了一番,便反手拥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发顶,轻轻地吻了她顺滑的发丝。   她说,只愿君心似我心。   想了想,左仪堂在她耳边问:“今儿日头好,咱们去外头放纸鸢去可好?”   慕绾棠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微红:“好!”   慕绾棠的性子便是这样,孩子气起来总归是还太孩子气,仍旧是个未曾长大的孩子;懂事起来却很是懂事。   左仪堂笑着,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慕绾棠起初还有些不适应,奈何左仪堂牵着她的手,却是不愿放开,利用的关节的技巧,让她挣脱不开。慕绾棠只好作罢,起先是红了脸,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   因着是左仪堂带出门的,慕夫人那儿也只需遣人过去报备一下便好。冰儿进去回话的时候,老太太正好与夫人在一块儿说话,听了冰儿的回话,慕夫人心中倒是没什么别样的感受,老太太却是真真地欢喜,直说了好几个“好”。   老太太本就对左仪堂甚是满意,慕绾棠与左仪堂相交地这般地频繁,自然更合老太太的意。慕夫人看着老太太满心欢喜的样子,却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应和了几句,便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面。   慕绾棠特地换了轻松的衣物,好让自己跑的畅快。只带了元锦出门,这是她素来的习惯,人带的多了,只是累赘罢了。   慕绾棠下了马车便感到身心都是一阵轻松,拿起了马车上原就备好的纸鸢,也不管别人,自己就先放了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倒是快来啊!”   上了马车的时候她才看到,车上已经有人备了纸鸢,当时就将嘴一嘟,状似责怪:“原是计算好了将我带出来呢。”   左仪堂笑了笑:“你呆在府里也呆的烦闷了,带你出来玩玩有什么不好的?”   慕绾棠也不是真的喜欢在这上头做文章,一心想着外头的好玩儿的东西,心都野了。她还让人去买了些东西过来,又让人去农户家里买一些炭火,说是想烤东西吃,左仪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想法,只道是她的想法素来都是古灵精怪,也便让人去将她要的东西都给买了回来。   慕绾棠本来就是放纸鸢的高手,加上今日有微风助阵,不一会儿就将纸鸢放的高高的。左仪堂手上并没有纸鸢,只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兴高采烈地放纸鸢。   放的已经很高了,慕绾棠将手中的细绳系在了身边的树杈上,人一屁股便坐下,口中直嚷嚷:“累死我了。”   左仪堂像是变魔术一般从身边摸出了一个水囊,低了过去。慕绾棠吃惊地看了一眼:“我之前怎么没瞧见你带了水囊出来?”说罢,又是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去喝水。   左仪堂没有说话,心中默默地数着,数到“二”的时候,果然慕绾棠便吃不消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左仪堂笑着伸出了手拍打着她的背部:“喝水不必那么着急,水入了肺部,更是不好。”   慕绾棠真想瞪他一眼,可奈何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好容易待自己平稳了喘息,这才没好气地说:“怎地不早说?现在来说,可不是时候诸葛!”   左仪堂收起了水囊,云淡风轻地说:“不让你自己长点记性,日后你也不会记得。”罢了,又拥紧了她的肩,低声说:“日后若是我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好?”   这话说的慕绾棠真是心中一阵紧张,又是一阵甜蜜,她抬头,略带了担忧:“你又要去哪儿?”   “我总有地方要去的是不是?”左仪堂低笑,却又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你若是愿意早些嫁给我,或许……”   慕绾棠是第一次见到左仪堂流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话,一时间自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一个人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左仪堂却并非是在开玩笑,看着慕绾棠,他心中也是涌上了情愫,声音低沉地叫了一声:“绾棠。”   慕绾棠抬头,正碰上了他深邃的双眼,却又感到了衣角让什么东西给刮着,低头一看,是方才缠着纸鸢的线的树杈,好似纸鸢飘动的不大对劲。她抬头,这才看到,自己的纸鸢好似与谁的纸鸢缠绕在了一起。   左仪堂深邃双眼中的情绪随着慕绾棠的心绪飘动而隐去,随她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红的妖娆的纸鸢搀住了慕绾棠那淡绿色的纸鸢。正想着找那纸鸢的主人,远远地已经走过来一个女子的身形,口中似在责怪,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云淡风轻的身影踏步走来,白色长衫更是让他的气质显得出尘。   慕绾棠起身,却看清了来人,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神色,对着那匆匆走来的女子打了招呼:“妹妹今儿也出来了。”   刘钏瑨也才看清了是慕绾棠,便也收敛了一些脸上的怒气,而就在这一瞬,北阑闫也来到了刘钏瑨的身边。慕绾棠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就是让你对他挪不开眼去,即便是穿着最简单的长衫,衣物上没有任何修饰,他就是那么出众。   抬眼看了看那缠绕的细线,眼中却没有任何要帮着解决这件事的意思,淡淡地对着左仪堂与慕绾棠道:“两位好兴致。”   他说的云淡风轻,慕绾棠本是心中有些失落,但一想到他本就与自己无瓜葛,至于他这般淡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也按捺下了心中的情绪,与左仪堂一道与他打了招呼。   刘钏瑨见北阑闫来了,脸上得意的神色不以言表,看着那纸鸢,有些手攀上了北阑闫的手臂,道:“纸鸢缠住了,这可怎么办?”   北阑闫任由她抱了自己的胳膊,他嘴角的笑容与左仪堂那近在眼前却如远在山黛的笑不同,他面容上的笑总携了一些漫不经心,好似这繁花世界的东西都入不得他的眼一般,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走马观花。   他看了一眼慕绾棠,却让慕绾棠想到去年在府邸内那絮絮低语,赶忙便转开了脑袋去。左仪堂看了慕绾棠一眼,心中突然莫名地一沉。   北阑闫笑道:“不过一只纸鸢,缠住便让它缠住吧。”   刘钏瑨嘟起了嘴,好似不乐意。慕绾棠皱了皱眉头,俯身去解了树杈上的细绳,纸鸢借了风力,又没了束缚,不再与其他纸鸢纠缠,抽身离去。   第五十一章 佛心 更新时间2014-4-19 22:44:45 字数:2210  看了慕绾棠的举动,北阑闫的眼中依旧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散漫地对刘钏瑨道:“你瞧,慕四小姐的纸鸢让你放走了。”   刘钏瑨正要说什么,北阑闫却接过了她手中的细线,温言道:“这会儿可不自由自在。”   他这番话是一语双关,何况他这段时间与刘钏瑨即便是在一块儿,也素来都是不冷不热的,连今日出来放纸鸢都是散漫的,自己也不碰那纸鸢,如今却从她手中接过了纸鸢去,面色上虽是仍旧散漫,刘钏瑨却分明感到了他的态度有些亲近了些,得意地看了慕绾棠一眼,又挽住了北阑闫的胳膊,道:“姐姐的纸鸢没了,是与我们一块儿玩耍呢,还是再去买一个?”   慕绾棠只觉得这是个孩子气的得意神色,心中哭笑不得,面上只能笑颜满满:“你们去玩便好了,我今儿也乏了,该回去了。”   左仪堂温和的面容一成不变,笑了笑,与北阑闫告了辞。北阑闫倒是也丝毫不客气,直接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与慕绾棠梦中相似的背影,那清绝的背影与他散漫的笑容大相庭径。   刘钏瑨虽说不至于扫了自己的兴致,可总归是有些不痛快,慕绾棠眉头又紧紧地纠在了一起。   “此处离长山并不远,你若是想去,我便带你去。”左仪堂轻声说道。慕绾棠正自己在纠结这,冷不防听他说了这么一句,想着回去也无聊,便点头应了他的话。   长山就长山吧,就算是个祈福的地方,去玩玩也是无可厚非的。   因着长山的距离近,他们俩人干脆就步行过去。到了长山,便见了许多的善男信女来来往往,前方不过十丈开外的地方,有一座举国盛名的寺庙:福罗寺。   慕绾棠想到了冬至时节在鹭天宫的那位面色和蔼的珈延师父,突然感到一阵亲切,想着去见见那位大师,便与左仪堂低语了一阵。   左仪堂本想告诉她,珈延大师即便在寺里,也未必愿意见人,但又想到了当日在鹭天宫的场景,连皇族中人都未必愿意见的珈延大师却请了她进去,这里头或许有什么隐情,便道:“那咱们便进去瞧瞧,见不到珈延大师,咱们也学着这些善男信女去求神拜佛,也未尝不可。”   慕绾棠听了,脸又让他挪逾得红了,轻声道:“谁是善男信女。”   左仪堂笑意明朗,拥了她的肩:“快进去吧,晚了可未必有好签了。”   慕绾棠也不想与他都唇舌,反正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能将自己的话给打回来。   唉。素来口齿伶俐的慕绾棠,也有这样衰败的时候。   慕绾棠小小地为自己抱怨了一下,踏步走进了福罗寺。   走进了福罗寺,便见了那日见过的罗吉师父就在大殿,一个爽朗温和的人,他似乎一直留意着门口,见了慕绾棠进来了,立即撇下了围着他的众人走过来:“慕四小姐来了。”   慕绾棠有些吃惊,原以为他无法从那么多人里头抽身,却见他的衣裳一丝也没乱,心中更是暗暗地感叹了一番,双手合十在胸前:“罗吉大师。”因着见过珈延大师,对罗吉大师也存了一份亲切,便笑道:“珈延大师可在寺里?”   罗吉道脸上带了亲和的笑,他毕竟不似珈延,不过三十余岁,显不出慈爱,但也算亲和:“师父在里头等着施主。”   慕绾棠吃惊:“等着我?”   罗吉点了点头,又对左仪堂道:“这位施主请随我来,另备一间屋子,请做等候。”   左仪堂倒是放心的很,对着慕绾棠道:“你去吧,我等你。”   见左仪堂也没什么意见,慕绾棠也便跟着罗吉去了珈延大师那儿。左仪堂由着僧人引路,去了厢房等她。   罗吉将将她带到了珈延那儿,神色是恭敬的很:“师父,慕四小姐到了。”   再次见到珈延,没了那份生疏,待罗吉出去了,慕绾棠又是大大方方地便坐下来,笑道:“为什么他那么怕你?”   珈延道:“是敬重。”脸上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见生气。慕绾棠也不害怕,笑道:“是我不敬重了,大师可万万饶恕我这小女子。”   珈延笑眯眯地看了看慕绾棠,道:“这便饶恕你。”   慕绾棠与大师算是亲近,但在外人眼里,与大师见一面是何等的难得?珈延在外一直都有着很高的赞誉,自然在坊间甚至皇族之中都形成了一种极高的威慑,这样的威慑是无形的,寻常人珈延也是不屑见的,与慕绾棠这般优待已是不同。   慕绾棠见大师屋里有茶碗,那茶碗不似寻常能见到的茶碗,做工乍一看并不惊喜,竟是粗糙的很,细看却发现是制作精良的品种,且虽都是茶碗,这个茶碗也实在偏大了一些。指着茶碗,慕绾棠道:“这不是本国的东西吧?制作倒是精致的很。”   珈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施主好眼力,能认出。”   慕绾棠也接不上话,坐了一会儿,见珈延也没话要说,便干脆开口问:“你是否有话要与我说?”   珈延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慕绾棠见他的眼睛微不可见地轻轻眨了几下。正当她忍不住的时候,珈延终于开口:“今日施主与谁一同前来?”   慕绾棠心中纳闷,想到珈延乃出家人,说话自然不同与他人,便轻言答复:“一个朋友。”   珈延道:“不愿细说,可见此人与你而言不同寻常。”慕绾棠正愁着不知该如何接话,珈延又继续说道:“施主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慕绾棠即便是料到了珈延的本事,却想不到真的他有这么神,见他既然是已经知晓,便开口问:“那依大师看,这么做对吗?”   珈延叹气:“世上本就无绝对对错,前世因,后世果。施主既是主意已定,何必追问旁人?”   慕绾棠自己也是叹了口气,自己的决定本来就由不得旁人插手,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憋的太久,真找不到人寻说。在这充满这襌香味的房间里,她渐渐静下了浮躁的心。   就这么静静地对坐着,等到一炷香都烧完,慕绾棠才抬头,笑道:“多谢大师指点。”   珈延见她明白,便也不再等她,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在榻上躺下:“施主出门记得关门,老衲年老,这便想睡了。”话音刚落,鼾声居然已经响起。   慕绾棠没想到这珈延是这般随性,不过也无所谓,起身为他关了门,与守在门口的罗吉交代了一声,便出去寻左仪堂去了。   第五十二章 险境(上) 更新时间2014-4-20 22:18:34 字数:1339  两人与罗吉大师告了别,便往山下走去。行至山间时,突然发现了另一条路,慕绾棠是个生性喜探险的人,拉着左仪堂便要往那条路上走。   这条路本就不易让人发觉,虽说有人修了路,却没什么人走,因此路边也是杂草丛生,不见修葺。   左仪堂多了一份担心,原是不想让她走这条路的,却耐不住她磨,只得答应。   初春仍有些冷,眼下也已经到了傍晚的时节,太阳已经失去了白日的热度,懒懒地挂在了树桠枝头,在地面铺上一层一层淡淡的影子。   慕绾棠突然开始后悔自己选了这一条路。   左仪堂却仿若不自知,手却自衣袖底下抽出,握住了慕绾棠的手。感到了来自左仪堂手掌的温度,慕绾棠莫名地就安下了心来。   林间小路,只有他们两人在行走,**的温度渐渐升了上来。左仪堂低头,正好见了慕绾棠也看着他,脚步突然顿住。   慕绾棠随着他的步伐一顿,左仪堂另一只手抬起了慕绾棠的下巴,牵着她的手的那只手,将她的手放置了自己的胸前,心脏的位置。   慕绾棠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从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总之是她有记忆来的第一次,心中不免紧张。   左仪堂靠近她,便瞧见她微红的脸庞,带着羞涩与紧张,心中悸动,偏头朝着那微微颤动的红唇吻了下去。   唇齿间的相磨,慕绾棠感到一阵眩晕,左仪堂那近在咫尺的脸,她却是什么都看不清,又好似他远在天边,他那温润的眼睛犹如一张张密密麻麻的网,朝着她网下来,让她不由自主地陷阱了那张网里头。   身上似乎有些无力,她只能攀着他的臂膀,他的臂膀坚定而温柔地抱着她,唇齿间的相磨让她越来越依赖他,仿若连呼吸都停滞。   左仪堂移开了唇畔,与她额头相抵,低低地叫了一声:“绾棠。”   慕绾棠低头,羞的不好意思抬头,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   左仪堂将她的手往自己心脏的位置紧紧地按住:“愿言配德兮。”   慕绾棠道:“携手相将。”   两人又是温存了好一会儿,左仪堂才又牵了她的手:“走吧,还得回去吃晚饭呢。”   慕绾棠与他拉开了距离,没有说话,沉默地走在山间的石板上,心中却是如同吃了那上好的雪蜜一般。   走了没几步,却听见两旁响起了声响,马蹄声混杂着脚步声,直直朝着他们奔来。   左仪堂的手紧了紧,慕绾棠也感到了情况不一般,可不待他们反应过来,一众人马已经到达了他们的眼前,前头的是一众的骑兵,而后头的,便是一众人跑步前来。一个看似首领的人嗤笑:“我当是谁,这不是琚逸爵的三公子么?今日居然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携了佳人来这险地闲走瞎逛?”   来人认识左仪堂,慕绾棠看了他一眼,左仪堂给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开口:“拜访了福罗寺,便想着走走,可是打扰了大人?”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神色瞬间变得阴冷,连慕绾棠都感到了一阵寒意:“左三公子虽说不知这无罪,可这地方……可从未踏出过活人。”   慕绾棠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心中一紧,手却攥紧了腰上的荷包。那荷包里是三哥给她特作的,里头装着的是一些痒粉,虽说不至于对人致命,但至少能获得一些逃跑的时间。   前头有一颗树,但不利于攀爬;往前两步有一颗利于攀爬的树,借助那棵树加上随身携带的软鞭可以瞬间到达十米开外,可对方的人数不知几何,逃跑的胜算实在不算大。   慕绾棠平日里会做一些训练,对这样的逃生还是有些知晓的,但眼下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左仪堂眉头一紧:“我等不过路过?何必赶尽杀绝?”   为首之人不再废话,下马朝他走来:“你可知,你惊动的是谁的大驾?”   第五十三章 险境(下) 更新时间2014-4-21 21:41:27 字数:2123  随着来人的靠近,慕绾棠感到有一股森冷的气息袭来,伴随着凌冽的杀气。这么浓厚的杀气,她慕绾棠即便只是个闺阁中的女子,但好歹也是京中著名的巾帼不让须眉,又怎么能感受不到?心自然一分一分地沉下去。   左仪堂的手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自己能看见并能保护好的范围内,面色失去了平日里的微笑,冷然看着来人:“杨先生为王爷办事,居然也已然到了猖狂的地步,天子脚下,也敢随意杀人?”   杨雎瞳孔猛地一缩,然而想到了这几年这位左三公子的声名鹊起,心中明了,抽出腰间的剑,道:“左三公子好眼力,那便不能让你走出这地方,连同佳人,只怕也得香消玉损了!”说罢,朝着慕绾棠的咽喉刺去,丝毫不留情面。   左仪堂脚步辗转,一瞬便避开了他的剑,手丝毫不愿松开慕绾棠,却从未让她深陷险境。   几招下来,左仪堂的手已经有些伤痕,脸上却不见疲惫的神色,只聚精会神地与杨雎对峙。   渐渐,杨雎眼中也浮现了惊讶的神色,这位三公子据说自小身子便欠佳,难有好的底子习武,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不但底子好,可见也是下过功夫的,并且……传授之人也不是等闲人。   杨雎突然想到了与北阑闫对峙时的情景,与眼前的情景居然有几分相似,心中不免一慌,手上力道错了几分。   虽是错了几分,却依旧将他们逼到了一边,左仪堂因一心护着慕绾棠,出手也有些顾忌,仍旧落了下风。慕绾棠却瞧准了这一时机,出其不意地抽出了腰间的软鞭,猛地朝前一挥。软鞭细长有力,何况杨雎根本就没想到这样一个柔弱女子会突然出手,更是慌了阵脚。慕绾棠瞅了那马一眼,左仪堂心领神会,飞身而起便踢翻了马背上的人,马上的人也想不到他们会突然转变作战手法,一时竟是让他们牵着鼻子走。   慕绾棠见状,也不再与杨雎纠缠,立马上了马,左仪堂伸手将她拉上来放在自己身前,这才安心,驾马便走。   杨雎乃是京中有名的驻守武将,如今让一个出名的药罐子与一个弱女子玩弄,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本就是阴羁狠隶之人,心一狠,道:“放箭!”   守卫中人手并不多,一般护卫也不会带箭卫队,如此这般便定是有备而来,慕绾棠心中最怕的就是这一遭,旁的都好说,这乱箭一放,存活的几率太低了些。他们本就在马背上,隐隐约约听到了“放箭”二字,两人的心都是一沉,连左仪堂素来冷静的面庞都蒙了一层阴郁,慕绾棠想要下马,左仪堂右手牵着缰绳,左手却牢牢地抱住了她,低声道:“别动。”   慕绾棠还想挣扎,左仪堂却是充耳不闻,不顾她的挣扎。   杨雎眼中已是阴羁的很,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他手一挥,便是数十支箭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射去。   慕绾棠在左仪堂的怀里,连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已经做不了,只能是略微地回过头去看看,只看到数十支箭密密麻麻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射来,心中又是焦急又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左仪堂却是冷静地驱使座下的马匹朝前跑去,好似根本不知道后面的险境一般。   左仪堂低首,在她耳边低低地呢喃一句:“别看。”   慕绾棠别开了脸,心中不住地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这般任性,将自己还连累左仪堂陷入这般的险境。   马匹不甚中箭,脚步瞬间打乱,慕绾棠心中万念俱灰,正准备最后一搏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坐下马匹尽管是受了剧痛,却也停了下来,虽仍旧有些慌乱,却不至于伤害了慕绾棠与左仪堂。两人下了马,却奇异地见杨雎不再步步相逼,正心中奇异,左仪堂却半跪了下去,慕绾棠终于瞧见了他背上那约有拇指粗细的箭,已有一半没入了他的背。   她惊炽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扶住跪倒在地的他,明明不希望自己此刻流泪,却是忍不住地便流下来。   杨雎阴沉着脸:“苏陀,你这是做什么?”   那自慕绾棠他们逃走的方向走来一个男子,手中拿着一片翠绿的叶子,走过慕绾棠身边的时候,蹲下瞧了瞧左仪堂的伤势,眉头紧锁,口中“啧啧”道:“唉,可惜了,可惜。”   慕绾棠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瞬时有些崩溃,泪眼婆娑地看着那名唤苏陀的男子:“你说什么?”   苏陀惋惜地起身:“可惜了这素纱的外衣。”   慕绾棠让他弄的一愣,听他并不是在惋惜左仪堂的性命,显示心中一松,接着便是恼怒,怎奈人家是一个陌生人,也不好发火,只得想办法先将左仪堂扶去找了大夫才是紧要的。   苏陀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按住她的肩:“哎哎,你可是想你的情郎哥哥丢了性命?”然后将手中的那翠绿的叶子交给慕绾棠:“你啊,先将这叶子碾碎了敷在他的中箭部位,等一会儿我忙完了,就来为他解决。不过箭伤嘛,多大点事。”说罢,也不管慕绾棠是什么反应,自己便去寻杨雎去了。   杨雎见他屡次忽视自己,本就已经心中不快,正想发作,怎奈苏陀早便算准了他发怒的时间,朝他走来,想到了这风度翩翩的苏陀又偏偏是睿亲王待为上宾的人儿,也是不敢得罪,只能问:“苏先生这是做什么?”   苏陀一脸惊讶:“咦?我这不是在为杨雎你解决问题呢吗?”   杨雎脸上的脉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苏陀见杨雎没有反应,眼中的惊讶更为明显:“杨雎,你是当真不知晓?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杨雎没好气地回答:“慕四小姐。”   苏陀收敛了一些眼中的惊讶:“原来你知道,那你居然还敢对他们下杀手?”   杨雎突然联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苏陀见他已经明白了,便转了个身子:“你既然知道了,那我也不废话了,先去救人,然后带着人去王爷那儿。哦对了……”苏陀又是一个回首,笑道:“王爷也知道了,你还不谢谢我?”   杨雎心中一凛,苏陀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朝着那半跪的左仪堂走去。   第五十四章 重伤 更新时间2014-4-22 22:10:04 字数:2080  在慕绾棠惊讶的目光中,苏陀轻而易举地将左仪堂背上的箭给抽出,左仪堂自个儿倒是还没什么大的反应,在一旁瞧着的慕绾棠就是倒吸了一口气。   苏陀将箭拔出后,又瞧了瞧左仪堂的伤口,面色虽还是轻松的,但却说:“让他先去我的行馆住着,伤势还得好好调理。”说罢,又笑眯眯地问慕绾棠:“你是与慕府打声招呼呢,还是一会儿便回去?”   慕绾棠现在只觉得这个人不靠谱,这箭伤,她看得都是心惊肉跳的,这人怎么就能说的这么轻松?心中不免来气,不管三七二十一便道:“他已经伤成了这般模样,自然是该回去休息着,怎能住到你的行馆里去?”   苏陀眼中惊讶闪现,蹲下身子:“这个嘛……”   “公子又是让人误会了吧?”一个清丽容颜的女子自苏陀的身后走来,虽然也是笑着,却是没有苏陀的那份不在意,更显得凝重一些。那女子道:“慕四小姐可别误会,公子师从颜俱药师,医术小姐自然放心,只公子平日里就是这般惯了,难怪小姐会不相信公子。”   慕绾棠看了看左仪堂,虽说是仍旧痛着,但这么大的一个伤口自然是耽搁不起,便立即点头:“去。”   那女子一招手,立即有四名男子上前将左仪堂扶走。苏陀无奈地说:“重离,你可真不容易。”   名唤重离的女子头也没回:“公子还是赶紧上前来为左三公子医治吧,晚了……”   苏陀方才已经看过左仪堂的伤势,本就不轻,这下更是不敢耽搁,大步走上前来:“走吧。”   慕绾棠担忧地看着左仪堂,背上的箭虽然已经拔出,但左仪堂的状况却是更不容乐观,已经摇摇欲坠地要倒下去。慕绾棠心中已经不住地在责怪自己,偏是自己的任性,才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走远的人,她赶紧跟了上去。   杨雎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个把他给忽视的人,心中更是一腔的怒火,却又是不敢发怒。这个苏陀不仅是个医术上的高手,但到底有个什么本事他却还不知晓,只知道是一个很是乱来的人,睿亲王素来脾气暴躁,对他却是一直敬重。   眼中怒火更甚。   慕绾棠坐在左仪堂的塌边,已经是过了晚饭时间,慕绾棠却一点也不感到饥饿。左家的人来了左仪峰,府里遣人回来通报的时候慕妍梓正巧与慕夫人在说话,听了这话,立即便一同赶了过来,左相听说危及自个儿的女儿,也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那箭伤本身并没什么大碍,但左仪堂的身子自小薄弱,虽说后天调理了回来,但这箭已经伤了他的气里,恢复起来并不这么简单。何况睿亲王的箭队,素来就是狠厉,准确,加上中箭之后仍旧在马上颠簸,箭伤更重。   苏陀为他处理好之后便自个儿去吃饭去了,也不管这儿的众人。   慕沛见慕绾棠并没有大碍,心中松了口气,看慕绾棠的情形定是不愿回去了,慕妍梓也是乖巧,自个儿上前与慕夫人和慕沛说了留在这儿陪着慕绾棠,左相这才放心,让人去行馆打了招呼。   慕沛与慕夫人也呆不了多久便离去,离去路上却正巧碰上了前来的左鸿。左鸿似着急,急忙往山上赶,急的几乎没注意到左相与慕夫人。   左鸿进了房门,瞧见了左仪堂不省人事的模样,心中焦急,待苏陀的侍女将状况告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左仪峰突然牵了慕妍梓的手,上前喊了声:“爹。”   左鸿淡淡地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慕妍梓。慕妍梓也是意外,慌乱之下只能叫了一声:“爵爷。”   慕绾棠心中虽焦虑左仪堂的伤势,但却是不好将左鸿凉在一边,上前叫了一声,便又守回了左仪堂的塌边。   左鸿虽是个年过五十的人,但心思却依旧清明的很,脑中一转,便已经将他们的关系理顺。关于左仪峰想要将慕妍梓娶进门的事情,他已经听过他那夫人有怨言,但素来都只当作耳边风,吹过便罢了。可如今看来,这情况也不是他当初所想的那么简单了。   看着躺在**上面色苍白的左仪堂,左鸿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小瞧了这个儿子,似乎真的忽略了他太久了。   慕绾棠心中也是焦急,不想怎么说话。   左鸿也呆了没多久,便想要离去。却是正巧碰上了吃饭回来的苏陀,见了左鸿,立即道:“琚逸爵也来了?令公子的伤还请琚逸爵放心,有我呢。”   苏陀说话向来没个礼数,这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琚逸爵惊异的不是苏陀的无礼,而是惊异了苏陀为自己的儿子疗伤这件事。   苏陀的散漫不羁几乎是出了名,京中的那三公子也是散漫慵懒,那年轻气盛的裕王更是闲散到了一定的境界,却没有一个是散漫到苏陀这般不顾一切的散漫,说话从来不会有敬语存在,心高气傲的很,却已然投入了睿亲王的门下,这也是当时京中一众想要争夺这个门生的大户心中最想不通的地方。   左鸿带着种种不解与深深的疑惑离去,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是心中不安。   五日后。   在苏陀的帮助下,左仪堂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慕绾棠也已经有五日没有回府,这天,慕夫人没有说话,老太太是真的耐不住,终于遣人来将慕绾棠接了回去。慕绾棠本想等他伤势好了再走,怎奈一同前来的如琏素来是在她面前乖顺的也是苦了一张脸,求她回去,便也狠不下心来,跟着回去了。   左仪堂已经能够走动,替她将东西微微地收拾了一下,却不能出房门,因此便只能看着她离去。   慕绾棠心中即便是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只得回去。何况现在左仪堂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毕竟一个女儿家,总这么在外呆着实在不像个样子。   告别了左仪堂,慕绾棠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左仪堂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上了马车,才回房,却箭苏陀靠着房门笑:“佳人已然回府,公子你可辛苦。”   坐上马车的慕绾棠,嘴角渐渐下沉。   第五十五章 茶香 更新时间2014-4-25 8:51:49 字数:2238  睿亲王的护卫队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左相与琚逸爵,朝堂之上,两人联手弹劾了睿亲王的种种劣迹,从小到睿亲王府邸小厮骚扰良家妇女大到睿亲王私用箭卫队护卫,已然超过了亲王在京中允许支配的军队数量。   一人一道,种种劣迹斑斑,睿亲王都是人人不敢触及的对象,尽管他再恶劣,再残暴,都忌惮着因而无人胆敢触碰。   琚逸爵与左相根本不给睿亲王反驳的机会,症状一条条上书,谏议大夫也随之站出,指责睿亲王自封王后的种种过失,远至追溯到了睿亲王身为皇子时的骄纵蛮横。鉴于谏议大夫也已插话,皇上便不得不重重地惩治睿亲王,剥了他一年的亲王分列,下令上缴两年的土地赋税,并缴了他那箭卫队。   虽是小惩大诫,但睿亲王自皇储时便从未让人苛责,连先帝都是**着他,如今这番动作已是大动作,从未受过苦与责罚的睿亲王猛然间受到这般冲击,自然是整个府邸都连带着受牵连。   皇上自登基以来,对睿亲王只有重赏,没有重罚;如今这番动作,等于是让整个素来奢侈的睿亲王府要紧着裤腰带过一年甚至是两年。   睿亲王的登门客再没从前多,渐渐人来稀少。   而与此同时,受到了京中有识之士的重视的,便是在此次事件中的导火索:左仪堂。   要知道,苏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虽说是拜在了睿亲王的门下,但连睿亲王的话都未必肯听的,却自愿为左仪堂疗伤,此其一;左仪堂与京中驻将打的难分胜负,此其二;慕府四小姐已倾心与左仪堂,此其三。   这算是一个意外事件,慕绾棠却开心不起来。   每每见到左仪堂,她都是笑眯眯地没有一丝破绽,而最近,左仪堂也越来越喜欢抱着她,紧紧地,每次都好似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慕绾棠在他的怀里,眼神却是空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懂左仪堂,越长大越不懂。每当他靠近自己,细细地亲吻自己的嘴角,她都会觉得他的眉目模糊不清,即便是身体相拥,她也觉得这个人与自己的距离远如秋水。   景园。   三夫人在二姨太这儿晒着春日的阳光,顺便唠唠家常。   “可曾听说了?咱们左相可是狠狠地參了睿亲王一本,重创了睿亲王呢。”三夫人素来在府中就好事,什么事儿的左右相传也便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二姨太皱了皱眉毛:“这倒是不干咱们的事儿,咱们怎么说都是妇人,他们男人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闹去。我只听闻……”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三夫人:“那三公子如今可是出名的很,连皇上都很是看好他。”   三夫人知道她的意思,素来嫌弃二姨太的无知,此刻更是觉得此人浅薄的不行。当初左三公子未曾出头的时候,她哪里想过将自己女儿嫁给他?但想了想,面上依旧是和善的,道:“可你如今也有看好的人儿,你打算怎么办?”   二姨太想了想,道:“唉,那北家的二公子的确不错,可已经让静柔公主的女儿抢了先;如今自然是想着其他几家的公子了。”   二姨太素来认为,自己虽说不是正房,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女儿也是左相的女儿,嫁个人家做个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通病就是:只想着京城的几家大户。   三夫人简直不知如何说,只能勉强笑了道:“京中的几家公子哥,到都是好的。”   一边,茶楼。   刘钏瑨端着身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显然有些畏缩的慕之清,眼中飘过一丝不屑,但想到皇祖母曾说过:万万不可让情绪自然流露脸上,便又压了下去,示意身边的侍女为慕之清倒了茶,笑着举起了茶杯:“妹妹别紧张,咱们都是一般年纪,在一块儿说说话喝喝茶,可不是再好不过了?”   慕之清好歹也是左相府里长大的,虽说府里姨太太不多,因此也少了许多的明争暗斗,但也不算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这刘钏瑨与自己素来没有交情,如今邀约定是有事。   喝了一杯茶,刘钏瑨状似无意地问:“绾棠姐姐,待你如何?”   慕之清道:“四姐姐……大家没有说不好的。   刘钏缙冷哼一声:“大家自然没有说不好的,她是大长公主嫡女,左相爱之深切,谁人敢说是不好的?”   慕之清也算是个长了心眼儿的,知道刘钏缙找她的这一遭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有多轻松,早就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个预防,得小心地应对,可刘钏瑨素来就强势,她眼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继续喝茶,装作不知道。   刘钏瑨见她这样,也不再多说直接就将话语给挑开:“你与慕绾棠同是左相慕沛的亲生女儿,可就凭着她母亲是皇家的大长公主,你俩的待遇,差别,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刘钏瑨此前还称呼慕绾棠一句“绾棠姐姐”,可接下来便直接称呼慕绾棠的姓名,慕之清也差不多可见她的态度。   这一番话触到了慕之清的痛处,她素来就因着这一层心里有一些疙瘩,从前慕绾棠性子柔软好欺负,可两年前的事情已经让整个事态都转变,原先在慕府,她虽说是景园的女儿,算不得正室出的嫡女,但由于相较从前的慕绾棠来说,手段高明了些,性子也不像她那般懦弱,她到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但如今,慕绾棠的果断,心思细腻都已经是她不能比拟,本就是因着慕绾棠的不出众才让府里的人注意到的慕之清,在如今的慕绾棠面前相较已经是逊色许多,际遇也就相差更多。   想到了这里,慕之清心头便一阵难受。刘钏瑨瞧着差不多了,便继续开口:“慕绾棠她是个奇女子,据我所知,北二爷你曾找过,对吗?”   慕之清想到了这羞赧的事情,立即低下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可知道……”刘钏瑨让身边的侍女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继而道:“那北二爷,心仪的女子是谁?”   慕之清身子一愣,道:“是……她吗?”   刘钏瑨点头:“不错。”   那茶水在她细嫩的手指间,萦绕着阵阵茶香,幽幽地钻入了慕之清的鼻腔,好似吸入了毒药一般的不可控制。   (昨天因为要网络的问题,一下无法上传,一直到熄灯了都传不上,太卡了,不得不吐槽学校的无线--当然了,对于这几天没有发上来的小说,英这都会补上的,今天会比较忙,大约下午五点之后就会为大家送上了)   第五十六章 门内家事 更新时间2014-4-27 22:09:42 字数:2074  每年到了三月中旬,京中的茶便将缓缓从各地运至,自高祖开始,京中每年都会举办茶会,由各大茶庄联合举办,每年盛时,不但是皇亲贵胄,就连皇上也会慕名前来,品一品这京中好茶。   彩云间、红罗坊、余家品、祿岩居是京中最为著名的茶馆,自然也是此次茶会举办的头筹。其余小的茶馆茶铺,自然也可参加,但风头必然胜不过这四家去。   慕绾棠早就对这茶会欢欣雀跃了,每年她都最最喜欢茶会,能品得好茶。   早上去了慕夫人处用了早膳,慕夫人便提到了这事儿。   “今年的茶会你可是要去的?”   慕绾棠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对了,还得叫上堂姐姐,一块儿玩儿才好呢。”   说道慕妍梓,慕夫人叹了口气:“唉,那丫头,也是不容易。”   听自己母亲这么一说,慕绾棠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也好久没有见到慕妍梓了。便问:“堂姐姐那儿怎么了?”   “你那三伯母虽说不喜欢她,但到底现在是在咱们府里,她也会收敛一些,倒是左家那边,那左夫人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慕绾棠也知道,这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不好。左家的夫人最是会闹,为她自个儿的儿子,她可是没少闹腾。左夫人想的是什么,慕夫人也大体能猜到,不过是嫌弃慕妍梓不是慕家亲生,是左相旁支兄弟子嗣,才会这样百般不同意。   慕绾棠叹气:“这几日堂姐姐也没有来找我,也不知怎么了,总不见得三伯母还能将她怎么了呢。”   慕夫人也有些担忧:“虽说是在咱们府里,有些事都收敛了一些;但总有些咱们看不到的地方,何况是人家的家事,咱们更是不好掺和。”   慕绾棠知道母亲的担忧,虽说也是打从心里心疼慕妍梓的,但到底不算是她的亲生,连慕之清那样的庶出都算不得,很多事情只要不是太过了,她仍旧插不了手。   与慕夫人告了别,心里又是担忧着慕妍梓,便带着元锦与如琏去了拢宇馆。   这才方到了拢宇馆的门口,她便瞧见了一个婆子看了她几眼,立马便进去不见了踪影。元锦也是眼尖,瞧见了这畏畏缩缩的人儿,正想要开口喊,却让慕绾棠一把拉住:“别去,看她们要做什么。”   元锦退回了原地,如琏像往常一般上前去打了声招呼,里头出来应对的已经不是方才那个婆子,出来的人恭敬有礼,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带着慕绾棠走进了拢宇馆。   慕绾棠照常迈着步子走进去,已经说明了是来找慕妍梓的,人便将她直接带到了慕妍梓住的地方。走进去之前,慕绾棠扫了整个拢宇馆一眼,前厅不过两个打理的婆子,这儿的人手不像慕绾棠的地方,都是年轻的丫鬟在伺候着,拨过来的人手都已经是有一定年纪的了。   到了慕妍梓的住处,慕绾棠看了看那在边上的人儿,心下瞬间明白。慕妍梓见她来了,起身笑了笑,那笑却带着几分苦涩,人也眼见着瘦了一圈:“四妹妹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那三伯母做的好事。   慕绾棠毕竟年轻,心头便是满满的怒火,想到了会坏事,才将脸上那像是要吃人的表情给收起来,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姐姐过来,心想着过来看看。”   慕妍梓依旧是好看的,只是那眼中却失去了一些神采,看起来微微有些空洞:“身上有些不爽快,如今也好些了,就等着好透了去看你。”   慕绾棠恢复了大大咧咧的个性:“咱们还讲究这个?对了,我的茶呢?元锦,快泡些茶来。”元锦应了一声,这本不是大丫鬟的分内事务,但慕绾棠此刻是有意使唤元锦,按理说,这样的事儿,即便主子使唤了大丫鬟,也该是那小丫鬟去做的,可站在慕妍梓身后的那丫鬟脸上虽有微微的尴尬,却仍旧纹丝不动。   慕妍梓有些厌恶地瞅了那丫鬟一眼,这眼神里头带着的厌恶嫌弃,连在对面的慕绾棠都是一愣:她所认识的慕妍梓素来都是温婉贤淑的,就连让三伯母欺负的时候也是皱着眉头与她诉说,眼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气息。   她心中愕然,这几日,三伯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是让一个从前温柔有加的女子眼中生出了怨毒的情愫。   慕妍梓不过这么轻轻的一瞥,那丫鬟更是有些发颤,但仍旧站着不动。慕妍梓继而笑着对慕绾棠说:“元锦姐姐泡的一手好茶,麻烦元锦姐姐了。”   元锦倒是没有端着大丫鬟的架子,着手便去准备茶去了。待元锦走了,慕绾棠便笑着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名儿?”   丫鬟道:“翠儿。”   “翠儿。”慕绾棠笑眯眯地看着她:“好大的架子,在一等大丫鬟面前都敢这般放肆,也不知你是野心够大的,想越过了一等的大丫鬟去,还是你当真不把我这慕府四小姐放在眼里?”   慕绾棠说的轻轻松松,可那丫鬟的脊背都凉了起来,赶忙跪下:“四姑娘哪里话,奴婢怎敢瞧不起四姑娘!”   慕绾棠也不多说废话:“你既然已经公然敢与元锦过不去,我这身为主子的若是再不出头,人家还真当我是好欺负的。”说罢,唤了如琏进来,道:“罚你去外头跪着,烈日下头,不许打伞,跪上两个时辰算完。”罢了,对如琏道:“你去盯着。”   如琏一声便应下了。   那丫鬟犹不肯去,在里头求着慕绾棠,慕绾棠眉目一皱,如琏便道:“如今还敢这般在小姐面前放肆,是当真瞧不起我们小姐?”   那丫鬟这才止住了声。她知道慕妍梓根本不会为自己求情,却仍旧充满希望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却是慕妍梓嫌恶的眼神,心中一寒,由着如琏托着去了日头下。   眼见人让如琏拖走,慕绾棠赶忙道:“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   慕妍梓早便已经让三夫人压制的心头一阵凄凉,方才慕绾棠就是为了帮她解决这些事情,她也看得出来,心中一阵阵的委屈涌了上来,还没开口,泪便已经掉下来。   第五十七章 心思 更新时间2014-4-28 21:27:30 字数:2421  慕绾棠见慕妍梓这般模样,心中也已经有数。只能是暗暗地责怪自己,怎么就没能早些注意到不对?慕妍梓时常来寻她说话,如今想来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大半个月,她到底是吃了什么样的苦楚。   慕妍梓稍稍平静了一会儿,便道:“妹妹,我如今已不奢求与仪峰能走到一起,我知道我一个旁支的庶出,又怎么配得上左家嫡长子?只三夫人这儿,我断断是咽不下这口气!”说道这里,慕妍梓带着泪光的眼睛泛起一丝狠厉。   “什么?”慕绾棠大概能知道,是这三伯母动了什么手脚,才让慕妍梓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左仪峰与她一直都是好好的,怎么她就会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慕妍梓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慕绾棠已经将事情理的差不多了。   “旁的不说便罢了,如今连我那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丫鬟佩儿都给发落了,我如今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想来也是我连累了她。”慕妍梓道。   慕绾棠婉言相劝:“你先不要动怒,这件事我会为你想想办法,如今你就当作什么都未曾与我说,照常呆着便是。”   慕妍梓苦笑:“我还能如何?便是一辈子毁在了三夫人手里罢了,谁让我不是正房所出。”   慕绾棠拉起了她的手,认真地说:“什么毁不毁的,都在人。你若是不愿让她毁了,自有办法。”   慕妍梓还要说什么,慕绾棠却估摸了一下时间,道:“眼下不必多说什么,这样的事儿我或是还能帮衬到你一点,那我便帮着,你且呆着。”说罢,稍稍提高了嗓音:“姐姐身体好些了,可得记得去我那儿坐坐。”   慕妍梓心领神会,也开口:“他日得空定是去。”   慕绾棠起身,笑道:“那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且休息,我便先走了。”   慕妍梓笑了笑,点了点头。慕绾棠方踏出房门,就看到了方才门口那有些鬼鬼祟祟的婆子,见慕绾棠出来了,立即低了头道:“四小姐。”   慕绾棠的眼神犹如一道寒冰一般扫过她,但仅仅是一瞬间的事,转瞬间,慕绾棠的脸上便恢复的笑颜,道:“辛苦嬷嬷,堂姐姐可得摆脱嬷嬷好生照顾着呢。”   那婆子低了头,连声应了。   慕绾棠这才带着人离去。   三夫人看着慕绾棠离去了,这才松了口气,道:“好在绾丫头没闹什么。”   二姨娘也是稍稍地松了口气:“我也不知怎么,这几年绾丫头的做派总觉得不简单,可怕是她闹。原先也不是个厉害的人儿,这几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三夫人虽说没有想二姨娘一般总在京城,但也不是没有感觉;原先老太太虽也是看重她,但总比不得现在这般看重。   “说道这个。”三夫人道:“绾丫头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从来东欧没有觉得这绾丫头是有多厉害的,怎的就变成这样了?”   二姨娘压低了声音:“你可不知道,好似从三年前落水之后,性情便有变化,府里的人没有不奇怪的,你说……”说道这儿,与三夫人做了眼神交换,对方立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怕真是如此。”   远去的慕绾棠,交代了元锦几句,元锦领了命令便又去寻福生去了。   远处绿草茵茵,左仪峰与慕之清坐在上头,两人都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一句话都没说。   左仪峰的脸颊也有明显的消瘦的痕迹。慕之清与这位左家的嫡长子了解素来不多,见面的次数甚至还不如与左仪堂见面的次数要来的多。今日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才发现原来他也与左仪堂一样,虽说有几分相似,凑近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思索了许久,慕之清终于开口:“你此行,也是让左夫人逼来的吧。”   左仪峰没有回答,他的眼神与慕妍梓的一样,平静的犹如一滩死水。   慕之清也不指望他的回答,似乎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自顾往下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堂姐姐,我心仪的男子也不是你,既然咱们是两两无意,倒不如咱们一同想个法子,我想办法让你娶得我堂姐姐,你,只要帮我一件事就可以了。”   左仪峰有些讶异,多日都呈现平静状态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澜,但却好似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慕之清。   慕之清看着他的眼睛,道:“我需要你帮我,脱离慕家。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左仪峰看着慕之清坚定的神色,心中飘起了动荡。想到慕妍梓,终于开口:“你且说说。”   慕之清原先并没有能说服他的打算,眼见他同意了,知道自己一步棋终于算是走对了。但许多事还是无法多说,便道:“你与堂姐姐那边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但同样的,我的事情,也需要你为我想办法。”   左仪堂想了想,点头:“我会为你想办法,慕家那边就麻烦你多看着。妍梓如今怕是也不好过。”   慕之清点头答应,然后笑着看着他:“那咱们的约定就达成了。你记住,这件事咱们不可让他人知晓。”   说罢,起身想要离开。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左仪峰开口叫住了她,道:“你,到底是为何要这么做?”   慕之清是慕府的庶出,人人都知道左相对妻子爱妻情深,一个二姨娘也是什么原因进来的都是心中有数的,因此对慕之清也多少有了些偏见。他其实知道这是不公平的,在府中的时候也见过慕之清几次,但从未注意过这个女孩子。   嫡生女的势力风头愈来愈盛,而一个庶出的女子,被那光芒四射的女子给笼罩着,或许从来都没有人关注过她想什么,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她到底愿意过一种怎样的人生。   今天的慕之清自然让他有些惊讶,或许是慕绾棠的光芒真的太耀眼了,遮蔽了这原本闪烁着光芒的她?   慕之清回过头,笑了笑:“咱们各取所需,我只是想离开慕家罢了。”   “慕府是皇亲贵族,你若是呆着慕府,一辈子享用不尽荣华富贵,一辈子不用为自己担忧,为何想要离开?”   “为何想离开,你应该懂得,不是吗?”慕之清道。左仪峰愣了愣,慕之清继而道:“你虽是长子,但左仪堂的势头强劲,你甘心?不要与我说什么兄友弟恭的话,我从来不信豪门家族里有这些。你不会选择四姐姐,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慕之清的话直指左仪峰的心口处,左仪峰将脸别过一边,不再说话。   因为她说的,是实话。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这个夫人的位置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身为原先嫡子的左仪堂在府中被压制,但如今瞧这气势,任他是谁都压不过他去了。他不愿娶慕绾棠,是因为不愿一生让人牵制着,更是明白,不能让左仪堂盯上自己。   而对慕妍梓,却是真心的喜欢,所以才会与母亲闹成这样,也要娶慕妍梓为妻。   慕之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笑着道:“咱们都是一样的,左仪峰。”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左仪峰一个人对着那青翠的草地。   第五十八章 惩戒(上) 更新时间2014-5-4 21:37:05 字数:2367  三夫人离开了景园回到了拢宇馆,坐在自己的房内狠狠地喝了几口茶,怒道:“真是个不成器的!”   陪侍丫鬟环儿又将水倒满,道:“夫人今儿在二姨娘那儿说的如何?”   三夫人愤愤道:“我是没女儿,才把这好机会让给了她,她竟还嫌不够,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可真是个容量大的人儿!”   环儿知道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也不好去说些什么去激怒她,便也只是在一旁扇着扇子,不说话。   三夫人仍旧在气头上,火气上来,心里更是烦闷,直晃着手嚷嚷:“这天气也不成个样子,不过才三月天热成了这样!”   环儿拿了那肌玉扇子过来轻轻挥动,嘴里劝道:“老天爷咱们能怎么着?左不过应了它去。但是那二姨娘,从前何拂那事儿,夫人可就不计较?”   说到这个,三夫人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不计较?这事儿没准就是她想着要陷害我!也是怪我自个儿,没是长了心眼儿,让她白白在绾丫头那里把我害了一遭!”   环儿也是仆从主相,在一边应和:“二姨娘即便是京城里出来的,也不过是市井小户的女子,后来又是在咱们相爷这样无争无斗的府邸,自然也就心思不通透了些。”   “无争无斗?哼!”三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都是大宅院里头的人,能是无争无斗?大夫人是宫里出来的,从前就没少作势,绾丫头出生后还有好几回,倒是绾丫头三年前那落水事件后,这才渐渐消停。”   环儿也让她堵的无话可说,一边慢慢地扇着扇子。三夫人让这扇子晃的心烦,烦恶道:“唉唉,一边去,晃的我心烦。”   环儿尴尬地放下了扇子,退了出去。   慕绾棠回了房,想了想,那京中茶会还是想着能带着慕妍梓一块儿去的,那便定是要先将慕妍梓先从三夫人那儿放出来才行。   上回何拂的事件眼看着未必让她们生了嫌隙,但三夫人不必二姨娘,心中定是有所想法。她得让福生再去添加一点猛料,最好就是让她们自个儿斗去,也省的她动手劳心。   只不过让慕妍梓随她一同去茶会的事儿,想来还是回了自己的母亲去,再想个法子治治三夫人那泼蛮的习性,否则,这一整个诺大的慕府还得让她闹得不安生!   慕绾棠没了前头十二年的记忆,虽不知从前如何,但瞧着这后来,整个慕府也是个大家族,父亲又不曾胡乱娶妾,虽说有个二姨娘整日没头没脸地闹腾,但府中也不是没有能管着的人儿,因此也能镇镇她。   唉,她也觉得自己府里,算是省心了。父亲这么多年也未曾再娶,母亲又是大长公主,身份威严都端着,府里即便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却也从未有过什么胆敢太过的作为。   想了想,觉得这样的事儿甚是烦扰,直接让如琏去回了母亲与老太太,这样的事儿,还是让她们做大家长的定夺为好。至于那几个婆子丫鬟,她也是会想法子惩治的。   近日来或许是春日来的烦扰,慕绾棠也时常莫名地焦躁,遣了人去回话,自己又朝塌上躺去。   沉水香的味道悠悠转转地在室内萦绕,渐渐安抚了慕绾棠那有些焦躁的心绪,于睡梦中安眠。   模模糊糊地也是睡得不安稳,隐约听见了外头元锦打了帘子进来替自己盖了被子,又听见如琏的声音,两人在房内私语了一阵,都是耐着慕绾棠睡眠及深才敢说,慕绾棠也没睡熟,但却懒得睁开眼,甚至也懒得说话,便就这么模糊地趴着。   隐约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因着实在困顿,大约听到了“落水”、“府邸”这样的字眼,之后便实在困的很,便沉沉地睡去。   元锦对着如琏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慕绾棠,如琏立即明白,走出了房间。   房间内,只有慕绾棠均匀的呼吸声与沉水香的气味。   第二日。   如琏跟了慕绾棠这么久,又是时常能与元锦一道出入的,说话自然也是得体大方的。早前儿便到了夫人与老太太跟前去回了话,今儿一早,慕绾棠还在慕夫人处吃着早饭,老太太便遣人来请了两人过去。   慕绾棠与慕夫人也已经知道了会有什么事,将早饭吃完了,这才挽着自己的母亲,说笑着往老太太的馆阁去了。   方才到了门口,便见老太太这儿的气氛不一般。外头站着的几个嬷嬷都是从前跟过来服侍的老人儿,此刻都是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喘。眼尖的嬷嬷见慕夫人来了,赶忙上前:“大夫人可来了,今儿一早起来,方嬷嬷去向老太太禀告了什么,真是气得老太太连早膳都没吃,这边立即遣人叫了各房主子过来,大夫人是当家主母,还请大夫人帮着劝劝,什么事也不能和自个儿的身体过不去啊!”   说话的人是林嬷嬷,是老太太来了府里后拨过去使的,因此见着慕夫人,说话也比他人多了些。   慕夫人点了点头,道:“辛苦嬷嬷了。”   林嬷嬷千恩万谢地应了慕夫人与慕绾棠进去,又在前头引路,打了一扇又一扇的帘子,才到了老太太跟前。   只见老太太寒着脸,见她们俩来了,倒是扯开了一丝笑容,也不过是让她们坐下。   两人就坐后,慕夫人倒是如往常一般,坐着喝茶,小声地说说话,倒是慕绾棠,从未见过祖母这般生气的模样,心中倒是一冷,是不是自己的做法太突兀了?仔细想想,确实是有失妥当,虽说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但就是因着这一层,才会最容易激起三夫人心中的不满。三夫人若真是闹腾起来,也不是个消停的主儿。   想到这儿,慕绾棠自个儿也是有些惊了一惊。慕夫人环视了一圈,见只剩下了三夫人没来,心中便了然,将茶盏放在了红木茶桌上,声响有些大,今儿本就因着老太太的心绪而整个正殿都是没什么声响的,这一声显得格外突兀。   景园的二姨娘与慕之清也在,都让这一声吓住,碧落也刚出了月子,听了这一声响,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虽也笑着,声音却是冷的:“这是怎么了?拢宇馆的人都是千金惯的身子,连门都出不了?”   碧落刚生下了一个儿子,在府中的气焰也是高涨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老太太都是惯着她的,也不会数落她什么,倒是更娇纵了她的脾性。   慕夫人笑了笑,口气带着责怪的语气:“碧落怎么说话呢,都是你三婶。”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碧落是顺着慕夫人的意思在说,慕夫人也不过是面上说说罢了,都不曾往心里去。   碧落低头:“母亲说的是,是儿媳欠了考虑。”   老太太终于开口:“都是自家人,在这儿欠了谁的说了谁的,累这份劲儿做什么?”   众人正说着“老太太说的是”之类的话,外头终于来报:三夫人并堂小姐堂少爷到了。   第五十九章 惩戒(下) 更新时间2014-5-5 21:40:51 字数:2553  燕蓉自生产之后也仍旧在府邸住着,如今也让人请了过来。她是京中大户的嫡女出身,虽性子温婉,也懂得今儿的厉害,想着今儿那三夫人怕是落不得好了,便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里头也不知是可惜还是嘲讽。   三夫人带着慕之清与慕仁信进来,慕仁信年纪与慕皖秩差不多,脸上带着些痞气,在这样的气氛下稍稍收敛了一些,但仍旧惹得老太太皱眉。   三人都见过了老太太,众人都看见了跟在身后的慕之清,明显瘦了些,脸色显出了一丝病态的苍白来。   慕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三夫人平日里如何对的慕妍梓,心头多少有数,如今一见,一时间便明白了。   三夫人行了礼,老太太却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三夫人尴尬,眼角偷偷撇了一眼慕夫人与她身边的慕绾棠,慕夫人嘴角含着冷笑,慕绾棠倒显出了往常没有的一丝怯态来。   “三婶儿这是往哪儿瞧呢,都到了老太太跟前了也不上心,打的什么主意呢?”碧落不轻不重地开口,却让三夫人也惊得一身冷汗。   碧落说话向来厉害,寥寥几句便能戳中要害,方才她不过小动作看了慕夫人那儿一眼,竟是让碧落抓了个正着,加上她这么一说,没事儿也能说出有事儿来。   她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才好,竟是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老太太皱眉,早上的怒气憋着,眼下正好发落。厉声数落:“三媳妇儿,我这老婆子还在,你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样的事儿,他日我若是去了,你还不得闹翻天去!”   老太太话说的重了,慕夫人率碧落燕蓉等赶忙上前安慰着:“老太太何苦这般诅咒自己?这府邸还要老太太你来镇着呢。”   三夫人跪在堂下,看了一眼身边的慕妍梓,只见慕妍梓神色灰败,听了这样的话也是没有反应。再看了看慕仁信,仍旧带着痞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惶,又是暗怪了自己不争气,然后连忙叩头:“老太太可息怒!媳妇儿再有什么不是,也别惹得老太太心头不痛快!老太太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老太太怒道:“原先在淮阳的时候,你便不安分,我念着当时府里就你一个当家主母,许多事儿上也不过问,你可当我这老婆子已经耳聋眼花了吗?如今在京城,这府邸,你也敢给我闹事!妍丫头这几日足不出户的,与你没有干系?你从前就不喜妍丫头,不替她择了姻缘也就罢了,如今还敢断了她这姻缘,你这母亲是怎么当的?”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得严重,三夫人自打进了慕家,老太太虽说严苛,但从来不会厉声斥责她,如今这一番话,字字都在指责她入门以来的不是,尤其是在对待庶出的问题上尤为显要,三夫人不禁一阵冷汗。   “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碧落是将门出身的,性子刚毅,说话也不喜兜圈子,因此也是个厉害的人儿,慕夫人也是看中了她有手腕,但也是个讲理的人儿,这才同意在两两情愿的基础上给说了这门亲事。此刻三夫人就是怕碧落开口,她如今说话也是有分量的,又是个直喇的人儿,说的话可轻可重。   此刻众人都不敢再说话,三夫人脸上又羞又臊,也不敢起来。   老太太继续道:“老三也是,竟是这般惯着你!你看看,楚哥儿都让你气走了,你都不知悔改!”   毕竟是老人儿,上了年纪后也注重着身子,从不轻易动怒,如今一番动作,老太太自己也累。身边的嬷嬷眼尖,立即便倒了茶递给慕夫人,慕夫人端着上前:“老太太先喝口茶消消气。”然后又吩咐身边人:“老太太没有用早饭,去让人做了糯的粥来,配上些可口的小菜。”   老太太摆摆手:“吃什么也吃不下!”   慕夫人婉言相劝:“老太太可放心,这件事我定是处理好了,老太太顾着身子吃了早饭,身子骨好了,才是咱们慕家最大的福气!”   老太太毕竟长久不管家事,已经发了火,也不好再说下去,交给慕夫人正好。见老太太同意了,燕蓉去服侍着老太太吃早饭,留下慕夫人处理这里头的一团乱事。   慕绾棠心里已经知道老太太不会轻易放过三夫人,但也不知道底会做出怎样的惩戒来,只得在一旁先看着。   慕夫人见老太太去用早饭了,这才坐下,冷声道:“三嫂,老太太已经说了你,我也不便多说。如今既然老太太发话了,我也得做些什么,免得让人说了咱们慕府。”说罢,顿了顿,环视了在这儿低声下气的人儿,朗声道:“孙嬷嬷。”   跟在三夫人身后的婆子应了一声,出了列。   “你是拢宇馆的管事嬷嬷,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藏着掖着,服侍不力,未能好好劝诫主子,罚你去了后厨,干几年苦力,以思劝诫。”   孙嬷嬷先是愣在了当地,而后拼命求情。外头上来了几个身强体健的婆子,架着哭号的孙嬷嬷便离去。慕绾棠终于想起来,这孙嬷嬷就是当日那个在拢宇馆门口一闪而过的影子。这样的婆子猖狂,是该整治!   “外头可有风声,说咱们慕府的庶出兄弟的儿子整日逛了花街柳巷,出手可是大方。我慕府在京三十年,可从未有过这样的闲言碎语!信哥儿,你可算是给咱们慕府长了脸面!”   慕仁信就是个玩乐坯子,京中的花街柳巷自然比淮阳要有趣的多,慕仁信玩起来也没个定性!听慕夫人这么一说,慕仁信顿时感到不好。   三夫人刚要开口替自己的儿子争辩,碧落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信哥儿玩起来真是没个分寸,好赖顾着咱们慕家。”   慕夫人对这件事早有耳闻,如今要惩治,自然是要严厉惩治。   “让陆行备了板子,打个十板子,以示惩戒!完了监禁一个月不许出府!”   接着,根本不理会三夫人的哭闹,直接将慕妍梓交给了碧落那儿住着,然后便离去,留下碧落在场看着。   三夫人犹在哭闹,碧落嫌她闹心,直接让人给绑了,堵上了那扰人的嘴。   慕绾棠与慕夫人是一道离去的,慕妍梓在一旁看着那渐渐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自己的二哥,眼中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她只是冷漠地瞧着那板子落下。   是个板子挨一挨就能过去,好在好歹是个少爷,打板子的又是特地手下留情了一些,这才没有伤筋动骨。慕仁信让人扶着站了起来,已经是即将昏了过去。碧落命人将慕仁信给抬了回去,又让那些婆子放开了三夫人。   三夫人红着一双眼睛,待那些个婆子一松手,突然地朝碧落扑了过来,好似要吃了她一般。   好在碧落好歹是个将门出身的女子,性子直爽刚硬,身手自然也不赖,三两下就将三夫人给擒住,那些婆子都让这三夫人弄的惊慌的不行,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地,等到碧落将人儿给制服了,这才七手八脚地上前将三夫人给制住。   碧落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冷笑着开口:“还与我在这儿多做纠缠?不去看看你那宝贝儿子?”   三夫人心中确实挂念着自个儿的儿子,恨恨地看了碧落一眼,便朝着自个儿儿子追去。   碧落冷笑一声,转身拉了慕妍梓的手:“堂妹妹往后跟着我住,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我说,咱们都是同辈,千万别顾忌。”   慕妍梓笑了笑,与碧落应付了几句,便与碧落一同回去了馆阁里头。   第六十章 春茶 更新时间2014-5-6 21:13:40 字数:2229  慕妍梓已然恢复了自由,可眼中却隐约有了一些不自在。   三夫人成天守着自个儿那儿子,慕仁楚在侯爵府也听说了这件事,也回来看过自己的弟弟,哪知自个儿的母亲一个劲儿的责怪他的自作主张去了慕皖刖那儿,给好一顿说。慕仁楚如今已经有了去处,哪还经得住她这样的嘴碎?当即又是转身离去,往后不过拖托着人往慕府拢宇馆送些好的药过来,人是再也没有露面。   慕绾棠回了沁月阁后,也是心思深重。她知道自己是个外来人,对这样的东西她也素来自认是个生人,可如今慕夫人处置的雷霆手段,她也是惊愕了一番。瞧着平日里母亲对景园那两位,以为左不过是给她们克扣些列份或什么,却想不到有这般狠辣的手笔。   倒不是说什么打了慕仁信的事儿,重要的是,都是宅子里头的人儿,怎么说都得顾着三伯父与自己父亲是嫡亲兄弟的情分,也是不好随意处置了他的嫡亲儿子。慕夫人这一下便打了慕仁信并囚禁一个月,又绑了三伯母,将慕妍梓交给了碧落那儿一起住着,算是狠狠地打了他们一家耳光。   左相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儿,也不知到底与慕夫人说了什么,素来和睦的夫妻俩头一次生了一些嫌隙。   府里这么闹腾,慕绾棠也不舒服。挨了挨,总算是到了茶会的时节。左仪堂来府里接了慕绾棠出去,一进沁月阁便看到了慕绾棠那有些烦闷的模样,笑得温温和和:“这是怎么了?难得好日头,可别皱着个眉头。”说罢,伸手抚了抚慕绾棠皱着眉的额头。   慕绾棠见了左仪堂,总算是略微地宽心了一些。见他依旧是白衣飘袂,除去腰间挂了一块白玉,身上再无坠饰,那双眼睛依旧是温润地暈了些雾气一般,笑意却是明显的。   元锦笑了笑,道:“奴婢们先去为小姐备些东西,一会儿堂小姐来了,再来叫您。”说罢,打了帘子便出去。   左仪堂挨着慕绾棠坐下,手自然地搂住了她,问:“这是怎么了,你可算是喜欢茶会的,如今怎么这般闷闷不乐?”   慕绾棠看着他温润的双眼,又是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也不知该怎么说。   如何说?不过是大宅子里头家长里短的事情,说了人家不嫌烦?何况这样的事情,她自己说说都嫌烦,还不如闭嘴。   闷闷地在左仪堂的怀里开口:“不想说。”   左仪堂明白的拍了拍她的背。眼睛中有过一闪而过的情绪。   元锦在外头报,说是慕妍梓已经到了。两人一道走了出去,慕绾棠拉了慕妍梓,左仪堂早些时候便已经写了帖子来,因此三人直接便上了左仪堂的马车,慕绾棠让如琏回去与慕夫人说一声,自己便去了茶会。   慕妍梓已经恢复了一些,但眼神却总不如从前那般通透。慕绾棠是个热闹性子,一路上与两人叽叽喳喳,马车内的气氛也欢快了起来,路程也显得短了一些。   一到了彩云间,慕绾棠赶忙便下了马车。彩云间有她从前不是没有来过,里头掌柜与她都是熟识的。老远便见了她来了,赶忙赶了过来,看到身后的左仪堂时眼神有些惊讶,但瞬间便掩去,笑着大声道:“慕四小姐可来了?快快请进,一会儿这茶会便要开始了,就在咱们彩云间的后头那空地上举办的。”   慕绾棠应着便往后头走去。这后头她来过,隶属于彩云间,虽说是空地,布置却原是精巧别致的,加上这次茶会又是彩云间举办,布置自然比平时要精致上十倍。   胡掌柜在前头引路,是个性子爽剌的人,一路嘴上都说个不停,待到了后头的时候,指着那布置别致的空地笑道:“咱们彩云间是头一回举办这茶会,有些地方还是不周到,慕四小姐可担待着点儿。”   如琏与元锦在后头看着,见了这后头当真是心中一阵惊叹。平日里本是普通的一个后花园,如今却成了一个精致的会场一般的地方,位置也排的甚好,将贵宾与外头普通品茶的人儿给隔开了。如琏暂且不说,元锦是府里的头一辈的大丫鬟,何况又是时常跟着慕绾棠见过大世面的,断断不会让一个普通的场子惊讶到,可见这场子布置的是如何的好。   慕绾棠笑道:“胡掌柜惯会说话,布置的这样好的场子,其他几家茶间我可从未见过!”说罢,又自顾跑去了那些茶馆前,看着那一灌灌茶罐,上头都未曾有过什么标注,她上前去闻了闻,道:“胡掌柜真是不一般,拿出来的都是好茶!”   胡掌柜也跟着上前:“慕四小姐这是抬举咱们彩云间了,今儿倒不是我吹,当真是有好茶的!”   慕绾棠听到这儿,眼睛立即一亮:“好茶?在哪儿呢?”说罢,又开始在那茶罐上闻起来。   左仪堂有些好笑,扶了扶慕绾棠的肩:“那儿还坐着人呢,你今儿出来可代表慕家,一会儿就能喝到好茶,你宽心等着便好了。”   慕绾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往席上瞧了瞧,果真,方才还没人坐在那儿的,如今却已经有了两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想也是贵宾。胡掌柜往那边瞧了瞧,向慕绾棠这儿赔了不是,便往那边去了。   慕绾棠心中好奇,什么人,能让这胡掌柜这么看重?便不由得往那边仔细瞧了瞧。   开了春,北阑闫穿了一身的玉兰色长衫,腰间缀了一条缕金细锈腰带,挂着一块通透的玉,与胡掌柜说着话。慕绾棠正好瞧见了他的侧颜,他的侧颜更好地显示了他面部线条的刚毅与柔和,浑身都透着散漫的气息,却又是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一看到他,慕绾棠便觉得浑身不对劲。她也知道,对方也没与她有过过多的交集,自己心里却仍旧过不去。   怎么说…唉,罢了罢了,烦心的东西何必去想?   左仪堂也看到了,他下意识地看了慕绾棠一眼,慕绾棠却已经恢复了正常,好似为没能立即喝到好茶而惋惜,但也不是胡闹的人儿,拉了左仪堂便朝着席上坐去。慕妍梓一路上都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的后面,也还能说说话,却总是不如从前了。   慕绾棠看着慕妍梓,心中仍旧是有些惋惜。   好好的一个江南女子,硬是让三伯母给祸害成了这样!   (各位亲亲,小说恢复更新,等英这存了稿先,就一日两更~请各位放了一段时间的亲亲可以重新开始看了~求支持,推荐和收藏~~)   第六十一章 茶会(上) 更新时间2014-5-7 20:15:13 字数:2754  今儿茶会会来的,有贵宾座的都是京中的大户高官,慕绾棠这是来的早了,一会儿慕夫人也会带着家宅中的人儿出来,这儿都是讲究的,位置自然也不能乱坐,都是有小厮引着就坐的。慕绾棠与慕妍梓在慕夫人来了后便挨着坐下,一旁的是平殷爵与琚逸爵,慕绾棠偏头看了一眼,左家总共十一个子女,却只来了两个儿子左仪峰与左仪堂,还有就是左夫人自个儿嫡亲的两个女儿,左渌双与左渌歌。   左夫人见着慕夫人便赶忙上前来:“慕大夫人在这儿呢,我们来的晚了些。”说罢,又是瞧了瞧慕绾棠,由衷道:“绾棠真是承了公主您一脉的贵气,又承了相爷一脉的温婉,当真是好看!”   慕夫人笑了笑:“绾棠年纪还小,能有什么贵气?都是大家抬举她了。”左夫人一直想与慕家结亲,慕家嫡生的几个子女之中,也只剩了慕皖秩与慕绾棠还未成亲。慕皖秩是个有名的闲云野鹤,与恭亲王的悠闲有的一拼。   左夫人生育一子二女,两个女儿的年纪较为靠后,上前齐声乖顺地叫了声“慕大夫人”。慕绾棠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女孩儿,才发现她们其实也没多大,左渌双似乎是十三,左渌歌可才十岁的光景。   慕夫人笑着让两人起来:“两个孩子生的都是好的。”   左夫人笑了笑,与慕夫人挨着便做了下来。几个小辈都坐在了靠后一些的位置,慕绾棠是嫡女,因此坐在了较为靠前的位置,能挨着慕夫人坐下。   平殷爵与慕家素来没什么交集,白夫人与碧落的母亲方氏是一家,但碧落的母亲是旁支,因此从前也不算活络。白夫人的娘家方家是京中的百年大家族,虽官位并不高,可在京中这般百年的家族却是不多,方家的人儿也是一代一代都明事理,因此地位依旧很高。   白夫人面相生的和善,笑眯眯地同慕夫人打了招呼,见到慕绾棠的时候也是眼睛一亮,笑着夸赞了慕绾棠几句。身后跟着白家的两个女子,一个是嫡出的白络韵,一个是庶出的白霁眉,都上前叫了一声“慕夫人”。白霁眉看着便是端庄的,倒是白络韵,一双灵巧的眼在慕绾棠身上不住地转溜。   白络韵年方十五,已经与燕蓉的娘家王少保的嫡子王益容订了亲,今年十月便要下嫁过王家去了。因着这一层,燕蓉又是慕绾棠的二嫂,加上平素也时常听闻荣懿大长公主与左相的女儿是如何如何地巧,在京中的女儿家可算是数不出第二个了,她从未见过,如今自然是要好好看看。   慕绾棠也是大方的很,笑着看着白络韵,随便她打量。白络韵看的够了,这才朝着慕绾棠开口一笑,对着自己的母亲道:“绾妹妹真是大方的很,让我这么盯着看也不急,脾性真好!”   慕绾棠大方一笑,白夫人笑着嗔怪了白络韵一句:“也是绾丫头脾气好,换做是其他家的,能不和你急?”罢了,又朝着慕夫人一笑:“茶会一年才一次,明年我们家韵丫头也不由我带着了。”   白夫人这话说的有些伤感,白络韵立即挽住了自个儿的母亲:“母亲说的什么话?女儿自然是要陪着母亲的,明年再与母亲一块儿来便是了!”   白夫人笑着拍了拍白络韵的手,又是抱歉地对着慕夫人一笑:“慕夫人别见怪,这女儿家的……”   慕夫人笑道:“无妨,我们家绾丫头若是闹腾起来,可真是你们都受不住。”   两人又相互说了一会子的话,这才自顾地就坐。过了不多久,京中各户有名有望的人儿都来了,会场安排的大,也不嫌人来的多。三大家,爵位世袭的家族以及慕家的座位,观看是最佳的。   北家与安家的位置在靠前一些,可北阑闫却与安延琮一块儿坐到了稍稍靠后的位置。两人交好京中人都知道,若不是想着还有个慕三爷,真以为他们是断袖了。   来到各位奶奶夫人的,没有不把那两个人看了又看的。两个人都是地位高,家世好,多少人都巴巴地想求亲,可这两位哥儿却好哦四没什么成亲的意思,让多少女子都巴巴地看着。   慕绾棠叹气,这样的热闹场合,更是个相人的好地方了。各家夫人都把好的适龄哥儿姐儿都给带了出来。   俞家品,禄岩居,红罗坊并彩云间都将自家的茶叶给放了上来,一列摆放整齐。彩云间的小厮扯着嗓子道:“咱们这品茶茶会就要开始了,待这水烧开了,茶入味儿了,就请各位品品,在心中记着!”说罢,又命身边人儿给在座的各家人儿手上都发了一个小木块儿,道:“手中的木块儿您可收好,一会儿记着谁家的茶最好,就把这木块儿交给谁家咱们,咱们为您放到谁家的茶叶前头去!”   外头围观的一众人儿听了立即叫好,惹得里头的人儿捂着嘴笑。   左相一众男子为官之人又与她们家里妇人隔了开来坐,并不坐在一块儿。茶会也是一个甚好的说话的地儿,就着地儿给她们相人,至于他们自个儿,自然是好好说说朝堂之上的事儿。   各家派出的人儿都是煮茶的高手,一声令下便开始了煮茶。自然了,由着规矩,便是由祿岩居起先,最后为彩云间。就在大家等着喝这茶的时候,一外头罩着柳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到白夫人面前行了礼,又对慕夫人行了礼。   慕绾棠心中好奇,这人好似见过,便听到自家母亲在说:“这是弗岩?许久不见了,若是不说话定是认不出了。”   白弗岩笑道:“夫人抬举。若是不嫌弃,唤在下一声小侄儿便好。”   白夫人也笑了:“岩哥儿也已经大了,可还未曾说人家呢。”说罢,目光瞧了瞧一旁的慕妍梓。   慕夫人知道慕妍梓的心思,也没大搭话。慕绾棠瞧了瞧白弗岩,两人都是相互看了看,然后大方一笑。慕绾棠倒是觉得,这样的男子,气度与才干都是有的,倒是个说得上话的人儿。   她们说这话,慕绾棠也没留心听,眼睛在场中无聊地转。   忽地瞧见在右侧的嘴里头,特地隔出了一个隔间来,里头影影绰绰地好似有人在里面。她心下好奇,想着这都是京中的大户了,怎么还得这么隔着帘子见人?想了想,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是哪位皇子来了?   心里想着,又回头随意地张望了一下,发现坐在靠后的位置的两个人,北阑闫与安延琮也已经不知去向。目光与左仪堂相撞,让她微微红了脸庞。   白弗岩与两家夫人已经客套完,也跟着就坐。   茶香已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外头围观的众人都纷纷赞扬这好闻的茶香,就连里头的几位奶奶也在私底下说这茶的好,闻着便不一般。   那等着的小厮看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开口:“各位老爷夫人奶奶姑娘公子们,咱们的茶是快要煮好了,可请您留着胃口,品品咱们的茶,桌上的点心您随意吃,但可得为了今儿咱们的好茶,留了肚子!”   小厮惯会说话,一番话说的人人都心中开怀,慕绾棠一开口便大方地笑了起来,倒是没有那些小女儿惯有的作态,看的人心情也舒畅。   茶已然煮好,小厮报了名儿:“咱们来尝尝这第一家祿岩居的罗酥茶!”   有那身段窈窕的女子端了茶来,为在座的各位一一倒了茶来。旁的都还好,白络韵却注意到了,钱家的那四子抓着那倒茶的女子的手好一顿摸,心中厌恶到了极点,暗暗呸了一声,转过身去喝了自己手中的茶。   慕绾棠喝了口茶,茶香满满地充斥了整个口腔,本是有些困顿的人儿都显得神清气爽了起来。祿岩居的茶师出列,朗声道:“罗酥茶,取自咱们极北之地的茶种,引入关后精心培育了十年方才得成。此茶味香,却不甚浓;味醇,却不甚厚,望博得各位的喜欢。”   慕绾棠也不得不承认,这茶的味道确实是好。又是想到了当日的那云茶,心中不由得一阵惋惜。   第六十一章 茶会(下) 更新时间2014-5-8 20:20:21 字数:2474  右边坐着的几位老爷对这罗酥茶都是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这边的夫人奶奶们也大都满意,左夫人对这茶赞不绝口,白夫人却是笑而不语。   白络韵缠着母亲:“母亲,你不满意这茶?”   白夫人笑了笑,道:“这茶不说它不好,男人们自然是喜欢的,可这样的茶,只适合待客,茶性凉,这茶味儿又厚,咱们女人的身子受不起,咱们大宅子里头家眷众多,大多是女眷,若是宅子府第,只怕不会大批采购。”   慕绾棠在一旁也留心听着,方才声音略大的左夫人夸赞了这罗酥茶,听了白夫人的话后自个儿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白夫人却将目光转向了慕夫人,笑问:“慕大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慕夫人笑着回应:“还真是。只不过这茶,待客倒是极好。”   左夫人面色微晒,回过头去寻了寻自己的儿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左仪峰与慕妍梓一道已经不见了。心中一阵怨气赌了上来,想着是在慕夫人身边,这才生生将这口气给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顺序是余家品,再是红罗坊,最后才是彩云间。余家品与红罗坊的茶也按着方才的规矩让在场的人都喝了一杯。慕绾棠好奇那左边的帷帐里坐的到底是什么人,自个儿喝茶的同时也数了数,到底为那边捧进去几杯茶水。   一,二,三,四。   总共四杯茶,里头有四个人。   “哐!哐!哐!”小厮手中的罗又敲了起来,大声道:“请各位老爷夫人奶奶姑娘公子们别急,咱们彩云间的茶是今年的新品,保管让您口齿留香……喝了一杯,还想第二杯;喝了第二杯,还想第三杯;喝了第三杯……”   小厮特地卖了个关子,只听外头与里头都有人接口:“还想第四杯!”   小厮一笑,继而朗声道:“喝了第三杯……”声音去低了下去,也是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您就该寻茅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茶会时间已经有些久了,众人不免心生倦意,小厮这一番话倒是让人提了精神,且说话间,这茶也已经煮好,正往大伙儿手中送去。   慕绾棠端着那杯子,喝了一口,立即便品了出来,这有些涩口却气味甘洌的茶,可不是云茶?没来由地,她的心便“咯噔”了一下。   左仪堂也喝了口手中的茶,双眉立即皱起,眼中没了温润的雾气,脸色也是阴沉得可怕。在会场中转悠的胡掌柜远远地瞧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立即慌了起来。   其他人却是毫不自知,仍旧笑赞这云茶的味儿好,但白夫人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有些不明的情绪一扫而过,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话。   左夫人虽说是扶正的夫人,但到底也是个爵夫人,府中赏赐的雪珍不少,也品出来相似。心中也是有些纳闷。   左边的帷帐里头。   祁亲王喝了口云茶,立即双眉一皱。裕王仍旧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随意冷笑道:“当真是胆大包天。”   祁亲王立即唤了门口的守卫进来,低声吩咐了一通,底下人也不敢怠慢,赶忙领了令便去了。裕王似笑非笑地看着祁亲王的这番动作,门外的人儿进来,行了礼,在裕王耳边一阵耳语。   裕王脸色未变,狠狠地踹了那人心窝子一脚,冷笑:“你也不会办差事了?凭他什么赦令,把人先给我抓回来再说!这般猖狂,当真是这几年做大发了?”   底下人赶忙唯唯诺诺地去了。祁亲王对裕王的行径早便已经习惯了。都说睿亲王狠辣,手段残暴,他眼前这位裕王又何尝不是?自从十四年前晗贵妃去后,裕王便是由当今圣上养在了身边,自小要什么有什么,封王后更是变本加厉,好在再蛮横,总归也只是在自家人这儿,坊间却是一直称裕王乃散漫王爷,只见他恣意潇洒,加上好那**的好相貌,仍旧是有那么多家女子巴望着嫁入裕王府。   北阑闫看着祁亲王,冷哼了一声。安延琮凤眼中闪现了笑意,那笑意如同冰刃一般,在这温暖的春日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划过了祁亲王的脸。祁亲王抬头朝他瞧了瞧,却发现这位**公子依旧是一副笑容,好似自己看花了眼。   心中顿时不敢大意,只好按照原先订好的计划,先将事情办了再说。   面色上依旧冷静如倪,谈笑风生,那随意摆放的双手手心却出了一手的冷汗。   这边,慕绾棠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慌,下意识地回头去寻左仪堂,却发现后者也是脸色冰冷得可怕,她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神色,心中顿时更是慌张到不行。   待各位都品了茶后,彩云间的茶师出列介绍。她每说一个字,左仪堂的脸色就黑上一分,看了胡掌柜一眼,然后转身朝后头走去。   胡掌柜有些发愣,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见他已经有动作,便不敢怠慢,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小厮,赶忙跟着他去的方向去了。   慕绾棠远远瞧见他的背影,想要跟过去,却让白络韵叫住:“绾妹妹。”   慕绾棠只得停下脚步,回头挤出一丝笑来:“怎么了?”   白络韵上前来挽住了慕绾棠的手,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一眼,低声道:“绾妹妹定是无聊了吧?说实话,我也是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了。咱们一同去随便走走瞧瞧可好?”   慕绾棠仍旧犹豫着,坐得离她们较近的白弗岩却开口:“你们去吧,这茶会也就剩选出了,你们女孩子家的,看这个也是忒无聊了一些。”   白络韵立即笑着捏了捏白弗岩的手:“我就知道大哥最好了!!”   白弗岩笑了笑,对着慕绾棠道:“我这妹妹虽年纪比你大,但心思却简单的很,今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儿,请你为我这妹妹看着点儿,别是冲撞了谁。”   慕绾棠应了,白络韵便立即拉了慕绾棠走了。里头座位多得很,为了不挡着后头的人瞧,位置也是设置得有些绕,并不是那么的好走。   慕绾棠心中有事,加上路又难走,便一时间无法注意到身边的东西。走到了一半,却突然让一个人拉住,那声音带着些惊喜道:“绾棠?”   慕绾棠低头一看,果然是傅璟,心中也是有些惊喜的:“傅璟?你怎么也在这儿?”   傅璟见她们是要离开的样子,也嘟起了嘴:“我最烦了,你们可是要出去了?快快带着我一块儿出去吧!母亲见了我是与你一块儿的,便不会说我了!”   慕绾棠本想应了,怎奈身边还有一个白络韵,也不能说应就应了。那料到白络韵却是大方的很:“这又什么,一块儿走便是了,我还嫌两个人太无聊呢,三个人可不是正好!”说罢,又伸出一只手牵了傅璟:“快,咱们快出去,这里头当真是闷死人!”   三人说笑着便出去了。那钱家四郎也是个吃饱喝足闲的无聊的人,摊在了椅子上都快犯困了。慕绾棠三人离去时走来走去,不留神到了他的面前。钱四见了一见,眼睛突然一亮,盯着慕绾棠的背影不住地闪着光。   待三人都出去了,这才吩咐:“去去,打听方才那穿着水蓝团锦素纱的女子是谁家的,生的这般精巧!”   三人浑然不觉,自顾地挽起手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突变 更新时间2014-5-9 22:23:50 字数:2146  慕绾棠回回转转终于走了出去,刚一出去便见着了那与胡掌柜在说话的左仪堂。傅璟赶忙笑道:“我道是怎么走的这么急,原是心心念念着这郎哥儿呢。”   白络韵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见到慕绾棠那有些发红的脸庞,立即便心中明了。也是个爽朗大方的人儿,佯作甩开了慕绾棠的手:“原是这样,我还一心以为你是无聊了呢。好在遇到了这位姐姐,这才没得让你可以甩开了我去。”说罢,捂嘴偷笑。   慕绾棠瞧那边说事儿的两人神色凝重,便也不想多说话,心中本就心悸了一下,更是把握不好怎么回事,便道:“你们都别闹了,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左仪堂却是一眼便看到了慕绾棠,撇下了胡掌柜朝慕绾棠走过来,与白络韵傅璟一一打了招呼后,这才对慕绾棠柔声道:“怎么了,里头闷的紧?”   慕绾棠摇了摇头,推了他一把:“你去吧,胡掌柜怕是还有事儿要与你说呢。”回首看了看,果真,胡掌柜伸着脖子瞧着这边。   左仪堂略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放下了手,嘱咐了一句:“你自个儿当心着点儿。”便又朝胡掌柜方向去了。   白络韵见过左仪堂,只是心中好奇,便说了出来:“这左仪堂怎么与彩云间的掌柜这般熟识?”   傅璟在一旁也是疑惑地接口:“是,听说也不知彩云间的老板是哪位大人的府邸……”   慕绾棠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彩云间的老板……难不成就是左仪堂?   傅璟与白络韵自然不会这般认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左家的三公子虽说在外头名声也好,但却总归不是正房所出,左夫人素来偏心,家中产业断不会交道左仪堂的手上;加上前段时间虽说左仪堂声名大噪了一阵子,但彩云间与其余三家比起来是新出的产业,但也已经有了四五年的历史,自然不会是左仪堂的。   慕绾棠也想到了这一层,但她却不敢妄下定论。因为,她所认识的左仪堂,好似并不这么简单。   三人看了一会儿,便细细地说起了话儿来。   左仪堂神色凝重,胡掌柜更是急的快要哭了出来,看着左仪堂道:“公子可想想办法吧,咱们这可怎么办!”   左仪堂凝思了一阵,只得皱眉道:“眼下也没有办法,彩云间定是会被查封几日,至于会不会查到了我的头上来,这便瞧运气了。”   罢了,犹见胡掌柜那一张苦着的脸,心下烦躁:“你先去,我会想想法子。”   胡掌柜心中虽是担忧的很,但也知道公子素来的脾气,无法,只得先下去。   左仪堂回了位置上,脸色依旧有些阴沉。   慕绾棠三人正细细地说着话,却听里头敲锣打鼓地颁布的奖项,白络韵听了,赶忙拉了二人回去瞧,边走边道:“快去瞧瞧,今年到底是谁家的茶得了头筹。”   三人跑回了自个儿的位置上,慕绾棠因着是跑回来的,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脸也是红扑扑的,比起先前更是多了一份灵气,经过钱家四郎钱驹的座位,直瞧的钱驹挪不开眼去。   慕夫人见她回来了,不免微微嗔怪了她一句:“真是个大人了,也没个定性!今儿这么多家的公子哥可瞧着呢,你也不看看?”   慕绾棠笑嘻嘻地往慕夫人身上靠了靠:“那我便谁也不嫁,反正也没人要我。”   慕夫人伸手点了点慕绾棠的额头:“说什么话呢,女孩子家家的。”   那敲锣打鼓的小厮道:“今儿,咱们都是大老爷大夫人的在场,各位的品味咱们没有不服的。今儿这得头筹的,也是在座的各位大老爷大夫人选出来的!那就是——”这小厮正想卖个关子,却偏偏有不识趣的声音冒了出来:“且慢。”   声音传自帷帐之中,只见安延琮掀了帷帐走出来,道:“关于这茶——”眼神状似无意地扫过左仪堂的位置,继而道:“咱们祁亲王有话要说。”   众人突然哗然,茶会虽每年都办的盛大,但自从当今圣上登基后第二年恭亲王还来过外,便再也没有皇族中人来过。慕夫人也是惊异,这位祁亲王从前与她也不过是情面上的姐弟,从未有过亲厚,自然也不甚了解。   只见一身量适中的中年男子自帷帐后走了出来,衣着虽是明显经过掩饰,却仍旧带了些贵气,步态也是沉稳,便可知是是个有调养的人。   来的大多见过祁亲王,见他走出,急忙齐齐下跪,口中高呼:“参见祁千岁!”   祁亲王让众人都起身,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卫张宁便代替开口:“云茶味与雪珍相似,若无雪珍为引,定无法培育;而雪珍为贡品,即便是北鲜,寻常商户也是未经许可,不得贩卖,此云茶来路可疑,为配合朝廷此行调查,彩云间将关闭数日,今日的茶会,作废。”   在场的人都惊愕,祁亲王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立即开口:“各位还请先行离去,这儿要关场子的关场子,带人走的带人走,届时惊扰了各位便不好。”   这番话虽说的客气,却带着强制性的意味。就连慕夫人都有些惊愕,但惊愕归惊愕,却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自个儿便离开了这地方。   一众人都到了彩云间外头,慕绾棠瞧了瞧,这才瞧见,原来外头已经布满了人,就等着他们出来,便进去,该做什么的做什么。   慕绾棠在人群中寻左仪堂,却瞧不见那白衣飘袂的身影,想到了与胡掌柜交谈时面色凝重的左仪堂,她心中更是没了底气。   但求,这都不是真的。   左夫人叹气:“这几年朝廷对贡品克扣查的紧,这彩云间怎么就栽在了这风口浪尖上。”   “呦,左夫人这是为彩云间可惜呢?”黄夫人冷笑。黄夫人,是碧落的娘家的大夫人,碧落也该称呼一声母亲。也不知方才坐在了哪里,慕绾棠竟是没见着。   这位黄夫人也不是一位善茬,素来也与左夫人不睦,说话更是喜欢呛对方的口。左夫人今日却好似没心思想着这件事,也没有与她在多费口舌。   慕夫人好似不愿呆着,等到了左相从里头出来,便拽着慕绾棠上了马车,慕妍梓与慕绾棠坐上了同一辆马车,直直离去。   慕绾棠坐在马车内,心随着马车的颠簸一跳一跳的。   第六十三章 入狱 更新时间2014-5-11 12:58:09 字数:2112  慕绾棠回府过了几日,彩云间的判决便已经下来。   由彩云间的老板提供引子用以培育出云茶,专供增益茶庄培植。整个彩云间被查封,老板关押入狱,听候审问。   近几年京中贡品克扣严重,圣上本就已经下令彻查贡品一事,如今小小的一个彩云间都牵涉到了贡品朝堂之事,自然也不能轻易便放过这件事。   更是让人震惊的一点,便是这彩云间的老板,便是左仪堂。这个人人都不看好的三子,原是日日都在韬光养晦,暗暗地培育了这彩云间这么些日子,甚至是在他还未声名大噪的时候,便已经有了这家店面。   京中各家大户都不免暗叹了这左仪堂的心思,居然在这四通八达的京城也能将自己的老板身份隐瞒这许多年。   琚逸爵白家。   白夫人听闻这传闻,那保养的甚好的手指在婆子新捧上的香薰上顿了顿,然后叹气:“倒真是难为这孩子了。”   白络韵趴在榻上,手里闲闲地翻着书页:“母亲可是想帮帮他?”   白夫人挥了挥手,那些个婆子一众便下去,只留了素来伺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在里头:“这孩子,想出来,我未必还能插得上手呢。”说罢,眼里闪过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怨毒。   他左家这几年风生水起的,左家的子女一个比一个神气,除了这左仪堂与左仪峰,哪一个不是娇蛮跋扈的?何况当年的事……当年的事,那样的事,她也是断断忍不了的。这么些年了,人人都当她已忘了当年的事儿,可当年的事儿,她如何能忘得了!   白络韵“啪”地一声合上了书,下榻穿了鞋子,道:“母亲这些年也帮了他不少,没了母亲,他可怎么办?”   白夫人笑道:“你真当他是这么简单的人儿?若真是有这般无能,只得靠着我,那也枉费了我当初帮他的一番心意。这孩子,心思通透的很,又是个四通八达的人物,如今要说担心帮忙的,也轮不到我。”   白络韵想到了当日慕绾棠的神色,突然笑了起来:“是呢,如今可是有相国府的人护着,也不需要咱们操心。”   白夫人笑着拍了拍白络韵的手,不再说话。   十一年前,她的姐妹林氏乃是左家的大夫人,却横遭惨死;林氏唯一的孩子,便是左仪堂。她与林氏自小便是姐妹,当初前往祭奠,一眼便见到了这孩子,身子笔直地跪在母亲的棺木前,脸上有泪痕,眼中隐约透着怨气。   起先不过是心疼他自小没了母亲,时常暗中接济一些罢了,待后来,这孩子的沉稳却更让她看重,加上左夫人上位后便对他加以打压,便更是暗中帮衬着他一些。   这林氏十一年的仇,总该有人报了!   慕府。   慕绾棠心中一直念着这件事,好容易有一日能睡个安稳一些的觉,早上起来,伽林自外头急匆匆地跑进来,慕绾棠正好在梳妆,见她这般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晃晃乱乱的。”   伽林口中虽穿着气,神色却是担忧的很,一开口便道:“姑娘,可大事不好了……左三公子他,入狱了!”   慕绾棠当即愣在了那儿,脑中一瞬间竟是无法运转,直愣愣地开口:“你说什么?”   馆阁里的丫鬟都知道慕绾棠的脾性的,素来经了什么事儿都是冷静的很,从未见过这般失神的时候,一时间也都慌了起来。好在元锦还能镇住神,手上动作依旧有条不紊,一边为慕绾棠梳着头发,一边朝着屋里的人儿道:“都别在这儿杵着,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伽林,一会儿你与我们一同陪着姑娘去夫人那儿。”   元锦是沁月阁的管事丫鬟,也是掌事大丫鬟,说话自然有份量。听了她的话,众人都去忙了自己的去。元锦在慕绾棠身后低声安慰道:“姑娘别急,咱们一会儿去寻了夫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也总好想想法子。”   伽林也知道自己方才说事儿说的急了一些,赶忙便上前来到慕绾棠跟前:“姑娘姑娘你可千万别急,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女婢这做下人的也不知道,奴婢笨嘴拙舌的什么话都说不清,姑娘你可千万别急啊!”   伽林说话说的急,加上方才跑的也急,脸是红红的,慕绾棠更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瞧瞧,你姑娘我就有这么不硬性?这么点事情也能将我吓着?”   元锦见慕绾棠恢复了过来,心中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一刻都没停,替她洗漱完毕后,便直直朝着俬月馆去。   一路上,慕绾棠虽表面上仍旧淡定,脚步却比往常急了不少,可见心中依旧是为左仪堂着急的。   快步到了俬月馆,直接便朝着慕夫人的屋子去,一走进去见了慕夫人,脸终于不再绷,鼻头一酸,竟是有股热流流了下来。   慕夫人见着她这样也是下了一跳,然后想到了今儿一早便得知的消息,便明白,慕绾棠也知道了,只好搂着她,无奈地叹气:“你别急,母亲总要为你想想办法的。”   慕绾棠埋头在慕夫人的怀里好一阵才抬起头,脸上是已经没了泪痕,眼睛却是红红的。   慕夫人叹气,让人去端了早饭过来:“你先吃些早饭,吃完了咱们在谈这事儿。”   慕绾棠摇头:“母亲,我吃不下。”   慕夫人知道这会子硬要她吃她也吃不下,也不强求她,只道:“这几年圣上查这贡品私扣的事儿查的紧,人家去抓人的时候证据上写的明明白白,有人证物证,总得抓他去牢里待几日。”   见慕绾棠依旧一副担心的模样,又道:“这件事若真是追究起来,可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儿,这左家与那增益茶庄都脱不了干系,不论仪堂是否有参与,总得有人救他不是。你便是得先宽心,明儿母亲带你去福罗寺拜拜,好歹也求个平安不是。”   慕绾棠听了,到也真是好似没了别的法子,只好点头应了,慕夫人要她吃了那早饭,她也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便也呆了没一会儿便走了。   慕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心中叹气。   (抱歉昨儿太晚会宿舍了,没有网了……今儿补上一更。求推荐和收藏,还有大家的支持那~)   第六十四章 女儿心思 更新时间2014-5-12 9:21:26 字数:2171  第二日,元锦进屋子的时候,慕绾棠已经起来了。慕绾棠甚少有这么早起床的时候,想来定是晚上没有睡好。元锦知道她心里头不痛快,上前去替她梳妆,心里着急,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姑娘这儿是有事儿,可拢宇馆与景园那边……唉,都是趁着姑娘这几日心神不定,也敢开始作乱了!这么点心思,连她都瞒不了,还想瞒着姑娘!   慕绾棠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模样,苦笑:“元锦,我还不至于听不得什么,你若是有事,便说罢。”   自从昨日开始,所有人就是这样,好似她遭遇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错,她是与左仪堂交好,但眼下这样的节骨眼,又怎么是唯唯诺诺的时候?昨儿慕妍梓来寻她,也是一脸悲悯的模样,当真是让她哭笑不得。   元锦正开口想要说话,外头便响起了傅璟风风火火的声音:“绾棠,绾棠!你可弄好了?”话音刚落,人便已经到了,见慕绾棠还没梳好头,有些着急:“哎呀你怎么还没好呢,听说你今儿要上福罗寺去,我还想跟着你一块儿去呢。”   慕绾棠一笑,这定是母亲告诉她的。笑着对她道:“你先坐着,我先梳洗完了。”   傅璟见她神色如常,也松了一口气,想到平日里她就是个最有主意的,心中总算是放心了些。   慕绾棠总算是梳洗完了,带上了傅璟一块儿去了慕夫人那儿。然后一道去了福罗寺。   她们前脚刚走,慕妍梓后脚便来了寻慕绾棠。沁月阁里剩了几个小丫鬟,见她来了,上前道:“堂小姐来了。”   慕妍梓心里念着慕绾棠怕是心情不大好,便开口问:“绾棠今儿怎么样?可是起了?”   外头玩儿着的丫鬟笑着答:“今儿小姐起了个大早,傅小姐也一同来了,两人说笑着,小姐看着是好的。”   慕妍梓心中也放了放,台步便走:“我去瞧瞧她。”   那小丫鬟赶忙叫住了她:“堂小姐的好意咱们姑娘都知道,只今儿个夫人带了咱们姑娘同傅小姐去福罗寺去了。”   慕妍梓愣了愣:“福罗寺?”   小丫鬟犹不自觉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是啊,昨儿个就定下了……”说到一半,瞧见另一小丫鬟在拼命地朝自己使眼色,便接不上话。   那小丫鬟赶忙上前:“堂小姐别多心,这几日,咱们姑娘都是这么心不在焉的,没得什么说的,都是为左三公子祈福去。”   慕妍梓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是啊,左三公子的事儿……自然夫人也是上心的。”说罢,自觉也没了意思,便离去了。   待看到慕妍梓的背影越走越远了,直到看不见,那方才最后说话的小丫鬟才松口气。第一个回话的丫鬟疑惑不懂:“方才为何拦着不让我说?”   另一小丫鬟小声答:“何拂嬷嬷伺候过她,说这位堂小姐最是能多想,一张菜叶子能想到十万八千里去。今儿夫人带着咱们四姑娘并傅小姐去福罗寺,却没带上她,她可不得想多了?”   另一人不服气,嘟着嘴道:“五姑娘夫人不也没带着吗?好歹是老爷亲生的,她是旁支庶出,不带着又如何了……”   “唉,你呀。”那丫鬟叹气:“五姑娘在府中不招人待见,连带咱们四姑娘都是素来不与她说话的,又时常帮衬着堂姑娘,堂姑娘自然自认比起五姑娘便高上一些了。”   两人又叙叙地说了话,这才着手去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儿。   慕妍梓回了碧落那儿。碧落正哄着孩子,这孩子才刚睡着,碧落这些天也累的坏了,往塌上一趟。慕妍梓回来后见了见碧落,便回了自个儿的屋子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益印便来报,说是慕妍梓屋子里出事了。   碧落累的眼皮子也不想抬一抬,嘴里说了个“说”字。益印便道:“自四姑娘那儿回来后便把自个儿锁在屋子里生了闷气,还将送进去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   这一番话说得碧落心烦意乱,自从慕妍梓住过来便已不是第一次了,动不动便喜欢扔东西,底下人也不能有让她不顺心的,否则又是一顿扔。碧落皱着眉头,本就累的很,还听到这么烦心的事儿,心中便有了怒气:“随她去!还闹不消停了!再去看看是外边什么事儿惹得她这么闹心!”   益印道:“都打听清楚了,今儿一早去了四姑娘那儿,人没见着,回来便这样了。”   碧落一听,心中便有了数,冷笑:“我当是为了什么,原是为了这个。母亲没带着她去了福罗寺心里闹不高兴,也不想想她……”说了一半,总归是有顾忌,又生生压了下去,半响,才叹气:“唉,从前也不是这么个闹腾性子,如今怎么成了这样。”   元笠站在一边一直都未曾说什么话,这下到开口:“怕是让三夫人折磨成这样了。”   碧落听了,也是叹气:“也是。”想了想,问:“三夫人那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元笠道:“没有,整日守着堂二少爷呢。”   碧落听了,点了点头。又是实在困的不行,偏头便睡去。   慕绾棠等人到了福罗寺,慕夫人知道从前珈延大师见过她,便让慕绾棠去寻了珈延大师,自己则带了傅璟去了里头去拜神佛去。   慕绾棠同何拂一块儿去寻了罗吉师傅,罗吉师傅见是她来了,上前道:“施主。”   慕绾棠道:“珈延大师可在?”   罗吉师父道:“今儿不巧,师父出门不再寺中。”   慕绾棠看着罗吉坦荡的神色,便也无法,心中只好叹气:“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又想了想,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想去了母亲那边,便道:“可有安静的禅房?若是母亲问起,便说我在休息。”   罗吉师父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慕绾棠点头,便又是心不在焉地跟着罗吉走。本就心中装着事儿,更是对什么都不上心了一些,拐弯儿出却不妨撞上了一个人,慕绾棠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不留神就被撞了个趔趄。对方也有些愣愕,但却仍旧身手矫捷地搂住了她的腰间,以防她往后倒去。   慕绾棠回过神来,一看,却是之前让自个儿心神不宁的男人,北阑闫。北阑闫也很意外,看到慕绾棠却笑着说:“慕四小姐,许久不见。”那放在她腰间的手松了些力道,渐渐有些**的温度在他的手心升起。   第六十五章 求助 更新时间2014-5-13 10:03:38 字数:3222  慕绾棠一见是他,不知怎么的心里便不自在起来,又是想到了这个人儿和那么多的女子都一块儿处着,别说她不知道,就是慕之清与刘钏缙,就是够了!心里不痛快,加上本就心情不好,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换了待客时那得体的笑容:“多谢北二爷。”   北阑闫也不多说话,由着她挣开,闲笑着看着慕绾棠,让她心里直发虚。   何拂本在后头跟着,这事儿发生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她还未反应过来,北阑闫便已经放开了手,她的心算是松了口气。   她家姑娘今年便要及笈了,这人家还未说呢,便若是让人知道姑娘与一个男人这般亲昵,那可怎么好!何况姑娘总是心属左三公子的,这般……这般总是不好的!   罗吉见她许久都不跟过去,折回来瞧了瞧,见着是他们两人这么站着,便又双手合十在胸前道:“阿弥陀佛,北二爷也在。”   北阑闫回了个礼,动作间闲散的很,却又连贯的很,整个动作间便可见是有着大家调教出来的。慕绾棠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跟着的何拂低声吩咐了几句,何拂听了虽神色怪异,却也应了。   罗吉师父与北阑闫寒暄了几句,北阑闫便拱手告辞。罗吉对着慕绾棠行了礼:“施主,师父回来了,请随我来。”   慕绾棠让他说得一愣,然后想到,他口中的师父便是珈延大师,又想到了之前说的珈延不在寺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罗吉却是面上一脸坦荡,慕绾棠笑着应道:“还烦主持师父带路。”   罗吉转过身便去。慕绾棠想着,人家可毕竟是举国闻名的大师,就连皇亲国戚都难得见他一次的,能时常这么见自己已经是不容易,唉,不抱怨不抱怨。   慕绾棠来到了珈延师父的禅房,推门进去。何拂见慕绾棠进了禅房,便尊了慕绾棠的令,去赶忙将北阑闫给拦了下来,请进了另一禅房。北阑闫听说是慕绾棠想寻他,眉角微微挑起,嘴角居然隐约可见带了一些笑意,吩咐了马车在原地等候,便跟着何拂去了。   何拂安顿好了北阑闫,又赶着回去回了慕夫人,说是今儿想问一些事儿,或是与珈延大师得说得久了些,让慕夫人先回去。慕夫人自然不愿,哪有她带出来的女儿,还让她自个儿一个人回去的道理?何况还是个姑娘家家的,何况还有傅璟呢。何拂也不知该怎么说,她虽是个老人儿,可这嘴皮子的功夫却不怎么好,好在元锦还在,素来跟着慕绾棠,虽方才没有一道儿过去,但也能揣摩慕绾棠的心思一两分,便在一旁道:“夫人且放心回去,咱们姑娘素来有主意,也不能吃了什么亏去!”又是好说了一阵,慕夫人这才同意,自个儿带着两个丫鬟嬷嬷先走。   傅璟留了下来,说是等着,或是绾棠心情好了,陪着一块儿去街上瞧瞧。   元锦见都是安排的妥当了,便来到了何拂的身边,低声问:“姑娘那儿怎么了?”   何拂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元锦原就是姑娘身边信得过的,这才敢开口:“说来也奇怪,方才一开头罗吉师傅说,珈延大师不在寺中;路上姑娘遇上了北二爷……”说到这儿,何拂又是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继续道:“北二爷走后,罗吉师傅便又说了珈延大师在寺中,引了咱们姑娘过去。你说奇怪不奇怪?”   元锦听了,心中也是奇怪的。若是不见,那便推脱不见了;若是见了,那边让人说侯着,何苦这样?也忒奇怪了一些。   姑娘方才见了北二爷……元锦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北二爷人呢?”   何拂道:“姑娘让留了北二爷,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事儿。”   元锦点了点头,姑娘自有姑娘的打算,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去胡乱揣摩些什么。   禅房。   慕绾棠与珈延对坐着,今儿珈延有些奇怪,就是这般看着她,也没说什么话。慕绾棠不耐烦地说:“大师到底是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珈延不恼,笑着看:“老衲就是看着施主,着实是个贵命。”   慕绾棠挑了挑眉毛:“出家人,天下众生不都该一同视之,怎的还有贵贱只说?”   珈延那慈祥地像弥勒佛一样的脸摇了摇:“施主历经不止一生的命格,何尝看不透。”   一听这话,慕绾棠“倏”挺直了脊背。   他果真知道!这老和尚,上回说话不清不楚,她便已经在心中怀疑;如今这般明确地说出了!这件事,是慕绾棠珍重视之的事儿,以为这世间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这个秘密,却不料总有人看的透!   慕绾棠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本今儿来就是为了让母亲安心,自己并没什么事儿,而来了福罗寺,母亲又是知道自己从前见过了珈延大师,定是要让自己个儿见见他才算好的,这才在这儿呆着。   冷静了下来后,慕绾棠便没那么地惊慌了。她笑了笑:“那大师认为,我这一世的命格如何?”   珈延慈爱的眼睛闭上,转动了手里的佛珠。直到将那一串佛珠转动了整整一圈,才睁开了眼睛:“施主的命格,老衲定不了。”   慕绾棠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这高僧,可见也是个狐狸!话里有话,偏是挠人!不过……慕绾棠笑了笑,心中突然放下了什么一般:“出家人不打诳语,命格的事儿,自然是掌握在谁自个儿的手里,旁人谁也插不了手,大师你说是不是?”   珈延的眼神都亮了亮,虽依旧是那般浅浅的笑意,却是蔓延到了眼里:“自然。”   慕绾棠心中瞬时放宽,想到自己还让人在禅房等着,便向珈延告辞。走到了门口,珈延却突然出声:“前世涌动,此生安稳。施主,万事有度。”   慕绾棠听了,在门口那儿站了一会儿,没再听见珈延说什么,自己个儿又是揣摩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正想回过身去问问,看到珈延的瞬间便又是愣了神。   珈延身子一斜,人斜卧在榻上,闭着眼睛已经安然入睡了。   慕绾棠叹气,出了禅门。   元锦在外头候着,见慕绾棠出来了,便上前去。慕绾棠道:“北二爷请了?”   方才何拂已经与元锦说了,元锦也知道北阑闫在哪儿,应了一声。慕绾棠点了点头:“带路吧。母亲呢?还有傅璟怎么样了?”   元锦跟在后头:“夫人已经回去了,傅小姐说是等着小姐,若是好了,与您一同去街上瞧瞧,算是散散心。”   慕绾棠他点了点头,寺院禅房不算多,一会儿便到了北阑闫带着的禅房,门口赵四在守着,见慕绾棠来了,也行了礼。元锦替慕绾棠拉开了房门,慕绾棠走了进去,元锦在她身后为她关上了禅房的门。   北阑闫似是累极,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在打寐。慕绾棠仔细瞧了瞧,发现这人当真是好看的很,连她这自认阅美男无数的女子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可是……   慕绾棠正想的入神,北阑闫却是冷不防地睁开了眼睛,那漆黑的眼珠正巧遇上了慕绾棠探究的眼神,慕绾棠又仿若让这漆黑的眼珠给吸了进去,坠入了黑暗中。   对方轻轻地笑了一声:“看够了?”   慕绾棠倏地起身,稍稍平静了一会儿,笑道:“看够了。”   北阑闫看到她脸上那客气疏远的笑容,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心底有什么地方起先仿若被柔软的羽毛挠的痒酥酥的,然后加深了一道抓痕,慢慢揪起来。   慕绾棠突然摆了严肃的神色:“我有事与你说。”   北阑闫收起了那份不自在,嘴角依旧闲散慵懒的浅浅笑意:“你说。”   慕绾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帮我,救一救左仪堂。”   北阑闫的瞳孔一紧,漆黑的眸珠犹如那稀有的夜明珠一般,一瞬间重重坠地,蔓延出无数细小的裂痕来。他眼眸微垂看着地面,长长的睫毛掩去了他眼中的细碎,眨眼间恢复了正常,却不瞧着她,问:“你想我怎么帮他?”   慕绾棠见他口气中有松动的迹象,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你应该有办法,让他出狱,是不是?”   北阑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该知道,近几年圣上本就查这贡品克扣的事儿查的紧,他恰好在这个关头上犯事,我也不过是一个连官位都没有的人,在京中徒有一些虚名罢了,怎么帮你?”   慕绾棠有些着急:“是,是,他是不该在紧要关头上犯事,的确是不好,可…可总归……唉,这事儿,你到底能不能帮忙?”   慕绾棠一下子说不上来,人都急了起来,最后便有些火大,直截了当地问了,他到底能不能帮忙。   北阑闫笑了两声,这两声却听的慕绾棠全身都有些颤栗。   这个腹黑男!她知道自己斗不过他,请他帮忙本就没报多大的希望,可……唉,她虽是闺阁中的女子,但有些东西还是知道的。这位北二爷,从前就是因着她知道,因此不敢去碰他,可如今……他或是能有办法的。   虽说她也好去求了自己的父亲,但父亲如今正为北边的大哥战事那儿着急,北边的鞑韃似乎与西戎有勾结,情势不容乐观,加上自己与左仪堂交往过密,相国府虽说也算上是皇亲国戚,但克扣贡品这样的事儿若是插手,这才让人惹了闲话,她可不能因着自个儿的私心让家族里头给毁了。   北阑闫抬眼:“条件?”   (厚着脸皮求推荐与收藏~)   第六十六章 生意官场 更新时间2014-5-14 10:03:47 字数:3346  慕绾棠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便道:“我想法子,将那姚家的从吏部上头拉下来,可足?”   北阑闫心中惊讶,她是如何知道的?这吏部的官职虽说不过是个小的官职,在一众官宦世家中借着家中力量上位的官职比这吏部的官职高出了多的也有,但于他来说,这吏部的官职,就是异常重要的。   她完全可以拿其他的东西与他做交换,她手上管着慕家许多的账目,尽管慕夫人还在教导她,但她也完全可以拿出一些银子或是店铺与他做交换,可她偏不。   这小妮子聪明的很,知道打蛇打七寸,既是要求人,自然是要拿最有诱惑的东西来,才能成事儿。   北阑闫心底又是震惊又是暗叹慕绾棠的聪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有法子?”   慕绾棠知道他动了心,底气也足了一些,道:“你若是肯帮我,我就有法子。”   北阑闫心中突然气结,不就为了左家的那男人,她居然来求他!可一看到慕绾棠的脸,他便突然什么都顾不得,天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为了那吏部的位置,反正他就是会帮她,哪怕是为了别人。   北阑闫思虑了一会儿,道:“我只等两个月,要看到那姚家五子下来。”   慕绾棠听他这么说,心中满是欢喜,因为她知道,这交易算是达成了。笑眯眯地点头:“成,我回头便去瞧!”   这会儿慕绾棠眼中的笑意灿若星辰,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心中又是一堵,便捏了捏手,双眉间微蹙:“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慕四小姐可好生思虑。”   慕绾棠感到他突然而来的陌生感,却又是说不上来,只得点了点头。北阑闫见她竟是没什么要说的,又是一种挫败感袭来,还是不动神色地走了出去。   在门口守着的赵四见北阑闫出来了,便上前去,明显感到了自家爷的气压不对,更是不敢怠慢,匆匆与元锦道了别便跟上了北阑闫。   元锦神色怪异地看了他们主仆二人一眼,又走了进去。慕绾棠见她来了,嘴角扯出了笑容:“走吧,傅璟她们定是等到烦了。”   元锦也感到了不对,她是贴身伺候姑娘的,虽眼下姑娘仍旧是笑着的,但却也是身上有了明显不快的气息。   元锦叹气,默默地跟在慕绾棠身后。也是不好多问,便随了慕绾棠去。   傅璟在外头等的无聊的紧,好容易见慕绾棠从里头出来了,赶忙便上前来:“唉,绾棠你可出来了,珈延大师说了什么事儿啊这么久,对了,我方才还看到了那北二爷呢,你们可是有遇上?如今也开春了,我想着街上也该有好东西,咱们可是一同去瞧瞧?弄些什么的物件回去,也让自个儿开心开心。”   慕绾棠让傅璟的这一连串劈头盖脸的问题弄得晕头转向,自己本来就心中有事儿,这会子更是晕了,好容易等傅璟冷静了下来,这才到:“你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我怎么回答你?咱们还是去街上逛逛吧。”   正好,吏部的事儿,她得去寻人去。人家说了,给她两个月的时间,她估摸着,大约一个月也能差不多。想着去看看左仪堂,可每回都让慕夫人给阻止,说是女儿家的,去那些个地方不好,何况如今朝中局势有些紧张,大体都在慕家这边,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也不能给慕家添了什么乱子。   唉,一头头的事儿,都烦的很。   到了西街那儿,慕绾棠才下车。傅璟一路都是和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下了车见来了西街,脸上便是又是一脸的不乐意:“不是说好了是去街上瞧瞧的么?绾棠你又是来说生意事儿来了!”   慕绾棠无奈,傅璟不大爱理这些账目上的事儿,她也是没了法子,这才要去了西街去寻人。   安顿了傅璟在里间坐着,自己则让刘掌柜出去寻了万大钧过来。元锦如琏见她居然要叫了万大钧过来,心知事态不那么简单,人也精神了几分。   这万大钧虽说是个江湖人,但这几年自己家的姑娘靠着这万大钧的事儿可不少。万大钧是江湖人,身上也有不少本事,具体的她们也不清楚,只道是这几年,在外头的事儿,若是大了,便少不了要万大钧的帮着。   慕绾棠手机里捏着一缕荷包上的穗花,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转动着。等届时万大钧来了,也好与他交代。   不多就,刘掌柜便来报,说是万大钧来了。如琏去引了他进来,而后便退了出去只留了元锦在里头伺候着。姑娘家,虽说是与下头的人儿见面,但也总得留着些心思。   万大钧见了慕绾棠,便收敛了在外头的那劲儿,正正经经地朝着慕绾棠行礼。慕绾棠与他素来交好,也不忌讳他,笑着让他坐了。   万大钧生的高大,肤色偏黑,人看着却精神的紧。慕绾棠平日无事不会找他,今儿这样突然让人将他叫过来,想来必定是有大事,坐下了便问:“姑娘有什么吩咐?”   万大钧是两年前来的,是个总镖头。当时慕皖秩将他救回来的时候,已然是不省人事,慕皖秩是瞒着家里人的,这事儿只有慕绾棠知道,兄妹二人悉心照料了他三日,他才好了起来。慕皖秩见他是个忠实可用的人才,便想留着他。   怎奈这万大钧也是讲义气的人儿,虽说想跟着他们,但还是回了原先的东家那儿去,做完了最后一趟活计才算完。   慕绾棠琉璃般的眼眸此刻有些暗,看着万大钧道:“咱们西戎那儿的铁矿,如今怎么样了?”   万大钧眼神一暗:“咱们的矿井有六个,可靠近西戎与鞑鞳的地方铁矿最多,那个矿井如今与鞑鞳人有了冲突,正协调着。”   慕绾棠眉头一紧。鞑鞳人比起西戎人更是野蛮,自从三哥出去后,她便打起了塞外铁矿的主意,好容易显得要开始回本了,可不能出事儿,她更是不能对不起那边为她做事的人儿。   “塞外的事儿,先放一放。南国那边的生意呢?齐志中可还跟着?”   万大钧点头:”南国的生意素来是他负责的,南国人相较北方塞外又多少安分些。”   慕绾棠点头:“既是一直他负责的,便让他跟着。南国虽说轻松些,到底也是咱们的重点。”   话头止在了这儿,慕绾棠低头,缓缓才说:“姚家的五子,我记得与咱们抢过生意。”   万大钧知道她说的是去年时分,姚家与慕家在南国国界前开设航运的事儿,当事姚家五子刚管事儿,一眼便瞄上了这肥水多的航运上头,两国交接的航运,做生意的哪有不走的?自然是个肥差。原是慕绾棠早先时候便拿下了那块地儿,可姚家五子姚粟也看中了,当时也是交给了齐志忠去跟着。   这事儿一来慕绾棠是女眷,这么大张旗鼓地到了南国交界处做生意着实是太张扬了一些,慕家的人又是不方便露面,因着慕夫人着实也不知道她这生意做到了南边去,而他姚粟则是靠着姚老太傅撑着的,慕绾棠纵使心中不甘,便也只能将心中的不快给压了下去。   她是个做生意的人,政治上的东西,她还自认没那个本事去搀和。   万大钧沉默了一阵,道:“姑娘这是想,断了姚粟的生意?”   慕绾棠摇了摇头:“断了他的生意,不过是让他一时间气短罢了。他不是最爱去云街么?”   万大钧听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绾棠。姑娘虽说怨恨人家姚粟抢了南国的肥差,但这般作为是否狠了一些?   慕绾棠不理会万大钧的反应,继续道:“到了入夜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了。最好能让他声名狼藉,咱们就看看这人的本事,是不是能担得起这吏部的差事。”   万大钧听着慕绾棠这一番话的兜兜转转,心里瞬时明白,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姑娘您……您要插手朝廷的事儿?”   慕绾棠垂下眼帘:“这事儿你别管。记住了,得做的没什么手脚,那姚家,还有个老太傅。要逼得他下位,这么些还不够。不过,嗯,眼下也就先做这些吧。”   万大钧自从两年前就听命于慕绾棠,慕绾棠说什么他都是能答应的。思前想后了许久,这才答应了下来这事儿。慕绾棠又与万大钧聊了聊许多北边铁矿的事儿,想着再加一些商铺进去,又是絮絮叨叨地两人说了好一阵,万大钧才起身告辞。   送走了万大钧,慕绾棠也有些累,揉了揉额角,刘掌柜又遣人来报:路儿已经在茶铺候着了,就等着慕绾棠说话呢。   慕绾棠让他进来,路儿一见到慕绾棠,便如同见到了大恩人一般,幸好慕绾棠止住了他的动作,哭笑不得:“你做什么?”   路儿认真地说:“当初若不是姑娘给了小的银子让小的有口饭吃,小的早就不在人世了。姑娘是小的再生父母,小的自然对姑娘得敬重。”   慕绾棠笑着让他起来,又让他喝了茶,这才道:“以后别总是把这些东西挂在嘴边了。今儿有事儿找你,交给你一趟差事,你可想做?”   路儿听了,眼睛都放了光,立即放下了茶盏:“想想!姑娘快说说,是什么差事?”   慕绾棠笑了,路儿是市井里头长大的,是没了些规矩,脾气也是爽剌的很,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不规矩的气息,可慕绾棠身边多的是规矩的人儿,偶尔来一两个还当真是舒服些。   “也不是什么难的差事,就是让你去传个闲言碎语,将他姚家五子姚粟的事儿给我添油加醋地说上一说,明白了?”   路儿本就是个包打听,这京中什么事儿不是他传出去的?听了慕绾棠的吩咐,笑着应了:“姑娘说的,小的必定照办。”   慕绾棠点了点头,又让如琏送走了路儿,这才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她着实是累坏了。   第六十七章 有情无情 更新时间2014-5-15 16:41:07 字数:2308  傅璟跑了进来,正想咕哝几句怪慕绾棠不注意着,她都等的烦了,却看到了慕绾棠疲惫地趴在了那儿,立即也禁了声,想来左仪堂入狱也就是昨儿的事儿,可这就是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都累成了这样。   傅璟看向慕绾棠的眼中不免多了一些怜惜。绾棠这人儿,便是这样,定是在忧心着左仪堂,也定是在想法子。可恨是女儿家,又是牵涉朝堂的大事儿,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没办法的。   慕绾棠本就是假寐,听到了傅璟跑进来的声音,睁眼后却瞧见傅璟一脸怜惜的模样,不免好笑:“你这是怎么了?”   傅璟笑了笑,拉了她的手:“没什么。乏了吗?咱们回府吧?”   慕绾棠笑着打掉了她的手:“说什么呢,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街上的吗?”   傅璟却有些犹豫:“可你……”   慕绾棠神色如常:“我没事,咱们去吧。”   傅璟见她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笑嘻嘻地道:“好,咱们走。”   慕绾棠由着傅璟拉着,脸色却在傅璟身后一分一分地阴暗下去。   翠延馆。   北阑闫在特定的包房里头喝着溢言酒,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安延琮搂着身边的女子,将头埋在那女子的脖颈,弄的满屋子都是那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安延琮自女子的脖颈间抬头,却见一向反感他这样的北阑闫少见地没有出声,而是出神。   要知道他们北二爷是什么人物?素来都是浑身都是心眼儿了,哪里能见着他单纯地出身的模样?   安延琮瞬间没了兴致,推了身边的女子一把。女子有些不满,却当着这两位爷的位不敢说什么,只得摇曳着身姿出了门。   翠延馆多的是女倌,这女子便是其中的一个。愤愤地出了门,待碰上其余女倌的眼神,却又是多了一份不屑。   安延琮挑了挑眉毛:“怎么,在想慕四姑娘?”   北阑闫收回的目光,又喝了一杯酒,目光冷冷地撇了一眼安延琮。安延琮讪笑一声,也只得尴尬地将脸别向了一边。   北阑闫突然有些不快,皱眉喊:“陆行。”   外头立即有人应声,接着便进来:“二爷。”   “去通报一声,明儿我去一趟裕王府上。再遣人去一趟增益茶庄,路上都给我打点了。”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安延琮与陆行都是云里雾里的,但听闻了后头一句,陆行或是不懂,但安延琮定是听的明白了,立即喊到:“你疯了?!”   北阑闫不悦地看着安延琮一眼,却没有理她,继续对陆行细细地吩咐了几句,却是让安延琮越是听的胆颤心惊,想要斥责,却总顾虑到陆行也在,便是等着北阑闫将话说完,脸色一分一分地阴暗下去。   陆行起先还未听懂,但到了后来,却也是一脸震惊,但二爷的令素来就是说一不二,也不敢违抗,只得按照二爷说的去做。   待陆行出去了,安延琮坐直了身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北阑闫抬眼:“有人与我做了交易,用姚粟的吏部侍郎的位置,换那人出狱。”   安延琮愣鄂:“谁?”   北阑闫默不作声,虽是不说话,眼中却是泛着寒意。安延琮眼珠一转,突然开口大笑:“哈哈,果然是三弟的小妹,倒真是有这样的本事!”   又见了北阑闫默不作声的模样,眼中泛着冷冷的寒意,心中突然惊异:“你……你不是”自己又在那儿纠结了半日,才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是……看上三弟的小妹了?”   提到了慕绾棠,北阑闫眼中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看着安延琮算是承认了。安延琮先是一愣,接而大声笑了起来,拍掌道:“好好好,咱们北二爷也总算是有人能收了你的心了!这小妹也算是有本事,竟然敢答应将姚粟拉下马……”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不对,又道:“她这是要救左仪堂?”   北阑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安延琮眼里笑意更是明显,却故意摇头低叹:“唉,北二爷,你可得好好想想,一边是替心仪女子救了情敌,虽说咱们落了好处,可北二爷你就难过了;一边又是不顾佳人恳求,虽说咱们也没落得什么不好,却让佳人心伤。唉,北二爷,你可得好好想想。嗯,得好好想想。”   北阑闫斜眼睨了安延琮一眼,冷笑:“救了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总之过的是无聊了些,多个人玩玩没什么不好。”   安延琮收敛了笑容,带点可惜的意味:“唉,他入狱是你一手策划的,你千辛万苦将他打压入狱,如今又要费尽心思将他从狱里捞出来?”   “这没什么,至多陵钰侯那儿再给他些甜头,将苏杭那儿的十艘船只租借给他,在给他提供些粮食,将我名下的田地分一拨给他,他要的只是钱财,都好说。”北阑闫淡淡道,仿若是一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安延琮却是真的坐不住了:“你说什么?旁的都还好,你竟是要将自己的田地分一拨给他?你手下那八处田地庄子那一处不是收成丰收益大的,你要让给了他?”   北阑闫道:“不过一处田地罢了,没什么打紧的。”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安延琮也是无法,想来竟是为了三弟的小妹,连这样光赔本的生意都做了。要知道那陵钰侯是什么人?是个光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早就在觊觎这北阑闫的田地了,他的田地分布在澧国上下,各处都占了好位置,收成更是丰厚的紧。   安延琮低声道:“罢了。只要你不动咱们北边与南边的两处,我也随你闹腾。”说到这个,又道:“对了,这是北边刚得回的消息,三弟的小妹在鞑韃人与西戎人地界交界处那处铁矿井似乎有了什么麻烦,你可想瞧瞧?”   北阑闫看着窗外:“知道了,我会派人去处理。”   安延琮轻笑着摇了摇头。北阑闫这回怕是动了真性情了。慕家的那个四丫头,从前也没这么厉害,后来接手了西街的生意,却没想到将手伸到了北方鞑韃人与西戎人的地方去,他们知道后可吃惊了不小,还是慕皖秩暗暗地为她解决掉了不少的麻烦,如今慕皖秩去了南邻,那边便遇到了麻烦,她毕竟一个姑娘家,他倒是想看看她怎么解决。   他知道北阑闫的脾气,定是会到了真正危难的时刻才会出手的。就看看这四丫头需不需要咱们北二爷出手了。安延琮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来。   慕绾棠回来已是天色较晚,累的她直接便朝着塌上爬了去。   唉,北阑闫她能不知道?这个人虽说是嫡子,但北太师却是不知怎么想的,十余年都未曾专注在这个儿子身上。如今……唉。   如今也只能先这么办了。想着想着,慕绾棠又昏昏沉沉和睡了去。   第六十八章 一番动作 更新时间2014-5-16 22:17:19 字数:2097  距离慕绾棠从福罗寺回来已经有半个月过去。气候渐渐好了起来,京中的人却是再次对左仪堂有了不同的看法。   先是由裕王请奏,起先说明了关于云茶的事儿压根就是无稽之谈,不知为何又是证据确凿地在手上;接着便是陵钰侯赶着遣人启奏,在南边游玩时有抓获一些北鲜人,审问之下方才得知是北鲜的商人,偷渡了一些雪珍引子作为澧国培育新茶种的原料。   陵钰侯来信诚恳意切,原想押着人一道上京,但却在江都听闻左仪堂让此番无用之物困住了身形困苦在了牢里,这才让人快马加鞭将陈词送上,以免圣上损失良才。   坊间顿时人声鼎沸关于此事的议论,着实让人心烦意乱,一时间坊间的风言风语便已经传遍了京城,大抵将错误都归入了北鲜人的身上。   裕王呆在舞坊,南毓为他寻了一间静雅的屋子,坐了不多久,北阑闫也跟着踏入,见了裕王也不行礼,直接便往他对面坐去。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二人,其余人都守在了外头,裕王携了一丝狭促的笑容:“怎么,这一会儿可是将北鲜这颗棋子都牵扯进来了,你可打算好了?”   北阑闫点了点头:“都打算好了。”说罢,睨了裕王一眼:“你放心,你王爷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裕王摇头叹气:“人人都说苏陀不羁,若是见了你这般模样,只怕这不羁的名声也轮不到他。瞧瞧,哪有人在王爷跟前这么说话的?”   北阑闫抬眼瞧了他一眼,继而低首道:“下个月慕皖生会带着刘子敬从边关回来,你想好了?”   詠裕从鼻子里哼出一气:“刘子敬不过是个不管用的,管他做什么?倒是慕皖生……”   北阑闫立即回应:“不许碰他。”说罢,在詠裕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中领悟过来,却是一脸坦然地回望他。詠裕叹笑:“当真是爱屋及乌,因着一个慕四小姐,竟是连整个慕家都不许我碰了。”   “碰了慕家于我们本就无益处,你何必多收去做?”   “嗯?”詠裕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说说,你当真了罢了。”说罢,却又垂下了眼帘:“你记住,要守护的东西便好生守护着。对了,如今那慕四小姐可是有心上人,你也愿意等?就不怕她那日嫁入了左家,你可是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北阑闫却是难得地一笑,那笑容看的詠裕都是感到一刺,他与北阑闫共事这许多年,尽管北阑闫在他面前已是真性情,但也极少笑的这般明亮。   “她不会嫁入左家。”北阑闫坚定地说。   詠裕惊讶,但也携了好奇,问:“为什么?”   “她心性比起一般女子太过聪慧,性子太倔,断然是容不下对自己存有其他心思的男子。何况,能伴她一生的人必定是得真心实意对她,但左仪堂他做不到。”   这番话北阑闫说的恳切,语气中带着坚定。关于左仪堂,这个人着实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他北阑闫这几年也不是白过的,若是为了慕绾棠,他愿意与他试一试。   何况,他背后站的是睿亲王,本就是他们的对面。   三日后。左仪堂出狱。   再过了半个月,深夜,京城都陷入了寂静,但润玉街上却是灯火通明。   这儿是京城的夜生活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最爱来的地方。   姚粟与钱驹素来是来这儿的好兄弟,两人正喝酒喝的舒服,从里头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两人道了别,钱驹那虽说年轻却略显肥胖了一些的身子一晃上了马车,探出了半个脑袋:“姚兄……咱们,改日再聚!”   姚粟嘿嘿一笑,算是答应。待钱驹远去,他那满脸酒气的脸庞变得异常嫌恶:“呸!也想和老子抢玩意儿!”说罢,又转回了身子去了那**,脑子里想着方才那白酥手……心里直痒痒的很。   听到了后头的脚步声,姚粟有些不耐烦:“叫你们别跟着爷,听不懂?也还要快活……”   还未等他话说完,来人却已经将姚粟给打晕。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身体,叶斌心里头也不快活。他素来有些洁癖,看着这样难堪的人儿都已经不想去碰了,奈何又是姑娘的令,他也不能违抗。   忍着恶心,将姚粟的身子拖到了瑶台边上去,然后扒光了他的衣服,再者一脸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离去。   瑶台明儿早晨经过的人会是最多的地儿,这样,也算是给他们家脸上打了狠狠的一个耳光了。   已经夜半三更了,慕绾棠却是丝毫没有睡意。   左仪堂是救出来了,可事儿还没完。她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他,可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即便他来了,他仍旧如从前一般地温和,怀抱仍旧如从前一般地舒服,她却仍旧感到了不同。   自从福罗寺回来后,她便感到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陌生却又熟悉。许多场景仿若都已经经历过,但她却说不上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慕之清也翻开了白日里左仪峰给她的一本账目,开始看了起来。   这是左仪峰为她盘下的一间店面,专做胭脂等女儿家东西的店铺,也让她好好开始学起了账目上的管理。   从前慕夫人给过机会,她却是没有好好地学,如今没人能教她,凡事都只能靠着她自己。想了想自己那在隔间躺着的母亲,心中虽说厌恶,但到底是自个儿的母亲,也总不能看着她不好。既然母亲已经不好,那便只有她这个做女儿的去争,去抢。   嗯,对了,还得提醒母亲,不要与三房的夫人走的太近了。即便是这样过着,也总好过有一日让三房的夫人绕进去要好。自己的母亲她自己知道,心思也是简单的很,三夫人却是不一样。   想了想,慕之清又继续看了那账目。虽说这账目艰涩难懂,但总得学起来不是。这间店铺已经她唯一的寄托,她不过一个女儿家,又不能在朝为官,身为女子的身价,便在这钱财上了。   虽然她知道,她的钱财比不上慕绾棠,但慢慢来。刘钏瑨也已经在想办法了,她们……唉,总能好起来。慕之清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出了别样的光芒来。   第六十九章 寻求 更新时间2014-5-17 23:08:46 字数:2267  第二日一早,瑶台边儿上围观的群众比往常多了不少,对着那赤身裸体的身子指指点点的,有好些妇人家都捂了眼睛,却转身又告诉了来往的行人,那刚升任吏部侍郎的姚老太傅家的五子让人给扒光了衣物不知羞耻地躺在了大街上。   事儿传到了坊间各处,连那说书的先生都将说的东西给改成了“京中某家男子”的故事,姚老太傅急的想要禁了流言,可流言传播的速度却比预期的快,气的姚老太傅直接将姚粟带到了皇上面前,请求处分。   最终,皇上只让姚粟回家呆着十五日,想通了再来上任。虽说已经算是重罚,但自然不是慕绾棠需要的。   姚粟方回府休息才不过一日,在润玉街口出现一女子,泫然泪下地倾诉着姚粟霸占自己的事儿,险些害死了一条人命。此事一出,圣上不得不震怒,加之姚粟在职期间本就无大作为,圣上也不喜,便直接罢免了姚粟的职位。   姚府这算是大事儿,姚太傅气得直接让姚粟去了庄子上,说是让他反省反省。姚家三姨娘立即便急了,上姚老太傅跟前去哭了好一会儿,把姚老太傅哭的烦了,连同这三姨娘一同给送到了庄子上去。   姚家二爷三爷素日里都有姚老太傅撑着,也会做些荒唐事儿,可如今见了姚老太傅对自个儿的儿子都这般狠心,也算是收敛了一些。   前后总共一个月多一些的时间。   北阑闫动用了裕王与陵钰侯的关系将左仪堂放了出来,慕绾棠动用了在坊间的关系将姚粟给拉了下来,两两相互算是扯平了。   慕绾棠正在屋子里喝着茶,是彩云间送过来的,都是今年新进的品种,送进来的时候下人传话,每一样都是他们老板精心挑选的。慕绾棠接了这么些茶,眼睛在茶上扫过,心中却依旧是不安的很,焦躁地在房里转来转去。   元锦如琏都疑惑的很,从来没见过慕绾棠这般焦急的模样,也不敢上前劝说,面面相觑地站在那儿看着她。   终于,慕绾棠停了下来,面色有些不愉快,看似沉重的很:“去,备了马车,咱们去福罗寺。”   伽林听了赶忙去备了马车,元锦上前犹豫地问:“不用通知夫人?”   慕绾棠面色不好看:“不用,告知一声便可以了。”   元锦从未见过慕绾棠这样,一时间也不敢多说话,只让人去回了慕夫人,自己便跟着去了福罗寺。出发前,慕绾棠想了想,又带上了齐祿。齐祿是打手出身,原是万大钧的手下,也是万大钧过来后不久才跟着来的,万大钧想着慕绾棠是个姑娘家,便让齐祿跟着她,也能派上些用场。   马车停在福罗寺下方,慕绾棠下车,却没有走进福罗寺,反而走进了一条幽僻的小道。元锦与如琏都没走过,心中疑惑的很,但见慕绾棠走的熟门熟道也是不敢说些什么,提了裙摆便跟着去了。反倒是齐祿,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头。   慕绾棠这一回走的却是没什么危险,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苏陀的行馆。   苏陀正巧从里头出来,一眼便瞧见了她,隔着老远便挥着手中的花儿喊:“嘿,慕四小姐来了,可巧?”   慕绾棠让他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弄得好笑的很,但想到了在这儿发生的一切,却又开心不起来,便提了裙摆,加快了步子朝着苏陀在的方向走去。   苏陀张着嘴,惊讶地看着慕绾棠急匆匆的脚步来到自己面前,然后惊讶地问:“我可记得慕四小姐的如意郎君是左家的三公子,难不成这么快便又换成了在下?其实在下虽说**倜傥,外间又是传闻在下桀骜不驯,可若是慕四小姐,在下还是……”   慕绾棠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身后的齐祿脸色有些不快,但也没有想要动手的**。慕绾棠打断了苏陀的自我夸赞:“好好好,这位**倜傥英军潇洒天下第一俊美男子的苏先生,我可是有事儿要问你的!”   苏陀将手中的花儿交给了身后跟着的侍女,侍女立即便退下,然后苏陀才笑眯眯地说:“我就是猜到你定是会回来,慕四小姐里面请?”   慕绾棠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儿。当初,你可认识左仪堂?”   苏陀笑得好看,一点都没有掩饰:“认识。”   “他知道这儿是睿亲王的驻地?”   “嗯。”   慕绾棠此行就是为了问这两个问题,得到了答案,心中便是一沉,却又好奇苏陀的反应:“你为何会全都告诉我?”   苏陀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我也不知道。”   慕绾棠笑了笑,却也实在是笑不出来,也只能是扯了扯嘴角。苏陀知道她心中必定不会好受,也是叹气:“慕四小姐还有别的问题?”   慕绾棠摇了摇头,道:“没有了。”说罢,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又是即刻便走了。   苏陀看着慕绾棠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   慕绾棠脸色有些不好看,走到马车前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险些一个趔趄,元锦也惊了一惊,赶忙上前:“姑娘可还好?”   慕绾棠苍白着脸色,进了马车,声音有些轻:“去舞坊。”   京城舞坊不似南方的舞坊,是个正经官家的人儿去的场所,也有不少官宦家的女子会去那儿习舞,元锦等人惊讶的是慕绾棠从未说过想要去舞坊做什么,今儿却有些不同寻常。想着今儿慕绾棠的反应便是不必寻常的,都是不敢多说话。   齐祿倒是一脸沉静地在外头驾车,一如往常。   到了舞坊,慕绾棠又直接寻了南毓,问了左仪堂是否有寻过她,南毓神色怪异,却仍旧老实回答:“有。”   慕绾棠的脸色又是下沉了一分。   身形有些不稳,又出了舞坊,闭了闭眼睛,尽量稳住身形:“去彩云间。”   元锦如琏都是一声不吭地跟着慕绾棠,齐祿依旧稳稳地驾车,依旧是沉静的很。   舞坊内,北阑闫看着慕绾棠离去的身影,眉心微蹙。詠裕在他对面好整以暇地道:“此刻还不追上去?”   北阑闫摇了摇头:“这些事还是让她自个儿知道的好,我不好搀和。”   詠裕端起酒杯“啧啧”地摇头:“咱们北二爷的心思可真是聪慧,连本王都是望尘莫及。”   北阑闫睨了他一眼,却又是望向了外头。   有些事情,自然是要她自己去发现的。她心思既是这般聪慧,这本就是料想之中的事情。她从前就该察觉了,如今只是去验证罢了。就算痛的伤心难过地不行,那也是必得经的事。只有痛的深切了,才会断了回头的可能。   (今天更的迟了,抱歉哈~小慕同学要经历痛的历程了,有些小心疼啊~)   第七十章 一桩一件 更新时间2014-5-18 21:48:55 字数:2749  慕绾棠从彩云间出来后,面色已然是惨白的,连元锦这样素日跟着的大丫鬟都吓了一跳,上前又不敢多问,和如琏两人都是在后头干着急。   齐祿看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又看了看姑娘的动作,心中也大致有了答案,依旧一言不发地跟着。   慕绾棠眼神飘忽,直到眼前有个人儿在她跟前晃:“慕四小姐?慕四小姐?”   慕绾棠这才回过神来,抬起了头,却发现是当日见过一面的白弗岩,她对白弗岩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与信任,却碍着是身份男女有别,也是不敢多说,只能勉强笑了笑:“好巧。”   白弗岩瞧了里头一眼,眼中立即闪过一丝情绪,然后道:“是。我那妹妹从茶会回来便一直念叨你,若是得空,也可来府上坐坐。”   慕绾棠点头:“好。”   白弗岩见她今日兴致不佳,自己又是个心思较为细腻的人,一看便知道了事儿不寻常,但他一个男人家也是不好多说,也只能应和几句便离去。   慕绾棠坐进马车,人便是瘫软在那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动也不动。元锦与如琏都着急的很,先前又听到了左仪堂的名字,想着定是与左仪堂有关系,想要开口又不知道怎么开,咬着嘴巴,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慕绾棠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一回到府里整个人便趴下,连晚饭也没有用,心一分一分地沉了下去。   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认为最能信赖的人,竟是处心积虑地想要算计自己。   只怕从那白衣飘袂的那个春日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了他精心的谋划。她了解他,他能为了一件事忍,他能忍,能等,哪怕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他也毫无怨言。当然,他也不是白等,他定是要有所收获的。   慕绾棠自嘲,自己虽说算不上有多聪明,但也不笨,这一连串的事儿联系起来,她已经能够想明白。从福罗寺的遇险开始,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不惜利用了自己的安危让三哥信任他,然后又借着自己的与慕家的名声攀上了睿亲王做后盾,就连彩云间的云茶,只怕若不是那假扮彩云间的小厮,如今锒铛入狱的人就会是慕家的某一位。   他精于算计,精于揣度人心。   慕绾棠觉得,此刻自己应该是要哭的才对,可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躺着躺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心里痛的紧,又睡不着,便坐了起来,又感到无事可做,便直直地坐在了那里。   接近晚饭,元锦想来叫她出去吃了晚饭,却不想见她就那么直愣愣地坐在了那儿,一时间真是慌了神,语气中都带了点哭腔:“姑娘?姑娘可还好?别是吓我们!”   慕绾棠看了看元锦,惨白的面色上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晚饭我不想吃,母亲若是问了就说我乏了,睡了,别让母亲多心。还有,若是万大钧来了,就让他明儿再来找我,眼下我没功夫。嗯,好了,就这样吧。”   慕绾棠声音平静如常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元锦心中仍旧不放心,她太了解姑娘了,姑娘惯是要强的,眼下这般模样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姑娘发话了又是不敢不听的,只能点上了香,然后拿出了方才有人送来的一个白釉罐子,小巧的很,道:“这是北府送上的东西,说是姑娘看到了定是喜欢。”   慕绾棠眼珠子都未曾动一下,淡淡道:“放那儿吧。”   元锦将那精巧的白釉罐子放下,又是担忧地看着慕绾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惹了慕绾棠不快,便只好将心中的东西放下,退出了门外。   到了外边,又兜兜转转来到了角门,对着那站在门边等着的万大钧道:“姑娘今儿没得空,说是让您明儿再来。”   万大钧已经知道了今日慕绾棠的行动,前后联系了一下,其实也不难想通是怎么一回事,何况虽是江湖中人,见过的场面也不小,心中大体有数。   今儿姑娘心中不快也是正常的。向元锦告了辞,便离了去。   慕绾棠走下了榻,走到桌前打开了那精巧的白釉罐子,里头是一块儿拇指粗细,底部刻着“堂”字样的玉瓷,还有三张地契。   慕绾棠打开了那小小的纸条,上头用蝇头小楷端着地写着几个字:去留都随你,你想如何处置都可以。   慕绾棠轻轻一笑,心里想着,这人的笔迹,和他那散漫慵懒的外貌还真是不像。   继而看着那信物和地契,心中便更是五味杂陈。   左仪堂在三哥那儿已经借走了一定的势力,否则不会连信物都已经有了。三哥的信物她见过,与这如出一辙,而这地契,是睿亲王给他的。   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北阑闫在问她,按照她的意思处置。   慕绾棠嘴角嘲讽地一笑,左仪堂在她这儿得到,岂止是这仅仅三张地契与信物?可眼眸一暗,三哥那儿的人都是精诚可用的人儿,她不知道左仪堂到底想要干什么,但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安。   想了想,她将那信物收下,三张地契却是另外放好,等着明儿派人送去琚逸爵府上。左仪堂不过才出狱,慕绾棠却是已经对他寒了心。   琚逸爵府上。   左仪堂有些烦躁,他今儿刚从狱里出来,左夫人对他态度缓和了一些,府中上下对他也早已不同往日,他却是更加烦躁。   因着刚出狱,他发现,自己的信物与地契,都不见了。   恒京看着自己主子这样,也是懊恼的很。这几日光顾着主子的事儿想着去求人,怎么想到会有裕王与陵钰侯插手,竟然将主子毫发无伤地给放了出来,也是因着这一层,这才未曾注意到这家中的事儿,让主子的东西遭到了不测。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东西对主子的重要性。   主子隐忍这许多年,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想不见了,他作为下属却更为着急。正想着该怎么办,却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正想拔出了腰间的剑,对方的剑却已直指自己的眉间。看着对面冷笑的男子,恒京心中便是闷气。   “陆行,住手。”   那称作陆行的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剑,随后朝着身后的男子道:“公子。”   左仪堂一见到他,浑身便有了警报,脊背挺的很直,双眼散发出沉稳的光芒。北阑闫轻笑:“左三公子不必紧张,在下不过是为公子担忧,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左仪堂瞳孔一紧,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北二爷过虑了。在下的东西,在下自会看护好。”   北阑闫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直未变,身上的慵懒气质仿若对方不过是一介不值一顾的小人物罢了,随意地说:“我不过虑,你以为裕王与陵钰侯会出手?你以为你锒铛入狱了,睿亲王还会管你?你也知道睿亲王不养闲人,何况你还在考察期,若是出事了,便再不得睿亲王重用,你以为,没了我,你能出来?”   左仪堂让他身上的气息逼得后退了一步,眼中再也没有沉静,而是渐渐闪出了一些怒火。北阑闫却仿若没看到一般,继续道:“左仪堂,你记住,我完全不是为了你才做这些事。你也记住,我可以让你活着,我也可以……”顿了顿,北阑闫脸上敛去了散漫气息,少见地凝重:“让你死。”   左仪堂眼中却渐渐地又安静了下来,轻笑:“你若是想我死,就不会留着我到现在了。”   北阑闫眼中出现了一丝闪光:“眼下是如此,日后……便看你的造化了。”说罢,也不再多说,便抬步离去。陆行少见自己的主子这般看得起一个人,对左仪堂也少了一些轻视,却也仍旧是不屑。   谁能比得上他的主子去!   左仪堂看着北阑闫散漫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起来,过了许久才道:“让人进来收拾了东西。”   恒京问:“爷,不找了?”   左仪堂摇了摇头:“不找了。”   第七十一章 命格 更新时间2014-5-19 19:21:11 字数:2094  第二日,慕府的信便送到了左府上。左仪堂收到信后,心底猛地一沉。   信是慕绾棠遣人送来的,也指名道姓了让他收,里面只有三张地契与一张只有一句话的纸:“印我收下了,地契还你。”   左仪堂蓦地攥紧了手,他想不到,真想不到,北阑闫竟是将这样的东西交给了慕绾棠!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他的心中没来由地慌乱,确实,从一开始,他不过是想要利用绾棠,但绾棠渐渐展现出来的聪慧与锋芒,却让他不断地想要靠近,可如今……   他想不了那许多,起身便立即唤人备车,又派人快马加鞭去慕府传话。   他要见他,他要解释。十一年来没有在有过的慌乱此刻全都体现了出来。在牢狱里的那些日子,她虽未来见他,但都是托人将什么东西能用的上的都带了进去,他不是不知道。那些难的日子,她也未曾放弃过他。   他在牢狱里头的时候,想过大不了就是一死,都是没有过这样的慌乱。   而慕府里头接了这话的时候,慕绾棠正在慕夫人处说着话。慕夫人这几日已经察觉出自个儿女儿的不对劲来,可问了也不说,便也不再多问。下人来报,说是左仪堂想来府上求见慕绾棠,慕绾棠的脸色却是“唰”地一下全白了。   婆子正看着慕夫人的脸色想着回话,慕绾棠却是立即摆手:“让他回去,我不想见他!”   慕夫人见婆子的神色有些讶异,便斥责了慕绾棠一声:“让他回去做什么?你去里头呆着,我来应付就是了。”   慕绾棠悻悻地点了点头。慕夫人叹气,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只怕都是为了这左仪堂。也罢,若是真能看清了,那也不失为好事一桩。这孩子好是好,但……总归是不合适。   不过多久,左仪堂便走了进来。见了慕夫人也是乖觉地行礼,慕夫人却注意到他素来平正的衣角有些乱,想来是真想见慕绾棠说些什么,赶着过来。想到素来就是个注重相貌的,如今竟是这样的模样,慕夫人一时间也感叹了起来。   左仪堂见不见慕绾棠,便问:“绾棠……不在府中?”   慕夫人端庄的笑容一丝不苟:“绾棠今儿身子不大好,在里头不愿意见人,你若是寻她有事,改日再来吧。”说罢,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左仪堂见慕夫人这动作,便已知道自己在这儿再待下去只会惹得人厌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又是深深地行了礼:“烦夫人转告,望绾棠她……保重些自个儿的身子,莫是烦心。”   慕夫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一旁的婆子极是有眼力见的,立即便过来引了左仪堂往外头去。慕夫人对着琉璃屏后头的慕绾棠道:“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慕绾棠自琉璃屏后出来,脸色依旧不好看。慕夫人使了使眼色,芙箬便带着一众人儿下去。慕夫人这才开口问:“我早便猜到了与这孩子有关,这是怎么着了?”   慕绾棠心中仍是有着疙瘩,瘪着嘴。慕夫人却也知道,她素来是不屑于耍女儿家脾气的,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不高兴就是不高兴,定是不会矫情做作,叹气道:“有些事,你自个儿明白就好,到了紧要时候,别是错了什么。”   慕绾棠点头,心中又是郁郁不乐,又是回到了自个儿的屋子便是一头扎到了榻上。   接下来连着的几日,左仪堂日日都在求见,可慕绾棠愣子一面都不愿见。傅璟得了消息,也赶忙来了慕府,陪着慕绾棠。   元锦打了帘子进来,看着慕绾棠与傅璟,面色有些尴尬。慕绾棠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元锦犹豫了再三,却仍旧开口:“姑娘,这景园的五姑娘……”   傅璟知道慕绾棠也是素来不喜欢慕之清,也是素来就知道元锦是个做事有分寸有度的人儿,便想着,定是有了什么事儿,元锦才会拿到她跟前来说,何况傅璟自个儿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立即便问:“怎么了怎么了?”   元锦见慕绾棠没有不让她说话的意思,便开口:“景园那边的人儿来报,说是……说是五姑娘成日在看些什么,原也没想多问,只实在看的忒轻快了一些,连大晚上的也点了烛火看,这才心生好奇,一看,这书也不是等闲的书,这才让人来回了姑娘……”   “书?”慕绾棠皱眉,傅璟忍不住:“书?什么书这么了不得?还能让人来回了你们姑娘……”   元锦也是皱着眉头:“是账册。”   “账册?”这会儿却是慕绾棠与傅璟异口同声。   账册这样的东西前几年确实让慕之清看过,但慕之清实在没有天赋,便也没了办法,如今怎么会想要看起了账册?   傅璟虽说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终归是大家大户出身的嫡女,账册这东西,她虽说也是懒得学,也总会逼着自己个儿学一点,这慕之清……按理,她名下没有店面或是庄子,怎么就想起学看账册了?   慕绾棠沉了脸面,想了想:“让齐祿来见我。”   不一会儿,齐祿便带到了慕绾棠的面前。慕绾棠脸色不好看,冷声吩咐:“你去瞧瞧,咱们家的五姑娘这几日都在做什么呢,忙的昏天黑地的。”   齐祿领了命,照旧一言不发地退了下去。傅璟见了齐祿,道:“这小哥儿还真是年年一个样,永远都这么不爱说话。”   慕绾棠烦的很。她知道慕之清会做什么,若是眼下不杜绝了她的这些动作,他日必定酿成大患。   慕府这数十年的荣华,都会毁在这一件小小的事儿上。她不是没有心计,或许当下并没有存了还慕府的心,但……慕绾棠叹气,这三世的命格,自己是不是看的太通透了一些?   在那个春日和煦的午后,那懦弱的慕四小姐一去不返。   第一世,她身为嫡女,却输的一败涂地。   第二世,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历了不一样的人和事。   第三世,重新成为嫡女,渐渐不同却渐渐相同起来。   在那些个渐渐相同的回忆重叠的夜晚,她终于看清了连那珈延都看不清的命格。   第七十二章 去度假 更新时间2014-5-20 21:52:21 字数:2094  春日渐来,慕绾棠心中一直有些抑郁寡欢。这日正在慕夫人这儿吃着早饭,慕夫人突然冒出了一句:“过几日,你去庄子上一趟吧。南郊的那庄子这几日花儿栽的好,也都开了不少,你也好去瞧瞧。”   慕绾棠有些愣鄂,慕夫人叹气,命人来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收了,这才道:“你这几日总这么躲着仪堂那孩子,也不是个办法。你素来有主意,有些事儿你不说,母亲自然也不会逼你,但若是真是这么不想见了他,那便去了那庄子上,一来你也好安心些,二来,也好去那儿散散心。”   慕绾棠想起了那第一世时,自己就是在府里,经了这事儿后却是经不住左仪堂一日日的求见,终是仍旧原谅了他,却也就此给慕府招来了大祸。想了想,或许去了庄子上真是一件好事儿,不说如何,能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笑了笑:“行,就听母亲的,去庄子上去,想来也是许久没去了。”   慕夫人想了想,继而道:“你去了庄子上,母亲却是没办法陪着你一块儿去,自个儿还是想找个人陪着一块儿去?”   慕绾棠想了想:“带上堂姐姐吧,她一个人在府里,也该是闷的紧的。”   说罢,自个儿又开始犹豫,慕之清的事儿,到底该不该与慕夫人说。前世的自己就是因着对慕之清没有多大的防备之心,才让她一步步走出了慕府,最终嫁入陵钰侯府,也成了压倒慕府的一柄利器。   慕绾棠的记忆,都是在瞬时回来的,可回来的过程,却不是那么地愉快。   “绾棠?”慕夫人的叫声在面前响起,慕绾棠自回忆中拉回了神来,看着慕夫人关切的神色,尽量地笑了笑:“母亲?”   慕夫人叹气:“你若是带上你堂姐姐,那也是好的。若还是闷的,你可想叫了傅璟一块儿?”   慕绾棠想了想,傅璟是个爱热闹的脾气,去庄子上虽说热闹,可都是乡里巴人,大多都是闷的紧,也与她玩不到一块儿去,便道:“她便算了,去了那样的地方,可不是要了她的命去了!”   慕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既是定下了,那便收拾收拾东西,就过去吧。这边的事儿……好歹都还有母亲在帮你兜着呢。”   慕绾棠心中一阵感念,想到了第一世身为大长公主的母亲为了自己,竟是做了这般荒唐的事儿,草草地将慕妍梓发落去了边疆,又是想着去砰当时已经身为陵钰侯嫡子媳妇儿的慕之清,却是没有得逞。母亲是个多么有谋略的人,却为了自个儿乱了阵脚,最终惨死,何尝不是自己无知狂妄犯下的错?   慕绾棠眼眶发红,慕夫人却不知道她想的是这许多,还以为她是为了那左仪堂,便缓颜相劝:“别是难过了,好男儿天底下多了去了,咱们家的姑娘,挑人的眼光就是高的,何况是咱们家的,也不着急。”   慕绾棠让慕夫人这一番话说的笑了起来,慕夫人自然是爱女心切,这一世她的脾性倒是尚可,但倘若换成了第一世,自己原先的懦弱无能,后来的顽固无知都是因着慕夫人时常无法顾及才养成的。这一世,不论是自己或是慕夫人,已然做了大的努力。   “凭他是什么人,我看得上的男儿,必定得是这世间唯一对我好,只对我好的人,其他的我都不强求。”慕绾棠看着慕夫人,缓缓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慕夫人心中好似有些放心了一些,拍了拍慕绾棠的手。   慕绾棠回了沁月阁,与元锦如琏吩咐了一声,也带上了伽林。伽林与元锦如琏比起来,性子活泼了一些,听说是要去庄子上,整个人便是欢呼雀跃地叫好:“好啊好啊,奴婢这就收拾东西去。”   慕绾棠笑道:“你就那么喜欢去庄子上?”   伽林脆生生地应了:“当然了,不过,我从前也不觉得庄子上好玩儿,总觉得庄子上的东西,哪里能有咱们京城的东西好看好玩的?但从前儿跟着姑娘去了一趟庄子上,奴婢抓了鱼,打了鸡,还爬了树,才晓得庄子上也有这么多好玩儿的东西呢。”   慕绾棠抿着嘴笑了笑,元锦也在一旁跟着乐呵,笑够了才道:“好了好了,咱们府里的树也多,也没见你会爬呀。”   伽林立即撅起了嘴:“那能一样吗?府里多少眼睛都盯着咱们呢,若是爬了树,还不得让人说……”   如琏赶忙过来,笑着嗔怪:“去,说话也没个定性!”   慕绾棠也跟着笑了,然后道:“好了,日后只要是去庄子上,便带着你,可好?”   听到这儿,伽林的眼睛都放了光彩:“真的?姑娘说的,可不许反悔了!”   慕绾棠道:“不反悔不反悔!现在啊,你快去,与堂姑娘说一声,帮着拾掇东西,知道了?”   伽林立即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元锦看着伽林的背影,笑道:“伽林这孩子,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   慕绾棠道:“她年纪总归是小了一些,从前也不敢把她当着可用的人儿使,现在她渐渐大了,你们也好看着她一些,有些东西教教她,也好让她能办事儿。”   慕绾棠是经历过三世的命格的,第一世的时候,事儿到了最后,自己在长白山上的破庙孤独死去的时候,陪伴身边的,也只剩下了伽林。元锦与如琏早便因着自己的无知给害死……想到这些,慕绾棠的心便不由得一阵疼痛。   所幸,上天还算待她不薄,让她去了现代经历了一遭,又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充满这希望的面庞,慕绾棠心中当真是百感交集。   这一世,她所求的已经不多,只求自己爱的人能够安稳地过一生,便已足够。   手下的丫鬟们都是手脚伶俐的,一会儿便收拾好了东西,慕妍梓那边也是如此,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慕绾棠想了想,元锦如琏是素来就跟着的,也带上了伽林,又想着总得有个老一辈的嬷嬷在,便又带上了何拂,慕妍梓也带了两个丫鬟,慕绾棠出了驾车的两位车夫又带了齐祿一块儿,一行人向慕夫人道了别,这才向庄子去。   第七十三章 掌家人 更新时间2014-5-21 21:52:06 字数:2032  慕夫人送走了慕绾棠,这才叹气,然后对着芙箬道:“去将大奶奶与**奶请过来,我有事儿要问她们。”   芙箬听了,应声便去了。元瑜恰好从外头走进来,与芙箬打了招呼,又朝着慕夫人笑道:“芙箬姑姑这是怎么了?”   慕夫人没有回应她,虽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的甚好的手指轻轻地扣着桌沿,然后道:“你去瞧瞧三夫人那儿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让她别是不好开口,说便是了。”   元瑜一听自然便知道是什么意思,自从上回发现了睿亲王的东西之后,夫人对拢宇馆的人盯得紧,何况上回那堂少爷可是让夫人给重重地罚了,整个拢宇馆的列份都给克扣了,拢宇馆上下如今必是怨声载道,都是顾着是老太太与大夫人的令,因而不敢造次。   元瑜身为俬月馆的大丫鬟,又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去拢宇馆去给了点好处,那几位主子不论如何,下人那儿都是能念着好的,自然也便不会有什么了。元瑜得了令,立即便去了拢宇馆。拢宇馆的人虽说大部分是原先慕府的人拨过去使的,但也有三夫人从淮阳带过来的,人儿也不算少。   燕蓉到了的时候,碧落已然在那儿,两人坐定了,慕夫人这才开口:“如今我也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府里的事儿,也该是有个人管管了。”   燕蓉垂着眼帘,并未说话。碧落素来就时常帮着慕夫人时常照看家里的东西,听了夫人这一番话,心中便一阵感念,面上便禁不住有了喜色,却又是当着众多人的面不大敢表达出来。   慕夫人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燕蓉抬头:“大嫂帮着母亲已经有些年头了,何况勇冠侯府还需要燕蓉,还望母亲见谅。”   慕夫人笑道:“哪里能怪你?皖刖离不开你,我也省了一桩心事。只如今楚哥儿也在府里,你与依砜既是妯娌,便得多多照应。”   燕蓉低首:“母亲说的是。”   慕夫人继而道:“你如今在咱们府里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改日带着孩子回去,自个儿府里的事儿多多上心。若是有什么碰到什么难处,也可回来和我还有你大嫂说。”   燕蓉依旧秉承了素来的作风,温温婉婉地应了。碧落心中更是有了一些把握,慕夫人也没让她失望,开口让她学着掌着慕家的东西。   碧落听了,心中自是一阵欢喜。虽说慕家的东西她早便帮着慕夫人管理,但外头的那几间店铺……那几间店铺,都是油水最多的地方,慕夫人却是一直自己个儿掌管着,或是让慕绾棠看着,也从未让她接过手。她心中一直有些不平,慕绾棠不管家事,却可以学着管外头那些商铺。可如今……   碧落心中的欣喜不由得冒出来。   南郊的庄子。   马车颠簸摇晃了一整日,终于到了南郊。   慕绾棠下了马车,元锦等一众丫鬟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行李,庄子里头的婆子们早些时候都已经收到了慕府的消息,也早便将庄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见了慕绾棠来了,也是立即便迎了出来:“慕四小姐到了。”   几个婆子也上前去帮着元锦收拾东西,元锦想着她们平日里做着农活幸苦,便道:“别了,嬷嬷快去休息,这活儿算不得重活儿,我们还能应付。”   那几个婆子依旧接过了她们手里的东西,其中一个婆子有些惶恐地道:“担不起担不起,咱们都是乡野粗人,那像姑娘这般细皮嫩肉的,可担不起姑娘的一声嬷嬷,唤我一声大妈便可。”   元锦也来过这庄子上,这婆子依旧如从前一般地热情,也不与她们客气,随着一同进去布置了。   慕绾棠来到了这地方,感到呼吸都顺畅了一些,那些个烦心事儿仿若都留在了城中。自从记忆恢复了后,心中便是时常让自个儿的愧疚感给折磨着,尽管上一世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功,却依旧弥补不了第一世的伤害,这才有了她的这第三世。   慕妍梓陪着慕绾棠,笑容也展开了一些:“这儿倒是有些像咱们在淮阳时候的庄子。”   慕绾棠看着慕妍梓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感慨。前世的慕妍梓也是与左仪堂两两相愿,却是因着慕之清与那左夫人的手脚而未能在一起,最终只能发落了去边疆的一个小官那儿做夫人,尽管是嫡夫人,却是寒苦之地,最终也是过了没几年便落死了黄泉。   尽管自个儿心中不甚舒服,慕绾棠却依旧尽量地笑道:“姐姐如今来了,便也多了些自由,我遣人去,请了左大哥过来可好?”   慕妍梓听她这么说,脸却已经不会再发红,只微微低了头:“这……随了妹妹你,这庄子是你的,要请,也是你请。”说罢,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立即补上一句:“自然了,若是左大哥,便是我请的。”   慕绾棠知道她的意思,到底还是顾着左仪堂。   慕绾棠苦笑,尽管自个儿知道了左仪堂的人儿,知道了第一世他是如何对待她的,可如今却实在是无法恨他,完全是自个儿的理智逼迫着自个儿要这样不去管他。他伤她太深,第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因着爱着他太深,这才弄的自个儿家破人亡。   点点头:“嗯,姐姐愿意,我便派人去请了他过来。”说罢,唤了元锦过来,让她去写了一封信,却也不着急,说是过个几日再发。   慕妍梓有些奇怪,慕绾棠笑着打趣儿她:“姐姐竟是这般着急?”慕妍梓这会儿让她说的不知说什么回嘴,慕绾棠又接着道:“我不过是想与姐姐多过几日两人的日子,姐姐便是这么不耐烦?”   慕妍梓知道自己素来都是说不过她的,只得点了她的脑袋:“救你淘气!我哪有不乐意的?换成日后,我日日都陪你,只你别嫌我烦便很好了。”   慕绾棠笑了笑,挽了慕妍梓的手,带着她进了庄子。坐了一日的车,人也该累坏了。   第七十四章 又见故人 更新时间2014-5-22 21:24:33 字数:2388  这几日连着下了几场春雨,雨丝细细密密地,虽说不大,出去一会儿却也能湿了额前的发。伽林自外头跑进来,一进门便是咋咋呼呼地道:“这春日的雨最恼人了!”说着,又拍了拍自个儿的身上:“瞧瞧,衣服都湿了。”   慕绾棠笑道:“春雨贵如油,这你可知道?你不喜欢,咱们这庄子上的人可喜欢的紧!”   慕绾棠在庄子上住了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渐渐地笑容也真实了起来。但请左仪峰过来的事儿,却是依旧压下没有发。   一旁庄子上头的婆子也笑道:“姑娘这说的是,咱们庄家地里的人儿,最是喜欢这春雨,有了这雨,我们才好开始一年的活计呢。”一边说着,便又将手里的种子捞了一把在篮子里。   慕绾棠也是闲着无聊,便帮着庄子上的婆子来择种子。这样的事儿,换做是第一世,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素来都端着自己是大家嫡女的身份,也不愿与庄子上的人多说话,这才让慕府的一个个庄子都对后来的慕之清心悦诚服,她慕绾棠在庄子中渐渐失去了威慑力。   元锦自外头进来,寻了慕绾棠,笑道:“庄子里头的三色堇与虞美人都开了一些,姑娘可是想出去赏赏花去?”   何拂有些担心:“外头下着雨呢,姑娘出去可行?”   慕绾棠叹气,到底元锦与自己的年龄相近了一些,了解自个儿的脾性也更多些。想了想,对着何拂道:“嬷嬷别担心,不过就是一点春雨,不碍事。”说罢,又是让如琏去取了伞来。   慕妍梓看着外头绵绵的春雨,秀气的眉毛皱在了一起,道:“我便不去了,绾棠你去吧,可别忘了帮我折几支虞美人回来。”   慕绾棠起身,回头对慕妍梓笑道:“记着,姐姐你要的虞美人。”   说罢,转身便朝着外头走去。   特地吩咐了一番,因此跟着出来的也只有元锦一人。元锦在一旁帮着打着伞,一路上也是不敢多话。自己家的姑娘这几日的异常别人或是能让姑娘糊弄过去,可她是自小便陪在姑娘身边的,有些情愫自然是知道的。   慕绾棠走到了一边,那花儿的栽种地方是在庄子的边缘一些的位置,因此也有一些路。慕绾棠见了那刚开的三色堇,心中便是一阵欢喜,不免凑下去仔细地瞅瞅这花儿的形状。瞧了瞧,竟是越瞧越喜欢。   就这么看着,却是听到了后头有一些急匆匆的脚步声,赶着过来。慕绾棠回头,瞧得不清切,只影影绰绰见到了三四个人影,倒是看清了是男人的身形。元锦一下便有些慌了神色,自家姑娘与自己就两个人在这儿,出门的时候也忘了待齐祿出来,这若是碰上了什么人,这可不好!   慕绾棠心中也有一些慌,但反过来便又镇定了一些。这下着雨,她们这儿虽说还是庄子内,却也已经走出来有些路,边上又有一个亭子,这些人想必也是进来避雨的。   元锦开口:“姑娘……”   慕绾棠镇定的很,淡淡道:“没事,或是避雨的,咱们手上有伞,那亭子里头咱们不进去便是了。”   说话间,那三四人却已经跑近了。慕绾棠却几乎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微微湿了发髻,面孔却依旧俊美的北阑闫。见到他的一瞬,心却有那一瞬的停滞。   她的前世,唯一一个对她真心的男子,便是北阑闫。他为了她做了那许多,在慕家落寞的时候仍旧拼尽全力来救她,可却是她的任性,她的不理解,她的所作所为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还害的他落得一个发配边疆的下场。   上辈子,她没能接受他,这辈子,更是存了许多对他的亏欠。到了这一世,她却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情感来面对他。从前她也未曾与他有过多少接触,如今……   慕绾棠正胡思乱想,四人已经跑到了跟前,夜詠裕与安延琮相互瞧了一眼,都有自个儿的笑意在里头。陆行默不出声地跟在三个人的后头,他是北阑闫的贴身侍卫,三人便只带了他一个人上来,一众护卫队便都留在了下头。   北阑闫神色如常,带着那素来悠闲的笑容,詠裕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绾妹妹,外头下着细雨,你不如进来的好。”   詠裕与慕绾棠是表亲,称呼一声绾妹妹是在自然又习惯不过的称呼,何况詠裕是皇族中人,又是众位皇子最早封王的那一个,他的话,慕绾棠自然也是得给他一些面子。   慕绾棠叹气,与元锦一道走进了亭子,笑着礼数不便,一一与詠裕等人打了招呼,迤迤然大家闺秀的风范。目光触及北阑闫的带笑的眼睛,又即刻不自然地转开。   詠裕道:“平日本王不常在宫中,绾妹妹来时也无法时刻见到,长久不见,都要认不出来了。只绾妹妹怎地独自一人来了这儿?”   慕绾棠心中本就有些慌乱,脑子里一时也转不过来:“这儿是我家的庄子,今儿来瞧瞧这儿的花儿。”   说罢,又是想起了,这儿离皇家狩猎的场子近,他们此行……莫不是来狩猎?可见三人除了安延琮的衣衫有些乱意外,詠裕与北阑闫的衣衫都是整齐的很,也没带上狩猎的东西,这……   慕绾棠一时间有些迷糊起来。   北阑闫适时地笑了笑,然后道:“这儿是你家的庄子?我们三人方打猎完了,我名下的庄子也不在这边,可否借着你的庄子,犒劳犒劳我们自个儿?”   慕绾棠心中有些犹豫,可嘴上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安延琮眼中带了一丝讶异,转瞬便明白了,与詠裕两人更是笑而不语。   北阑闫看着慕绾棠那有些窘迫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开朗了起来,眼中有了些入了眼底的笑意。他自然不知道,慕绾棠此刻正是对着他,羞涩的不行。   一方面,是因着第一世对他的亏欠,另一方面……第一世,自己临终对他存有的只有一些愧疚之情,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不过是几次的碰面,他已经撩拨了她的神经。   雨虽说不大,却是细细密密地的,飘着的雨丝就是一把伞也不顶用,慕绾棠的裙摆已然有些湿了进去,加上春日初头,依旧是有些冷,慕绾棠缩了缩。北阑闫极其自然地接过了元锦手里的伞,道:“咱们这便去了吧,都在这儿杵着可不好。”   安延琮笑着挪逾:“呦,咱们北二爷这是心疼人呢。”   慕绾棠的脸又红了一些,詠裕见状赶忙道:“就你胡说,咱们北二爷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何况那可是本王的表妹,你也能胡说?”   安延琮赶忙自打嘴巴:“是是是,王爷教训的是,小的多话了。”   北阑闫面色却是一如往常,只轻声在慕绾棠耳边道:“早些回去吧,你的裙摆已经湿了,一会儿冻着身子可不好。”   元锦本想上前,却见慕绾棠并没有动作,又退了回来。   北阑闫撑着伞,与慕绾棠并肩,一步一步,走的很是缓慢。   第七十五章 吃饭喝酒 更新时间2014-5-23 21:43:40 字数:2036  庄子里头大多是女人,男人也大多不会在慕绾棠住的庄子里,因此见着慕绾棠带了四个男人回来,都是有些惊讶的,何况……那丰姿绰约的男子还为她撑着伞。   慕绾棠一脸坦荡,对着一屋子的婆子丫鬟道:“都愣着做什么?去沏茶来,还有,灶火里头可还有火?没了便去生了火来。”吩咐了一遭,又是一拍脑袋:“呦,瞧我这记性,都来见过裕王爷。”   众人也想不到这有名的皇子封王的王爷会到了这个庄子上来,对慕绾棠的疑惑也解开了一些,又是立即跪下行礼:“参见裕千岁!”   詠裕哭笑不得,却又是不得不暗叹这个表妹的聪明,让跪了一屋子的人都起来,然后对着身后的陆行道:“去下头让人把打来的东西拿上来,再来几个人,其他的都在下头好好等着。”   她这是在拿他做幌子呢,屋子里一众都是婆子丫鬟,少不了有什么闲言碎语,但他既是裕王,那便是皇亲国戚,且与慕府自然也是算得上是表亲,这么一称呼,就是给她自个儿带着这么多的男人回来找了个可行的借口。   对方是素来听闻残暴的裕王,且又是自家姑娘的表亲,这还有什么闲言碎语可说的?   陆行身形没动,眼睛却看向了北阑闫。见北阑闫点头了,这才下去做。婆子都是准备东西去了,元锦等慕绾棠从慕府带出来的丫鬟都是跟着慕绾棠的,见那人听了裕王的话不顾,竟是要瞧北阑闫的脸色,心中对这位北二爷更是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北阑闫走到慕绾棠身边,轻声道:“你先去换了衣服,襦裙湿了最是冷。”   慕绾棠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裙摆,脸色微微发红,点了点头,唤了元锦便朝着里头去。   元锦虽说在一众丫鬟中算得稳重的大丫鬟,却不过才十七,依然有些活泼的模样,嘴里依旧有些念叨:“姑娘今儿可是觉得冷了些?要些厚一点的裙子可好?这……”回头一看,却见慕绾棠有些发愣。   元锦轻声叫了叫:“小姐?”   慕绾棠回过神来,见元锦手上拿了条嫩绿色的襦裙,想着天气有些带着冷气,便也接了过来:“也好,有些冷,”   元锦将襦裙递给了她,却仍旧担忧地道:“小姐……”   慕绾棠知道她想说什么,放下了襦裙,精致的眉眼上没有元锦害怕看到的半丝哀怯,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我知道这几日,你们都有些担心了。我不过就是做了一个不大好的梦罢了,眼下梦醒了,你们也可不必担心我。”   元锦眨了眨眼,掩去一些泪滴,然后笑道:“小姐自是最好不过了,这些日子,奴婢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求小姐安稳,便已然足够。”   慕绾棠笑着点了点头,思绪又不免飘到了第一世。元锦陪着自个儿,她的心性高,也瞧不上上一世自己的怯懦,却也是依旧风雨无阻地陪伴在身边。如今虽说还未曾那么通透,可第一世,她慕绾棠能苟活到那个时候,都是因着这个通透的丫鬟,才明里暗里地替她挡掉了多少灾难。   而那外头等着的裕王,都是皇家的子嗣,自然他的心性不会是坊间流传的那样闲散慵懒,第一世时,他的瞬时爆发,自然而然地让澧国上下震惊,也同时将慕家推向了无底深渊。   恨他吗?自然是恨过的。但经历了第二世,慕绾棠才想了明白,他虽说是皇子,且当今圣上器重有加,他却依旧未能登上皇位;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即便有了皇帝的庇佑也是未必能存活,他却风光无限地活到如今;更何况……自幼丧母的他,到底经历过多少个为人所不知的痛楚夜晚?   他要做的事没人阻挡的了。慕绾棠叹气,阻止夜詠裕显然是不可能。今生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护好慕家人,哪怕是让荣华了数十年的慕府落寞,也好过全族灭门。   穿上了襦裙,抬步走出了屋子。   慕绾棠出了屋子,外头已经有人拿了东西去了后厨,外头的三个男人也换了袍子,正喝着茶。詠裕到底与她是表亲,见她出来,立即笑道:“绾妹妹可算是出来了。”   慕绾棠笑了笑,第一世他虽说害的慕府消亡,却也是无奈之计,怎么说他也算是一众皇子中后来还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   北阑闫侧头看着外头,凝思好似在思考什么,侧脸依旧是完美的无可挑剔。慕绾棠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紧张。自从记忆回来,面对北阑闫她总能想到一些莫名的东西,她也说不出这是什么。   慕绾棠坐了下来,三人虽是男子,但都是相差无几的年纪,也都是聊的来,闲聊间,东西也都煮好了。安延琮听了婆子的来报,第一个站了起来,笑道:“可等的我好辛苦,慕四妹妹,你这庄子上可有酒?野味配上一些酒……啧啧,那可是绝配!在京城里头能吃的到?”   慕绾棠道:“自然有,酒必得够!”说罢,又是吩咐了人去拿酒。安延琮本就与慕皖秩是老相识,几句话便将慕四小姐给改成了“绾妹妹”。   一桌子香的让人垂涎欲滴的野味便上了来,慕绾棠虽说算是官宦家的姑娘中算得会出门玩儿了,却也甚少吃过野味,即便是吃了也是制作的精致,而今儿的野味,都是詠裕特意吩咐过的,只管煮了,放些盐巴,再切了小块,上些调料,这样原始的吃法,京城里头的官家自然是难得吃到的。   慕绾棠只奇怪,三人都是京中的大家,詠裕更是皇子王爷,也能学会了这样的吃法?   北阑闫好似看出了她的疑惑,为她夹了一块儿:“我们三人素来喜爱狩猎,一次见着一个农户烤着吃,我们也试了试,觉着味道不错,这样的吃法便延续了下来。”   慕绾棠突然想起自己的第二世,在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吃法倒是不少,便突然来了兴致。   第七十六章 起步留心 更新时间2014-5-24 21:45:36 字数:2107  慕绾棠在现代的那一世算得上是一个吃客,对于吃是相当的了解。今儿好容易有了野味,便将前世所知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掏心窝子说了出来。   待大伙儿都吃完了,慕绾棠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有些不对劲儿,连着詠裕看她的眼光也变得不一样。詠裕也是知趣的人儿,瞧了瞧天色也有些晚了,便向慕绾棠告辞,带着北阑闫与安延琮离去。   元锦今儿实则也有些愣鄂,都是不知道自己的姑娘是懂得这许多的,可慕绾棠如今心里,却有了另一种心思。   庭纪十六年,四月初三,她的三哥慕皖秩会因着一向杀人罪名锒铛入狱,慕氏一族的祸乱便起源于这一件杀人小事。   前世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三哥为何会遭人陷害,也不知道是遭到了谁的陷害,但如今,她自个儿的情况已是今时不同往日,自是定是要想法子,将这档子事儿给压下。   如今已经是三月二十一了,可慕皖秩人也不知道在哪里,慕绾棠沉思了一会儿,喊道:“齐祿。”   话音刚落,齐祿便从外头进来:“姑娘。”   “你去将万大钧找来,我有事找他。还有,若是齐志忠从南国那儿回来了,也让他来见我。”   齐祿对慕绾棠的说法素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听了慕绾棠的吩咐便立即去办。   到了即将入夜的时分,万大钧才来,庄上的婆子们见大半夜地一个男人还上来庄子上,不禁心中有些讶异:今儿来的男人也太多了。元锦与如琏解释了一番,这才放下了一颗提防的心。   万大钧直接进了里头见慕绾棠,慕绾棠见他是孤身一人来的,眉头便又是皱了起来:“齐志忠呢?还没有回来?”   万大钧道:“回来的路上遇上了点麻烦,眼下已经摆平,正赶着回来见姑娘,估计后天就能到了。”   慕绾棠点了点头,然后道:“去找找我那哥哥如今在哪儿,找到了便告诉他,让他赶忙回来。还有,西戎那边的铁矿的事儿,若是真难办,便不要去管了,不过一个铁矿,让给他们也无所谓,只你这段时日别在出了京城。”   慕绾棠也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些什么,现在只记得,当初慕皖秩锒铛入狱后,便是她的婚嫁,十年后,便是慕府数十年的荣华毁于一旦。她记得那年的大雪,新帝登基,是为侗和元年,四皇子詠炎登基,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除了他们慕府,紧接着便是除了右相。   侗和二年,左仪堂娶了白府最小但同时是最得宠的嫡女白络玫为妻,同年,她慕绾棠因着身患疟疾被赶入长白山,最终孤独终老,年仅二十六岁。   一想到这个,慕绾棠便是攥紧了手指。   万大钧却有话要说:“说道这西戎人那边的铁矿,北边传来的消息,好似西戎人放了手,那个铁矿依旧是咱们的。”   慕绾棠一听,这其中有些奇怪,西戎人不满澧国已经很久,她当初想要在西戎的边境开矿也是给了西戎人不少的好处,这才得来的机会可以在那儿开地,但西戎人与他们的争抢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为何会突然间便轻易地放了手?   沉默了一会儿,慕绾棠才道:“看来西戎那边的境况,咱们也得盯得紧一些。若是西戎人放手,便随他去,但给我暗中盯着些,看看西戎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的大哥就在那边驻守,她的铁矿能够开到了那边去,也大都知道这是慕府的产业,西戎人的打算着实让人琢磨不清。若说是野蛮人,该是动不了那许多的歪脑筋,可现下却是真不知他们想做什么。其余的都不怕,这若是牵涉到了她慕家,就难办了。   又接着道:“睿亲王那边,你们也都看着点。虽说让圣上打击了,但门客不少。若是可能,咱们的突破口便从那苏陀那儿下吧。”   万大钧一听,姑娘这动静已经是不小了,这样大的动静,朝廷想要不知道都难。   “姑娘这是……铁了心要插手朝堂的事儿了?”   慕绾棠低首,而后抬头:“这世间,许多事儿不是逃避便可以解决的。我无心,便成了有心人的有心。”   慕绾棠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万大钧从她的眼里看到一种异于常人的坚定,他素来都知道这位姑娘的心性不简单,也素来都知道她是一个与寻常姑娘不同的女子,从前一直避着朝堂,如今却是主动踏入。   万大钧道:“是。苏陀那儿,我会想办法。”   “他性子太难琢磨,与他对面的时候你小心些。还有陵钰侯那儿,也可以开始了。”   万大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   事儿都交代完了,慕绾棠看着万大钧,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些愧疚来。前世他并未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这一世,他就是为了她的一个举手之劳而为她上山下海的,而现在……她做的事儿已经渐渐接触了危险的边缘,她真的担心有一日,会害了他们。   “跟着我……委屈你们了。我一个女子,不能给你们什么名分,不过我定是保证了你们的衣食无忧,可好?”   万大钧爽朗地笑了:“姑娘说的什么话?姑娘虽说是个女子,但胸襟气量却不必男子小,我们跟着姑娘,这才叫福气。姑娘肯替我们照看家人,已是我们的万幸。”   慕绾棠也不是扭捏的人,听万大钧这么一说,便笑道:“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那这许多事儿,就麻烦你了。”   万大钧这才告辞离去,已是半夜时分。   慕绾棠在元锦的服侍下就寝,这才想起来:今儿赏花回来后便没见慕妍梓。   “对了,堂姐姐呢?”   元锦一边替她点了香,一边道:“左公子来过了,去了不远的庄子。都怪我,忘了告诉小姐了。”   慕绾棠点了点头:“那儿能呢,今儿是我自个儿着实是事儿多了些,今儿。说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元锦摇了摇头:“说是今儿或是不回来了,左家五姑娘也在呢。”   “五姑娘?”慕绾棠想了想,对了,就是左渌双。倒是这么一番姻缘,左渌双算得上是慕妍梓后来的一位挚友。   想了想,慕绾棠终于闭上了眼睛睡去。   第七十七章 心伤 更新时间2014-5-25 20:57:07 字数:3367  北阑闫自从昨儿来了之后,便成了庄子上的常客。时不时送一些什么东西过来,有时人也跟着过来,有时则是只让陆行将东西送过来。   据慕绾棠让万大钧去找慕皖秩已经有三天过去了,可万大钧竟是还没消息,这不禁让慕绾棠有些焦急起来,又不好说,只成天在庄子里瞎转悠,也不知要如何才好。   北阑闫刚踏进庄子里头便瞧见了慕绾棠那副瞎转悠着急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走上前问:“怎么了?”   慕绾棠冷不防听到他的声音,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又恢复了神色,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你来了。”   “西戎铁矿的事儿,你不用去查了。”   慕绾棠刚想要坐下的身子又是“腾”地一下又坐了起来,神色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   北阑闫赶忙上前按住她的肩:“小声些,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   慕绾棠看了看四周,庄子上的下人不像府里的人那样多,偶尔经过的也都低着头忙着自个儿的事儿,慕绾棠有些不自在地挣扎开了他的手,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北阑闫笑了笑,那携带这一些邪气的嘴角却动也没动。他们在西戎与鞑韃人那儿都是有眼线布着的,从最初她想要在那里开铁矿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也是有了他们那儿的人的庇佑,她的铁矿才开得如此顺利。   至于西戎人的那争夺,不过是因着想要借着这一个小小铁矿挑起慕皖生的战心,从而除去澧国两大战斗力,便是慕皖生与黄老将军。要知道,慕皖生的妻子是黄老将军的长女,若是一个慕府受了牵连,届时在战事上多添油加醋一笔,便是能将黄老将军一同送入黄泉。   这样的小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但凭着他对西戎人的了解,这不过是个粗野的民族,好战,却并未有那么好的脑子。   慕绾棠见北阑闫不说话,心中更是着急,她知道北阑闫腹黑,不错,第一世对他的确存在愧疚,但这一世,她已经知道了人心难测这个道理,何况他素来都腹黑!   “哎,你快说话啊!还有,你可知道我三哥在哪儿?”   北阑闫让她后一个问题问住了:“怎么了?”   慕绾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只能道:“你到底是知不知道?”   北阑闫去不准备告诉她,在她身边坐下:“知道。只是你若是想要见他,只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的。”   慕绾棠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焦急,自然地便流露在了脸上,北阑闫看她的神色不似是开玩笑的,便也认真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慕绾棠恨恨地看了北阑闫一眼,这样的事儿要她怎么说?慕皖秩要是再在外头流连不肯回来,只怕是要惹祸上身的!   心中莫名地想要和他闹些小脾气,顿时便道:“与你有什么关系?你要不要帮我找,随便你!你不帮我,我自己也能找到!”   北阑闫有些奇怪,但一会儿便又明白过来,嘴角的笑意更是深厚:“好,我帮你把他叫回来,但你可告诉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慕绾棠堵着气,倒也与他杠上了,便是憋着不肯说:“你就猜去吧!”说罢,也不顾礼数,直接将他凉在了那儿,自个儿便走了进去。   北阑闫让她弄得哭笑不得,见她进去了,自己也没有尴尬。元锦尴尬地随着慕绾棠去了,如琏脸上的神情也不是很好看,对着北阑闫道:“北二爷担待些,我们姑娘许是这几日心火上头,素日里不是这样的。”   北阑闫笑了笑:“不打紧。”说罢,自个儿又沉思了一会儿,才喊道:“陆行。”   外头的人立即进来福了福身子:“爷。”   “去将三爷寻回来,让他先来了这庄子上。”说罢,陆行却是身形不动。北阑闫看他好似有什么话想要说却说不出口的模样,皱了皱眉头:“什么事儿这么吞吞吐吐地不肯说?”   陆行有些尴尬:“是府里的来的消息……说是刘府的姑娘在咱们府里闹,说是见不到爷就不回去了。”   听了这个,北阑闫也是烦恼的不行。当初不过就是为了解决那档子事儿,如今却是把自个儿给搭上去了!这个刘钏瑨也是闹腾的主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停的。北阑闫脸色沉了下来:“下面的人都不会办事儿了?”   陆行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这样的事儿本是他该操心的,那刘小姐……他们也真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北阑闫脸色黑了一阵,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是笑了起来,然后对着如琏道:“你去回了你们主子,说是我今儿遇上了些麻烦,还请她收留。她若是问起来……你便说是刘府的姑娘,她的表妹。”   如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先是自个儿那素来礼数一应俱全的主子如今甩了脸色给客人瞧,还把客人一个人给凉在了这儿;再是主子都已经走了,还碰上这么个无赖,想要呆在这儿不肯挪动步子。这北二爷虽说好,气度什么都是比起左三哥来上了一个层次,可却是比左三哥要不会看人面色!   如琏心里头想着,但看着这么多日北阑闫都过来了,自然心中也不拿他当一般的外人看待,也是回去禀告了慕绾棠。   慕绾棠刚听完如琏的汇报,心中更是一阵怒火便“蹭”地蹿上来,一叠声地道:“什么?刘钏瑨找他,来我这里避着做什么?我这儿还成了收容所了?他真当我是好欺负的?改日若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和我闹腾呢!你们也是,就不会赶他走吗?还留着他!”   元锦如琏还有伽林都在屋子里,都让慕绾棠给吓着了,愣在那儿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如琏与伽林才拼命地给元锦使眼色,元锦这才上前,也是轻声地问:“那……奴婢这便去赶了他走?”   “这会子去赶又算什么?算了算了!让他呆着!”   屋子里的几个人看着慕绾棠这般模样,都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去劝说的,相互看了几眼,便识趣地退到了门外去。   慕绾棠一个人在屋子里生着闷气,先是自个儿的三哥找不到,让他找个人还拖拖拉拉!然后又是那刘钏瑨,他当她是什么人!刘钏瑨闹腾,又有谁是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去招惹了她,眼下惹了麻烦,又往她这里跑,她又不是他的夫人,凭什么成了他躲避的港湾!   自个儿气哼哼地生了一顿闷气,慕绾棠这才意识到,她是在吃醋?   慕绾棠让自个儿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然后拍着自己的胸口:“吃什么醋?我对他只有愧疚,哪里来的吃醋?不会不会……”   可是越是这么想,慕绾棠便越是感到自己的心口现在乱的和一团线一般。想着想着便是烦闷的很,又感到肚子有些饿了,跑到门口打开门:“元……”   锦字儿还没出口,后面的东西她便都忘了。   门口站着的那个白衣飘袂的男子,依旧那样地好看,眼神中却有着浓烈的炽热,见到了她,那股炽热便好似要喷涌而出:“绾棠?”   那眼中的情绪,好似根本不相信她真的躲到了这里来,就是为了躲避他?还有外面那个男人,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有太多的东西哽在了喉咙里,说也说不出来。   慕绾棠一见是他,便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奈何他一早便抓住了她的手:“你在躲我?”   慕绾棠心中有芥蒂,即便是心中仍旧对他心有存念,但眼下最不愿意的一件事,便是见他。她用力甩了甩左仪堂的手,见无用,便低着头道:“放手。”   她没有抬头看他,左仪堂一个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自个儿的胸前,埋首在她的发间摩挲:“绾棠,你听我解释!”   慕绾棠一把推开他:“没什么好说的,我都……”话还没说完,左仪堂便狠狠地咬住了她的下唇,带着疯狂的狠劲儿,也有一种绝望的意味。慕绾棠让他这股狠劲儿给吓着了,任他咬。直到他放开了她,她才缓缓道:“增益茶庄,雪茶原是慕府下的茶铺;睿亲王将他自个儿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你,你们暗中多少有些来往,你都当我是不知道的?”   左仪堂抓着她的手有些松开,他想到她知道了他暗中的许多,却是未曾想到她知道,睿亲王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他的事。   “你欺我,瞒我,用我,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慕绾棠带着绝望的神情说出了这一番话。她真的爱过这个男人,可这样的种种,让她如何去接受?   左仪堂终于放下了手,外头好似有人在喊他,他回眸深深地看了慕绾棠一眼,却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慕绾棠看着他离去,终于支撑不住,掩面哭了起来。迎面走来一个紫色的身影,弯下腰轻柔地扶起她:“若真是难受了,便使劲儿哭一哭吧。”   慕绾棠一头扎到了来人的怀里:“为什么让他进来见我!为什么让他进来见我!”说罢,又狠命地咬了来人一口:“你明明可以阻止他进来见我的!”   北阑闫吃痛,却也只能随着她胡闹,手臂环绕住她,心疼地安慰:“是我错,我日后都不会让他来见你了,你放心!你放心!他若是敢再来……他若是敢……”北阑闫让慕绾棠这一哭哭的不知所措,连安慰也是有些胡言乱语。   左仪堂对她的伤害太深,她一时间还不能恢复过来,他都明白,所以他会给她时间去等,今日让左仪堂去寻了她,也不过是想着她或是心中还有一些念想,可如今看来……   北阑闫有些心疼,但更多的,却是对左仪堂的怒火。他是因为有她为他求情,才能够活下来的,可他却伤她太深。北阑闫眼中尽是无尽的怒火,手上的动作却是极尽温柔,替慕绾棠拍打着背。   第七十八章 对手? 更新时间2014-5-27 18:30:21 字数:2264  在北阑闫的怀中待了好半日,慕绾棠才渐渐缓过神来,而后反应过来,是在北阑闫的怀中,又是自个儿在哪儿脸红了一阵。这次北阑闫却并没有打趣她,见她好容易缓过来了,便道:“你先用膳去吧,我先去办点事儿。你三哥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有我帮你总归是找的快一些。”   慕绾棠红着眼睛鼻子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刘钏瑨似乎在他府上就等着他,便问:“刘钏瑨还在你府上吧?你不用躲躲?”   北阑闫一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带着点挪逾的意味儿:“怎么?舍不得我?”   还没等慕绾棠着急的跳起来,北阑闫便又道:“好了,陆行我就先留着你用,你有什么事儿便让他来找我,等闲的事儿他也可以解决,你身边只有一个齐祿这样的江湖人总不算回事。”罢了,连给慕绾棠反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直接便朝着外头走。   慕绾棠在后头急的喊:“喂,我不要你的人!”   只可惜,他听不到。   陆行倒是出现的及时,北阑闫一走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姑娘。”   慕绾棠倒是让他吓了一跳,今儿本就是心中抑抑不欢的,一股脑儿将气都撒在了陆行身上:“你是什么人?齐祿?齐祿!”   齐祿听了她的叫喊,这才从外头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一进来便见到一个单膝跪地面色尴尬的男子,当下便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慕绾棠见齐祿进来了,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阵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连人放进来了都不知道?把他给我赶出去,我不需要人!”   齐祿脸上也蒙上了尴尬的神色,他虽然知道这位慕府的四姑娘脾性大方,但却从未见过这般不讲理的时候,但想了想,近来好似这样的事儿还真是不少,便又放下了一些心思,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是。”   陆行尴尬的不行,他是北阑闫身边的护卫,素来都是伴在北阑闫身边的,都是别人巴结他的,不管是姑娘还是爷,对他不说敬重有加,也算得上是有礼相待的,还从未让人这般嫌弃过,奈何北二爷的吩咐就是死的,既然说了让他在这儿给姑娘做下手,便只能在这儿呆着。   见陆行不懂,齐祿也不好动手,因着这陆行来过庄子上好几回,何况是北阑闫的手下,他们多少都得给留着一些情面。   慕绾棠见齐祿不动手,本是想着火上了心头,便又是要破口大骂,但又自个儿冷静了一番,也着实冷静不到哪里去:“随你吧,爱在哪儿呆着在哪儿呆着。”说罢,自个儿回了屋子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过了一段时间,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绾棠?”   慕绾棠一听,是慕妍梓的声音,头闷在被子里:“堂姐姐,你进来吧。”   慕妍梓自外头进来,看到她这幅模样,心中大约也猜到了一些:“左仪堂来找你了?”   慕绾棠不说话,慕妍梓心中有数:“对不住,绾棠,他非得跟着送我过来,说是见你,我原也不想他过来的,可又……”   “我知道了。”慕绾棠道:“他若是要过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不干你的事儿,堂姐姐。”   慕妍梓心头也有些难受,看着慕绾棠这样她自个儿也不是那么好过,可她自个儿在这上头也是个半吊子,话也说不出来,略微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齐祿对着尴尬的陆行道:“姑娘既然说了不想留你下来,你最好还是先回了你们主子身边,否则我们姑娘若是脾气一上来,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事儿。”   陆行心中蒙上的尴尬不言而喻:“二爷让跟着,我自然是不敢不跟着……”   齐祿听的烦了,口气中带着不耐烦的味道:“让你不要跟着,怎么这么磨叽?”说罢,便挽起了袖子,一副要与陆行干架的样子。   陆行是北阑闫身边的人,身子骨好不说,体格更是健硕,在军士归来之时,一人愣是挑了军中上将八名,连黄老将军都赞赏他的身手,他虽知道齐祿能得到慕绾棠赏识呆在身边,必然也不是一般人,但到底还是不想与她身边的人动手,便只好道:“罢了,我回去,你也好向你们家姑娘复命。”   齐祿放下了手,恭敬有礼地松了他出去。待回过了身,便见到了伽林一脸鄙夷的模样:“连动手都不敢,这样的人,好在没留在咱们姑娘的身边。”   齐祿倒是不觉得这人是因着不敢动手,却又不好对伽林这小姑娘解释,便道:“没什么说的,你怎么出来了?”   伽林道:“姑娘不让我进去,这庄子上的活儿又不用我来干,我就出来走走。”   齐祿应了一声,又是闷不吭声地自个儿走开了。   左府的马车上载着两个公子哥。左仪峰看着自己这神思不定的弟弟,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庆幸。   庆幸什么?是庆幸慕绾棠不再搭理他?还是庆幸慕妍梓终于让家中的母亲点头?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对左仪堂的危机感,却是一日比一日强烈。   马车本平稳地在行驶,马却突然受了惊吓,外头的马夫一阵惊呼,而后平定下来。   左仪堂的身形倒是稳稳地没有动,左仪峰却是稳不住,惊讶地看着淡定的左仪堂,心中疑惑不已。左仪堂却根本没空管他,皱着眉头朝着外头道:“怎么回事?”   车夫的声音还未传来,一低沉的声音倒是从马车外传来:“我家二爷想请二位爷下车走走。”   左仪峰一惊:“你是什么人?”   外头人道:“在下陆挺,是北二爷的手下。”   京中各家,能够称得上北二爷的,也就只有北阑闫一人了。   左仪堂双眼眯了眯,动作迅速地掀起了车帘下了马车。左仪峰见状,也跟着下了马车。陆挺见他们下来了,有礼地在前方带路。   走了不过几步,就见一别致的雅亭,北阑闫正负手站在亭中,左仪峰明显地发现,左仪堂一走进亭中,气场便有些不同。   他在怕他?或是他在恐惧他?   这是左仪峰的第一反应。   看着神经紧绷的左仪堂,再看了看那神情散漫似笑非笑的北阑闫,左仪峰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差距:他不屑对他们认真!他们的等级似乎还不够让他能够绷紧了神经!   这个年方十二之时名声响彻京城的北二爷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他们不知道,他们看不清,他们不明白。但看他看自己的弟弟的神情便已经可见一般了。   左仪峰忽然有一种悲凉感,直从心底冒出来,在这暖意渐融的春日里无限地蔓延,北阑闫那波光诡谲入木三分的聪明,都让他心底的不安定不住地往外冒。   第七十九章 风度男儿 更新时间2014-5-28 20:34:18 字数:2005  这场面算不上是多么剑拔弩张,因着北阑闫的悠闲,外人看来不过是几位爷在叙旧,而只有里头人才知道,气氛的紧张。   北阑闫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兄弟俩,眼中一闪而过刀锋般凌厉的神色,左仪堂倒是没什么,左仪峰却是心中惊愕,不免错愕在当地。   北阑闫看着左仪堂,道:“我该说过,你是死是活,我有权利决定。”   “那是我深陷牢笼之时。当初你救了我,便不得怪我如今与你作对。”左仪堂冷静地对话。   北阑闫笑了笑:“你的细作在鞑鞳人那儿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浪头,你在睿亲王的下头做了什么事儿你清楚,如今少了三弟的人,你在睿亲王那儿也讨不的好吧。”   左仪堂眼神暗了暗,他暗中做的这些事,已经是积蓄了他多年下来的力量,他的重心一直都在京中,两年前开始设计鞑鞳人的地界,北阑闫……他太深。   北阑闫走进了一些,左仪堂看着他走进:“听说有个叫祝岩的……”   提到了祝岩,左仪堂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看着北阑闫,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挺,月街的铺子是时候增税了。还有增益茶庄,告诉他们,办了不该办的事儿,就该受罚。”   陆挺听了,别无二话,却是听得左仪堂心头一阵一阵地发愣。   北阑闫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你深陷牢笼是我一手策划,如今你苦心经营许多年的东西也让我毁掉了大半,若是你仍是做些什么我容不得的事儿,我的手段自然也不止这么一点。”   北阑闫短短几句话之间便让左仪堂苦心了许多年的东西都毁去一大半,左仪堂虽无可奈何,却是咬着牙没法与他对着干。   北阑闫在京中根基深厚,不仅仅是坊间流传的那样简单,如今更是与当下最得宠的六皇子裕王是最为亲近的,朝中已经暗中有传言,姚粟让圣上免职,而这吏部侍郎的空缺,人选就是这北二爷。   左仪堂也明白这吏部侍郎对他的重要性,若换做是他,也想要得到这个位置。掌管人事,官官相护,其他家的公子哥儿或是看不上这位置,但对北阑闫来说,不但重要,且不可小觑。   北阑闫好似没有兴致再与他对峙下去,留下了错愕的左仪峰与双眉紧蹙的左仪堂,迤迤然地走向了自个儿的马车。   左仪峰好似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左仪堂是个让北阑闫愿意花心思对付的对手,北阑闫却不过寥寥几句话便摧毁了他的苦心经营的东西;左仪堂又好似没有他所见的那么简单,他左仪峰虽说是个学士,却是连京城都没有出过,更不用说在鞑韃人那儿能有什么搭连,而在他的印象中,左仪堂只有在年幼是身子骨过于瘦弱,因而送到庄子上休养过一段时日,却也是从未听说去过西北边境的。   增益茶庄,京城,西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都让他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是几年来对左仪堂的势力撅起有些担心,却从未想过他在那样的年幼之时便已经有了这样的野心,只怕从他母亲去世的那一瞬间,这个左家曾经的嫡子,便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   左仪堂心中不顺,在北阑闫上车的那一瞬间,也黑着脸上了马车,左仪峰跟着上车后,黑着脸道:“快些回府。”   虽然语气中并没有急切责骂的语气,但车夫听了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烦,也是不敢怠慢,立即便驾车回了府里。   北阑闫刚在北府门前下了马车,门前的小厮立即便上来,见北阑闫终于回来了,如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二爷可回来了!刘府小姐在里头闹腾了,二爷可……”   小厮的话说道了一半哽在了喉咙,陆挺的后头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再看了看北阑闫,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看着小厮的眼神也不似原先那般地慵懒,陆挺见小厮已经是自寻了死路,便也不再多话,向北阑闫报备了一声便去做事儿去了。   北阑闫看着那啰嗦的小厮,不耐烦地道:“你是怎么回事?这么点大的事儿也偏拿到爷面前来说?”   小厮只得点头赔笑:“那刘府……是,小的不对,小的不该。”   北阑闫神色极其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便朝着里头走去。   实在不是他对那小厮恼怒,而是这刘钏瑨着实是让人恼神了一些。   但有些事儿他还是得去做,如这一层关系,该断掉便该断掉。   刘钏瑨在北府等的实在是烦了,在整个府里又是没什么熟人,一直都在等着北阑闫回来,确实是闷了一些。等了耐心都快用尽了,这才终于将北阑闫等了回来。   见北阑闫终于回来,刘钏瑨便是按耐不住心中这么多天等他不得的怒火,人儿还没到了跟前,便扯着嗓子道:“你去了哪儿!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北阑闫先是撤走了一众的下人,然后才对着刘钏瑨正色道:“你往后不用再来府上了。”   刘钏瑨满心以为他虽说不会对她道歉,但到底是能说些他这几日都干了什么,哪知道他一上来便是这样的一番话,当场便有些愣鄂,呆愣地问:“你说什么?”   北阑闫也不是没有愧疚,毕竟对方也不过是个女子,她虽说娇纵蛮横了一些,但到底是个女子,外头再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儿。   “对不住。”   刘钏瑨听了,顿时心中便明白了一些事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有些凄厉的感觉。   北阑闫看了也不好受,他正想说些什么,刘钏瑨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苦恼,反倒开口:“我走了。”   北阑闫奇怪,但也不好追问,只好道:“我送你出去。”   刘钏瑨却拒绝了,摆了摆手:“不必。”说罢,自个儿转身便提起裙摆离去。   那提着裙摆的双手,渐渐用力到了指骨发白。   第八十章 慕皖秩回来 更新时间2014-6-2 11:29:03 字数:2081  刘钏瑨回到了府里,脸色已然不好看,冷着脸,脸上满是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道:“给我去慕府,把慕之清给我叫过来!”   焉苏不敢怠慢,赶忙命人去慕府请了慕之清过来。虽说在北府之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姑娘的脸色上来看就知道已经是不好了。   北阑闫回府送走刘钏瑨没多久,陆行也在后头跟着回来了。北阑闫一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笑道:“怎么?让人家给赶回来了?”   陆行丧气道:“爷别取笑小的了。”   北阑闫却并不生气,陆行跟着他已经是很久了,虽说有些心高气傲,但做事却是有分寸的,若是慕绾棠不乐意,他也不会强行来。   “罢了,下回我亲自和她说便好了。你且去寻陆挺,一起去把事儿给办了。”   陆行没有跟着北阑闫走,不知道刚刚在回城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个儿的爷到底做了什么,行了礼,便去找陆挺去了。   三月二十六,慕绾棠终于在庄子上等到了慕皖秩。   万大钧的人马与北阑闫的人是同时找上了慕皖秩,找到的时候正在东陵那儿的一栋酒楼里头,身上有些灰尘气,听了两队人马的报告,心中奇怪怎么会到一块儿去了,但听说慕绾棠找他找的急,便是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便是带着两队人马赶到了庄子上。   慕绾棠正在屋子里,伽林从外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三少爷他……他就在外头……”   慕绾棠听了,心中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儿石头,只要三哥人回来了就好,其他的事儿他们都可以商量,只要人回来了就好!   慕绾棠跑了出去,便见到自己那一脸疲惫的三哥,慕皖秩见她跑了出来,疲惫的脸上便也展开了笑容,手指在她脑袋上一弹:“这么火急火燎的,从未见过你这么想三哥。”   慕绾棠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慕皖秩便道:“西北虽未有多安定,但估摸着等到你及笄的日子,大哥也该回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慕绾棠才想起来,再过不了多久便是自己及笄的日子,四月二十一。可惜,第一世因着慕皖秩的事儿,却是没能好好地过一个及笄日。这一世,但愿她能守的一家安稳。   吩咐了庄子上的婆子去烧了水,好好地给慕皖秩接风。慕妍梓没有像慕绾棠一般提着裙摆跑过来,到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与慕皖秩匆匆打了个招呼。   待慕皖秩弄的清爽了,这才出来与慕绾棠打着哈哈。又是看到了在一旁的慕妍梓,笑道:“堂妹妹也许久没见了,如今在府里一切可都还适应?”   慕妍梓脸上也是带着笑容:“府里都好,大夫人与大奶奶都照顾我,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慕皖秩毕竟是个男人,许多事儿也想不到细的地方去,听着这样的话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了声“那便好”便不再多话,转而与慕绾棠聊了起来。   终于算是好好地吃过了一顿饭,几个人都是一段时日都未曾有好的胃口了,自然也算得上是吃饱喝足了。   闲聊了一会儿,也是天色暗了下来。几人告别后便回了自个儿的屋子。慕皖秩却是不安生,偏偏跟着进了慕绾棠的屋子,慕绾棠让如琏元锦都在外头等着,慕皖秩这才收敛了笑嘻嘻的神色,面色有些凝重:“这么着急找我回来,到底是做什么?”   慕绾棠想了想,这件事也不能和他直说,便道:“你接下来的几日,最好是能日日与北二爷和安公子呆在一块儿,还得在人多的地方,让大伙儿都知道了你去了哪里,嗯,这样才行。”   慕皖秩让她说的有些晕乎乎的:“什么?”   “探子那边有来报,说是睿亲王不大安份,目标就是咱们慕家。眼下大哥在边关,二哥在朝政,就你一个闲散公子哥儿,咱们慕府的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能出事了。他要作势,也只能拿你们这些在外头的男人作势,也总不能那府里的女人作势不是。”   慕皖秩心中大约能听懂她说的话了,心中不免有些感叹,慕绾棠的探子能力居然比他的探子还要好。   想着,又想到了前段时间听闻的左仪堂入狱的事儿,便开口问:“对了,左仪堂入狱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一直在外头,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我也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听?”   说到了这个,慕绾棠低下了头,心中的疙瘩仍然存在。过了好半日,这才道:“就是使了一些不该使的手段,害了自己。”   慕皖秩当初便因着慕绾棠的关系,这才派了舞坊的人手于左仪堂用,当初是想着先试试他,没想到还没完成试验,他自己倒是出事了。   左仪堂的目的他一开始便看的透了,只是因着慕绾棠这才屡次饶过他,不与他动粗,未曾想他居然将自己给陷害进了牢狱里头。不过,这个男人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会将自己害进了牢狱里头,里头必定是有隐情的;能从牢狱里头出来,更是有隐情才是。   慕皖秩想到了找到自己的是万大钧与陆行这两拨人马,心中顿时有数:改日有个机会定是要去寻了北阑闫,把这件事问个明白。   慕府。   全府上下都知道慕绾棠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但大多数的人不知道她是因什么而去的。   景园盯着的人手并未因着慕绾棠的离去而放松了盯梢,一如既往地盯紧景园。只可惜,慕绾棠恢复记忆后未曾细细地吩咐要盯着慕之清,大部分的人都将眼睛盯在了那二姨娘的身上,生怕她再闹腾出什么事儿来。   福生倒是长了个心眼,从上次这位五姑娘看账册的事儿来看,自家姑娘好似非常上心,因着这一次也将眼睛瞄到了慕之清的身上。   他注意到了,五姑娘今儿下午时分出去了一趟,回来后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点着烛光在看账册,这让他心中有些疑虑,但四姑娘又不再,这样的事儿……唉,还真是难办。   想了想,福生便等着慕绾棠回来,再禀告这样的事儿吧。   第八十一章 心术(上) 更新时间2014-6-4 21:20:24 字数:2155  在庄子上的日子过的总是自由自在,慕皖秩回来后北阑闫也没少来找慕绾棠,慕皖秩都是在一旁嘴角露出**的笑容,却是不多话。   慕夫人终于派人来将慕绾棠与慕皖秩从庄子上接走。早在慕皖秩刚回来时慕绾棠便让人送了信回府上,也让家中的人早些知道了这件事。   一众人也帮着收拾了细软,慕皖秩踏上马车之时又咕哝了几句,慕妍梓没能听的清楚,问慕绾棠:“堂哥哥说了什么?”   慕绾棠翻了一个白眼:“别理他,一把骨头懒散惯了。”   怎奈慕皖秩的耳力却是极好的,转过身来便又是在慕绾棠的额头上一弹指:“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亲哥,没大没小像个样子?”   慕绾棠一把打开他的手,笑道:“好好,你大哥!”说罢,自个儿转身便进了马车,也不理会在后头的慕皖秩与慕妍梓。慕妍梓是个标准的闺阁中的姑娘家,慕皖秩将她扶上了马车,自己才跟着上了车。   慕皖秩回来了,慕绾棠这几日心中的阴霾似乎都一扫而光,在车内也显得活泼了许多。慕皖秩脸上是一脸的无赖相,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昨儿让齐牧去查查,估摸着等到了府里,齐牧也能回来了。   想着这个,慕皖秩的手指悄悄捏紧了一些。   慕绾棠注意到了他的这一小动作,心中叹气,在他心中,自己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女孩儿,在前世也是如此,万事都是他替自己报备齐全,当初自己在府中不甚得宠,也是这位三哥一直从中缓转。   唉。想了想,这件事……她已经让人去办了,也给了慕皖秩提醒,以他的心性,自然会想办法去查查这里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但求不要加到了他们慕家身上,便是万幸了。   马车一路虽说颠簸,但因着有了慕皖秩回来,慕绾棠与他两人在车上打打闹闹的也算是热闹,一直坐着不怎么吭声的慕妍梓嘴角一直挂着笑容,眼中有隐隐的羡慕之情。   马车终于到了慕府的门前,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下人们都是等着的,见马车停下来了,都手脚麻利地做事,慕绾棠兄妹三人则是去了大厅,说是今儿慕皖刖带着慕仁信回来,大伙儿一块儿凑在一起吃吃饭。   进了大厅,慕绾棠还刚想行礼,老太太便笑呵呵地让慕绾棠过去,本是该按着长幼尊卑的位置,老太太右手边的位置按理该是给慕夫人坐的,却是让慕绾棠坐了下来,慕绾棠有些奇怪,看了看自个儿的母亲,见母亲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慕皖秩在一旁却是不干了,笑着道:“还说老太太偏心呢,果真了,就是喜欢妹妹,我这许久没见了,祖母却也是不理会我。”   老太太素来也喜欢慕皖秩,只是因着许久没见,总归有些不如慕绾棠亲密。慕皖秩也不过是说着笑着玩闹,哪知老太太便立即笑了,接着嗔笑道:“还说呢,该是罚你了!整日东走西荡,也不知成个家立个业!绾丫头眼见着也是要及笄的,有你这么个例子在前头,姑娘家的若是没了成亲的心思,那可不行!”   慕皖秩在元素的引导下坐了下来,笑着对老太太道:“祖母可别说,绾棠的事儿倒不急,这京中,我就知道一公子哥儿心中装着她,怕是等绾棠一及笄,就等着过门提亲呢。”   慕绾棠听了慕皖秩的话,心中一阵紧张。她大概能猜到他说的人是谁,但是……唉!这长辈都在,也不好呛他的话。而因着慕皖秩的这一句话,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弄的慕绾棠浑身不自在,便道:“祖母,这儿都是长辈坐着,我坐这儿不合适,还是去和三哥他们一块儿坐着好。”   老太太眼中满是慈爱的眼神,笑着道:“也是,是我这个老太婆考虑不周到了。你去吧,也热闹些。”   慕绾棠应了一声,便赶忙去了慕皖秩的身边坐下,刚想和他拌嘴,慕皖秩便道:“你信不信,祖母定是要问我那人是谁,我说了不打紧,倒是你真要在这档口和我拌嘴?”   慕皖秩是拿捏准了慕绾棠,平日里虽说是个吵吵闹闹起来也不消停的性子,在正经场合却是最懂得礼数的一个,礼数上定是不会让人拿捏住把柄。   果然,老太太便叫道:“秩哥儿,你过来。”   慕皖秩眼神含着嬉笑的神色看了慕绾棠一眼,走到了老太太的身边:“祖母。”   老太太道:“你方才说的是哪家的公子哥?”   慕皖秩故意看了看慕绾棠,这才慢悠悠地道:“是北家的,二子。”   他们的音量不轻,何况没有想要避着谁,这话整个厅子里的人都听到了,慕绾棠皱着眉头看了慕皖秩一眼,却难得的没有说话。慕妍梓含笑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慕之清睫毛轻轻地颤了几下,却在瞬间恢复如常。三夫人,二姨娘,乃至那一桌子的男人,都注意到了。   老太太的眼中明显亮了亮,笑容加深了一些,道:“哦?那孩子可是个不错的孩子。”说罢,却不再多说什么。慕皖秩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再随意说了一些话便回到了位置上,看着皱眉的慕绾棠,奇道:“今儿怎么没来反驳我?”   慕绾棠却好似根本听不到他说话一般,自顾皱着眉头在思索。   慕皖秩奇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绾棠?”   慕绾棠让他喊过了神,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却一瞬间在脑中灵光一闪,看着慕皖秩,突然笑了起来。   慕皖秩让她的笑容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突然有一种不怎么好的感觉,慕绾棠却不理会慕皖秩的反应,接着道:“三哥,如今你在京城,到底有多少人手?”   慕皖秩夹了块儿烧鸡块儿放进嘴里,若有所思地说:“人手是共用的,但若是我手下直属的,大约有五千人在京中。”   慕绾棠的眼睛亮了亮:“分布各行各业都有?”   慕皖秩随意地说:“都有。”然后转过神来,皱着眉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绾棠却是眼中在发光,慕皖秩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眼神,一时间也凝重了起来。慕绾棠轻声道:“一会儿你来我那儿一趟,我与你细说,这儿说不方便。”   慕之清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吞咽下了心中的苦涩。   第八十二章 心术(下) 更新时间2014-6-5 19:54:27 字数:2350  慕皖秩听完了慕绾棠的说辞,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后才皱着眉头道:“谁教给你的?”   慕绾棠知道这一下的冲击对慕皖秩来说或是有些大的,但她也是无奈之中的抉择。看着慕皖秩的脸,她叹了口气,接着开始分析:   “睿亲王的野心,你们都知道,否则这么些年,你们为何一直里应外合地东奔西走?上回琚逸爵与咱们父亲不过是接着一个由头上奏,加上睿亲王多年来的作风做派,又是让咱们有缝隙可寻的,这才勉强克扣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列份而已,可睿亲王为人心胸狭隘善妒,你觉得,他不会报复咱们?如今已不是咱们不想保持中庸之道,是他们欺人太甚,咱们若是再不有所作为,慕府何以生存?”   慕绾棠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说的有些口干舌燥,却是等着慕皖秩的回答。   睿亲王的野心,或许可以说是从一开始便已经暴露出来了的,从一开始的残暴,孤傲,到后来的蓄势待发,都是没有藏在暗处,第一世倒是落了一个惨死的下场,而亲手送他上了黄泉的人,就是他一手提拔的左仪堂。   睿亲王,也算是一个亲手将他们慕府送上绝路的人,左仪堂那一步步精妙的算计,让慕绾棠这经历了三世的人如今想起,都是浑身一番寒意。   慕皖秩皱眉,他一直都知道慕绾棠的心思并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简单,而她在京中的人手他也是清楚明白的,但他也未曾想到,她竟是动用了这些力量,将姚太傅的儿子给拉下了马,要知道姚太傅此人也是不简单,若是想要彻查,定是会查出来,但这件事的后头到底是谁在捣鬼,竟是一直都未曾查出来,这也是让慕皖秩心中小小地吃惊了一番。   “你铁了心要插手朝廷的事?”   慕皖秩抬头,却是面色凝重地问了她这一句。慕绾棠低头,半响,才抬头:“三哥,咱们慕府素来就不是保持中庸的,你知道;而自从睿亲王压制咱们慕府开始,咱们慕府就注定太平不了,你也知道。”   慕皖秩让她说的无话可说,他知道慕绾棠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事看的通透,这几年来的一切,她原是都留心了的。   慕绾棠心中也不好过,她是个女儿家,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着实不愿意插手朝廷的事,毕竟这样的水实在是太深。历经了两世,她也早就明白的很,朝廷中的勾心斗角生死拼杀,比任何地方都要厉害。   慕皖秩道:“你继续你在南国与西北边的生意,得注意着,这两块地方不得让他人拿了。咱们若是真要与他们做对,必得先将这生意的事儿给谈拢了。”   西北铁矿与南国航运的事儿慕皖秩也是知道的,如今做铁矿的人不多,慕绾棠这样一口气在西北开了六口铁矿已经算是大手笔了,一般人至多也就两三口矿井,何况是西戎人与鞑韃人的边界,更是不敢轻易造次。   慕绾棠当初替他们修葺了路与房屋,还做出了许多的店铺,这才让他们的生活也好了一些,不说其他,至少在他们能照顾到的范围内,西戎人与鞑韃人对她的照拂还是感激涕零的。也因为这样,她才得以顺利在那儿开矿。   慕绾棠听慕皖秩的意思,心中一阵欣喜,嘴角忍不住上扬,凑到慕皖秩前头,拿那纤嫩的手指在他额上重重地一弹:“还是三哥懂我!”   她这一弹用劲儿可不小,慕绾棠有些吃痛,嚷嚷道:“那儿学来的这么大劲儿?我可是你亲哥!”   “我这可不是你这个亲哥这儿学来的?”慕绾棠笑道,心中却依旧是七上八下的。今儿是三月三十,离四月初三还有三日。   还没到四月初三,她便安不下心来。虽说只有三日,但谁也不知到这短短的三日会有什么情况出现。   但求慕府能躲过这一劫。   两人聊了也不少,已经是深夜,何况刚从庄子上回来,人也是真的困倦了,两人道别后不一会儿,慕绾棠便在元锦的服侍下睡着了。   慕之清在自己的房中,想着刘钏瑨的话。   “你若是不能从慕府出来,你便永远都只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庶出姑娘。”   “这算是你一个好机会。”   “办法我给你想了,你自己好好看着办。’   慕之清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论如何,对方是陵钰侯的嫡子,身份地位都是尊贵的,不过是坊间名声不好听罢了。罢了,总之见一见也没什么坏处,总得先相人才好。   想了想,又是烦躁地往榻上躺去。左仪峰给的那间店铺已经开始正式运作了,她账本也看的差不多了,一切已经悄悄地要开始了。   黑夜中,偌大的一个慕府只有慕之清屋子里仍点着灯,那一点点的星星之火好似不甘心就这么被吹灭,正努力地跳动。慕之清让火花的跳动拨弄的心烦意乱,起身吹熄了烛火,偌大的慕府进入黑暗。   第二日,慕绾棠起床,与慕皖秩一同用膳。   一大早,便听到了一些有些让人心中痒痒的消息。   月街的商铺开始提税,要知道,月街的商铺税可是不少,也都知道是身份显赫的人在里头做着生意,任谁也是不敢轻易提价的,但如今,却是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说,东街要提税了?   慕绾棠与慕皖秩都是听了心中疑惑的很,慕皖秩还好,慕绾棠便是想不通,看着那急急忙忙赶来的伽林道:“你好好说,好好的,为什么东街的商铺谁要提税?”   伽林吃力地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就是今儿一大早听那在路口的路儿说的,说是今儿早晨刚下来的规矩,眼下东街的各家掌柜都在闹呢。”   慕绾棠低头又吃了几口米粥,伽林看她反应不大,又想到了今儿一早路儿给她说的另一桩事儿,到也算是大事儿,便开口:“姑娘,还有那增益茶庄,听说让查封了。”   慕绾棠一听,心中顿时也惊讶了,增益茶庄查封?当初雪珍的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心中焦急:“怎么回事?”   “说是因着与北鲜的人串通一气,也算是克扣了贡品,正查呢!”   当初是把这贡品的事儿直接往北鲜人的头上扣的帽子,怎么会突然查回了增益茶庄去……慕皖秩奇怪,看了一眼慕皖秩,虽也有些疑惑,但她能肯定,他疑惑的东西和她肯定是不一样的。   前后联系了一番,便想到了一些事儿,连早饭也不想吃,直接吩咐道:“去给我备车,去北府说一声,就说慕三爷要见北二爷。”   慕皖秩一口米粥差点噎着,慕绾棠却白了他一眼,然后便没有再理他:“还不快去,咱们三爷回来久了也没见过好友,赶忙去回了。”   元锦见慕绾棠是说真的,便立即吩咐了下去。慕皖秩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也很明智地选择没有说话。   有些东西,慕绾棠想要自己去弄清楚。   第八十三章 利用 更新时间2014-6-8 21:34:28 字数:2096  慕绾棠虽说从未去过北府,但慕皖秩却是北府的常客,一下马车北府的小厮便上前来熟络地打招呼:“呦,慕三爷来了,今儿可得空?”   慕皖秩笑笑,他们相聚素来在翠延馆,极少会登门拜访的,见慕皖秩不说话,识趣地道:“咱们二爷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慕皖秩这才笑道:“一早让人来送了口信,立马就来了,也难为你们做下人的。”   小厮连声应着,在前头恭敬有加地带着他们直接去寻了北阑闫。慕绾棠在心里头暗暗诽讣:真是能做人!一来就给了人家府里人下马威!   七拐八绕地终于是到了北阑闫的书房,慕绾棠在门口的陆行看到慕皖秩还好,看到了慕绾棠便想到了那一层尴尬,便行了礼,带着他们进去。   北阑闫正在喝茶,见他们俩来了,让人奉了茶过来,陆行没得到吩咐又不能出去,只好站在屋内。慕绾棠一见他便是忍不住,问:“增益茶庄是怎么回事?明明将事儿都推到了北鲜人的头上,为何增益茶庄还会落下一个罪名?”   慕皖秩默默地喝茶,一言不发。北阑闫却不愿在这事儿上多做解释,淡淡道:“做了不该做的事,替不该效命的人效命,自然该罚。”   慕绾棠不懂,这个狐狸素来说话能绕七八个弯的,他这样言简意赅地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慕绾棠正想追问,沉默的慕皖秩终于开口:“绾棠,增益茶庄的事你就别管了,里头插手的人太多。倒是你昨儿晚上与我说的事儿,在这儿可以说上一说。”   慕绾棠有些愣鄂,看着慕皖秩,后者却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慕绾棠想了想,便与他们说了起来。   云罗居。雅间。   凌钰侯罗昆的嫡子罗祁到了,刘钏缙见他来了,立即上前笑道:“祁哥哥许久没见了,可还记得我?”   罗祁是个爽喇性子,哈哈笑了笑,道:“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我不过就来过京城几回,而就数你最刁蛮,容不得我与其他女子说话,害得我如今也没能在京城里有个好的女子爱慕。”   刘钏缙嘟着嘴:“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还是怪我?”说罢,又笑着道:“你说我堵了你的红颜,今儿我便给你介绍一个女子。”   慕之清听了,立即按照之前刘钏缙的吩咐,起身面带笑容:“慕之清见过爷。”   罗祁挑了挑眉:“慕之清?你是京城的?”   刘钏缙在里头笑了笑:“可不是?就是京城慕家的呢。”   慕之清低首,一副含羞女子的模样,罗祁看着慕之清的目光突然带了点别样的趣味。刘钏缙腰间他俩好似有什么话要说,便推脱道:“哎呦,我今儿光顾着和你们玩儿了,母亲让我看的账本都没看呢。”说罢,当即起身:“你们先说这话,我便先走了。对了,祁哥哥,一会儿可得把之清送回慕府!”   罗祁笑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刘钏缙听了,这才放心地走了。罗祁见刘钏缙走了,看着慕之清的眼神却越来越带着赏玩的趣味。   可让他意外的是,眼见刘钏缙走了,慕之清再抬头却不再是那副娇羞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意见镇定的笑容,迎上他的打量。   罗祁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便放声大笑起来,慕之清也随着笑了。罗祁终于停下了笑声,看着慕之清,道:“怎么?说说?”   慕之清替他倒了杯水,罗祁皱眉:“我想喝酒。”   慕之清却不搭理他,笑道:“我想和清醒的人对话。酒这东西,还是不要在咱们谈话的时候出现的好。结束了,我自然请你一醉方休。”   罗祁又挑了挑眉,眼中满是疑惑,却点头答应。慕之清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开始与他说起来。   刘钏缙的吩咐,只是想让她与罗祁结好,虽然她不知道与罗祁结好对刘钏缙到底有什么好处,但她知道,机会摆在眼前,她必定得去争取。府中她挂念的只有自己那个没脑子的母亲,但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亲,她的这辈子已经指望不了母亲与父亲,她只能指望自己。   因此,她没有按照刘钏缙的说法做。能不能结好是一回事,但能不能让罗祁站在她这一边,却是她这次力图争取的事。左仪峰这棵树似乎并不那么好依靠,因为他的软弱与他的无知,他已经直接或者间接地失去了太多的机会。现在是左仪堂势力崛起的时候,连她这个闺阁‘中的女子都能够看出来,何况朝中对势力倾向具有敏锐洞察力的老将们?   凌钰侯……虽说好的名声未曾多少听到,但差的名声也没有,却也可以说明凌钰侯罗府的处事低调或是……其他的什么,却也与她无关。   北府。   听完了慕绾棠的话的北阑闫脸色有些凝重,开口居然是与万大钧与慕皖秩一样的话:“你要插手朝堂的事?   慕绾棠心中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嘴上却笑着道:“是。”   实在不是她太没有耐性,如果说与万大钧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是逼不得已,那么与慕皖秩谈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是干劲十足,但现在与北阑闫谈……第一,她从未想过拉他入伙儿;第二,她说的也说得烦了。何况对方还是个狐狸,这样的一笔账可该怎么算?   “具体。”北阑闫开口。慕绾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开口:“前段时间咱们已经将姚粟拉下了马,吏部侍郎的位置空缺你们找人补上,这个我不过问,但必得是咱们信赖的。如今朝中如你们北家的根基算是深厚,但我们慕家却是根基过于薄弱,因此,我自然是需要你们在这一点上为我们慕家多做点功夫。而我们的人马分布在京中各行各业,若是需要,连北部南部的人你也可以借着使。”   慕绾棠说罢,又是口渴的紧,赶忙端着茶盏爽快地喝了一口茶,豪爽劲儿简直让慕皖秩有些想要夺去她手里的茶盏的冲动。北阑闫看着慕绾棠,等着她喝的爽了,这才开口:“你只有这个要求?慕绾棠看着他,狡黠一笑:“眼下是,日后么……可就说不准了。”   北阑闫笑了,然后道:“成。”   第八十四章 北阑闫入狱 更新时间2014-6-9 20:32:20 字数:2338  端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终是过了四月初三。初四一大早,慕绾棠简直感到心情舒畅得无以言说,虽说不能就此肯定,但不论如何,慕府的头一个风波也算是过去了。   只是……三哥是没事了,这事儿过的,未免简单了些?当初,三哥常年游历在外,睿亲王是拿着这一点做幌子,加上当初的杀人事件是有预谋的,证词证供证物安排得一点差错都没有,被杀的人就是姚粟,姚老太傅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当初的事件当真是一点寰转的余地都没有。   慕绾棠不禁嘲笑自己太能操心了,事儿都已经过了一大半,她却还在这儿操心不完。慕皖秩这次难得要在家呆久一些,因此兄妹两也不是那么粘糊。慕绾棠自个儿去慕夫人那儿吃了早饭,因着心头宽了一些,面色都好了许多,连素来不多话的芙箬姑姑都笑着夸赞了慕绾棠这几日的好气色。慕绾棠心里高兴,吃了早饭便道:“我去寻三哥去了。”   慕夫人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头,笑道:“就你最是粘你三哥!”   慕绾棠调皮地笑了笑,道:“我去了。”说罢,转身便去,脚步轻快。元锦抿着嘴角,也笑着跟着慕绾棠走了。   慕夫人看着慕绾棠的模样,叹气道:“唉,这孩子,我原是担心着她恢复不过来,如今看来,是好了大半了。”   芙箬递上了燕窝,一边细心伺候着,一边道:“奴婢今儿看着姑娘,哪儿还有半分不痛快?姑娘是个通达的人,那样的人,不值得姑娘伤心。”   慕夫人道:“看着是不错了,只是这孩子惯是不用我操心,我就是担心她有什么事儿也憋着,不告诉我。”   芙箬笑道:“像咱们家这样通达的姑娘可上哪儿找去?哪家的夫人不是替府里的孩子一个个操碎了心的?夫人这是福气好,三个公子哥儿和姑娘都不用夫人操心。如今三公子回来了,夫人更是可以放心了,三公子自小便与姑娘亲近,有了三公子在,姑娘定是过的好很多。”   慕夫人听了,心中也开怀了不少,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地喝下了燕窝。   慕绾棠来到慕皖秩的阁里,却发现慕皖秩一脸着急的模样,还狠狠地踹了齐牧一脚,齐牧倒是硬生生地受了,慕绾棠却是看的揪心,要知道,她这三哥虽说平日里一副玩闹不正经的模样,却是素来待人有礼,即便是下人也不会随意打骂。   慕绾棠赶忙上前,朝着齐牧使了眼色,然后笑嘻嘻地道:“三哥这是怎么了,大早上的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怒气。”   慕皖秩回身,正想说什么,看到齐牧,又道:“让他等着!”   齐牧见了慕绾棠的眼神,便不动声色地想要退出去,哪知慕皖秩突然吼了这么一句,心中顿时有些叫苦。慕皖秩却懒得理会,抓着慕绾棠的手便问:“你到底与二爷达成了什么协议?”   慕绾棠让他弄得有些害怕,眼神开始有些不对:“我们……”   慕皖秩整个人烦躁的很,道:“罢了,你和我一块儿去。牢房今儿怕是进不了,先去一趟翠延馆。”   慕绾棠让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情绪也跟着烦躁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一会儿牢房一会儿翠延馆的,谁进了牢房?去翠延馆找谁?什么协议?你倒是说个清楚!”   哪知素来对她有求必应的慕皖秩这会儿却没再搭理,直接便抓起了她的手往外走,一边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谁进了牢房?北阑闫!这狐狸这会儿算是栽了!咱们先去翠延馆找安延琮,你大约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有你说了实话,我们才有办法救他出来!”   慕绾棠听闻,耳中仿若听到了一声震雷一般。   他入狱了?   一直都像一个狐狸一般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心思深重得无以复加的男人,如今居然锒铛入狱了?   姚粟?杀人?慕绾棠脑袋中闪过无数的字眼,然后锁定了这两个词儿。   上了马车,因为慕皖秩着急,整辆马车都走的着急的很,车厢也是摇摇晃晃的,慕绾棠尽量稳住了身形,然后问:“可是姚粟死了?”   慕皖秩又是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应该知道的人还不多,因着慕绾棠连北阑闫为何入狱都不知道,因此他肯定慕绾棠是不知道的,但他也想不的这么多了,直接便道:“姚粟是子时的时候被发现死在京郊的庄子上的,抓二爷的人寅时便到了可见这明明就是预谋好的,但奇怪的便是二爷为何不解释?那狐狸的心眼比莲蓬还多,怎么会乖乖地让人把自己抓走呢?”   慕皖秩一脸的想不通,但慕绾棠却是心中大致有数。   是因为她,她保住了慕府的安危,保住了慕皖秩的安危,却直接将北阑闫置于危险境地。不过,慕皖秩说的对,为什么北阑闫没有反抗?他定是不会乖乖跟着走的,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马车在路上疾驰,朝着翠延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杨雎回了睿亲王府,步履匆忙,见了睿亲王便急忙跪下,道:“参见王爷。”   睿亲王倒是一脸的悠闲模样,健康肤色的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色:“都搞定了?”   “是。”杨雎应道:“北家儿子已经入狱。”   睿亲王看着杨雎的眼神有了一丝赞扬的神色:“嗯,办的不错。”接着,眼中出现了一些狠厉:“只恨慕家的人没能牵涉到!”   杨雎接道:“慕家的人虽看着懒散,这几日实则谨慎的很,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实在难以寻得缝隙。”   “如今看来,倒是慕家的那个小丫头容不得小觑。给我盯着点儿,头几回因着这北阑闫搅和,咱们的人一直都近不了她的身边,如今给我下令,都盯紧了这丫头!”   杨雎在睿亲王手下做事已经多年,从前也跟着查过慕绾棠,也派人盯着,但却从未成功过,每回派出去的探子不是有去无回就是近不得她的身,因此也对这个女子格外留心。   “对了,上回三皇子派来的那使臣,咱们是不是……”   睿亲王皱了皱眉头:“还没解决?”   杨雎得了令,立即明白,不再多话,只说了一个“是”字。   睿亲王冷笑一声:“詠琏倒是能干,这两年也在此处收拢人手,如今连我的府上也敢来了。”   “看着架势,三皇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杨雎道:“王爷……”   睿亲王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无妨,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皇子,他若是詠裕,我或是还惧上几分,既是詠琏,那便罢了。”   三皇子詠琏素来不得皇上的欢心,如今也是二十五的年纪,还未曾立福晋,他的生母是外族木莲族人,这个民族早便已经在臣服于澧国,詠琏的身上,留着一半的木莲族人的血。   杨雎领了命后,便下手,除去了詠琏派来的使者。   第八十五章 牵涉 更新时间2014-6-10 22:43:50 字数:2138  气宇恢宏的宫殿中,六皇子咏琏站立桌前,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静字。   一旁的宫人手脚伶俐,立即端着加了皂角的水让咏琏洗手。咏琏净了手,嘴角含笑:“难为你心细。”   荷苎看着这眉目俊朗又笑得温暖的男子,脸色微微发红:“六皇子说笑了,这是咱们下人该做的。”   咏琏温和地一笑,外头守着的小路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启禀六皇子。”   咏琏看了看他,对荷苎道:“你先下去吧。”   荷苎行了礼,十分听话地下去了。   咏琏微微收敛了笑容,道:“怎么了?”   小路子脸上有些哀戚的神色,但仍旧开口道:“使者……没了。”   咏琏身形动也没动,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然后背过身去,轻声吩咐道:“想法子将尸首带出来,厚待他的家人。”   小路子点了点头,看着咏琏的背影,立即便下去。荷苎见小路子出来了,想着进去服侍,却一瞬间见到了咏琏的背影,仿若周身的事物都凝滞了一般。咏琏肩膀生的宽厚,背影却有些单薄,眼下更是有一种悲戚感随之冒出。   咏琏仿若感到身后有人过来,转过了身,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和的笑容,道:“你杵着做什么?”   一瞬间,他身上的哀戚都不见,又恢复了她素日见到了六皇子咏裕的模样。荷苎定了定神,笑道:“奴婢看小路子出去了,想着皇子身边不能没个伺候的人,这便赶来瞧瞧。”   咏裕笑道:“你有心。”接着,却不再多说一句话。   翠延馆。   慕绾棠与慕皖秩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翠延馆,小厮见了便识趣地带了两人去了三楼,安延琮惯用的房里。   一进门,安延琮的脸色黑到不行。见他们来了,也不管不顾,开门见山地对慕绾棠道:“当初你将姚粟拉下马,用的是什么法子?”   慕绾棠自个儿本就是心神不宁,安延琮这么一问,也是愣了愣才道:“用的是坊间流言的法子,加上一些他本就做过的事儿的夸大作用。”   慕皖秩虽说也是心中焦急,但安延琮这么直白也让他有些尴尬,便道:“延琮,有事儿好好说,绾棠也来了,不用逼问。”   安延琮也知道自个儿方才的语气急了一些,对方好歹也是慕皖秩的妹妹,正想说什么,慕绾棠却开口:“没事,眼下救人要紧。”然后也不管他们是什么神色,直接坐下道:“说吧,你需要知道什么。”   安延琮看着大大咧咧坐下的慕绾棠,心中也是暗赞了一下北阑闫的好眼光,然后道:“那我不与你废话,你与二爷一起,或是二爷帮你,做过什么,你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   慕绾棠点了点头,喝了口茶,然后道:“起先便是左仪堂入狱的事儿,我请他帮我将左仪堂救出来,而作为条件,我帮他把姚粟从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拉下来。再往后……我想,他该是在西北边塞那边的铁矿上的事儿也帮我打了招呼,其余的我便不知晓了。”   安延琮喝了茶,慕绾棠说的他都知道,但到底是还有什么?   慕皖秩开口:“东街涨了税,南边增益茶庄,该都是二爷的手笔吧?”   安延琮烦躁地点了点头:“嗯。”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呼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等到,你说姚粟是怎么让你拉下马的?”   这会儿慕皖秩不满了,皱眉道:“小道消息加上作秀,你还不明白?”   “增益茶庄,西北边塞,这些事儿获益的都是谁?”   慕皖秩听罢,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来,然后两人一同看着慕绾棠,慕绾棠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是我。”   “不。”安延琮道:“是慕家。”   慕绾棠也好似想到了一些东西:“姚老太傅不该……”   “姚老太傅查不出,那睿亲王呢?”   安延琮此言一出,慕家的两个兄妹都有些愣鄂,安延琮继而道:“我手下的探子有报,自从姚粟去了庄子上,睿亲王手下的人跑姚府,可有些勤快。”   慕绾棠脑袋飞速地转动起来,缓缓道:“四月初二晚上,有宴请三哥的晚宴,三哥没有去,但北二爷去了……”   慕皖秩眼中也浮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眼睛看着他们,缓缓地道:“在场的皇族……只有睿亲王!”   安延琮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他们的推测。   姚老太傅未必有能耐查明当初姚粟下马的事儿到底是谁在搞鬼,但睿亲王在坊间的探子也不少,她利用的都是一些三流人士,原是想着大约是不会查到他们这样的三流人的身上,但她忘了睿亲王的脾性,再下九流的招数和人,只要有用,他都会物尽其用。   北阑闫这一个月来做的事儿都是有利慕家的,睿亲王一直都在找慕家的漏洞,慕皖秩不出席的事儿也是到了晚宴开始的时候才由北阑闫代为说出的,待晚宴结束后的两个时辰之内,姚粟便已经死了,而晚宴的地点,离姚粟的庄子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距离。   利用了姚老太傅的丧子之痛,并用慕家加以威胁,令素来足智多谋的北阑闫也不得不败在睿亲王这招数下。   “二爷今儿可是一点都没有否认,直接便跟着人走了,这狐狸,这狐狸!让人抓住了弱点,便是这般可悲!”安延琮气急,便喊了出来。   慕家的兄妹俩都是一脸凝重。许多事儿做的时候都未曾细想,而北阑闫却是为了他们慕家入狱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源自当初慕绾棠一心想要救左仪堂出狱。   慕绾棠心中有些焦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三人在屋子里坐了许久,安延琮才开口道:“先去狱中看看二爷,商量商量。那家伙,不会想要束手就死的,不过是境况过于危及罢了。”   慕家的俩兄妹本就心神已经不宁,听安延琮这么说,只能是心中暗暗地祈祷他能自个儿有个打算才好。   裕王府。   咏裕一连砸了几个花瓶,北箢无奈地看着咏裕盛怒,却在一旁也是无可奈何。   那三人当中,大概就数这北二爷与王爷的感情最盛,王爷的挚友不多,对北阑闫素来都是敬重有加的,眼下北阑闫入狱了,王爷自然盛怒。   等到咏裕火气撒的差不多了,北箢才在一旁道:“苏陀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第八十六章 忧心 更新时间2014-6-23 14:53:27 字数:2102  咏裕皱了皱眉,冷笑道:“这杂碎胆子倒肥!”说罢,犹是没有想去见的模样。北箢也不急,悠悠地道:“我只能告诉你,北二爷在牢里多呆上一刻,就多一分丧命的危险。”   咏裕听罢,许久没做声。过了好久,才烦躁地一甩袖子:“让苏陀在前厅等着!”   北箢叹气,咏裕便是这般的性子,北二爷也能栽进去,说实话还真是头一遭,也难怪咏裕如此暴躁。   咏裕踱步来到前厅,丝毫看不出一丝丝方才在后园时那烦躁的模样,面上表情也是一如往常地慵懒:“苏先生来一趟还真是难得。”   苏陀承了素来的不羁却并无傲慢,笑看裕王:“诚闻六皇子裕王素来的散漫,如今得力爱将入狱了还能如此面不改色与在下说话,当真是有大将之风。”   咏裕那明明散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在一瞬间冷了脸色,心中素来对苏陀并无好感,若不是当年在江南的时候……咏裕更是心中不快,说出的话也不甚中听,斜睨着苏陀:“你在睿亲王手下做事,居然也敢到本王的府上撒野,不怕本王发落了你?”   苏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笑道:“在下乃自由之身,无故须得听从睿亲王吩咐。”收了扇子,眼神也跟着变得有些不善:“若不是北二爷当年的救命之恩,在下也无须来王爷府上。眼下要紧的是救人,还是王爷与在下的那一桩陈年旧事要紧,王爷自个儿掂量着看。”   咏裕是素来得宠的皇子,在宫中连着大皇子见着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眼下居然让这么个布衣钳制着,不由心头一阵不快,险些便要动怒。   过了许久,北箢以为咏裕正要发火,咏裕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果真是苏陀,不羁惯了,连着到了本王面前也是这般的了不得!”罢了,又是朝着边上杵着的丫鬟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苏公子看茶!”   苏陀是明眼人,见了这般情景,也跟着笑了笑,接着便将话题引入了正事儿上。   慕家兄妹与安延琮一块儿去了监狱,却被告知不得进入探视,三人又是面面相觑了一阵,只怕这事儿是凶多吉少了。慕绾棠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府里,一进门便是谁都不想搭理,直接便往榻上倒去。   前世因,今生果。   知道了这许多,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儿。是该想个法子救他才是,可眼下慕绾棠只能是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只怪自个儿当初胆小,只顾着做生意,与朝堂之上有关的东西全都一概不管,眼下真是寻个人帮忙也没法子。   求父亲?怎么求?北阑闫与自个儿也算是非亲非故的,何况这姚老太傅既然能把北阑闫弄进了牢笼,自然也该是查到了这背后鼓捣的人儿是谁,估计下一步就是她慕绾棠了,慕家此刻若是再出什么事儿,姚老太傅保不准就与慕家没完。   正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元锦却打了帘子进来,点了灯细细地往榻上瞧了瞧,慕绾棠本就没有什么睡意,让她这么一弄便干脆坐起身,道:“怎么了?”   元锦见慕绾棠坐了起来,也知道她本就没什么睡意,便替她掀起了床帐,道:“三爷在外头,让奴婢进来瞧瞧姑娘睡下了没有,奴婢想着这些天的事儿,便进来瞧瞧,果真姑娘还没睡下。”   慕绾棠听了,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让三哥进来吧。我睡不着,也好找个人说说话。”   元锦“哎”了一声,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慕皖秩便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身边,苦笑了一下:“我猜你也没睡着,走过来瞧瞧,也解解闷。”   慕绾棠见他一身宽松大袍子罩在身上,看来也是回去躺下后睡不着,才过来寻她的。想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气氛着实尴尬了,这才对着慕皖秩道:“三哥,是我对不住他。”   慕皖秩听了也是沉默。慕绾棠偏过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清瘦了不少,沉默起来的他没了平日里那股子脾性,倒显现出一丝别样的柔和来。   “无论如何,咱们总归是要救他的。但这里头的事儿着实难以辩论,死的若是个平民百姓倒也罢了,偏是姚老太傅最为偏爱的五子,何况里头的重重只怕是牵涉到京中不少的官宦世家,即便是北太师这般手段的人物,如今也是左右奔波,想着给落个从轻的法子。”慕皖秩开口。   这里头的一层层关系,这姚粟被杀与北阑闫入狱旁人看来都是清清楚楚的事儿,不过杀人偿命的关系。   但京中当官的,个个都是见多识广的,自然心中有数,这不过就是一个晃头罢了,只怕是关乎皇子夺位的事儿在里头。   虽说圣上如今身体康健,但皇子的储位争夺从未歇停过。风头最盛自然是裕王夜咏裕,但诸位皇子又岂是吃素的?他们一个个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这次的事儿,上头牵涉的东西太多,估计是有人想对咏裕下手,自然便从咏裕身边这有名的京中三公子开始。   “三哥,这次的事儿没这么简单,但咱们只求慕家安稳,千万不要将慕家搭进去!”   慕皖秩听了,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慕绾棠的发顶:“自然。咱们得尽力,但不可将家里搭进去,否则就更没有救出他的可能了。”   “我觉得,咱们从几位皇子身上查起,或许更有用。”慕绾棠低声道。慕皖秩的手顿了顿,然后叹气:“是,咱们明儿再去找延琮商量商量吧。”   慕绾棠却摇了摇头:“不是,咱们该是找表哥商量去。”   慕皖秩自然知道她说的表哥是谁,有些讶异,但仔细一想,却又是不无道理的,想了想,才道:“也是。”   兄妹俩本就心事重重,一点儿也没有心思睡觉,就这么靠着到了天明。福生今儿下午时分就已经来过,却一直都不能见到慕绾棠。外头的事儿他也听说了,若不是这事儿真是有些紧要,他也不会这么不开眼,在这关键时刻来找慕绾棠说这事儿。   福生虽着急,可也只能干着急。慕绾棠这几日忙着这头的事儿,早就将慕之清的事儿瞥到了脑后。   第八十七章 疑惑心中藏 更新时间2014-6-27 14:30:36 字数:2079  这风波起的怪异,一时间整个京城已然议论纷纷,更有素来承了北二爷好些恩惠的人在替他叫不平,嘴里嚷嚷着要将此事彻查,不给个交代休想罢休。北阑闫早在少年时间便在京中立下了好名声,如今更是人人不信,北二爷何以会杀人。   慕绾棠也知道这舆论压力根本就没什么作用,顶多能缓一缓他们的步伐,至少有坊间的民众支持,他们也不敢在狱中对北阑闫下狠手。   詠裕走进了舞坊,北箢身边的姑姑将他引到了隔间里头。隔间外头的人生的有些矮小,却是一脸的凶神恶煞的模样,有人来了便是一脸的防备,待看清是詠裕后这才缓和了一些,行了礼,用夹生的汉语生硬地道:“王爷请进。”   詠裕踏步进了隔间,里头坐着一个男子,个头较詠裕要稍矮了一些,却比外头的两个要生的高大,气度自是不必说的,见是詠裕来了,展开了笑颜,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道:“我的裕王,你终于来了。”   詠裕笑了笑便坐下,直言道:“如今我这边出了事,想再问你借几个人。”   对方听罢,脸上的笑容依旧未变,眼中却渐渐透出一些寒意来:“我的裕王,上次你向我借了两个人,就差点引起我北鲜与你大澧的战乱,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前车之鉴’吗?我可不敢再随意借人给你。”   詠裕冷笑一声:“北鲜二皇子大半年来都在我大澧国隐姓埋名地转悠,这若是上报,只怕二皇子您的性命也是堪忧。”挪了挪拇指上的那玉扳子,继续道:“何况北鲜若与我澧国开战,只怕是随了二皇子您的心意。”   二皇子此刻完全冷下了脸面,心中怒火攻心,却耐着对面的人是裕王而不敢发作,微怒道:“我与大哥再如何不合,也是以我北鲜的利益为先的!”   詠裕见他有些微怒,却突然笑了起来。北鲜二皇子让他这么一笑,心中更是恼怒,正欲发作,詠裕及时地制止了他:“你也别与我发作了,你我都知道,你现下心中有怒火,不过是因着我说中了你的心思罢了。”   二皇子“滕”地站起来,汉语本就不流利,心中有怒气时一时间也想不到该说什么,憋了好半日才说了一句:“你不要血口喷人!”   詠裕不理他,自个儿在那儿慢悠悠地道:“北鲜与我澧国开战,你北鲜的能将不多,在加上一些朝臣參奏,定是会让你那骁勇善战的大哥出征我澧国,你趁机牟利,这不是你计划了很久的事么?”   北鲜二皇子听罢,心中骇然,终于坐下,沉默了良久,道:“你要多少人?”   “五个。”   二皇子将在门口的两个守卫唤进来,用北鲜语低语了一阵,那人先是有些不情愿,但二皇子又说了些什么,这才出了门。   詠裕笑道:“多谢二皇子。至于二皇子在北鲜的事儿,本王也会为二皇子多多留意。”   说罢,身影迤迤然消失在二皇子的视野里。   慕皖秩与安延琮在外头等着,见詠裕出来了便立即上前去,詠裕却并未展露多少笑颜,只是看着二人急迫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   慕皖秩见他已点头,立即吩咐了身后的人一阵,接着二人便上了马车。安延琮早就已经派人去了南方,在那边的行官处打点了一番。慕绾棠身为女子,出现并不方便,因此便留在马车中。   詠裕还有事,不能时刻与他们相伴,上了马车后便是分道扬镳。慕绾棠坐在车内,心中压抑的很,叹了口气,掀起了窗帘子往外瞧了瞧,也顺带呼吸几口顺畅气。   舞坊的位置虽说算不得是最好的,但好歹是京中官宦人家去的地方,地段自然也不会差,因此这一路过来,慕绾棠能见到的都是繁荣景象。慕绾棠这几日也让这些事儿搞的焦头烂额,竟是也忘了,如今这天气,正是好时候,若是换做自个儿,也该是得着急地出来玩儿了。   马车行驶的快,安延琮与慕家的俩兄妹都分头有事儿要做,因此不一会儿也到了东街。   慕绾棠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而就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却眼角撇过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又掀起了帘子看了看,待看清了后,心中便是有些惊异。   马车虽说只不过在东街口快速飞奔而过,慕绾棠却牢牢地将那个身影记在了心中。   那慕之清的身影。   联想到第一世,她突然间觉得有些慌乱。东街离翠延馆较近,安延琮下车后,马车便又是马不停蹄地往慕府的方向去。   慕皖秩看慕绾棠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还以为是让北阑闫的事儿给闹的,便缓颜安慰:“你别是想多了,如今咱们借到了北鲜的人,也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只要口供不出问题,咱们再打点一下狱中的人儿,二爷也不会出大事。”   慕绾棠嘴角扯出了一丝不算笑容的笑容,心里却是想着要回去好好问问福生,这府里进来的情况到底如何。   相国府。   碧落搀着慕夫人在后园里头走着,四月份的时节,院子里的花儿开得正是好。   慕夫人今儿心情好似不错,由着碧落搀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正说着呢,却是有人来寻了冰儿,冰儿听后到慕夫人跟前行了礼:“夫人,老太太让夫人与大奶奶过去一趟。”   慕夫人与碧落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便跟着来人去了。   到了老太太那儿,老太太却是高兴的很,见了碧落又是问了孩子的事儿,又是问了慕妍梓的事儿,都问了这才放心,转而问:“我记得,咱们绾丫头的生日,就在这个月了。”   慕夫人听了,眉头却微蹙,叹气道:“是呢,本是个喜事,绾棠今年有恰好及笄,这及笄礼总该办的隆重些。可今年大约是每一件事儿让绾棠顺心的,人也是怏怏的,如今只怕是忘了自个儿生日这回事了。”   老太太也听说了一些,跟着叹气:“这外头的事儿我也是听说了,今儿把你们叫过来,也就是想商量商量这事儿。”   第八十八章 女儿总为亲事愁 更新时间2014-6-28 20:58:58 字数:2270  老太太话音刚落,元素便从外头跑进来道:“老太太,夫人,大奶奶,咱们四姑娘同三少爷回来了。”   老太太听了,看着座下的三个人,缓缓道:“绾丫头素来也是个有主意的,咱们就让她过来一块商量商量如何?”   碧落听罢,也是笑着道:“说的也是绾棠那性子虽说好脾气,但总归也是她的及笄礼,说什么都是要她喜欢了才是紧要的。”   碧落的话说的有轻有重,尽是捡了慕绾棠的习性来说话。慕夫人却到底是宫中出来的人儿,老太太这一番话定是不仅仅是为了慕绾棠的及笄礼,眼下老太太也没别的事儿,这左仪堂自从出狱后绾棠对他避而不见后,便也甚少来府上,更是没有再从绾棠嘴里听出半点关于左仪堂的话来,只怕老太太今日操心的,是慕绾棠的亲事啊。   慕绾棠与慕皖秩刚回来,前脚刚踏进自己的沁月阁,后脚便有人来报说是老太太那边有请,弄的她又是手忙脚乱地让元锦替自个儿收拾了,硬是扯出了一丝笑容来,这才去了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一见慕绾棠来了,原先笑着的脸庞也收敛了,待到慕绾棠乖顺地到了老太太跟前,笑着喊了一声:“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眉头皱着:“这是怎么了,才不过几日的光景,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慕夫人日日能见到慕绾棠,但慕绾棠的确这几日瘦的有些明显,但这次的事儿……她与皖秩两个人却也是有打算的,压根就没有想要与她商量的意思,慕夫人纵使心中担忧着,也只能是暗中着人看着点,别是出了什么大乱子。   慕绾棠听了,立即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上前去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老太太就是疼孙女,连这么点的变化也能看出来。”   老太太笑着点了点慕绾棠的额头,又转头朝慕夫人道:“这孩子总归现在早膳还在你那儿用,日日见着的,你做母亲的总该是察觉,怎的也不照顾着点。”   慕夫人听了,心中只能是叹气,然后朝着老太太点点头:“是儿媳的不是。”   慕绾棠看这场景,估摸着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心中怎么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便笑道:“祖母这是怎么了,我这才方从外头回来呢,听了下人的传召便是赶着过来了。”   慕绾棠自从慕皖秩回来后便日日跟着外出,府里的人并不是不知道,素来三少爷回来了便定是会带着四姑娘出门的,因此大家伙儿的心里也没有疑问。   老太太这才道:“这会儿,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我这不是与你母亲还有你大嫂商量着你的及笄礼?”   慕绾棠听了,心中简直哭笑不得,面上却也只能是笑道:“这样的事,母亲做主便好了,有母亲与祖母商量着办好了,我心中那定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   老太太笑着与众人道:“呦,这可快来听听,这一张巧嘴儿可是会说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碧落那端着茶杯的手却顿在了那儿,不过就是一瞬,掩去了脸上的不快,也放下了茶盏,与众人一块儿嬉笑起来。   慕绾棠也跟着笑,心中却是叫苦。她这着急地赶回来,便是第一个想要去询问景园慕妍梓那儿的事儿,还有北阑闫的事儿,一样样的都堵在心头,这些事儿在她看来都已经算不得事儿了。   老太太哪儿知道这么多事儿?慕绾棠见众人都乐了,有些想走的意思,但老太太却又道:“你母亲和你大嫂都说了,这是你的及笄礼,怎么说也得绕着你喜欢才成呢。”   慕绾棠苦笑,道:“祖母,孙女从未干过这个事儿,这操办及笄礼的事儿若是让孙女来干,可不得搞砸了?”   慕夫人不再说话,应该说从头到尾,慕夫人就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碧落也是有眼力见的,在这个慕府,虽说都敬重的是老太太,但真正说得上话的到底还是慕夫人。不论如何,只要江山尚未易主,慕夫人的地位就依旧是无可动摇。见慕夫人都不再说话,碧落也识趣地没有再插嘴。   老太太道:“也不是让你做别的,就是让你订个人,你的及笄礼,若是请了你见了不高兴的人,那就免了,其余的咱们只管见了便是。”   说到这个,慕绾棠自个儿也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才道:“倒是没有什么不想见的人,若是方便的话,能来的都来吧,只咱们别是弄的太隆重了,毕竟我不过是个臣女,弄的太隆重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说罢,用带着祈求的目光看着慕夫人。   慕夫人看着慕绾棠这样看着自己,心中叹气,然后对着老太太道:“母亲,既然绾棠已经这么说了,咱们便这么办吧。回头我让人拟了帖子出来,再将人定了给您和绾棠都看过,这样可好?”   老太太见慕绾棠嘴倒是挺紧的,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只好点头:“也成。”   慕绾棠见老太太终于点头了,松了口气,赶忙提了裙子行了礼,然后便出了老太太的阁子。   老太太看着慕绾棠远去的背影,叹气,转而又问慕夫人:“绾丫头如今甚少提起左家那孩子,他们可怎么样了?”   慕夫人心中一紧,唉,终于还是问过来了!就知道老太太没得到答案是不会放过她的。   “俩人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了,想是已经没什么了吧。”   老太太听了,脸上微微有了些怒气:“什么叫没什么了?俩人这之前还是你情我愿的,如今说没什么就没什么了?”   慕夫人见老太太已经生气,只好道:“孩子的事儿,我们也是不清楚的,只是绾棠不喜欢了,也没法子。”   慕夫人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老太太也心里清楚的很,慕绾棠是个尊重自个儿内心想法的人儿,她不喜欢了便真是不喜欢了,也没法。   老太太只能是叹气:“唉,也是可惜了。那孩子,我看着是多好的人儿。”说罢,又自个儿想了想,又问:“那绾丫头如今心中可有她自个儿中意的人选?”   慕夫人一下便想到了北阑闫,可一想,这都没说什么,也不好说是有什么的,便道:“该是还没有,不如及笄礼的时候母亲多请一些人来,也好为她好好挑挑?”   慕夫人一下便说中了老太太的心思,老太太笑道:“我替她挑倒是不难,可咱们绾丫头的脾气你也知道,素来就是要强的很,若是挑了她不喜欢,可不是让她心中不爽快?还是咱们多请些适龄的公子哥儿家,让她自个儿挑着来的好。”   慕夫人听了,这也是清理之中的事儿,便也是一应应承下来了。   第八十九章 用人不疑 更新时间2014-6-29 23:19:19 字数:2275  四月十八。   大理寺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洗清了北阑闫的罪名。   从四月初三,到四月十八,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内,慕绾棠他们跑遍了这京城的各地,从前从未去过北府,这半个月内却是连连去了好多次北府。   即便是洗清冤屈,在半个月时间内够办到也不是一件易事,而这其中,大体都要归功于裕王府上的那个不速之客——苏陀。   “嗯?你们说的是这个?哎,小事小事。咦,我这草怎么长的不对了……”   慕绾棠与苏陀也算是认识,从裕王那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便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专门谢谢他。不过,这时候已经是过去一段时间了。苏陀正在他自个儿的那个药园子里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听慕绾棠说完了来意,不在意地摆摆手,却对自个儿的草情有独钟。   慕绾棠也知道他是个随意的性子,也正是她所欣赏的,听了苏陀的话,笑道:“不论如何,总归是要谢谢你的。”看了看这园子里的东西,她倒是认识,便开口道:“你种的倒都是些良药。”   听到这儿,苏陀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惊喜:“你懂得草药?”   慕绾棠蹲下瞧了瞧,这才起身:“也不是很懂,但作用与名字都还是报的上来的。”说罢,开口道:“我脚下的这一片该是蛇床子,而你脚下的那一片该是白芷,往前一些的是川穹……”   “门口的是白术。”一手提竹篮的男子走进园子,微微一笑,然后开口:“慕四小姐。”   慕绾棠见到他,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放松的感觉,笑了笑回应:“白公子。”   第一世与这白家的长公子倒是未曾觉得特别投缘,但自从上回在茶会时的一见,两人虽未曾多说话,但气场上倒是特别的吻合。   见白弗岩来了,苏陀没好气地说:“你来做什么?”   白弗岩却没有一丝丝生气的一丝,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来你这里拿一点蛇床子,我手下的人在研药,缺引子,我来你这里拿点蛇床子试试。”   慕绾棠是经历过三世的,上一世的世界里,蛇床子这样的东西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东西了,但在眼下这个时候,白芷却依旧是珍贵的很的东西。不,该说苏陀的院子里,这些草药就没有不珍贵的。   因此,白弗岩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瞬间让苏陀心中不爽快,却还没等他开口,白弗岩便道:“待研发成了,我定是让你第一个看,如何?”   所有人都知道苏陀是个对研究药成痴了的,那这一招对他果真是屡试不爽。苏陀听了,心中虽不情愿,但到底是新药的**大,只交代了一句“别弄坏我的草药”便又忙自己的去了,连慕绾棠也顾不上。   白弗岩到了慕绾棠身边蹲下,手一边采摘着蛇床子,一边对慕绾棠道:“北二爷的事儿你大约是不用担心了,有这个家伙在……”说着,看了一眼那专心研究自己草药的苏陀,然后笑道:“别看他这种时候不正经,但做事定是靠谱。”   慕绾棠这几日也已经恢复了过来,不过是因着北阑闫终归是还在狱中,人一日不出来心中就一日放心不下。听了他的说法,起先是一阵诧异,然后一想,这个白弗岩本就不是简单人物,知道也不足为奇,便笑道:“本就是事儿已经差不多了,我这才来谢谢苏先生的。”   白弗岩身上的气质不似北阑闫那般惊为天人,却有一种独特的镇定,在他身边能安下心来,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慕绾棠自个儿笑笑,帮着摘了一些蛇床子,然后向苏陀告了别。在苏陀一阵“可惜了我这么久的栽培”之类的抱怨之中下了山。   回到四月十八。   慕绾棠在府中不敢出去,北阑闫到底也是因为她,因为慕家才会进了牢笼的,她按理也该出去见他一面。但一方面,这儿毕竟是澧国,民风就算是开放一些,这女儿家见刚出来的牢犯总归是太难堪了一些;而另一方面,慕绾棠自个儿到了这样的时候却是情怯,也想不出什么招数面对他。   所以,索性便呆在府里。   待到晚饭时节,慕皖秩才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慕绾棠的阁子里,告诉她北阑闫已经安全出来了,慕绾棠听到这儿,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这才松了一些。   慕皖秩看着她这副模样,笑着打趣儿:“怎么,原先心心念念着想救二爷,如今人已经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却是见也不肯去见一见?”   慕绾棠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索性那话去堵了他的嘴:“我一个女儿家,巴巴地上赶着去贴人家?这还不是惹人笑话!”   慕皖秩听了,抚掌笑道:“呦,我这四妹妹可算是开窍了?”   慕绾棠又笑着与他打闹了几句,也许是累了,慕皖秩今儿也呆了没多久,便回了自个儿的阁子里头睡觉去了。   待到慕皖秩去了,齐祿方才从外头进来,福了福身:“姑娘,万大钧与齐志忠都在外头候着,没姑娘吩咐不敢进来。”   慕绾棠累得用手揉了揉脑穴,元锦上前来又是替她按了按脖颈,慕绾棠感到好些了,这才道:“让他们进来吧。”   齐祿神色不是很好看,应声道:“是。”   姑娘这几日外头风里来雨里去的,自个儿的事儿也是没有闲着。为了防止北二爷入狱的事儿传到西北之地去引起不必要的骚动,特地派人将这消息牢牢地封锁在了京城,不论是睿亲王还是其他想要去报信的人都大多都让他们给拦截了下来。   西北之地有他北阑闫的眼线,许多人也都是知道他北二爷的,那西北之地许多的产业,还有那与西北皇室的交结,若是知道了北二爷入狱的事儿,还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骚动。   万大钧与齐志忠进来,先是叫了一声姑娘,还想汇报点情况,慕绾棠却先开口:“这次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二位了。”   元锦在一旁站着,低着头不出声,齐祿阴沉着脸。   二人也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万大钧打破了寂静:“我万大钧是个粗人,之前就与姑娘说起过,姑娘做什么,我们跟着做便是。”   齐志忠倒是个沉稳气的,万大钧说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北二爷于姑娘是恩人,于咱们也算是半个恩人。那些个生意,总还是能赚回来的。”   慕绾棠听罢,叹气道:“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你们。”   万大钧却是不干,道:“姑娘若是再这般说话,可是瞧不起我们了。”   他这话的语气带了半分玩笑,说的一屋子沉重的气氛终于活跃了一些,大伙儿都笑了笑,慕绾棠道:“成,信你。”   第九十章 新仇旧恨 更新时间2014-7-1 23:14:09 字数:2195  四月二十一,慕府四小姐生辰,也是及笄之年。左相手握重权,慕夫人又是当今大长公主,慕绾棠因着不在宫墙之内,能在坊间走动的次数也多,因此坊间对这慕四小姐还是有一定的认识,自然也少不了赞誉。   这几日连连的事儿,让慕绾棠有些心力憔悴,到了二十一这日,又是天还未亮便起来了,脸色极差,连元锦都是吓了一跳,但一直都陪在慕绾棠身边,想也是因着这几日的事儿给累着了,还有那景园的五姑娘和南北生意的事儿,元锦也算是大丫鬟见过市面,但这么多事儿若是一次都压到了她的头上,她可是真真吃不消。   想了想,只得好声劝道:“小姐,先起来,一会儿奴婢得好好帮您补补脸色。”   慕绾棠一屁股坐到了铜镜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自己的气色不会好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算了,那脂粉弄在脸上平白弄了一身的俗气。”   元锦倒是不再说话,手灵巧地动了起来,为慕绾棠梳了一个发髻,依照了慕绾棠素日喜爱的清简的发髻,却又加上了一支翠绿的簪子,道:“今儿到底是喜庆的日子,姑娘该喜庆些。”   慕绾棠对这个倒是无所谓,朝着元锦道:“素日里都是你帮我挑着衣服的,今儿你也看着办吧。”   元锦挑了半日,这才挑出一件夹纱红底的外衣,这红却不似碧玉喜爱的那样的红,色泽要淡一些,倒也好看。由着元锦替自个儿打扮了半日,出了屋子才知道,芙箬早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她出来了,笑道:“夫人等着姑娘呢。”   慕绾棠笑道:“那我可得快快去,让母亲一会儿等的不耐烦了,还不知拿我怎么办呢。”说罢,便上前挽了芙箬的手,笑嘻嘻地往前走了,留着元锦与如琏面面相觑:芙箬姑姑看着姑娘长大,比起其他姑姑来,姑娘与芙箬姑姑总算是亲近些,可从未……   眼见着慕绾棠要出了沁月阁,元锦与如琏这才赶忙追了上去。   及笄礼实则也没什么大事儿,早上的时候便是吃了早饭,然后按着生辰的那一套做完了算完,之后便是干等着。   等谁?等那些个公子哥!   慕绾棠在看到宴请的宾客名单的时候简直吓了一跳,这看着都是宴请了京中的达官显贵,但都是家中有适龄的公子哥儿的人,这意图……唉,谁让自己有个成天不着家的哥哥呢,家中人尤其是祖母,生怕自个儿变成了慕皖秩那副模样,他是男子到不打紧,到哪慕绾棠她是个女子,若是也如他一般……这一生也总归太写意了一些。   仔细看了看,这名单中太师北府与皇商安家也都仍旧在列,加上了白家,还有尹家。就连左家也在列。   这白家到也罢了,尹家……据她所知,尹家最大的一个长女今年不过和她差不多大,哪里来的……不过也罢,谁知道呢。   看到了左家,慕绾棠一时间心中还有些不舒服,但左家与她慕家素来交好,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疙瘩就将两家的世交置之不顾。   说归说,这也是最理性的想法,但怎么能没有半点自个儿的情绪在里头?慕绾棠心中虽说之前仍旧存着一些幻想,但如今,却只剩下了无言。   倒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想着这事儿呢,就有人来报,说是琚逸爵左家已经到了。慕夫人虽说知道他们已然不睦,但具体的个中原因却是不知晓的,看了看慕绾棠,见她脸色虽说差了一些,人却仍旧精神,便也只得带着她硬着头皮上前去迎接。   左夫人一见到慕夫人便上前来寒暄了一阵,慕绾棠也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左仪堂。在慕绾棠乖顺地行礼的时候,她看到了左仪堂的眉头皱了一下,那一直存着的温润此刻却有些涣散。   见了人,慕绾棠便觉得无聊,自个儿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时日也不算早了,也不知为何傅璟仍旧没有来。慕绾棠自个儿在那儿坐了半日,晚上正好没睡好,正想打个瞌睡,身边却是一暗,惊的她立即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眸,一看是左仪堂。本来以为心中会有什么涟漪,可如今却发现,心中连一丝的波澜都已经起不了了。   左仪堂看着她,道:“你昨晚没睡好?”   慕绾棠大方地点头,笑道:“这几日都有的忙的,一直都没能得空好好睡。”   左仪堂看着慕绾棠大方的笑容,璀璨得如同天上的明日,耀眼,明艳,却触不可及。她这一笑,仿若已经将许多事都不存放在心上,却刺得左仪堂心中一疼。   “绾棠,我知道你恨我,怨我……”   “之前。”左仪堂的话还没说完,却让慕绾棠给打乱,慕绾棠依旧保持着这样大方的笑容:“如今我已经放下了。”   左仪堂急了,双眉微蹙:“放下?绾棠,你听我说……”   “左公子!”慕绾棠收敛了笑脸,声音不大却有些恼怒的模样,仿若一头慵懒的猫咪此刻提高了警惕一般,看着左仪堂,然后道:“许多事儿咱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你今儿若是想来与我解释什么,我想已经不必了,我想知道的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今儿是我的及笄礼,还请你念在往常的情分给我一个安份的及笄礼,即便你想闹腾,及笄礼结束,我奉陪。只是,你若是危及慕府,我下手也定是毫不留情。”说罢,喝了一口茶,起身便离开。   左仪堂让慕绾棠这一番话说的有些发愣,这是他认识的绾棠?那个较弱,有三分心计却只有小聪明一眼就能让他看破的绾棠?一时间,他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慕绾棠走到了假山后头,叹气。原是以为自己能够放下,到不是说这一世的那段情,而是第一世他对自己的毒害。是,她该有理由恨他,有理由将他恨之入骨。可是经历过上一世,她清楚地明白,仇恨这样的东西只会带着大家不幸,她这一世有家人有爱人,为何要与自个儿日过不去?只要自己能够将爱的人保护好不就可以了吗?   可今儿一见到左仪堂,那股子恨意便是涌上了胸腔。她已经是拼命地克制,才没有表现出来那恨意。   但是,她恨他。慕绾棠感到有些无力,许多事儿都已经失控了,现在她居然连自己个儿的情绪都难以控制。摇了摇头,又朝着外头走去。接近五月的阳光刺眼,好在气候还算可以,也不难受。   第九十一章 借酒消愁 更新时间2014-7-3 17:18:46 字数:2309  慕绾棠笑着与傅璟打闹了一会儿,也顾着去了前头待客,毕竟祖母与母亲这般的安排,好歹面子上也得给足了不是。   本就是热热闹闹的及笈礼,是该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才好的。慕绾棠在这儿的空挡,也不住地抽空看,却是没能看到想看到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却又存着一丝丝的侥幸。   到了时辰,行了礼,又是老一套的开宴。傅璟虽说心气大,但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眼见慕绾棠这一日虽说都是笑眯眯的,可她就能感觉到她今儿的不自在。这具体是为了什么,她还真不能肯定。   待到开宴了,按着惯例也是她慕家的女眷坐在一块儿。慕绾棠才吃了一会儿,这边拉了傅璟去喝酒。   傅璟也由着她,只自个儿留着心眼儿,别是让自己喝多了。这是绾棠的及笈礼,她可不能让她的及笈礼上出现了什么笑话。   慕绾棠虽没说话,傅璟也知道,大多是事儿压着心里头,憋得慌,也不打扰。哪知过不多久,边儿上便蹿出了人影,见着两个人便嘟着嘴道:“亏我还到处寻你们,竟是躲这儿来快活了。”   两人一看,原是白络韵。不知为何,慕绾棠总觉得这白家的人格外易亲近,与白络韵也是如此,见着她,便高兴地道:“今儿人多,竟是也忘了叫上你,是我不对,我自罚三杯,你随意。”说罢,自个儿抱着酒坛子又是咕咚咕咚地往下咽。   白络韵听她这么一说,也便放开了心思,嗔笑着躲过了慕绾棠手中的酒坛子,道:“你都已经没了酒杯,哪儿来的自罚三杯?”然后也喝了一口。   傅璟感到有些头大,本就想着自己克制一些,没人陪着绾棠也不敢多喝,哪知半路杀出来一个白络韵,这下有人作陪,她还不得喝的烂醉?   正想着,手中却多了一个酒坛子,抬头只见白络韵巧笑倩兮,慕绾棠笑道:“我们俩都喝了,你也别想躲。”   傅璟见自个儿的想法竟是让她们看穿了,尴尬地笑了笑,又是本身就是爱酒的,拿起酒坛子便喝了起来。三人都是性情中人,何况年岁又都还不大,哪怕慕绾棠有自制,如今这心绪不好的状况下也便放纵起来,随性地喝了,也不怕喝醉。   打打闹闹地喝了一阵,酒坛子也空了。慕绾棠醉眼惺忪地晃了晃酒坛子,然后对着二人道:“你们先等着,我去拿酒。”   三人中傅璟的酒量最好,本想劝说让她不要拿了,哪知白络韵一把便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拿去。”   慕绾棠眼神有些飘忽,走出来没多久,却突然让人拉到了一边。慕绾棠有些着急,努力看清了来者是谁,那背影却是让她一愣,他不是没来吗?怎么又出现了?   北阑闫将她拉倒了一边,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哭笑不得,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身上有些凉,靠近了让她感到舒服,微凉的手指让她打了个激灵,也突然清醒了一些,奈何自己的背后是墙,连躲远一些也不行,只好笑了笑:“这…你怎么也不在家好生休息,就出来了……”   北阑闫又靠近了她一些,道:“休息够了……”   气息微微扫过她的脸庞,弄得她似是又有些醉了,手下意识地推开他的胸膛,却一点用都没有,北阑闫的唇扫过她的脸庞:“倒是你,怎么不多休息……”   慕绾棠本身就喝了许多酒,这下更是有些发晕,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用力推开了北阑闫。北阑闫这会儿却非常配合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一个酒坛子交到了她的手上:“若是不痛快,就多喝些,今儿你不必担心。”   慕绾棠接过了酒坛子,抱着酒坛子有些趔趄地走回了三人的地儿,继续喝酒去了。   待到慕绾棠的身影不见了,北阑闫眼中的柔情终于散去,开口道:“你想躲着到什么时候?”   左仪堂自左侧的围墙外头走进来,脸上有的只有愠怒,看着北阑闫。   北阑闫眼中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好似在嘲讽他,左仪堂心中怒气恒盛,却在一瞬间笑了出来:“好个北二爷,这次的苦头,可吃的够了?”   北阑闫依旧是淡定的模样:“够了。”不等左仪堂开口,又继续道:“我该说过,你不要再出现,让她烦心。”   左仪堂冷笑:“你如今还能管的了我吗?”   北阑闫云淡风轻地道:“我知道,你们当初打的便是一石二鸟的计划,但你也得知道,你毁了我的一条线路,我还有其他线路。”   左仪堂脸色又是暗了暗,但又强自撑了起来:“不论如何,这次你输了。”   北阑闫却嘲讽地一笑:“只要我还活着,便不存在输了。”说罢,抬脚便离去,连多一个眼神也懒得分给他。   左仪堂看着北阑闫离去的背影,只能是牙咬的狠狠的,却也无可奈何。   北阑闫根本不屑与他为敌!在他眼里,他仍旧不算一个对手。   慕绾棠回去了,却不见了傅璟。白络韵见她回来了,一把便抢过了她手上的酒坛子,嘴里模模糊糊地告诉她,傅璟去了茅房。   慕绾棠自己也让北阑闫弄的有些不清醒,开了酒两人便又是嘻嘻哈哈地喝了起来。   傅璟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嘀咕道:“好在我聪明,溜了出来,不然谁知道你们俩得喝多少。”理了理裙摆,又感到奇怪,绾棠素日里虽说喜爱喝酒,但从来不会在正经场合这般不知节制,今儿可真是怪了!   想着也不能回去,便又走到了宴席上。刚过去便见到了眉头微皱的白弗岩,白弗岩好似也看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待走到了跟前,便问:“这位可是傅璟傅小姐?”   傅璟点了点头,上回茶会见过,白弗岩又道:“可曾见了我妹妹?就要走了,母亲若是发现她不见了该是着急了。”   傅璟听了,心中一转,笑道:“你别急,人定是还在慕府,我替你去寻寻去。”   白弗岩听了,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一些:“那边劳烦傅小姐了。”说罢,又是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步却让傅璟心提了起来,赶忙过去拦下他,笑了笑,道:“这边……我去吧,我熟,你去那边找找,一会儿若是找着了,我让人通知你?”   白弗岩虽心中奇怪,但胜在修养极好,便也退了一步:“也好。”   看着他往反方向去了,傅璟这才急匆匆地找慕皖秩,看见他和安延琮他们在一块儿,但也顾不得其他,急忙过去拉了慕皖秩出来:“绾棠喝的有些醉了,这样的日子总不能出事儿,你随我去将她带回去。”   慕皖秩一听,心中也晓得厉害,也知道这其中的事儿,听了也来不及解释,只与他们俩打了招呼便跟着傅璟走了。   第九十二章 丫鬟不好当 更新时间2014-7-5 19:38:05 字数:2669  待二人找到慕绾棠与白络韵之时,都已喝的差不多,白络韵更是已经开始说胡话,说得什么也听不清,慕绾棠较白络韵的酒量要好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整个人也都是昏沉沉的状态。   慕皖秩皱着眉头,又一次默默地嫌弃了一下自己的妹妹,然后抱起她便回了沁月阁。傅璟也架起了白络韵,咬着牙把她半托半拽地扛了出去。说来也巧,傅璟踉跄地走了没几步,便碰上了一脸焦急的白弗岩,见着自个儿的妹妹让人扛着出了来,白弗岩的眉头又是紧紧地纠在了一块儿。   傅璟见着他来了,好似见了救星一般,赶忙招呼:“你快来,我快撑不住了。”   白弗岩扶着自个儿乱动的妹妹,心想着这会儿子她在母亲那儿可不好交代了,又看了看傅璟,一眼看去也是喝了不少的酒,只怕是酒量较好,便道:“你可是还好?”   傅璟听了,心中奇怪,又摸了摸自个儿的脸,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扑哧”一笑:“我好着呢,你赶忙带着你妹妹回去吧。”说罢,也不等白弗岩反应,便又是提了裙摆朝着沁月阁跑去。今儿她可是好容易才与母亲商量好的,绾棠的及笈礼,晚上也是要陪着她的。   至于脸嘛,自个儿的酒量虽说好,但喝不了多少便容易脸红,也容易让人以为是醉酒了。   白弗岩看了看傅璟匆忙跑走的背影,笑了笑,却是一片的清明。白络韵自他怀中抬头,猛然间瞧见他这般的笑容,却是甚少瞧见,即便是酒醉,心中竟是也有些开明。   慕皖秩将慕绾棠好生地安顿好了,又遣人去将元锦给叫了回来,仔细吩咐了一番这才离去,到了慕夫人面前又是好一顿解释。这才将这事儿给翻片了。   慕皖秩一眼看去,却看到那许久未曾出现的三夫人正在老太太的跟前说些什么,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琢磨不清,慕皖秩是个男儿,平日里对这个三夫人的做派倒不甚了解,只是心中奇怪了一会儿,便未曾继续细想。   等及笄礼散了,老太太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慕皖秩早便已经按照惯例与北阑闫安延琮出去了,如今这一串串的事儿都是始料未及的,睿亲王那边也已经不必费心思瞒着了。   早前营造出来的三人之间的面和心不合,是为了方便慕皖秩的个人行动;而如今,既然睿亲王已经怀疑并容不得他们了,倒不如团结起来。   暮色渐合,慕府白日里的热闹也稍稍安定下来了一些,都安安分分地收拾着。碧落在屋子里喝了口茶,又是瞧了瞧孩子,这才往榻上一卧,元笠立即上前去为她捏肩,力道不轻不重,倒是舒服的很。   碧落闭着眼睛享受着,嘴里赞叹:“这里就你最是拿捏的好分寸,每回捏肩都是最舒服的。”   元笠跟着碧落久了,性子也从原先的端庄变得有些爱开玩笑,听了这话,笑了笑,道:“少奶奶这话可不得让益印姐姐听见了,否则心里头还不定怎么想呢。”   说道益印,碧落却是叹了口气,语气中没什么变化:“说的呢,今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回来。”   益印正巧走过,正想着进来请罪,却冷不防听到了这一句,心中却突然地有些心虚,或是想听听元笠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便躲在门后听了起来。   “姐姐或是让什么事儿给绊住了身子,少奶奶可别是放在心上。”元笠道,手又从碧落的肩上转到了碧落的腿上:“今儿少奶奶也没少站着,这腿儿只怕也是酸痛了。”   益印听了他俩的对话,心中咯的愣不是滋味,手攥的紧紧的,心中不满的很,居然都忘了现在该离开或是进去。   碧落听了,嘴上只是应了,但心底却是对元笠少不了的夸赞。   虽说自己的陪嫁丫鬟益印也是自个儿府里带出来的,她黄府也算不得是小的府邸,但许是因着她没有娘亲的缘故,加上如今的当家夫人多少会顾及不到她一些,都是高门府邸的,见高踩低已是平常事儿,那些下人自然也是这般。   或是如此,益印身上总免不了少了一份元笠身上的大气。碧落看着元笠一直为她捶腿,手上动作几乎没有停顿,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感念,身上也爽快了些,便道:“罢了,我也感到差不多了,你歇着去吧。”   元笠听了,这才罢手,又是为碧落沏了一杯茶:“少奶奶喝口茶。”   碧落接过茶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堂小姐回来了没有?”   元笠道:“让人在堂小姐那儿候着了,若是堂小姐回来了便会来报的。”   碧落想到今儿见着她与左仪峰那模样,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都要晚膳了,也不回来”   元笠道:“那少奶奶先坐着,只怕手下奴婢一时半会儿忘事儿了,奴婢先过去瞧瞧。”   碧落放下茶盏,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元笠出了门,一个转脸便看见了益印那手扶着窗柩,手指都抠的发白了。元笠先是吓了一跳,益印也仿若回过神来,转眼间便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元笠大约也明白了,方才她该是在外头听了不久,心中又是有一阵的惊,却仍旧笑道:“姐姐怎么站在外头,不进去向少奶奶请安呢。”   益印笑眯眯地道:“我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少奶奶哪里能与我计较这些?这都是你们这些奴才该注意的……”   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头却传来了碧落严厉的喊声:“益印!给我进来!”   方才元笠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定是能让里头的人听见的,益印却是忘了这回事,听了碧落的喊声脸色霎时间便的煞白,狠狠地剜了元笠一眼,便只得硬着头皮朝着里头走去。元笠笑笑,心中没有蔑视也没有喜怒。   益印唯唯诺诺地进了屋子,开口道:“少奶奶……”   碧落却丝毫不给她面子,直接喝了一声:“跪下!”   益印让她这一声给吓着,碧落是将门出身,年幼时为了博得自个儿在府中的地位,也算是练就了一些功夫,身子底足,平时说话是嘻嘻哈哈的,却从未有这样严厉的时候,连益印也是禁不住这一声的吓,腿也软了,“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碧落也不着急数落她,慢悠悠地喝完了一杯茶,又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开口:“你是我的陪嫁丫鬟,这几年出了黄府,倒是给你长了脸面了?”   益印跪在下头,倔强地抬起头:“奴婢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小姐待奴婢好的,奴婢自然也知道!这几年出了黄府,奴婢日日都在担心小姐还要受人欺负,外头都在说奴婢恃宠而骄,奴婢还不是担心小姐!”   益印一口一个小姐,倒是勾起了碧落往日在黄府的记忆,当初这丫头一直陪着自个儿的身边,倒真是替自个儿挡过了不少灾祸。一想起那些日子,碧落心中不免也有些感叹,柔和了声调:“如今在慕府,你也瞧见了,今日凭谁也不敢给我气受。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做事说话都得有分寸!今儿你那些话,好在是对着元笠说的,若是换做是他人,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样的笑话来!”   益印心中一听碧落句句向着元笠,便是满心的不爽快,但她也清楚明白的很,碧落的脾气泼辣直接,若不是她句句搬出了从前在黄府的情义,只怕现在已经在挨罚了,便只得轻声应和:“是,奴婢知错了。”   碧落看着她,好歹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心中不免一动,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日后你说话做事都学学元笠,她好歹是慕府的大丫鬟,做派上有的让你学的东西。”   益印听了,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笑道:“奴婢明白。”   两只手却是紧紧地揪住了裙摆,缓缓走出了屋子。   第九十三章 有心询问 更新时间2014-7-6 20:16:40 字数:2625  过了晚饭时节,夜也已然深了,慕之清这才敢在自己的屋子内,拿出了左仪堂今儿交给她的一张地契,说是让人去将南郊的一个庄子说给了她,算是谢谢她的帮忙。   自然了,慕妍梓也不笨,他这样也算是算清两人之间的帐,日后谁也不欠着谁。他说过这个庄子是有些小了,但她并不介意。比起她付出的,这个庄子已经足够,何况还有一件店铺足以让她谋生,倒也不必担心些什么。   只是……这刘钏瑨那边,却是当真不好交代。慕之清想了想,还是将东西给收好,想着明日去庄子上看看。与自己的母亲自然是不敢说的,这个母亲当真胸无一点城府,也好在慕府厚实,慕夫人也不会针对她,因此她们在府中到底也算过得下去。   只是……虽说是慕府的小姐,但她也知道自个儿在府中的地位,恐怕那些一等大丫鬟的威望都要比她高了一些。也怪自己,从前这性子哪儿是一个大家族的姑娘能做出来的?   想了想,慕之清还是有些难过,反正看账册也看不进去,便干脆吹了烛火,睡了去。   沁月阁。   元锦将慕绾棠与傅璟安顿好了,这才离去。哪知刚一从慕绾棠的屋子里推出来,如琏便一脸怪异的样子,看着她道:“元素方才来过了,说是老太太说让你过去一趟。”   元锦听了,也是一脸的诧异:“这天都这么晚了,老太太怎么也不休息。”说罢,也不能说是便不去了,便道:“我过去一趟吧,姑娘这儿你可伺候着,今儿姑娘喝多了,傅小姐也在,你多上点儿心。”   如琏脸上有些担忧的神色,道:“我总觉得这三更半夜的,老太太找你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儿,你自个儿小心应付一下吧,姑娘这儿我看着,等你回来了再说。”   元锦叹气,她心中也知道,何况老太太原在府中住的时日并不多,谁也没办法拿捏准老太太的脾气。倒是如琏,她倒是一百个放心的,如琏素来心细,照顾慕绾棠这事儿倒是不难的。应了如琏一声,便朝着泰安阁的方向匆匆去了。   到了泰安阁,老太太正好在洗漱,元锦行了礼,见老太太正好要洗漱,便端起漱口水与痰盂,将漱口水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眼中有着赞赏的神色,漱了口,才道:“你服侍绾丫头多久了?”   “打从姑娘学步,奴婢便已经陪在姑娘身边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嗯,时候够长了。”   接着,又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临了了还赏了好大一把金瓜子给元锦,元锦哪里肯要?老太太愣是要将这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元锦也只好收下,告了退才出来。   老太太看着元锦出了门,这才开口问:“你听着觉着怎么样?”   眼下房里只剩下了老太太自己与辜嬷嬷,辜嬷嬷道:“与四姑娘的感情倒是深厚,又是打小便是在慕府长大的,银钱只怕也难得收买,对四姑娘衷心,倒是个难办的丫头。”   老太太叹气:“我也这么想。绾丫头愈发大了,前些时日,仪堂那孩子来找过我,倒是只顾着陪我说笑,却是一点儿也没提绾丫头。我一问,他也是不说话。倒还是着人打听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原是对左仪堂甚是喜欢,原以为俩人能订了亲,哪儿知道竟是还有这样的事儿。   “咱们慕府这么大的府邸,嫡出的丫头又只有绾丫头一个,让人知道了,名誉也遭了损失……唉。”   辜嬷嬷上前,道:“老太太也别忧心,四姑娘有她的福气呢。好歹上头有荣懿大长公主在,四姑娘自个儿又是个伶俐的人儿,吃不了亏。”   说到这个,老太太却显得有些不满:“当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孩子说的人家门第越高越好的,她倒好,皇亲贵族她便已经是不乐意说了,仪堂那孩子,她虽说没有反对,我却是看在眼里真真的,她就是不喜欢呢。绾丫头不比秩哥儿,亲事这样的事儿上可不能拖着!”   辜嬷嬷道:“老太太也不用着急,四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着的丫鬟,不是还有一个吗?元锦打小在慕府长大,不说锦衣玉食,但总是见多识广,且父母都是一个在老爷跟前,一个在夫人跟前的,银钱定是不会少,收买不了实属正常;但那如琏,奴婢也是着人打听过了,原先就是浣衣房洗衣的,那地方,银钱少,也终日只能洗衣服,见不了人,心气只怕也是不一样。”   老太太想了想,又是叹气:“唉,罢了,明日让人去请了她过来,我瞧瞧。”   辜嬷嬷笑着“哎”了一声,服侍着老太太歇下了。   元锦回了沁月阁,如琏见她回来了,惊讶了一会儿:“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老太太可有为难你?”   元锦笑着摆了摆手,又是进去瞧了一眼慕绾棠与傅璟,见俩人都安安稳稳地睡着,这才出来,对着如琏道:“你辛苦了,本是我当值的,现在却让你替我守到了现在,真是对不住。”   如琏笑道:“说什么呢。既然你没事,那我便回去休息了。”   元锦笑着应了。脑中拂过方才在览云阁拐角那儿听到的话,又是一阵皱眉。   按说自泰安阁回沁月阁的并不必要路过揽云阁,只直接回来的路上灯火已经熄了,黑灯瞎火的也不好走,元锦这才折了路过了揽云阁,哪知道便是让她听着了这么一些话。   不论怎么说,今儿元锦也算是累了一整日了,人不免有些疲惫,便在慕绾棠屋子的外间半坐着,眯了会儿。   翌日。   慕绾棠与傅璟都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因着傅璟在,早膳也不必去慕夫人那儿了,相对坐着,一向都是慕绾棠有主意会说傅璟些什么,这次却是换作了傅璟在说,慕绾棠听着。   “你说啊,你自个儿的及笈礼,怎么就能这么放肆呢……”   “喝酒便罢了,我劝了你也不听……”   “白姑娘也是,跟着瞎掺和……”   慕绾棠一直都听着,眼看着桌上的早膳布置的差不多了,这才拿了一个包子堵住了她的嘴:“行了行了,我错了,我不是,傅大小姐,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儿吧!”   傅璟咬着包子,白了慕绾棠一眼,肚子正好也饿了,便也低头吃起了早饭。如琏也来了,一早过来便拉着元锦道:“对了,昨儿忘了问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说道了这个,元锦在一旁降低了音调:“昨儿倒不是老太太为难,倒是我路过览云阁的时候,听到了什么事儿。”   慕绾棠喝着粥,看着一旁在窃窃私语的俩人,笑道:“你们俩说什么笑话呢,倒是过来,让我们听听。”   元锦笑道:“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笑话,就是奴婢昨儿经过了览云阁,瞧见了些私事儿。”   傅璟一听,却是来了精神:“什么?私事儿?快快快,说来我听听!”   慕绾棠笑道:“你这八卦肠子倒是该改改了。”嘴上虽是这么说,却眼神示意元锦说着。傅璟与她熟稔,何况又是个直肠子,不过是府里的些小事,便也不忌讳让她听见。   元锦这才刚想开口说话,外头进来一脸生的丫鬟,慕绾棠瞧见了,元锦顺着慕绾棠的眼神瞧过去,那丫鬟在如琏耳边说了些话便退下,仔细想了想,却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个馆阁里头的丫鬟。   如琏走了过来,脸上微微有抱歉的神色:“四姑娘,老太太那边让奴婢过去一趟。”   慕绾棠听罢,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既是老太太让你过去的,你过去便是了。在老太太面前说话仔细些,知道吗?”   如琏好似有话要说,想了想却还是没有开口,去了泰安阁。   第九十四章 拆东补西 更新时间2014-7-7 21:31:00 字数:2931  看着如琏去了泰安阁,傅璟笑道:“这丫鬟怎么回事,难不成听了是你祖母,便吓到了不成。”   慕绾棠没有接话,笑着说:“吃你的东西吧。”然后又一边嚼着东西一边问元锦:“你的笑话呢?怎么还不说?”   元锦思虑了一下,联想到昨儿晚上老太太叫自个儿去问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一下便明白了,便对慕绾棠道:“说这笑话之前,奴婢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说。”慕绾棠口齿不清地回答。   “就是昨儿,两位姑娘都已经睡下了,老太太也叫了奴婢过去,问了些姑娘好不好的话,又放了奴婢回来。”   慕绾棠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元锦见这般模样,又笑道:“倒是昨儿晚上,奴婢回来的时候,路经览云阁,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听着声音像是大少奶奶身边的陪嫁丫鬟益印,奴婢躲在一边瞧了瞧,果真是她,身边还有个男人,那男人竟是三少爷那儿的福源!”   慕绾棠听罢,心中一动,又是将念头放下,无意地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元锦道:“左不过便是益印这几年在府中开始作威作福起来,昨儿怕是让大少奶奶训斥了两句,受不了这个气便向人抱怨一番。”   傅璟的性子不必慕绾棠这般的沉稳,听罢便是嗤笑了一笑:“这深更半夜的向一个男子抱怨,还不知道她要闹出怎么样的事儿呢。”   慕绾棠听了心中也是有数的,但这是碧落身边的人的事儿,碧落性子要强,即便是要知道,也得她自个儿知道了,再进行处置。   吃了早饭,俩人又是约好了要上街去玩儿的,去慕夫人那儿告诉了一声便出了慕府,上街玩儿去了。   白府。   白夫人方式在白络韵的房里,身旁只留下了贴身伺候的丫鬟。白络韵知道自个儿昨儿是露出了不该有的模样,虽说生性调皮,但在这个母亲面前却是连头也不抬。   白夫人缓缓道:“怎么,抬不起头了?”   白络韵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起了头:“母亲。”   白夫人挥了挥手,身旁的人儿立即将一碗醒酒茶递给了白络韵:“姑娘先喝了这醒酒茶吧。”   白络韵素来不喜欢这味道,但看了看自个儿母亲的脸色,咬了咬牙也只得喝下。一旁的奴婢收回了碗,又有人上前来给白络韵梳洗,待到一切都弄完了,白络韵才敢坐到了白夫人的跟前,喊了一声“母亲”。   白夫人挥了挥手,身旁的人都下去了,才执起白络韵的手,叹气,问道:“昨儿为何喝这么多?若不是有你大哥在,着实看人笑话。”   白络韵低下了头,却是不说话。   白夫人看着白络韵低眉的模样,想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再过不多久便要嫁了人,心中也有些酸楚,自从订了亲后,对她也是愈发地溺爱。看着她这样,也是不忍心责怪,只好叹气:   “王少保家的嫡子可不好?咱们也见过人家,都是温顺恭谦的人儿,模样也好,你怎么总就不喜欢呢?”   听到这话,白络韵的鼻子便又是一酸:“母亲,我没有说他不好,他很好,为人夫婿,他这样便已经足够了。只是……只是我心里总归遗憾,看着慕绾棠那样,我真真是羡慕。她从来就不为自个儿的亲事发愁,在亲事上,她的肆意潇洒,女儿好生羡慕!”   白夫人轻轻地拍打白络韵的背,待到白络韵哭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起了她的脑袋,问:“你说说,你是谁?”   白络韵抹了抹脸,红着鼻子回答:“白家嫡女。”   白夫人听她还没有模糊,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严肃地道:“你与你大哥,如今担负的是咱们白府的兴衰,每个人到这个世上都有不同的事儿要做,慕绾棠可以肆意潇洒,但你不可以。你是嫡女,身上有一半我方氏的血脉,你不可怯懦。”   白络韵听罢,也只得吸了吸自个儿的鼻子,然后用力地点头。   白府的状况她明白,已经两代都没有入选宫中的人儿了,这几年在外的生意也做的不如意,虽说母亲在生意事儿上能干,但自个儿的亲爹平殷爵就是承了爵位,整日便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若不是爵位世袭,只怕父亲也难保这个爵位。唯一值得欣慰的便是父亲对母亲惟命是从,好说也保住了一些脸面。   但凡京中家族,如三大家族这样忝居高位的家族往往与皇族密不可分,如慕府有荣懿大长公主,不论明里暗里,但她白府由于父亲近几年的败落,不论明暗都已没有皇族可依靠。   大哥白弗岩虽说声望高,却也对此毫无办法。她不知道她大哥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每每母亲也从不详细地告知。但如今,她也只能与王家联姻,暂时以保住他们白府的地位。   西街,茶铺。   傅璟再一次无聊地托着自个儿的下巴,手指无聊地敲打桌面,眼睛在不知几次想要合上的情况下终于忍不住,双手一拍桌面:“绾棠,我先走啦!”说罢,也不等慕绾棠反应,便自个儿抬脚下了楼。   慕绾棠朝着齐祿使了个眼色,齐祿赶忙追了上去,虽说傅璟是带着气走的,走起来也是不慢,连后头跟着的丫鬟都险些跟不上。好在齐祿是有功夫在身上的,一会儿也便赶上了,在傅璟跟前好一顿劝说,这才说定了一会儿在“茶阁”等着。   慕绾棠照旧在里头,万大钧与齐志忠也在,三人的脸色说不上轻松,却又不算沉重。这两个人素来是慕绾棠的得力助手,慕绾棠的优点便是如此,用人不疑。一个分管北方,一个分管南方。北方的事儿大多要与边塞的人打交道,因此便是生性粗犷的万大钧去管着;南边的人大多文气,做事讲究,便派了素来心细温和的齐志忠去管着。   前些日子因着北阑闫的事儿,慕绾棠着实费了不少的力气,北方南方都折损了不少。俩人虽说奇怪,但慕绾棠在这件事上很坚决,俩人也没什么办法。   今儿过来,听姑娘一说,才知道姑娘的心气当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当初在那样焦急的情况下想出的法子,也是能想到这以后。   今儿一见到他俩,慕绾棠先是一阵抱歉,然后才开口问:“齐先生,海沿如今咱们家每年的收成能有多少?”   “每年供给东陵,南邻,已是足够。”   澧国地大物博,盐这样的东西自然是稀缺的物品。但慕绾棠重生后,又代入了现代制盐的法子,在家宴时曾向当今圣上讨要过一些贩盐的权利,因此,慕家也成了举国上下唯一一家可以贩盐的家族。只要该供给的地方供给足够,其余的慕家都有支配的权利。   “剩下多少?”   齐志忠略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以去年的行情来看,剩下了十石。”   慕绾棠想了想,道:“这剩下的十石,万大哥你带去西北边塞之地进行贩卖吧。”   万大钧倒是还有些担忧:“咱们制盐的法子都是头一次试行,这第一年便在边塞之地……会不会有不妥?”   慕绾棠道:“这你倒是不必担忧,前些日子拦着信息传到边塞去的时候,我给大哥去了一封信,这贩盐的事儿,只要咱们官道走对了,便不是什么难事儿。”   北边如今亏损的最大的便是这铁矿上的事儿。铁矿虽说赚钱,但已经是让好多人眼红,其中就包括睿亲王。慕绾棠如今在铁矿上损失惨重,便干脆不补给,然后又道:   “北边剩余的铁矿,咱们也都处理了。记得弄仔细了,中间一步都不能出差错,不能让人查出来这铁矿原是咱们手上的。”   万大钧连声应了,心里更是感叹慕绾棠的心思。几位皇子如今蠢蠢欲动,家中若是有铁矿生意的定是免不了卷入争斗,姑娘虽说已有插手朝廷的迹象,但也不想卷入皇室皇位争斗,这或是好选择。   而北边出了铁矿,慕绾棠还做了一些与西戎人鞑韃人的生意,一些罕见药材便是得从那边过来,南方依旧是少,便吩咐用铁矿换得的钱财在西北边塞境地扩大药材采购的生意,用以供给南方。   南方虽说人间天堂,种植业相对发达,但药材这样的东西极是讲究土壤气候的,边塞引进的药材价格总能贵上好多。   同样是以南补北,以北补南的方式,慕绾棠这样的一番动作,也总算是填补了相较之下的亏空。   又是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定了下个月出发去办这些事儿,也好让他们在京城多留几日。坐下歇了歇,慕绾棠也起身去“茶阁”找傅璟去了。   第九十五章 往事历历 更新时间2014-7-8 22:08:49 字数:2857  这几日她没有一日是能够睡的好的,先得打理自己手上的这些生意上的事儿,又是想的破了脑袋,这才想出了法子。   这一世的命格可以说是已经被打破,首先便是她的亲事,第一世时,自己早便已与左仪堂订了亲,虽说当中因着慕皖秩而耽搁了一年,但到底是嫁入了左家。而这一世,慕皖秩活着,慕家的生意也在她之前无意识的情况之下日益壮大。   那么,接下来又是什么?慕绾棠第一世的时候是个愚笨鲁莽的嫡女,对外事素来不关心,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慕绾棠手指抵着脑袋,就是想要想出一点头绪来。哪知正想得入神,马车却已经到了茶阁。元锦一声叫唤才让慕绾棠反应过来,看着已经到了茶阁,便由元锦搀着下了马车。   慕绾棠到了茶阁的时候,恰好是可以吃点心的时候。   傅璟早便已经打过了招呼,慕绾棠刚一踏进茶阁的门,便有小厮迎上来,领着去了隔间。   慕绾棠在傅璟面前也是素来就大大咧咧的,因此进隔间的时候便是大声嚷嚷着“饿死了饿死了”之类的话,待进去了才发现,桌边竟是还坐着一个白弗岩。   白弗岩的目光似乎有些惊讶,慕绾棠只好尴尬地朝他笑笑,然后拿眼睛狠狠地剜了一眼那坐在那儿憋着笑的傅璟。   慕绾棠心中不禁有些郁闷,说实话,这样丢脸的模样,估计也只在北阑闫和白弗岩面前有过了。   不过,果真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姑娘,慕绾棠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经缓过神来了,大大方方地回了白弗岩一个笑容,然后对元锦道:“去让人拿一盘桂花糕上来。”   一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傅璟那得意的偷笑的表情却变得有些想哭。慕绾棠看着她的表情,心中憋不住地想笑。   她太了解傅璟了,傅璟原先喜爱的甜品便是桂花糕,就是去年时分与慕绾棠打赌输了,竟是一个人吃了整整五盘的桂花糕,如今是见了桂花糕心中都已经有了阴影。   说实在的,慕绾棠自个儿最喜爱的甜食是芙蓉糕,但就是为了气一气傅璟,这才特地点了桂花糕。白弗岩一个男子,看着两个女子一个个脸上的表情变换,又是好奇又是好笑,薄薄的嘴角抿了笑意,替她们俩人倒了酒,然后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两位女中豪杰,在下先敬二位一杯!”   俩人端起被子,豪爽地将杯中的酒喝的一干二净。傅璟放下了酒杯,这才想起来解释:“我出来的路上碰上了白公子,他见我一个人怪无趣的,便与我一道过来了。”   慕绾棠毕竟是经历过现世生活的女子,作风相对没那么拘谨,傅璟毕竟是她的好友,这么多年接触下来也总有些相似的。虽说大家伙儿并不放在心上,但这也算是坊间的风俗了,即便是豪门大家也是如此,男子女子若是相约出去,必定得是一方递了帖子的。像傅璟这般街上碰着便直接一块儿吃饭的,也只有她与慕绾棠做得出来了。   慕绾棠想到昨儿拉着白络韵喝了不少的酒,便问:“昨儿白姑娘在我的及笄礼上喝的倒是有些多了,是我这个做主的没做好,真是对不住。”   白弗岩爽朗一笑,道:“我这个妹妹性子便是这样,慕姑娘不必过意不去。”   三个人又是闲聊了一会儿,期间慕绾棠叫的桂花糕上了桌,傅璟禁不住皱眉,想着白弗岩在便又是忍了又忍的。   坐了一会儿,白弗岩便先行告辞,说是还有事儿。慕绾棠等人也不多留他。待到白弗岩的身影消失了好一段时间,傅璟这才急忙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喊:“去去,把这东西给我挪了一边去!”   慕绾棠好笑地看着傅璟,然后让元锦将桂花糕给拿了出去。傅璟这才松了口气,在慕绾棠面前她算是败下阵来了。   慕绾棠看她也恢复了,便道:“好了,咱们别闹了,我也和你说点正经事儿。”   傅璟拿起桌上的绿豆糕一边吃一边问:“什么事儿?”   慕绾棠凑近了她的脸,问:“我说,你娘让你去相人过了没?”   傅璟一听,急着想说话,但那绿豆糕又是粉粉的,傅璟一个激动那粉末状的糕点险些从她嘴里喷到慕绾棠的脸上,所幸慕绾棠机灵,立即便闪开了。   傅璟赶忙喝了一大口的水,捂着胸口松了口气,然后怪异地看着慕绾棠:“怎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来了?”   慕绾棠笑了笑,却是不说为什么,只道:“你先告诉我,有没有。”   傅璟想到了这个,也是叹气,一众京中的人家,女子大多都是十三十四的光景便开始挑人家相人了,若是满意了就将亲事给定了下来。像她们这般迟迟未曾定亲的,自然是少数了。   “有倒是有。”傅璟道:“我母亲着急,可我不着急,便是相了许多人,也没有定下。”   慕绾棠一听便听出了其中的玄机,傅璟这人她了解,别看面上是这么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一个人,到了这细事儿上头却也是个犟脾气,轻易断是不会嫁出去的。想了想,凑近道:“你看……白公子如何?”   傅璟听了,先是一惊,然后翻了一个白眼:“你又胡说些什么,人家家世那么好,能看得上我?”   慕绾棠摇了摇头:“你是尚书的嫡长女,他们白家就是承了一个爵位,有什么不配的?倒是你自己,一味觉着自己配不上人家。”   傅闫的官位是尚书,在一众官职中居一品,官位足够高了,只是比起平殷爵来,地位又稍显落后了一些。   傅璟这会儿却低着头不再说话了,想了许久,才道:“绾棠,你知道的。我心里始终是过不去。”   慕绾棠一听她这样说话,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傅璟说的是什么,傅璟身为尚书嫡长女,自小全府上下对她就是宠溺有加,也有个一直伴在身边如兄长一般爱护她的护卫,他只是一个护卫,傅璟却在长大的过程中对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护卫也是喜爱她的,但到底护卫年长许多,知道这样的事儿要不得,所以一直拒绝傅璟的好意。   尚书府邸是怎样的府邸?所幸的是让傅璟母亲身边的随侍丫鬟知道了,悄悄回了傅夫人。傅璟的父亲傅闫听说了这事儿后,自是勃然大怒,但让傅璟的母亲给劝下,说是自然会想了法子,断了傅璟的心思。   哪知傅璟的倔强脾气就在那时显了出来,无论他们动用怎样的法子,傅璟就是不肯松口,不肯答应离开他。傅闫怒了,在一个初春,将傅璟从屋子里放了出来,当日傅璟走出门,便觉得,这一年的海棠花都别样地红。   那个护卫是当着她的面死掉的。杖责八十,一个身强体壮的护卫自然禁得起这样的责罚,但护卫与傅璟一般被关了有半个月,每日只有一碗水,三日才给一餐饭,自然体力不支,就这样生生被打死了。   这样的事儿因着是家丑,因此也瞒的很紧,傅府里头只有傅夫人与傅璟自己的院子里的人知道,而外人便只有慕绾棠知道了,因此这风声并未走漏。   那一年,傅璟十三,慕绾棠刚重生。   在现世生活过的慕绾棠清楚的很,这其实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女孩儿对身边男孩儿的一种仰慕,根本谈不上爱情。若不是傅尚书采取的手段如此极端,傅璟也不会到如今对男子便是有一种恐惧。   当初,傅璟人都已经傻了,整日整日地看着那海棠花不说话,花谢了便盯着天空。是慕绾棠整日陪着她,这才慢慢地好起来的。   傅夫人着急,却也没法强制给傅璟定一门亲事,也是因着这个。   慕绾棠看着傅璟,心中也是无限的惆怅。傅璟是最爱吃喝的,为了安慰她,便道:“好了,别多想了。咱们晚饭去舞坊解决怎么样?听说有许多官宦世家的女子都在那儿学舞呢,咱们两个糙人虽说不一定非得学舞,但也可以耳濡目染不是?何况听说那儿的酒菜,也是好吃的紧!”   傅璟也是个不喜欢有低情绪的人,一听这话,便立即打起了精神,笑道:“好,咱们一道去。听说那儿的舞娘个个的腰肢儿都是软的很,面容也好的很,竟是不必官宦家的小姐们差呢。”说罢,又看了看时辰,眼见着也差不多了,俩人便又是结伴去了舞坊。   第九十六章 初入舞坊 更新时间2014-7-9 22:03:43 字数:2186  到了舞坊虽说还早,但也无大碍。两人因是甚少会来舞坊,因此舞坊的人也都不认识她们,迎上来两个人客气地问了她们是想要喝酒吃饭,还是看舞,或是想要学舞的。   慕绾棠也是没来过这样的地方的,不知道她们这儿的规矩到底是怎样的,便笑着对那两个姑娘道:“我是头一次来,不知道你们这儿的规矩,请见谅。这吃喝,与看舞是否可以是一并进行的?”   迎上来的姑娘也不是等闲人,且看慕绾棠与傅璟俩人的穿着,一个是云锦,一个是蜀锦,都是澧国上等的面料,普通大户也是承不起这样的衣料的,再听慕绾棠的言语,先是说明了自个儿是头一次来,然后才提问,言语之间大大方方不见丝毫闪躲,可见对方不是官宦世家也是豪门大户。   “自然是可以一块儿的,只若是如此,便必定得是上头的包间,方可一并享受,倘若只是坐在大堂之内,为了咱们的姑娘,这位姑娘您也至多只能喝口茶或是吃块糕点。”   一般的娱乐场所都称女子为贱婢,女子也大多以此自称,而这里的人口口声声称她们的人是“姑娘”,来客也大多恭敬,因此也可见这间舞坊在京城的地位有多高了。   傅璟自然是想都没想便道:“那便包间吧。”   来人笑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咱们的包间都是预定的,总共不过八间,其中的两间还是让人常年给包了的,如今咱们的包间预定已经排到了明年初了。”   “什么?!”傅璟一听,一嗓子便扯了出来:“都已经到明年了?”   来人素养倒是极好,面上也没流露什么神色,只是慕绾棠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想了想,慕绾棠道:“你们这儿两间常年的包间里头,有没有一间是慕府三公子慕皖秩包下的?”   两人这下倒是对视了一眼,然后恭敬地回话:“是有一间。”   慕绾棠笑道:“这样吧,你把他那间给我,若是问起来,或是他突然间来了,你就告诉他我在那儿,如何?”   “这……”两位姑娘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个倒是立即便反应过来:“敢问这位姑娘的名讳?”   “我是他妹妹,慕绾棠。你如实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听了这话,两位姑娘的脸色却缓和了不少,笑道:“既是三爷的妹妹,那这包间您自是可以享用的。”说着,带着两人便朝着包间的方向走去。   两人在包间里头坐定,包间的位置在二楼,八个包间把整个二楼给围成了一个圈儿,从二楼看下去,整个舞厅都能尽收眼底。两人得了好位置,心中高兴的很,点了菜,傅璟又是直嚷嚷着让把酒拿上来,人都是笑着应了。   眼下时候还算早,姑娘们大多还没开始跳舞,座下倒是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客人等着看了。慕绾棠心里头盘算着,虽说这舞坊有她哥哥的一份子势力在,但看这情形,舞坊背后的支撑者还不知道是谁。毕竟这个舞坊,也算是突然之间在京中流行起来的,能在这个满大街都是富贵人家的京城站稳脚跟,这背后的支持者可见是了不得的人物。   看着看着,大厅内却腆着肚子走进来一个身影,有些肥胖,面容倒是白净,五官也算端正,就是怎么看怎么透露出一些猥琐的气质。慕绾棠看着那张脸,感到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便搜肠刮肚地想了起来,连帘子也忘记放下。   离开舞还有一段时间,钱驹有些肥胖的身子陷在了大厅的椅子里头,皱着眉头东张西望,眉宇间尽是不耐烦的神色,跟在后头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又是递茶又是递糕点,弄的钱驹心烦意乱,本就刚被父亲责罚过,心里头便不由得一阵怒火:“去去去,没眼力见儿的,没见着爷现在不想吃东西吗?”   小厮又是一阵陪不是。钱驹烦躁地瞪了他们一眼,一抬头,便看到了慕绾棠半撩开的帘子,恰好又是慕绾棠正搜肠刮肚发呆的时候,简直让他两眼一亮,恨不得立即便上去与佳人对面坐着,可惜的是他也不是常客,也从未包到过这儿的包间,包间的入口不在大厅,也不知道怎么上去,这才生生阻断了他的念头。   傅璟顺着慕绾棠撩起的帘子看了看,却恰好看到钱驹那险些流口水的脸,脸上满是厌烦的神色:“绾棠,你掀帘子便罢了,那么一个货色看着咱们这儿,你也不觉得恶心?”   慕绾棠听了傅璟的话,这才回过神来,眼睛却是连瞧都懒得往下在瞧一眼,放下了帘子,看着傅璟厌烦的表情,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傅璟瞟了她一眼,然后道:“这是钱家的儿子。”   “是捐钱买官的的那个钱家?”   “是啊。”   “钱家的儿子,你怎么会认识?”   这钱家说起来也算是风云人家,早些年在外头做生意,后来寻了一些路子,用银钱换了一个官职,虽说官位不高,但因着财大气粗,在京城也是有些名气的,只不过如傅璟慕绾棠一般的官宦世家的女子,却不会与钱家交往过密。   慕绾棠在现世生活的时候知道,买官的行为实则每个朝代都有,如汉武帝时代因着常年征战,国库空虚,只能靠着卖官来充实国库。但在慕绾棠第一世的生活里,澧国的官制是明显的官官相护,这偌大的京城中早就形成了复杂的关系脉络,即便是买官,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买到的。   只因这钱家的名声……着实难听了一些,因此慕绾棠才会感到奇怪,为何她会认识钱家的人,还是这么一个烂坯子。   “我与钱家的嫡子相过人,这四子来寻他二哥的时候正好路过。我一见他,他的眼珠子便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知道让他二哥喝了一声才不甘不愿地走了,就是一个下流坯子!”傅璟说着说着,心中着实气愤起来。就算只是看了几眼,让这样一个烂坯子给瞧了去,不论身上或是心上都是不爽快的。   慕绾棠点了点头,却又不再多问。这样的事儿傅璟原就不乐意多说,何况这钱家在上一世却是也没多大的作为,暂且慕绾棠也着实不愿将他们家考虑进计划范围之内。   过了没多久,酒菜便已经上来了。两人拿起筷子便一口酒一口肉地吃了起来,一边等着见见这名满京城的舞坊的舞娘的舞姿。   第九十七章 胡言乱语乱人心 更新时间2014-7-10 21:06:13 字数:2609  她吃了没多久,下头便响起了一阵阵的丝乐声,慕绾棠仔细一听,正是阳关三叠,心想着,这阳关三叠可是送别的曲子,如何能用舞娘的曼妙身段来跳出?   听着丝乐的声音,傅璟也是忍不住,忙卷起了帘子,好好地瞧瞧这舞娘。   舞娘身着单薄的纱料绸缎现身,那贴身裁剪的面料更好地衬托了舞娘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乐曲柔柔软软地摆开来,动作行云流水,妩媚动人,慕绾棠看着不禁在心中为她叫好!   舞娘才刚舞开没多久,座下就有人抚掌大叫:“好!”   接着,座下便响起了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慕绾棠看着,安心地看舞娘跳舞。   差不多跳了有一半左右,慕绾棠看着座下客,没有一人脸上流露出半分不屑的神情,更是多了一分的敬重。   正感叹着,包间里头进来了一个人,与傅璟打了招呼后,便直接走到了慕绾棠的身边坐下:“今儿怎么会来这地方?”   慕皖秩如今也不用再东奔西走了,这是谁的决定慕绾棠不得知,但也是冥冥之中便改变了慕皖秩的命运,这倒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看着慕皖秩安然无恙地在自个儿面前溜达,慕绾棠心中是一阵的感慨。虽说这其中出现了北阑闫入狱这样的情节,也是让慕绾棠心中不安了许久。但人既然已经救出来了,这心事也算是放下了一些。   “想来就来了。”慕绾棠面色有些厌烦的模样,心中却是欢欣的很。慕皖秩又是老技重施,拿中指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又赶在慕绾棠开口骂人之前丢下一句:“等我一道回去。”便溜出了门。   慕绾棠揉着自个儿的额头,气也没地方撒,只得闷头喝酒。期间有人送上来一盘西域风味的牛乳片,慕绾棠看也没看,傅璟便拿了一块儿吃了,咬了一口后却皱眉:“咦——这味道当真是难受。”说罢又将吃进嘴里的都给吐了出来,嘴里直嚷嚷着“太难吃了太难吃了”。   慕绾棠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这么难吃,那可快别吃了,省的一会儿又是跑茅房,多的麻烦。”   仿佛是想印证慕绾棠的话,刚说完,傅璟便感到肚子不舒服,忍了忍终是没忍住,又是丢下了一句“我去茅房去了”便冲出了包间。   慕绾棠笑了笑,又将视线转向了舞厅。   隔了三间,也是一间被长年包了的包间,这包了包间的人是裕王。   包间外头的陆行看到了眉头紧锁的傅璟在舞坊姑娘的指引下下了楼,便立即转身进了包间,在北阑闫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又离去。在场的裕王与安延琮慕皖秩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却又说不上什么。   慕绾棠正看的开心,走进来一人也没抬头看,只说了一句:“这么快便回来了?”   北阑闫在她身边坐下,然后靠近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快吗?”   慕绾棠被这声音吓到,猛地一转头又看到了北阑闫那近在咫尺的脸,又是猛地向后一缩,手肘都放到了窗柩的外头:“你……你进来做什么?”   北阑闫将她的身子拉回来,慕绾棠仍旧有些挣扎,北阑闫又道:“你想让下头的人都看到慕四姑娘与他人拉拉扯扯?”   听了他的话,慕绾棠下意识地往下一看,果真已经有一些目光看上来了,其中也包括那钱驹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慕绾棠下意识地一阵恶心,然后将身子往里头靠了靠,却依旧与北阑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北阑闫知趣地坐到了慕绾棠的对面,开口却让慕绾棠很不适应:“这次我入狱的事儿,多谢你。”   慕绾棠以为自己听错了,想努力从他的脸上寻出一些玩笑的气息,但这次北阑闫却是少有地认真,看着她,道:“真的,多谢你。”   说到这件事,慕绾棠却是有些心虚。毕竟将他害进去的人,她也算一个不是。看着他少见的真诚的脸,道:“不用道谢,你多少也是为了庇护我慕家……算回来,我还是欠着你一个人情。”   “西戎铁矿全部损失,南邻的阡陌田地与丝织品市场,甚至是你私人名下的一座笑庄园,还有你折损的人,此次你付出的,已经毁损了你两年来经营的二分之一,你不心疼?”   慕绾棠听了,笑笑:“心疼不心疼,只看愿不愿意。你愿意为了我慕家,原本得以脱身却没有脱身,我自然也愿意为了救你出狱哪怕折损我全部的势力。”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其自然,好似这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一般。北阑闫知道,她这样说不过就是因为不想欠着他,倒是让他心中难过了一阵。   不过,北阑闫是何等的人物?这样的事儿他早就料到了解决的方法。   “你在西北的铁矿,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大约是没问题了夺回来;至于你南邻的田地,牵涉面积太大,我只能帮你夺回一部分,不过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拿回来的。还有你的两处私人名下的庄园,我也已经帮你拿回来了。只是你失去的人手,我怕是没有办法为你补救了。但你若是不嫌弃,我身边的人手你尽可拿去使。”   北阑闫一次性说了这么多,却说的慕绾棠心中堵的慌。他要将这些东西都为她夺回来,这不就是要让自己一直欠着他吗?慕绾棠让他弄的有些心急,却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东西都收回来自然是好的,何况在南北生意场上她已经做出了大的突破,便是打破了南北商品的不平衡,这样一来自然是好上加好的事情,却让她心里过不去。   “你若着实不想这样欠着我……”北阑闫缓缓凑近慕绾棠的脸:“那便入了我北府如何?”   慕绾棠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便是“什么”二字,然后反应过来,自然而然地说:“不行。”说罢,更是在心中默默地緋腹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北阑闫没有伤心,没有懊恼,脸上恢复了从前的散漫笑容:“咱们可以瞧瞧,你最终会不会入了北府。”   慕绾棠让他这一番话弄的有些不舒服,脸上已是羞红一片。   求婚?她从未遇见过好吗。虽说身在现世的时候有过几个男朋友,却从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虽然北阑闫就是口头之说,但这不就是求婚的性质吗?   慕绾棠羞赧的不行,想起方才傅璟说那桌上的牛乳片难吃,便拿起一片往北阑闫的嘴里塞去:“去你的,让你胡说八道!”   北阑闫钳制住了她,看着她气鼓鼓的脸,嘴角便是不由得扬起一丝笑意,看着那牛乳片,道:“怎么?就想拿拉肚子来惩戒我?”   慕绾棠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道:“是你干的!”   牛乳片有问题!否则傅璟不会突然想要拉肚子,也不会这么久了还不回来。北阑闫笑着放开了慕绾棠的手:“看时间她差不多也快回来了,我便先走了,省得你解释不清。”说罢,又是一个背影潇洒地离去。   慕绾棠却在他出门前叫住了他:“你就不怕吃了牛乳片的人是我吗!”   北阑闫头也没回:“你不喜爱牛乳的味道,怎会吃这牛乳片?”然后抬步离去。   慕绾棠愣了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不吃牛乳片的事儿连三哥都不知道,只有一回大哥自边关带回牛乳片,分到了她的房里,她全数赏给了下人。   味道不好!   过不多久,傅璟便回来了,可怜一张脸都显得有些惨白。慕绾棠心中多有愧疚,对傅璟也是轻声细语的,好几次弄的傅璟差点扑上去是不是有人在假装慕绾棠。   慕绾棠一边假笑着,一边又要看舞,好似忙的不行,脑子里却是空得很。   第九十八章 偷窃 更新时间2014-7-11 21:30:28 字数:2404  回了府邸慕绾棠仍旧在想着北阑闫这胡说八道的一道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傅璟已经送回了傅府,慕皖秩也知道北阑闫去找过她的事儿,一路上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的眼光都是怪异的,嘴角还留着一丝窃笑。   钱驹赶着出了舞坊的时候,慕绾棠已经离去,气得钱驹一脚将那小厮踹倒在地上:“不中用的东西!看个人都看不住!”小厮倒在地上,又是手脚麻利地骂起来点头赔罪,钱驹这才气呼呼地走了。   北阑闫是后出门的,恰好见了钱驹踹人的那一幕,对这位公子哥儿虽说不上厌恶,但却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人,忽视了这副难看的模样,自个儿离去。   慕绾棠终于躺下,这一天折腾的,也是有些累坏了。   可躺下了,心却依旧不宁。   如果说是现在,她将自己与慕府的命运已经从某种程度上改写了,但她知道世上万物都是讲究“平衡”二字,如果说遵守了她第一世的规律,就是慕府衰亡,北府也跟着衰亡,左府上位,皇四子最终登上皇位,而非皇六子裕王,睿亲王在皇四子登上皇位后便以“某乱罪”被处死,一同被处死的还有少保尹家,同是三大家族之一的尹家。   至于再后头,慕绾棠已经不知道了。当这些事发生后,她就已经让她那前世的夫君关入了山崖之中的小屋,食不果腹,最终惨死。   可如今,既然平衡已经被打破,那接下来到底会有怎样的灾祸出现?这倒是让慕绾棠头疼的一个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生意的问题。第一世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母亲只好亲自操劳生意,最后生意让慕仁信接了手,便直接将慕府的家底给败光了。   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了北阑闫,又是脸一红,然后只好拼命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到了后半夜,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刚有点想要睡去的迹象,外头却突然响起了清脆的“咔嗒”声,慕绾棠以为是如琏在外间打翻了茶盏,刚巧自个儿也是迷迷糊糊地,想要喝水,便唤了一声:“如俩,给我拿些水进来。”   哪知话音刚落,慕绾棠却惊异地瞥见了自己的窗户外头有人影闪过,浑身突然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一嗓子便喊了出来:“给我抓住外头那个女的!”   方才那一瞥慕绾棠看到了她的发髻,分明就是个女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她的屋子后头,听闻她一声叫唤,又是慌忙跑出来,行迹未免可以。何况她的屋子在高出地面小半层,若是路过,大可直接下头路过便好了,为何要上头路过?   慕绾棠疑惑的很。   齐祿也歇在了沁月阁,他睡眠本来就浅,听到了慕绾棠这一声的叫唤,心中赶忙暗叫不好,急忙穿了个外褂便冲了出来,却见一个人影已经是“咻”地一下蹿了出去,齐祿心中更是一紧,也忙朝着那儿跑去。   慕绾棠也披了件袍子站了出来,元锦也已经起来了,守夜的几个小丫鬟年纪尚小,根本控制不住地大喊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沁月阁都是一团乱,元锦见如琏陪着慕绾棠,便与何拂一道去维持秩序。   过了不过一小会儿,齐祿便带着两个人过来了。慕绾棠仔细一看,另外一个男人单手握剑,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女人的衣襟。该女子头发散乱,口中一直喊着“壮士饶命”之类的话。   将人带到了慕绾棠面前,那男人狠狠地将女子往地上一惯,然后道:“在下陆挺,是二爷让在下来护着主子周全。”慕绾棠虽说心中多少有些讶异,但眼下却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那女子方才一个劲儿地求饶,到了慕绾棠跟前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子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慕绾棠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来,只怕脸咱们都是熟悉的很呢。”   元锦此刻回到了慕绾棠身边,齐祿一把扯了来人的头发,痛的她不得不抬头,一仰头,慕绾棠脸上是冷笑,元锦却是风怒的不行,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竟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竟敢上咱们四姑娘的房里作乱!”元锦是大丫鬟,自小又是在慕府长大,说不出什么糙话来。   地上的那人,竟是景园的元笠!   慕绾棠道:“搜。看看她是不是要给她主子带些什么好东西回去呢。”   搜身这样的事儿,齐祿与陆挺都是男子做不来,好在还有个何拂在,又是个老嬷嬷了,身子骨又好,与伽林俩人便在她身上搜了起来。这不搜不打紧,一搜便搜出了好些东西,一些金银头饰便罢了,其中竟然有慕绾棠一直放着不舍得拿出来戴的翡翠镶金玉头钗镯子系列的!   场面很是狼狈,不过慕绾棠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突然想到了起先听到的那“咔嗒”声,那时睡的迷迷糊糊没在意,如今回味起来,倒像是木头相撞的声音,后头还伴随一些摩擦声,想到这个,心中竟是一惊,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但到底年轻,脸色已经苍白起来。   慕绾棠让人把东西都收了起来:“你们家主子让你来偷的?”   元笠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说。伽林又是将她的头发一把扯了,迫使她抬起头来:“姑娘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元笠的表情痛苦的很,艰难地从口中挤出几个“是”字。   慕绾棠接着问:“这是头一回,还是已经多回了?”   元笠此刻却赶忙抬起头:“回四姑娘,奴婢绝对是第一次啊,给奴婢多少个胆子,也不敢总冒犯在四姑娘的头上啊!”   “呸!就你,连给我们四姑娘提鞋都不配!今儿若是不从实招来,可别怪我们沁月阁的人心狠手辣!”元锦道。慕绾棠依旧站在一边,只冷眼看着元笠。   元笠又是唯唯诺诺地话也不敢说一句,伽林看不下去,又是狠狠甩了她俩大耳刮子,元笠这才道:“我说,我说!”   “二姨娘在外赌钱,输了好多钱!奴婢是景园的大丫鬟,管着钱,二姨娘却总让奴婢把钱给她,次数多了,园子里的下人那儿不好交代……二姨娘便让奴婢……去偷。”   慕绾棠听了,心中更是有气:“你好歹是个大丫鬟,竟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那之前呢?可还头过别人的?”   元笠看似不想说,但许是想到事儿都到了这份上了,也不必说些劳什子的话来,便老老实实地都认了:“大少奶奶那儿,也去过几次……”   慕绾棠烦躁地一皱眉头,元锦便立即道:“把人押到柴房里头去,明儿一早报告了夫人和大奶奶。”   下头的人手脚麻利地应了。因着这是沁月阁发生的事儿,元锦与何拂又早早地便出来控制住了局面,又是深更半夜的,因此消息也没有走漏。   待把人押了下去,又是将下人疏散了,慕绾棠特地让人将陆挺留了下来,让在前厅等着,一边又让元锦与如琏去自个儿的房里头好好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特地交代了是窗柩外头。   第九十九章 询问 更新时间2014-7-12 21:30:34 字数:2329  慕绾棠喝了一口茶,笑着对陆挺道:“今儿真是谢谢你。”   陆挺也笑着回应:“姑娘过奖,我奉二爷的令保护姑娘,自然不敢怠慢。”慕绾棠看陆挺的动作之间倒是行云流水,倒是有几分北阑闫的模样。慕绾棠又看了看一旁的齐祿,见后者点了点头,便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她手指轻轻地叩在桌面上,笑问:“上回来了一个人,仿佛也是你们二爷让他来的,我已经给回绝了,你们如今就算是奉了二爷的令,也敢这样偷摸着跟着了?”   慕绾棠这番话说的有些重,陆挺却丝毫不介意,笑容得体地回答:“就是因着陆行让姑娘觉着不舒服了,二爷才让在下来。姑娘若是还不喜欢,在下去回了二爷,二爷身边能力超凡的人倒是不少的。”   这个陆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慕绾棠在心底默默地咬牙切齿,加上本来今儿就因着北阑闫才睡不着的,想到这个心里头便又是一团乱麻。陆挺倒是会说话,三言两语之间便堵了她的话。   北阑闫身边还有的是人,他陆挺的话就问她爱要不要!   权衡再三,慕绾棠还是投降了:“你就先在我这儿呆着吧。”   陆挺仍旧有礼,脸上的笑意却是渐渐深厚:“多谢主子。二爷还说了,在下调度在主子身边,在下手下的人也是归了主子用,主子有事尽可寻在下。”   慕绾棠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只一点,不许在偷摸地跟着!”   陆挺嘴上说了是,见慕绾棠不再搭理他了,便撇了撇嘴,想着这主子好像也没陆行说的那么难搞,却也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不好搞!   过了不多久,如琏与元锦便从外头走了进来,元锦上前道:“奴婢按姑娘的吩咐仔细搜寻了一番,倒还真让奴婢找到了这一件东西。”说着,便摊开了手。   齐祿与陆挺也跟着上前来瞧了瞧,倒是瞧见了一个细细的管子,一头显然是点着过了,有些灰的痕迹,外头是用纸包着的里头还残留一点东西。慕绾棠心里头又是一惊,然后看着齐祿与陆挺:“你们两个,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么?”   俩人上前来将东西那过去仔细瞧了瞧,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表情有些凝重,又是相互看了一眼,好似是在确认。   陆挺点了点头,齐祿这才开口道:“姑娘,这东西用了一些烟叶来遮盖,但我们闻了闻……倒像是烟麻!在里头还有什么东西,我们却认不出来。”   陆挺在一旁开口:“二爷在边国也有往来,明儿咱们可带上让二爷的手下辨认辨认。”   齐祿白了陆挺一眼,什么劳什子的东西,他们家姑娘这几年在外虽不露面,却也做了不少的生意,何况有三爷在,也能查出来了。他图什么?这是在给他们家主子创造见面的机会呢!   慕绾棠看着那烟叶,竟是麻烟!   这麻烟是澧中宗的时候出现的,原是行医救人的良药,遇到重伤时让病患吸食少量麻烟,减轻病患痛楚。   但在现世呆过的她,明显地知道,这不过就是类似于毒品一类,比如最常见的**,是毒药!   慕绾棠看的身上有些发抖,过了半响,才从喉间发出了一声冷笑:“果真是看得起我,竟是这样日积月累的手段!”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因为这些她们或是还不知道,陆挺与齐祿却是有几分反应过来了,因着在京城,也有人是经过医治之后便染上了麻烟的瘾,最终家破人亡的已经有了案例。   但这东西毕竟是良药,又是山间所得,且这几件事发生的影响不大,因此朝廷并未得知此物的危害,购买也是能轻易便购买到的。   “但是这制作的方法简陋,明明一踩便可以惊证据尽数销毁的事儿,为何元笠没有做?”齐祿发出了疑问。   “害怕了呗!”伽林接嘴,显然有些愤恨,但因着是年纪还小,因此倒是显出了几分可爱来。   慕绾棠心里有打算,这样的东西只怕早就不是第一日了,若不是今儿本身就睡不着,只怕还不能发现。而这元笠也没有将东西销毁,这日日都做的行当,还能有怕的时候?   元锦在一旁,虽不明白,却也大致反应过来三分,唤了她一声:“姑娘?”   慕绾棠让元锦将东西收好,想着反正已经折腾了,索性不睡了,反正睡意了然,倒是今儿把事情都给弄清楚了算完吧。   “把元笠带过来。”   齐祿与陆挺立即便去了,不消一刻便已经将人给带了过来。不知是不是慕绾棠一晃神看错,竟是隐约觉得元笠的脸上有些欣慰的表情。   慕绾棠也不和她废话,脸上表情有些冷:“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元笠低着脑袋,说话声音有些低:“奴婢生来就是贱命,不求四姑娘体谅,何况奴婢只是一个蝼蚁,只求四姑娘能保住奴婢的妹妹,奴婢便已心满意足。”   “你且说来听听。”慕绾棠心中有一串的疑问,却隐忍着没有发问,就是想让她自己说出来。   “一个月前,奴婢只是接到了一封信,信上有人让奴婢日日拿这麻烟来姑娘房内熏一熏,信上还说奴婢唯一的妹妹在他的手上,让奴婢定是要替他办成了这事。   “奴婢自然不信,府中下人每月有两日得以回家,奴婢回家那一日,妹妹告诉奴婢,奴婢才相信这是真的。奴婢的妹妹已经让他割下了一缕头发,说是如果再说不动奴婢,下回割的便是她的脑袋。奴婢一介女子,家中早就没了父母,碰上这样的事儿,自然是害怕的不行,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答应。”   话说到了这里,也是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交代完毕了。慕绾棠看她不再说话了,才开口问:“你识字?”   “五姑娘早些年念书的时候,奴婢曾看过一些,算是识得几个字。”   “见过那人?”   “不曾。每回给奴婢麻烟都是先丢了纸团进来告知在哪儿,届时奴婢去取。”   “那这脱身的法子,也是他教给你的?”   元笠最后点了点头,然后不管慕绾棠再多问什么,都是一律的以“不知道”或是沉默来回答。慕绾棠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道:“绑了明儿一早回了母亲与大嫂去。”   待人拖下去了,慕绾棠还是心有余悸。   这东西竟然已经有一个月左右了,算算日子,就是自己从庄子上回来便开始了。看来这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当初去了庄子上避了一阵,也算是花了一段时间理清一些事儿,但她发现,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原是想着自个儿是经历过一世的人,对事态的发展已然有了一些预见性,却想不到仍旧是这么棘手。   慕绾棠不知道,她自己的命运,慕府的命运,从她十二岁时重生开始,便已经开始扭转。   第一百章 挨打 更新时间2014-7-13 21:26:50 字数:2415  第二日一早,元笠偷窃的事儿便已经传遍慕府,慕夫人起的一大早便将元笠带到了府里前厅。左相还在早朝,因着起来早,也还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前厅。   慕夫人坐在主座上,脸色已是铁青。碧落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是她刚刚跟着慕夫人学这管事,便出了下人盗窃这样的事儿,这让她脸往哪儿搁!心里只怕是已将景园的姨娘恨的牙痒痒!   三夫人与三老爷也在,带着慕仁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慕仁信怕是上回吃了苦头,如今也老实了一些。慕妍梓坐在碧落身边,神色平静的很,眉宇间看不出有任何的戾气。不似当初在三夫人那儿时一般。   慕皖秩因着素来不喜欢这些事,自己也是让元霁过来听听,又是蒙上了被子闷头睡觉。   慕之清心中自然慌乱的很,她知道这件事对景园绝对是不利的,如今她的能力也没能达到能让景园置身事外的地步,何况这事儿就是因着自己的母亲才出的,确实有过这样的事儿。心里头一直在盘算着,可怜也是下个月及笈的,竟是没心思想自己及笈的事儿。   事儿的经过已经由元锦诉说了,整个厅子里头的人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双双眼睛都看着慕夫人。   慕夫人狠狠地将手中的茶盏惯到了地上,已是气急:“好,好,真是个忠心爱主的好奴才!”   元笠脸上已不复昨晚与慕绾棠说话时的神色,已是一脸的灰败神色。   慕夫人狠狠地道:“给我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杖责二十,逐出慕府!”   一听说逐出慕府,元笠却整个人都活了起来,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哭着道:“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是奴婢不该受姨娘的指使,算是奴婢的不是,夫人要打要罚请便,但求夫人让奴婢去了浣衣房,也不要逐了奴婢出府啊!奴婢家中还有妹妹,奴婢不能丢了慕府的差事啊!”   碧落冷笑着开口:“你那妹妹也是个人儿,可以出去务工了年纪了,难不成还要你养活?你是觉着在慕府做事,说出去有脸,若是丢了,脸面往哪儿搁吧!”说罢,重重地将茶盏敲在桌上:“你做了这样没皮没脸的事儿,还指望慕府容得下你吗!”   元笠爬着去抱住了碧落的小腿,哭号:“少奶奶……少奶奶,奴婢是贱婢,奴婢活该,但求少奶奶放过奴婢吧!”   碧落的性子烈,哪里容的下她这样抓着自己的裙摆不放?婆子倒是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来把元笠拉开,碧落厉声道:“愣着干嘛?把她给我拖出去,行了杖刑,就给我拖回她家里头去!”   碧落在府里也算是开始管事儿,说的话也有几分重量,下头的人听了立即便拖了元笠出去,没多久便传来了元笠喊声,芙箬已经给慕夫人又端了一盏新茶上来,慕夫人一面喝着,一面听着,倒是景园的二姨娘真受不了,脸色发白,手直打颤,眼见着便想要兀自跪下。慕之清原是想要拦着,想了想却又放下了拦着的手,随便二姨娘她自个儿跪下。   慕夫人看也不看二姨娘,由着她在那儿跪着听着外头元笠的喊声直发抖。三夫人看着那二姨娘,眼中倒是有一些得意的神色,和一丝丝难以瞧出的狠戾。   等到元笠的喊声逐渐地小了,慕夫人才开口:“给她一些药,然后抬回她家里头去。”   下头有人立即领了命便去办了,可怜二姨娘跪在那里,元笠一声一声的哀嚎都让她的心揪的紧紧的,整个人都抖得不行,面色更是苍白的不行。   慕绾棠不禁心中再一次暗赞自己的母亲的手段,所有主子都到了之后一句话都不曾责骂景园赵姨娘,但却对元笠这个管事的大丫鬟多加苛责,后来更是拖出去杖打,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那凄厉的喊叫,或许多心智坚定的人来说不起作用,但对赵姨娘这样的人却是足够让她坐立不住了。   赵姨娘的手段素来低下,为人也从不知晓与人为善,处处得罪人,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入了慕夫人的眼里,因此这几年在慕府,虽说与赵姨娘交情不多,但总也没有亏待她,慕夫人更是不会去为难她。   可如今,这赵姨娘一再做出有辱慕府名声的事情来,即便是慕夫人想忍着,这偌大的慕府可怎么办?   往常都是克扣了列份便作罢的,如今断断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涂了蔻丹的指甲在桌面上“嗒、嗒”地响着,整个前厅里头丫鬟仆从站了一众,却连一丝声响都没有,仿若时间都停顿了。   终于,慕夫人停止了手上的“嗒、嗒”声,不轻不重地丢下一句:“你说,怎么罚你才好?”   赵姨娘已经吓的不知如何才好,慕夫人又是长公主出身,身上承了儆仪皇太后的威严,这样的一句话,更是吓得赵姨娘连话都说不完全,只得不住地叩头,不住地说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之类的话。   慕夫人皱了皱眉头,碧落眼疾手快,立即让两个婆子上前驾着她,不让她继续叩头,又是皱眉道:“咱们夫人又没得要了你的命,起来好好说话!”   二姨娘也想起来,自己也不想这么落得人轻贱,可奈何双脚已经吓软了,哪里还有力气起来?又是跪着不说话。   慕之清看准了时机,见慕夫人正要发作,立即提了裙摆跪下:“求大夫人饶了我母亲吧!我母亲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样的事儿的,日后我定是看着,这样的事儿断然不会在发生了!”   慕之清已让慕绾棠的风头盖过了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府中众人也已经习惯了慕之清越来越没有说话的声音,然而这次,时机拿捏巧妙,说话也巧妙,想来倒是头一回,众人不禁也是心中一愣神。   慕之清继续说着,陈列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赵姨娘做的缺德事儿,不过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儿,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这钱财上的问题,赵姨娘好赌,出门又爱攀比,衣料等物定是要比过了那些个一同赌钱的姨太太才算完,花销大得很。   “母亲的罪过,着实大的很。虽说事不算大,但却是有辱慕府的名声。若是大夫人母亲您真是看不过了,便让我母亲出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我母亲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经不起打。”   慕夫人听了这话,心中突然一阵气结,脸色铁青。碧落倒是伶俐,亲自上前去狠狠地扇了慕之清一个巴掌,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前厅里头回响,碧落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口中仍旧是不停:“小蹄子如今越是大胆,竟是敢辱没夫人!”   碧落手上力气大,慕之清整个人便朝边上的赵姨娘身上倒去。赵姨娘虽说是个没脑子的主儿,平日里对慕之清也不见得多好,但也见不得旁人打了自己的孩子,刚挣扎着想要上前去拼命,慕之清却瞧瞧地拉住了她的衣袖。   碧落正气头上,忽地听见一声呵斥:“真是反了天了,在我的府里也敢这样动手!”   碧落一听,心中忙叫不好。左相回来了。   第一百零一章 掣肘 更新时间2014-7-14 21:30:47 字数:2145  慕沛阴沉着脸从外头走进来,朝都没有换,可见是进了府里便匆匆赶来。看了那跪在地上的小姨娘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慕之清,眼中可见的怒火。   他慕沛就是再不待见赵姨娘,但慕之清总归是他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也见不得别人当着自个儿的面对她动手,当即指着碧落冷声道:“你如今倒是胆子大了,她与你一样是主子,论起辈分来你还是她大嫂,你不说平日里照顾着便罢了,如今竟是当众给了她难堪!你倒真是胆大!”   碧落自从入了慕府,从未经过谁说过这么重的话,心中一时间没了主意。   慕夫人也知道方才碧落下手重了,可不得不承认私心里并不想阻止,毕竟心中对这个赵姨娘也仍是有疙瘩。   “老爷,你大约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喝杯茶压压惊。”说着,递上一杯茶。   慕夫人是府中的掌事夫人,慕沛总得给她一些面子,铁青着脸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   慕之清背上已是满是虚汗,她这是一赌,就是赌在了慕沛身上。她也知道或许从此以后,慕夫人眼中会更是容不下她,但不论如何,眼前的难关总归得先过了才行。   慕沛喝了口茶,慕绾棠立即上前道:“父亲别急,大嫂也也是为了咱们慕府的名声着想,但也怪不得大嫂,总是元笠这身为大丫鬟没个主意,白白让人哄了去做那些个丢人现眼的事儿去。”   慕沛确实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回府时便听说在前厅审人,到了又见碧落如恶妇一般打了慕之清一巴掌,这才恼羞成怒,说话重了些。素来就疼爱慕绾棠,她的话也总能听进去几分,听到了“丢人现眼”这四个字,便问:“怎么回事?”   慕绾棠笑着挽了慕沛的手,让他坐下,道:“是昨儿个半夜,元笠到女儿屋子里来拿了些东西,让女儿房里的人抓了个现行,一问才知道是赵姨娘缺钱了,才这么做的。”   慕绾棠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大概,言辞中并没有半点夸大,反而将事态缩小了一半,比如赵姨娘嗜赌的事儿以及许多其他,都藏着没有说。   慕之清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慕绾棠没有抖出嗜赌这件事,她母亲就还有的救。   慕夫人道:“发生这样的事,咱们是不能不整治的。碧落方才只是过于为咱们慕府着想,情急之下这才动手,虽有不对,但也不能全怪她。”   慕沛思量了一阵,缓了缓语气:“再怎么说,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碧落,你是她大嫂,再如何气急也是不能动手的。”   碧落道:“媳妇儿知错。”   慕沛不再吭声,慕夫人看了碧落一眼,碧落这才由着益印掺着起来。   慕沛看着赵姨娘,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时候。虽说在朝堂的时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这家事上却是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丢下了一句:“你看着办”便又是自个儿离去。   中间出了左相这么一个插曲,慕夫人显然心中不快,但也顾着面子,因此惩罚便是:景园所有仆从主子禁足一个月,赵姨娘罚一年的月钱,并对外称大丫鬟元笠行为不检点,因此逐出了慕府。   原是不能这般轻饶了赵姨娘,奈何碧落落在慕之清脸上的那一巴掌代价太大,未免不必要的麻烦,便饶了她打板子的环节。   慕夫人原先的意思,是责罚元笠,贬入浣衣房去的,但慕绾棠的巧舌下,便同意了将元笠逐出府去的想法。   事儿解决后,慕之清与赵姨娘自是不的出门的。慕绾棠与慕夫人一道呆着,母女俩也说说闲话。   “下个月端午,老太太要去福罗寺上香,你可不许偷懒不肯去了,知道吗?”   端午时节去福罗寺上香,是老太太素来的习惯,慕绾棠是最会偷懒的,慕夫人故有这么一次叮咛。   慕绾棠点了点头:“知道啦,这在京城的咱们家的人,有哪个能逃得开!”说话间倒是很平静,不似往常一般,一听这话便别扭的很。   “对了,下个月端午后,可是五妹的及笈,母亲想好怎么办了吗?”   慕绾棠知道,如果她不问,慕之清定是不能好好地过一个及笈的,京中各家也甚少有给庶出的姑娘及笈礼过得比得上嫡出的姑娘的。她这言下之意,便是暗示着因着今儿的事儿,可得给慕之清过一个好些的及笈礼,否则父亲那边,便是蛮说话了。   慕夫人想了想,道:“还能怎么办?比照你的及笈礼,再从简一些便好了。”   慕绾棠点了点头,母女俩又再说了些体己话,在慕夫人这儿吃过了中饭才回去。   慕夫人没有午睡的习惯,元瑜进来拿肩拿了一会儿,芙箬捧着一碟子翠玉糕回来,慕夫人便摆了摆手,让元瑜出去。   芙箬递上一块糕点:“这是咱们小厨房做的,新来的糕点师父是扬州来的,听说做这糕点可是一绝,夫人快尝尝。”   慕夫人看着翠绿通透的糕点,心中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放下吧,我实在没什么胃口。”   芙箬道:“可是五姑娘的事儿?”   “嗯。”慕夫人点头:“你瞧瞧她今儿的表现,咱们分明都是着了她的道了!”   “这点脑子倒不像是赵姨娘。”芙箬道,语气中倒是有些赞赏的成份。   “听起来,你倒是挺喜欢?”慕夫人神色也是如常。   “夫人留意了咱们四姑娘今儿的表现没有?”   慕夫人想了想:“在老爷那儿说得几句话倒是很和情理,也是让咱们都下的来台面。”   芙箬手上又忙着为慕夫人倒了茶:“是了,即便是五姑娘脑子比赵姨娘好使,或许今儿还想借着什么机会到老爷跟前去闹,但咱们四姑娘三言两语便又是让人交到了夫人手上,这可不是咱们四姑娘的本事?”   慕夫人听着,也觉着有理,呷了口茶。   “奴婢这意思,即便五姑娘如今大了些,夫人也不必担忧,毕竟咱们四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说着,又递了一块儿翠玉糕给慕夫人。   慕夫人听罢,倒是笑了笑,拿手接过了翠玉糕:“你说的倒是有理,只你那最后一句,让绾棠听着,只怕与你不干。”咬了一口翠玉糕吞食下腹,嘴角都上扬:“这扬州师父手艺不错,好好赏他。”   芙箬笑着应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一石二鸟 更新时间2014-7-15 22:27:33 字数:2173  慕绾棠正准备歇下,外头齐禄进来递了个帖子。   慕绾棠心中奇怪的很,都是晚上了,怎么还有帖子送进来?看了一眼落笔,竟是白络韵的,心中更是好奇,拆开帖子看了看,是约她端午出去吃粽子的帖子,笑了笑,让元锦将帖子收好。   “齐禄还在外头么?”   元锦替她披上了袍子:“回主子,还在外头等着呢。”   “让他进来吧。”   元锦“哎”了一声,外头丫鬟便掀了帘子,让齐禄进去。   一见面,齐禄打了个千儿,也不废话,直接开口:“回姑娘,今儿按着姑娘的说法,在元笠姑娘的家附近等了,到了黄昏时分才有人来,倒像是来探望的,其余人一概没有出现。”   “可看到了,是哪儿的人?”   “陆挺去瞧了,是白府的下人。”   这一下,慕绾棠但是真的惊了:“白府?可是瞧得清楚了?”   “陆挺说,瞧的真真的。”齐禄自己也不是没有疑问的,也是和陆挺百般确认了,还险些闹起来。   慕绾棠听了,心中疑惑更甚,想了想,还是先让齐禄去睡了,接下来要怎么样也没个准话。   齐禄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都是回报了一事便是交代了接下来的事了,可也未曾多问,告了退。   出了门,陆挺显然在外头等的有些不耐烦,这给姑娘做事就是这点不痛快,男子不得随意进入女子闺房。   “姑娘怎么说?”   齐禄拿眼睛看了陆挺一眼,道:“继续跟着。”   “姑娘的意思?”   “嗯。”说回来,慕绾棠既是没有下一步的打算告诉他,应该就是就这么先盯着跟着吧。   见齐禄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陆挺也不再多问。他俩如今住在一个屋子里头,是慕绾棠吩咐的,也算是两个人能有个好的照应吧。   过了不多久,京中便以大多知道了这事儿,各个府中的掌事夫人都是在自己的府里严厉排查了一番,同时有些与慕府交好的府邸都已经开始效仿慕夫人的管理方式,听说也是从宫里头带来的法子,虽说出了个元笠这样的人儿,但慕府的人出去与其他府里的人却是不难分辨,这管理制度上或许也是一法。   京中各府一时间下人的日子都不好过。不过,同这流言一道传出去的,还有关于慕府四姑娘的说法,甚至还多了好几个版本:   第一种:四姑娘自三年前就是妖孽转世,入了慕府搅得不得安宁。   第二种:四姑娘就是个硬气的命,迟早要克死慕府,不然为什么死了也没死成?   第三种:四姑娘是遭了妖孽附体了,落水之后便是精明打算,可不是妖孽附体了?   这三种版本一时间在京中穿的沸沸扬扬,京中有几房的太太奶奶一聚在一起便在讨论这事儿,慕府原是低调行事的,却一时间成了京中风口浪尖的府邸。   慕绾棠在府中看着池子里的鱼,游的倒是畅快,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如琏元锦心中也是着急,在慕绾棠面前却是也不多问什么,倒是伽林,叽叽喳喳地便在她身边嚎了起来:“姑娘,你怎么就不急呢姑娘!这样的话已经在京中传的流言四起了,这对姑娘的声誉损害多大啊!这……”说到了急处,更是上前:“姑娘!”   慕绾棠简直让她弄得没有办法:“好了好了,你不要着急,这事儿我都不急呢,你急什么?”   伽林跺了跺脚:“姑娘您怎么能不着急呢?这事儿……哎呀姑娘,您素来是有主意的,你怎么能不急呢?”   元锦心里也着急,看到了伽林这样却是也觉着好笑:“你着急归着急,你也知道姑娘是有主意的,姑娘不着急,你也放下心不就好了?”   伽林听了,也觉着有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慕绾棠道:“你若是觉着无事可做,便替我去母亲那儿拿点糕点,听说是扬州刚来的师父,做的糕点一绝。”   伽林还想再说点什么,如琏赶忙上前去搂了她的肩:“行了行了,我与你一道去可好?”说罢,不由分说地推着她往俬月馆去了。   待伽林走了,慕绾棠才开口:“怎么样?”   福生听了,立即从旁走上来:“景园的人倒是真没人能出门,但奴才打听了一番,这样的流言早在京中几家姨太太里头传了出来,是出了元笠这事儿后才广为流传起来的。”   “哪几家的都打听了吗?”   “钱家二房,李家三房,还有赵家二房。这么多人,也只有这赵家是当了个捕快的,其他的都是生意人家。”   慕绾棠听了,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元锦道:“姑娘这是不信?”   “倒不是不信。”慕绾棠道:“原先这话她们不敢到处说出来,如今却敢说了出去,就是因着有元笠的事儿做幌子,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也没错。可是……”   福生道:“主子再给奴才一些时日,再仔细打探打探。”   慕绾棠点了点头:“你要当心些,毕竟这事儿也不算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要说起来可大可小。”   “奴才明白。”说罢,又是行了礼,便出了门。   北府。   北阑闫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陆挺:“这样的事儿怎么到现在了才汇报?”   陆挺跪着,心里也觉着委屈,苦着脸道:“奴才承了姑娘的令,去跟着人,今儿才有时间回来汇报。”   北阑闫看着他跪在地上,也觉着不合适,又是让他起来,又是仔仔细细问了一概事儿的经过,包括故意放了元笠出府,又是故意引出了这府里的对头,这会儿正查着。   陆挺陪着笑脸:“爷,要说怎么是爷看上的女人,胆子就是不一般,察觉到了府里头的不对劲便用法子将人给引出来,这招虽有效,却险的很,这四姑娘竟是也不把自己的婚姻当回事了……”正说得开怀,却看到了北阑闫看着自己,顿时便咽下了一口唾沫,不敢多话。   北阑闫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笑道:“这丫头倒是聪明!”   陆挺让他的笑也是弄得一阵尴尬,却也不敢说话,不敢问为什么。   “她这是免了日后的麻烦呢!若是这般轻信了谣言的人家,断然也不会上门提亲了,这可不是为日后免了不少的麻烦?”   陆挺一听,倒是觉着挺有道理,北阑闫自个儿又是笑了半日,这才让陆挺又回到了慕绾棠的身边。   身边没个他信得过的人,他还真是不放心。   第一百零三章 聪明计策 更新时间2014-7-16 20:16:41 字数:2602  白络韵这几日在府里呆的可是郁闷,因着上回在慕绾棠及笄礼上喝多的事儿,白夫人要足足禁了她半个月的门禁。虽说早送了帖子给慕绾棠,却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本身又是个活络性子,自然是不习惯。   今儿听丫鬟说了这慕府的事儿,说的倒是神乎其神,让她给一声呵斥便不敢在说话。   白络韵在白夫人面前提了这事儿,倒是真有些替慕绾棠感到可惜:“母亲,你瞧瞧,这闲话一传出去,绾棠她还怎么嫁人呢?倒真是难办了。”   白夫人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目光从未离开过书卷半分:“人家还没有着急呢,你着什么急?”   “我哪儿着急了?”白络韵道:“不过就是可惜罢了。她那样好的一个家境,这夫婿定是得择了上好的,如今这闲话一传出去,就是人家不介意,也禁不住外头这流言碎语的传啊。”   白夫人叹气,合上了书卷,看着白络韵的脸道:“你呀,要是有几分慕四姑娘的心气,母亲便不用这般为你操心了。”   看白络韵一脸茫然的模样,这才开口解释:“这事儿传出来有些日子了,可曾见过慕府的人出来辟谣吗?慕府一点风声都没有,纵然免不了慕府管教严厉,不许人透了半点风声出来,但若真是这样,又怎么会将这样的风声传出来?说明这事儿,就是有人有计划的。”   “那和绾棠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得损了她的名声,她若是不同意,谁能做主?”   白络韵听罢,点了点头,又是想到了左仪堂,如今已然是风生水起了,便开口问:“对了母亲,左家的那三公子怎么样了?”   白夫人叹气:“还能怎么办?错过了今年的科考,只怕是要等到明年了。”然后又捧起了刚才放下的书卷,随口说了句:“再是如何厉害,若是想要出了名,就必得入朝为官。”   白络韵仿若开窍了一般,点了点头。这话,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傅璟在自己的府里急的团团转,心里一直记挂着慕绾棠。本是想要出门的,可偏偏父亲说了今儿府上要来人,让她不要出去了,傅夫人也在一边劝说,弄得她现在是如坐针毡的。   终是忍不住,还是站了起来,心里盘算着:早些去见了客人,便早些可以出府。这么想,立即提了裙摆便大步走了出去。   没走了几步,隔着远远地便见着了自己的父亲,心里又是暗叫了一声“不好”,提着裙摆正要往后溜,父亲却也已经看见了,不轻不重地喊:“璟儿,你干什么去?”   傅璟只得在心里又是嘀咕了一阵,然后转过身,按着嬷嬷教的标准的女儿家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父亲走去,也一直低着头,走到了又是乖顺地喊:“父亲。”   傅闫显然对女儿这样的表现很满意,然后道:“你低着头做什么?快抬起头来,见见平殷爵白石白大人。”   傅璟听了,也没多想,抬头笑着朝父亲身边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白大人。”这刚喊完,便又是见到了站在白石身后的白弗岩,此刻白弗岩的眼睛都是亮亮的,蕴了满眼的笑意,看的傅璟也是一愣。   傅闫与白石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俩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傅闫的手抬到了白弗岩的身前:“这位是白公子,白家的长子。”   顺着傅闫的介绍,白弗岩自然地走出了一小步,然后点头道:“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大哥即可。”   傅璟挑了挑眉毛,咱们明显是认识的,你现在装什么蒜?   白弗岩却依旧笑的温和,倒是傅闫不好意思:“这怎么行呢,小女……”   “哎,没什么不行的。”白石道:“傅小姐与我那女儿也差不多大的年纪,这么称呼未尝不可。”说着,又是一脸的不耐烦的模样:“哎,不如就让他们小辈说说话,咱们聊咱们的去。”说罢,又是给了白弗岩一个怪异的眼神,白弗岩心领神会。   傅闫想着,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便随了白石。傅璟还想争辩几句,傅闫眼睛一瞪,却让傅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白石走了,瞪了白弗岩一眼,白弗岩却是满脸无辜的表情,让她也找不出什么来说他。   傅璟的脾气并不是能藏得住的类型,心里焦急这慕绾棠的事儿就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白弗岩一眼便看出来,笑道:“你这是在着急慕四姑娘的事儿?”   傅璟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白弗岩指了指她的脸:“你的心事儿都写在脸上了。”   傅璟揉了揉自己的脸,皱的和包子一样,然后叹气:“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白弗岩笑着捏了捏傅璟的脸:“你就不用担心她了。她的脑子可比你的要好使的多了。”   傅璟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凭几次的了解,便可知道她是个不一般的人儿,况且慕府是何等尊贵的府上?若是真有大不了的事儿,左相与慕夫人断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也不用太过操心。”   傅璟想了想,又是颓然坐下。白弗岩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再说了,这会子她去,倒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自个儿又是想了想,这才突然间明白过来:“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弗岩让她弄得一头雾水:“想到什么?”   傅璟却不管他,照例说道:“谣言呐!这谣言一传出去,倒是阻了多少想要高攀的人家的非分之想了!”   白弗岩笑了笑:“你倒是聪明,一会子便能反应过来。”言罢,又自个儿拄着脑袋想了想:“说回来,这样的年纪能有她这样的心思的人儿,倒还真是不多。”   傅璟好似得了多大的称赞一般:“那是自然,绾棠自小便聪明,也是素来最有主意的一个!”   白弗岩陪着笑:“是是是,慕四姑娘就是最聪明的女子,世上无人能敌过她的聪慧!”   傅璟这才好似真的放心了一般,与白弗岩说起话来。这下,她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钱驹在喝花酒喝的不亦乐乎,那娇俏的小娘子已经叫人去打听清楚了,是慕府的四姑娘。这几日听见了这风声,钱驹啐了一口:“呸,老子还看是个什么稀罕人物,原是这么个赔钱货!难怪都十五了还没说了人家!”   小厮素来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只得唯唯诺诺地称是。   慕府。   慕绾棠来找慕夫人,却见慕夫人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好奇地上前问:“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愁眉苦脸的?”   慕夫人看了看她,又是一阵叹气,然后才道:“不管怎么说,找个时日去福罗寺拜拜吧,你也许久没去了。珈延大师既是与你投缘,你去找大师开解开解也是好的。”   慕绾棠一时间哭笑不得:“母亲您说什么呢?我这是自找的苦果,何况我也没觉得有多苦,当初您不是也觉着可行的吗?怎么今儿反而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呢?”   慕夫人撇了撇嘴:“还不是一不留神就让你给绕了进去?你这丫头,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厉害。”   慕绾棠笑嘻嘻地上前挽了慕夫人的手:“母亲,我这不是也给自个儿省了不少的麻烦吗?若是真因着这么几句谣言就对咱们慕家另眼相看的人家,日后若是相处起来还得提防;如今可好,她们自个儿便断了念想,可不是舒畅了?”   慕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罢了,我还能如何?你如今也大了,自个儿有主意便自个儿想法子去做吧。其余的事儿,你莫是要过于担心,无论如何也有母亲在呢。”   第一百零四章 禅言 更新时间2014-7-17 20:17:41 字数:2256  外头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整个慕府却是京中各家最为安静的一家,既是没有出来辟谣,也没有在府里查,倒是安静的让整个京城都有些意外。   今儿一早,慕绾棠便让慕夫人给提了起来,说是许久未曾去福罗寺了,去拜拜也是好的。   慕绾棠也是答应去了,这主要的原因,到还是因为在府里总会被老太太唠叨,听的也烦了,却又不能对长辈不敬,日日提着精神听着,却是让自个儿的心情低了下去。   出去也好,若是珈延在,倒是能让珈延给指一个明路呢。   到了福罗寺,慕府的人毕竟是出事一来头一次出现在大伙儿面前,有些眼尖的人儿已经看出来了,却又不敢声张。   罗吉师父像往常一样,见着她们来了便上来将她们迎进去,然后对慕绾棠道:“师父说了,姑娘今儿回来,特地在禅房里头候着。”   慕夫人倒是不小地惊讶了一番:“大师当真是神机妙算。”然后又是指了元锦跟着去。慕绾棠撇撇嘴,咕哝了一句:“每天都等着吧。”   罗吉没听清,还以为她吩咐了什么,便又问了一遍,慕绾棠尴尬地打着哈哈又是将这事儿给圆了过去。   又是进了熟悉的禅房,连屋子里的香料的味道都没有变,珈延也仍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您这屋子里的香火味也太重了,再这样下去,大师您可真成了活佛了。”慕绾棠皱皱鼻子,闻着一屋子浓重的香火味道。   珈延笑眯眯地道:“老衲已是活佛。”   慕绾棠在他的屋子里瞧了又瞧,压根就没把方才他的话放在心上。活佛?她虽然相信世事皆有因果,也相信机缘报应一说,但却从不相信神佛。每每来也不过是求个让母亲安心罢了。   珈延闭上眼睛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转了大约有三圈,这才又是眉开眼笑地看着慕绾棠道:“如今看来,施主已然习惯。往后的路,只怕老衲也帮不上施主了。”   慕绾棠听着这话,却有几分怪怪的味道,便又盘腿在珈延面前乖乖地坐下:“大师,您说什么呢?”   珈延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可那目光里头却多了从前从未见过的沉静,甚至还多了几分的赞赏。   慕绾棠摸不着头脑,在珈延面前就完全失去了外头那股子聪明劲儿,这分明就是吊着她的胃口!心里着急的很,也干脆不想隐瞒:“大师,您就快说吧,这话说道了一般,您是想急死我呀!”   珈延又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然后道:“你知道第一世,你死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慕绾棠险些从珈延面前的团蒲上跳起来,什么第一世第二世的话,珈延从未这么明显地说出来过,慕绾棠甚至感到自己的心都猛地一缩。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慕绾棠马上就平静了下来,然后又抓住了一个问题:“我死后的事儿我怎么能知晓?难不成你知晓?”   反正珈延已经知道,她也不打算隐瞒这些事儿。   珈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老衲说了,老衲是活佛。”珈延继续笑眯眯地道,慕绾棠却是一脸的黑线,只好道:“活佛老人家,上一世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珈延拈了拈手里的佛珠,然后道:“施主死后,北二爷跟着病了一场,没多久便去了,裕王因着无处借力,调动兵队惊动南蛮,最终南蛮与西戎鞑韃人合力攻下我大澧江山,自施主死后算起,耗费二十一年。”   “什么?”慕绾棠一惊,她看着如今这太平盛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上一世竟是没过多久,澧国的国运便衰亡了!   想了想,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是我引起了澧国的衰亡?”   珈延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自己开始其他话题:“澧国国运还能昌盛数十年,即便衰亡也要百年,须得有灵气的人能镇得住,方能保的太平。”   慕绾棠仿若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般,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珈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按如今的趋势看来,老衲当初带了施主回来,果真是没有选择错了。”   一波又是一波的震惊,倒是真的让慕绾棠不淡定了,直愣在了那儿。   愣了好一会儿,慕绾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大师,出家人可不打诳语,您这样哄骗我一不过年岁十五的女儿家,又有什么意思?”   珈延却是很淡定:“是不是哄骗,施主自能分辨。”   “你就是在哄骗!”慕绾棠不淡定了,从团蒲上下来,道:“我不过就是重生了一次,这样与天道轮回有关的事,岂是你一人之力能够做到的!”   “施主既然知道天道轮回,就该知道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但澧国的国运出现了意外,现在正是拯救国运的时候。”   慕绾棠现在胸中可谓是波澜起伏,本来自己重生这件事儿就是最最不淡定的事儿,如今一下就收了这么多信息,她一时间还真消化不来,听到这些话,让她真的冷静不了。   “什么国运不国运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说罢,也不给珈延说话的机会:“今儿在大师这儿呆的时间久了些,母亲该着急了。”也顾不得道别,自己提了裙摆就走了。   珈延却仍旧一脸淡定的模样,手中的佛珠却转的越来越快。   在她与珈延说话的功夫,慕夫人自然早就已经拜完了,也供奉了香,见她出来了,照例是问了珈延说了什么一类的,慕绾棠也都打着哈哈圆过去了。   她们是一早去供奉的,回了慕府也是差不多中午的时节,慕绾棠与慕夫人及慕沛一同用膳,倒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慕沛对慕绾棠自小便宠爱,如今更是什么好吃的都让人给摆在了慕绾棠跟前,一番动作让慕绾棠将在珈延那儿的不快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席间,俩人谈了谈慕之清及笄礼的事儿,总归是免不了要办的,慕沛也因着上回发火而感到有些自责,好在慕夫人也不说什么。   用完膳,照例是午休的时间,慕绾棠正要回去歇着,元瑜却打了帘子进来:“回老爷,夫人,琚逸爵带着长公子来求见。”   慕夫人与左相连带着慕绾棠都奇怪起来,还是慕夫人先问了问:“可说了是什么事?”   元瑜摇了摇头:“说倒是没说什么事儿,倒是下人来报,说是瞧见了琚逸爵带了好些东西过来,眼下就等着见您。”   慕绾棠懒得管是什么事儿,向慕夫人与慕沛告了退便回了沁月阁。   这个左家倒也不是个安生的人家,也是该好好想想法子惩治的。慕绾棠心念。   第一百零五章 姐妹过招(上) 更新时间2014-7-18 21:30:54 字数:2190  左家上门,走了以后却让整个慕府都炸开了锅。   这回左家上门是求亲的,但不是大伙儿希望的左三公子求了四姑娘,倒是左家长公子,求了堂姑娘!   这可是前所未闻的大奇事!一时间在下人里头都炸开了锅。   慕绾棠正听着福生汇报府里的事儿,伽林自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姑娘,姑娘,出大事啦!”   元锦一把拦下了伽林,呵斥了一句:“咋咋呼呼地做什么?姑娘现在正在里头有事儿呢,你且说说,出什么大事了?”   伽林咽了一口唾沫,正想和元锦说,里头却传来了慕绾棠的声音:“元锦,让伽林进来吧。”   元锦“哎”了一声,伽林才走进去,福生便从里头退了出来,神色也不轻松。   慕绾棠有午睡的习惯,困极了,用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听到伽林的行礼的声音后便问:“什么大事啊,这么着急要告诉我。”   伽林让云锦一呵斥,也收敛了一些咋呼的习性,可到底是不过十三岁的小丫鬟,声调依旧是上扬的,让这消息听起来却是更具有爆炸性了:“回姑娘,左府来咱们府上求亲了!”   慕绾棠蓦地睁开了眼睛:“什么?左府?”   “是啊!”伽林道:“您定是想不到,居然是长公子来求了咱们堂姑娘!姑娘你说稀奇不稀奇的?堂姑娘这素来不吭声不说话的,倒是一下便让左府的长公子相中了!”   慕绾棠待听清楚了是左仪峰向慕之清求的亲后,被一瞬间提的高高的心瞬时又落了下来,并未说什么话,只是“哦”了一声。   伽林仍旧在自顾自地说:“姑娘,您说这堂姑娘倒是厉害,咱们府里庶出的五姑娘都没能得了机会,倒是让堂姑娘给得了。唉要说怎么就是同人不同命呢,您说,这五姑娘,按理说出身比起堂姑娘还好些,这……”   “好了!”慕绾棠呵斥:“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想着上一世的恩情,终是不忍心责骂:“行了,事儿我也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可千万记着,不要在外头嚼别人的舌根去。”   伽林吃了憋,却也因着是慕绾棠的话不敢回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慕绾棠着实是困的很,虽说方才才激灵了一下,现在却已经褪去,整个人困顿的很,不一会儿就卧在塌上睡着了。   伽林出了屋子,却不妨一头撞上了慕妍梓。伽林脸色很是尴尬,又担心着方才的话她是不是听到了,直到慕妍梓神色如常地问了慕绾棠可是睡了,伽林这才放下心来,应了一句:“大约是睡了。”   元锦笑着道:“堂姑娘去里头等着吧,姑娘午休不过半个时辰便好,堂姑娘既是也许久没来了,进去说说话也是好的。”   慕妍梓听了,也是应了一声便到了里头去。元锦拿了一些点心和茶点进来,因着慕绾棠睡醒了要吃点东西,喝茶醒醒脑的。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慕绾棠果然悠悠地醒来,元锦立即去拧了巾帕:“姑娘醒了,可擦擦脸。”   慕绾棠擦了一把脸,这才注意到慕妍梓在屋子里头,倒是有些惊讶:“姐姐怎么来了?”   慕妍梓笑:“来了许久了,你在午睡,便没有叫你。”   慕绾棠吃了东西喝了茶,元锦办事素来周到,也给慕妍梓拿了一份一模一样来。   喝完茶,慕绾棠才笑着对慕妍梓道:“还未恭喜姐姐,如今也说了亲事了。”   慕妍梓低头,脸红了一阵:“大夫人还没应承下来,没准头的事儿了不得乱说。”   慕绾棠眼神直溜溜地看进了她的眼睛里,慕妍梓倒是突然间慌了神,等回过了神,却发现慕绾棠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没什么怪异的地方,盯着她的眼睛亮亮的:“怎么会?母亲定是会应允的,你放心吧!”   慕妍梓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是放心了一些。”顿了顿,又接着道:“倒是你……”   “我?”慕绾棠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能怎么了?姐姐你可放心,这事儿啊,准是能成的。”   慕妍梓点了点头:“说来这近几日,仪峰时而提到过几句为官的事儿,我听着,他虽是个学士,也是依附着人的,这朝堂的事儿我不懂,想了想,妹妹倒是个通透的神气,就来问一问妹妹。”   “姐姐抬举,我一个女子朝堂的事儿怎么能懂?我只是知道,依附人这样的事儿,要么就得是找对了人,若是不然,下场可未必好。”慕绾棠不轻不重地说着,慕妍梓倒没再多说,姐妹俩人又是聊了些其他的话,这才走了。   元锦送走了慕妍梓,回来便看到慕绾棠出神的模样,方才她就在里头伺候着,这里头有个什么事儿她也心里有些数,姑娘有个什么事儿,体己的帮着办的就是她,齐禄,福生还有如今的陆挺,她自然也知道些一二的。   虽没有说话,脸色上却是瞒不住的,慕绾棠在她收拾的时候抬眼瞧了她一眼,“扑哧”一声便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谁吃了你不成?”   元锦说来也十八了,年岁长了一些到底也更沉稳,但却依旧有些倔脾气:“堂姑娘方才那些话,就是奴婢听着都不爱听!姑娘也是,句句都顺着她的意思!可不知这鼻孔要怎样朝天呢!”   慕绾棠道:“除了说着她,你还想我说些什么?”   “怎么着也暗中提点一些,这么没个分寸,还不知道她要怎么闹呢!当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小瞧了姑娘了!”元锦愤愤地说。   “提点她做甚么?”慕绾棠满不在乎地道:“反正她日后呆在慕府的时日也没几日了,我随她闹去,她要依附人,我就让她依附去。日后嫁了人,便是闹翻天了我也管不着。”   慕绾棠语气轻松,好似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也是,素来没个主意,谁让她脱离了三夫人她便是对谁感恩戴德,想到这个,元锦心中更是来气:“这个堂小姐也忒忘恩负义!不过,姑娘怎么知道夫人这会儿定是能同意了呢?”   说到这个,慕绾棠眼中居然开始发出光彩:“说到这个,这次倒是聪明的!”   元锦不解,慕绾棠接着道:“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母亲就是不想同意,也得同意了。”   若是不同意了,倒是落得个苛待旁出的罪名,声势弄得这么大,只怕用不了多久,京中又会到处都在传这样的事儿了。居然想出了这么一招,倒是聪明。   第一百零六章 姐妹过招(中) 更新时间2014-7-19 21:31:53 字数:2037  元锦也是个明白人,一听便知道这事儿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下当即有数,不再多问。   呆在府里的这几日,慕绾棠也不是白白在府里发呆的。万大钧与齐志忠让她赶去补救了南北的生意,虽说北阑闫替她拿回了两个铁矿,但铁矿这样的东西说到底都太过危险,或是能够尽早脱手安稳。   慕之清的问题已经出了很久,因着自己的都自顾不暇,因此没多少时间管,现如今她空了下来,倒是好好地查了慕之清一番。不查不知道,这一查还真让她查出了什么问题。   先说为什么慕之清能够出入自由?每回赵姨娘要出府去,不走大门也走的侧门,因此知道她会出门赌钱的人也不少,但赵姨娘往往用钱财赌人口实,即便是慕府的下人,也是有贪心的在的,嘴又是严实,风声便也没有传出去。   但是慕之清能够时常出府的事儿,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走侧门,走的是后园的小门。   慕府的正门是官道,而后园小门是条巷子,出了巷子拐个弯儿就是一溜儿的店铺,虽不似西街东街那样的繁华高档,但也算是一个热闹的地儿。   慕之清早在之前便买通了后园的看守,后园的看守名唤铁块儿,奴才倒是家生的,母亲虽说只是在大厨房做事,父亲却是侍奉慕沛饮食的,时常也守个夜,虽说近不得爷的身,到好歹是在爷主子的眼皮子底下做事的,若是有了什么困难,求一求爷主子倒也不难。   这铁块儿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人生的倒是还可,却是自己求了去守后园门,整日也不做正事儿,收了钱便是不管不问,人只管出去。   接着让齐祿与陆挺去调查了慕绾棠出门都做了什么,有个店铺和小庄子这事儿慕绾棠心中虽说有准备,但也吃惊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办成了这些事儿,可不见得是她能办到的。而最让她吃惊的,则是陆挺的情报——慕之清与陵钰侯嫡子罗祁相过人。   虽二人只见过一次,但事儿好似没有那么简单。当日罗祁亲自送了慕之清回来,走的也是后园门,因此也没人知道,知道的只有看后门的铁块儿,但他是收人钱财**的,若不是他们打探出来,这铁块儿的口里只怕什么也套不出来。   而中间牵引的人,竟是刘钏瑨!   慕绾棠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小看了慕之清。上一世,这慕家的灭亡,她可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原先还想着,到底是如何让她攀上了陵钰侯这棵大树的,原是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   想到这联姻的事儿,又想到了慕妍梓的婚事,这倒是让她犯了混,上一世,慕妍梓是被指给了边塞小官做夫人的,日子只怕也过的不好,怎么这一晃之间,竟是成了左府的媳妇儿了?   难道真是因为她?   慕妍梓能和左仪峰有足够的时间谈情说爱,倒是真得谢谢慕之清,若不是她给慕妍梓指了后园这一条明路,慕妍梓只怕也未必能够攀上左仪峰。   如此一来,其实也不难想到,这左府弄的这般声势浩大地上门来提亲,或许就是这个慕之清在慕妍梓背后出的主意。左夫人段氏一直不喜欢慕之清,左鸿与左仪峰是男子,一时间也是想不到这些地方去的。至于左仪堂……他或许是巴不得左仪峰求亲不得呢!   只是这变数……到底还会往哪个方向再发展下去?慕绾棠一时间也无法定论,一缕幽魂重生,除了记忆,上天并未优待她多少。   从前放任慕之清发展,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大意了。现在正好生意上的事儿还不是操心的时候,倒不如坐下来,好好理理头绪才是真的。   第二日。   慕绾棠与慕夫人正在对账本,每一个季度,慕府在外的店铺都得将账本拿过来让主子们过目的,慕夫人也是大约一个季度要看一看慕府的账目的,看完了便看看店铺的账目,一般这一天,俩人能在一个屋子里头呆上一天也不出来。   慕绾棠看的仔细,一行行地看过去倒是没发现大的差错。吃过了午饭,到了未时,慕绾棠又是开始犯困。   “去歇会儿吧,这么看也不行。”慕夫人道。慕绾棠想了想,点了点头。   正想去小屋子里头躺下,外头元瑜又是跑进来,道:“夫人,不好了,赵姨娘与元鸳打起来了!”   “什么?”慕夫人一愣,惊的手里的笔都拿捏不住,主子与下人打了起来,真是长了脸面!   “仔细说说,是个怎么一回事?”慕夫人到底还是镇定,先听了事情的经过无妨。   元瑜喘了口起,然后开口:“原是老太太看着到了五姑娘的及笄礼,想请了五姑娘过去,也让她自个儿看个主意,赵姨娘听了便说要一块儿去,说自个儿是五姑娘的亲娘,及笄礼这样的事儿定是要在一旁一块儿听着的,省的让他人占了五姑娘的便宜去。元鸳是知道景园有禁足的令的,老太太只吩咐了请五姑娘去,因此赵姨娘便让拦了下来,赵姨娘心中气不过,便骂了起来,大体是话难听了,元鸳回嘴了几句,赵姨娘便动手打上了。”   元鸳在一众的大丫鬟里头算是性子暴躁的,最最听不得旁人说自个儿家里人与慕府的主子的,若是不然,撒泼的劲儿好似要拼命。但素来做事也有分寸,否则断然不会是一等的大丫鬟,也轮不到到老太太身边伺候着。   元瑜说了个大概,慕夫人也能听的明白,微微叹气:“元鸳那个性子……现如今人呢?”   “大奶奶的院子近,听了声音便赶过去了,现在元鸳给绑了起来,赵姨娘也不说话,大奶奶让等着,等您过去呢。”   慕夫人点了点头,芙箬替取了一件外罩的衣服,就起身走去。   慕绾棠一听,倦意顿时去了大半,人也精神起来,立即跟上了慕夫人:“母亲,我也去。”   慕夫人想了想,去了也不打紧,点了点头,也让她跟着了。   第一百零七章 打人事件 更新时间2014-7-20 21:31:32 字数:2614  因着主仆打架这样的事儿太不体面,便也不打算将二人传唤到府前厅去问话,倒是慕夫人头一回亲自去景园,让大伙儿都意外了一下。   更意外的是,今儿三夫人居然也在这儿,倒是难得的一见。慕夫人照例客气了几句便坐下了。   慕夫人与慕绾棠到的时候,碧落已经坐着了,见她们来了,侍奉慕夫人坐上了主位,自己和慕绾棠一同坐在两边。   慕夫人今儿罩了一件素银色的外衣,年近五十了却依旧保养的好,看上去仍旧是四十不到的人儿一般,耳上缀了一颗黄豆大的珍珠,面容姣好,往那儿不过一靠,通身都有威严的风范。景园的下人大多没去过前院,自然也没见识过夫人这等模样,一时间厅里鸦雀无声。   “带上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带着元鸳与赵姨娘出现,元鸳看起来似乎已经冷静下来,赵姨娘却是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见了元鸳也不管是不是在夫人面前,上去便是一阵骂:“你这个死蹄子小贱妇,愈发是会蹬鼻子上脸……”   “吵什么!”碧落一声厉喝:“在夫人面前还能有什么好吵的!给我闭嘴!”   慕夫人看着赵姨娘,脸上依稀可见当年风姿,如今却也不过是披头散发的泼妇一个,若是拔了这一身姨娘的衣服再去了她头上的首饰,与那些在菜场卖菜的妇人又有什么区别?   慕夫人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主子,怎么就能与下人动起手来?倒是说说看。”   赵姨娘说便罢了,一开口却是让慕绾棠想堵上自己的耳朵。   “这个小蹄子,竟是拿老太太堵了我的话,故意不让我出门,还让人来拦我,我一时气不过说了她两句,这蹄子竟是敢回了我,动手便朝我身上招呼过来,一来二去便打了起来。”   话刚说完,元鸳不乐意了:“姨娘说话可要凭着良心,是您先上来问候了我的母亲,我自然是要维护的,您便开始打了奴婢了……”   “你这死……”   “都闭嘴!”芙箬喝了一声:“事儿孰是孰非夫人自有定夺,赵姨娘与元鸳只管如实陈述,不得欺瞒!”   元鸳闭了嘴,赵姨娘好似得了多大便宜一般:“夫人,你说我一个主子,何必要和这个下人过不去?自然是这下人以下犯上,我便教训了一番。”   慕夫人“嗯”了一声,然后道:“元鸳,你说。”   “是,夫人。”这会儿的元鸳已然恢复了一等丫鬟该有的礼数:“奴婢奉了老太太的令过来请五姑娘前去商量及笄礼的事儿,但赵姨娘听说了便想同五姑娘一块儿去。奴婢记得景园上下如今都仍在禁令期间,也不敢贸然行事,便劝说赵姨娘不要一同前往。谁知赵姨娘就因此事勃然大怒,辱骂奴婢家人,奴婢心中气不过,便回了两句嘴,赵姨娘却直接上前来打了奴婢,一边打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奴婢便同她……撕扯了起来。”   慕夫人心中早已有定论,是非自然是赵姨娘不对在先的,但元鸳以下犯上就是不对,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三夫人这会儿发话了:“夫人,我早便听说元鸳是个孝顺孩子,让赵姨娘的几句辱骂逼到了动手的地步,只怕也怪不得元鸳吧?”   赵姨娘狠狠地挽了三夫人一眼,却顾着夫人在没敢吱声。   碧落嗤笑一声:“三夫人只怕是心软,不知咱们府里的规矩。以下犯上就是以下犯上了,哪怕是再合情理的事儿,规矩也是要守着的,否则人人都可以拿着这情理说事儿了?”   三夫人在碧落这儿吃了一个鳖,脸色又难看了一些。慕夫人这才道:“若是真在情理上的事儿,倒还真可以论一论。元鸳,这些话都是你的空口之词,你又如何证明了这事儿?只要你的母家没有出事儿,也便算不得是情理上的事儿。”   赵姨娘得意的脸色又浮现出来,慕夫人又道:“赵姨娘,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自禁足,还让元鸳带你出去,你又有何用心?”   慕夫人这“用心”二字用的有些重,赵姨娘纵使再是不会咬文嚼字,也能听得懂慕夫人的意思了,肚子里的东西又没什么,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慕夫人见她话也说不上来,刚想说话,外头竟是有人进来传报:“老太太到了!”   一听,慕夫人看了碧落一眼,碧落到也是满眼的狐疑,慕绾棠看着心里也有些数了。   碧落没有派人去请,慕夫人也没有,那么到底是谁,抽了空,去通风报信了?   众人自然又是一顿的慌乱,景园位置偏,是属后园的,平日里若是想要见老太太与慕夫人是要去前院的,下人之中更是有许多从未见过夫人与老太太的,这一说连老太太都惊动了,自然是慌乱的。   慌乱期间,老太太便已经到了景园,脸色很是不好看,慕夫人陪着笑:“母亲怎么过来了,顾着身子才是。”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老太太往主位上坐着去。   早有伶俐的人又添了一把椅子,慕夫人与老太太一人一张坐着,老太太沉着脸道:“我怎么过来了?咱们府中竟是有主子与下人绊架了,我倒是要来听听这理儿。”   慕夫人一听便知道,什么打架不打架的?今儿若是与赵姨娘打架的是其他馆阁里的丫鬟,老太太只怕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就是因着这元鸳是老太太的近身人,这才能劳动老太太过来。   慕绾棠叹气,老太太这话听着是在帮着赵姨娘,好似是要给她出气一般,但元鸳是老太太的近身人,若是真只为了赵姨娘出气,断然是不会过来瞧的。毕竟老太太年纪打了,许多事儿能不管的也懒得管了,但威信却是仍旧要立的。   赵姨娘心里头终于开始打颤,即便她再笨,这几年总归也是在慕府过活的,总归也是听外头那些个府邸里头勾心斗角的故事过活的,眼下的情势,她自然也能够分辨了。   慕绾棠眼睛在厅子里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慕之清哪儿去了?前些时候不是为了让自个儿的母亲免于责罚,想了那么一通好主意么?现在怎么母亲也算是有难了,竟是不出现了?   她瞧了瞧母亲,也不知道她注意到了没。   接下来的事儿,就是如之前一般,俩人又是解释了一通,元鸳依旧像方才一般条理清晰地将话说完,赵姨娘却失去了先前那份底气,说起话来也不是那么地颐指气使。   老太太听完,对着赵姨娘道:“你原先可是还禁足的,你自己可还知道?”   赵姨娘这会儿低下了头,连方才叉着腰在元鸳面前说的“我是她母亲自然得是一同前往”这样的话是半分也说不出来了。   “砰”地一声,老太太的玄木拐杖重重地朝她扔去,众人都吓了一跳,从前惩治三夫人的时候也没这般生气过,三夫人都是心中一颤。   “你倒是胆子大了,知道自己不能出门,便将气撒在下人身上,你以为下人都是贱皮贱肉,由的你糟蹋的?即便教训,也由不得你来教训!你自个儿瞧瞧这景园,可是有半点样子!”   老太太说的急,慕夫人赶忙递了茶过来:“老太太喝口茶消消气,也是她的不是,发落她便是了,老太太可莫是气坏了身子。”   慕绾棠也赶紧上前:“祖母别激动,气坏了身子划不来。”   经过老太太的这么一番闹腾,自然这件事想小也小不了了。慕夫人只好又是罚了她们继续禁足,在原先一个月的基础上又是硬生生地加了两个月,这才算是安抚了老太太。   慕绾棠一直在瞧着,直到事儿都结束了,慕之清仍旧没有回来。   第一百零八章 姐妹过招(下) 更新时间2014-7-21 21:30:53 字数:2132  慕夫人陪着老太太回了泰安阁,老太太似乎仍是不解气:“当初就不该让沛儿纳了她做姨太太,收个通房已经是绝大的好了!”   慕夫人只好好言相劝:“母亲快是别气了。赵姨娘怎么说都给咱们慕家添了子嗣的,不纳了做姨太太,怕是损了咱们慕家的德。”   “唉。”老太太叹气:“当初我是想着让她把孩子过继给了你,不就没事了吗?倒是你自个儿也是个有孕的身子,我也便没说。你瞧瞧现在,之清让她带了,可看见了,管商铺不行,还自个儿巴巴地上男子跟前求亲,是个什么德行!”   慕夫人听老太太拉了这些个陈年旧事出来,有些哭笑不得:“母亲,我自个儿有这么多的孩子,再过继一个,只怕是承受不来这样的福气。”   老太太又是叹气,完了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来:“我方才没得注意,却是一直没瞧见之清那丫头。”   “许是怕见了这样的场面,躲起来了吧。”慕夫人淡淡道,好似她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说到这个,五丫头的及笄礼,你便是看着办吧,就是这么办一办,总不见得越过了绾丫头去。”   慕夫人应了,又是陪着老太太多说了几句话,这才离去。   慕绾棠在事儿结束了之后便回了沁月阁,刚一进门,就看到慕皖秩躺在她的榻上,一颗一颗地吃着她最最喜爱的乌梅,见她回来了,嘴里含着乌梅道:“你上哪儿去了?”   慕绾棠挤上去,也拿了一颗梅子往嘴里塞:“你如今也不用整日往外头跑了,怎么在家里也总见不着你,府里的事儿你也不上心!”   慕绾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府里的事儿,都是母亲与大嫂看着,我有什么可顾着的?”   是啊,你不用顾着。慕绾棠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快要端午了,瑶台的荷花倒是开的不错,明儿咱们一道出去瞧瞧吧。”   慕绾棠想了想,若是整日呆在府里到也是闷得慌,便也点头同意。俩人又是说了一会儿的话,如琏又是捧了点心进来,慕绾棠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到了吃点心的时节,便吃了起来。   慕皖秩也拿了一块儿,咬了一口之后却是眉头紧锁:“哎呦……”   慕绾棠偏过了头:“你怎么了?”   慕皖秩看了看慕绾棠,道:“牙……酸了。”   慕绾棠笑着挪逾了他一句:“活该!”说着,又是将手上的茶递给了他。   慕皖秩笑嘻嘻地喝了茶,慕绾棠这才想起来:“对了,你这段日子都干什么去了?”   “查了一下当初北狐狸入狱的原因。”   慕绾棠心中又是突然涌现出了一阵愧疚,低着头问:“那……查出了什么?”   慕皖秩神色不轻松:“难。大体上能判断是睿亲王没错,可这中间却发现,有些牵涉到三大家,甚至是京中各有名的家族都能牵涉到一些,所以有些棘手。”   慕绾棠想了想,道:“或许……从各位皇子身上下手查,会快一些。”   慕皖秩有些讶异地看了慕绾棠一眼,慕绾棠白了他一眼:“我早些时候不就说过了?”   “具体说说。”   “但凡是牵涉多家利益的,还是京中的大家,自然是不简单的,能让这么多家涉猎其中,出了位高权重的皇族,还能有谁?”   慕绾棠一副轻松的模样,慕皖秩皱起了眉头。慕绾棠说的不无道理,但眼下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他们三人原先的目的不过是维护平衡,而最主要的,便是推到睿亲王。但他们发现,越是深入的调查,他们越是难以掌控事态的动向。   慕绾棠心中也不甚轻松。要知道,当初做的一切目的不过是保了慕府的平安,哪里想得到能有这么多的事儿牵扯进来。   兄妹俩都是满腹心事,相对坐了一会儿,慕皖秩又是一溜烟地就闪了人。   慕绾棠朝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却突然又是想到珈延的话,这些日子冷静下来想了想,珈延的话倒是不无道理的,只是……   “姑娘?”元锦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慕绾棠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元锦笑了一下:“姑娘又是在发愣了?”   慕绾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道:“如今愈是胆大,竟是敢嘲笑我!”   元锦立即接了话:“奴婢拿来的这份胆子?不过是方才夫人那边着人来传话,让姑娘过去呢。”   慕绾棠嘟囔了一句:“这会儿子叫我过去做什么……”   等元锦替她穿好了鞋子,这才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哦对,账本儿还没看完呢!”说着,急急忙忙地便想走,元锦也是急急忙忙地替她拿了一件衣服披上了,这才安心地跟着往前走。   慕绾棠心想着:若是今儿账本儿弄不完,明儿可就不能出门去了!这么想着,又是加快了脚步。   元鸳小心翼翼地走着,这才到了拢宇馆,三夫人见了她,立即上前去:“怎么样?老太太没说你什么吧?”   元鸳笑道:“老太太是没说什么,倒是谢了三夫人,传话给了老太太,不然还不知道今儿会是个怎么样的局面呢。”   三夫人叹气:“说到底,你都是打了主子的,要真是论起理来,你可是半分的便宜都占不着。只有这你素来服侍的主子出面了才行。也好在你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儿,底气总归是硬气些的。”   俩人又是悄悄地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元鸳才离去。   慕仁信从里屋走出来,恰好见着了元鸳离去的一幕,对着自个儿的母亲道:“您这是做什么?当初大嫂对下人和颜悦色了一番,您就发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怎么自个儿也与下人勾搭起来了?”   三夫人立即照着慕仁信的后脑勺给来了一道:“你个小兔崽子,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慕仁信摸着自个儿的脑袋,有些无辜地看着自个儿的母亲。三夫人看着慕仁信这样,叹气道:“唉!这不是为了让她在老太太面前多说说咱们的好吗?你也是要娶亲的人,你瞧瞧,若是老太太不为你说说话,大夫人能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   慕仁信听了,倒也觉得有理,“哦”了一声。   当日被打了他可是还记在心里的,此刻脸上却也只能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话他可是记着呢!   第一百零九章 荷花池偶遇 更新时间2014-7-22 21:31:31 字数:2257  慕绾棠坐在马车上打着哈欠,跟着慕皖秩出来游湖来了。   瑶台的荷花是出了名的好看,每年盛开的时候,有那许多的船娘便载着好些女子游湖,亭上有许多温文尔雅的公子也会在这时节出来,看看这瑶台的美景,船上的好姑娘。   若是船娘也是个未成亲的,那船只便是不肯搭姑娘们的,自个儿驾着船渡到了荷塘中央,唱着歌谣,看着亭中的几位公子哥,红透了脸颊。   慕绾棠在马车上也睡了一会儿,到了荷塘后睡眼惺忪地跟着慕皖秩下了车,虽然早便有准备,但还是冷不防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的船只?”   慕皖秩斜眼看了她一眼,又是想到了什么,取笑道:“不如你也去下了船,让亭子里头的公子哥看你一看。”说着,还扳过了慕绾棠的身子:“嗯……啧啧,好歹是我的妹妹,算不上国色天香的,也勉强算个清秀可人。”   慕绾棠伸手便捏了慕皖秩的脸:“胡说什么呢你!我要是像了你,那才真的糟糕呢!”   慕皖秩的脸又是让她捏的通红,揉着自个儿的脸,哀怨地看着她:“知不知道你哥哥我没娶亲,这张脸若是没了,还有谁肯要我?”   慕绾棠“哼”了一声,没理,自个儿去赏荷花去了。   慕皖秩尴尬地揉了揉脸颊,咳嗽了两声便追了上去。   慕绾棠摘了一个荷叶,顶在脑袋上玩的正开心,元锦折了一支荷花,与慕绾棠俩人便闹腾了起来。慕皖秩早就已经不知所踪了,慕绾棠只顾着自个儿高兴,也没想了这么多。   俩人正玩的高兴,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由远及近,一听便是一船的娇俏小娘子,亭上的许多公子哥儿都不愣转不开眼睛,直盯着那船靠近。   慕绾棠也算是个爱美之人,听着这一阵笑声,心中自然也有些想瞧瞧,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竟是这般胆大夺目。   船渐渐地靠近了,却没去那亭子那儿,反倒来了慕绾棠这边荷花茂盛的地方,下来了约莫有七、八个姑娘,看着都是未曾及笄的模样,个个都是娇俏可人的模样,看着身上穿的衣物也都不俗,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慕绾棠不禁心里羡慕了一番:唉,年轻就是好!全然忘了自个儿也不过刚刚及笄的姑娘家罢了。   船上的几位娘子一下船,自然是吸引了这大部分的人往这儿瞧了过来,慕绾棠特意挑的清静地儿倒是就这样让她们给破坏了。就是瞧了瞧,元锦倒有些不甘:“姑娘好容易找来的清静又是能赏荷花的地儿呢。”   慕绾棠笑了笑:“罢了,出来游玩何必给自个儿添堵呢,咱们去另寻了一处便是了。”元锦虽说心里不甘,但也是明白的,抬脚便跟着慕绾棠走了。   “站住。”背后传来女声,慕绾棠有些讶异,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头上还没盘头发,只怕是没及笄的,年岁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罢了,倒是一脸的得意模样,鼻孔都快上了天了。   慕绾棠看着她这模样,心中只觉好笑,好声好气地问:“你是在和我说话?”   那孩子翻了个白眼:“就是你!”   元锦自小也在慕府做事,又是自小便当作了一等的大丫鬟来培养的,这般敢对慕绾棠颐指气使的人儿当真是此生头一次见,当下便心中有些火气上来,哪知慕绾棠却按了按她的手,又是只好将心中的火气给按捺了下去。   “你有事?”慕绾棠此刻不再笑眯眯地,只是脸上带了礼貌的笑容,说话间也是客气的很。   “见了我们过来便走,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我要你手上的荷花!”   慕绾棠也不是善茬,一听她这话便知道,不知是那个府里惯出来的大小姐,到了外头也这般猖狂,虽说不至于帮着教教她做事,但也不会让她要什么就得逞。   “你们来了,我给你们腾位置;我手上的东西这儿到处都是,但我手上的便是我的,不必给你。”   那孩子好似也从未吃过鳖,让慕绾棠一番话说的竟是没有还口的余地,咬着牙正想着说什么,那边的女子便开口喊:“平儿,你做什么去了?”说话间,倒是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慕绾棠一瞧,心下又明白了几分。   “姐姐,你瞧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丫头,说话可利索,竟是敢与我呛声!我要她手里的荷花是给了她颜面,竟敢拂了我的颜面!姐姐,你定是要为平儿出了这口气!”唤作平儿的丫鬟恶狠狠地道。   这女子道是没有理平儿,对着慕绾棠道:“今儿真是难得能见着表姐,平儿是睿亲王的孩子,也算的表姐的表妹,不过甚少走动,未曾见过,因此认不出表姐来,表姐见谅。”   这女子说话温和有礼,正是当今圣上的九公主。年岁较慕绾棠小一些,在宫中见过几面,却没有什么私交。   话说,慕绾棠在宫里,便没什么私交的皇族。   慕绾棠笑了:“九公主客气,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认出来,多有不是。你们爽快些玩,我便不打扰了。”说罢,转身便走。   九公主好似不愿放过机会:“表姐既是独自出来,不如与我们同游,也热闹些。”   慕绾棠虽说身上流着一半皇族的血液,却是真真不想与皇族的人有什么私交,何况这位九公主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且看平儿这没心没肺,九公主这圆滑老道便可瞧见了,便道:“都是九公主的贵客,我怎么好一同玩乐?怕是白白扫了你们的兴。”   九公主还想说些什么,后头又是一个女子追了上来:“公主与郡主都在做什么呢?咱们都等着喝酒呢!”说罢,又看了看慕绾棠,手无意间往一旁一指。   “公主快去吧,别是耽误了你们游玩。”慕绾棠适时道。不管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她都不打算与她们一块儿玩耍。   九公主只好作罢,却仍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样,走了两步,又是回过头:“表姐,若是得空……可与表哥一块儿过来,我们今日都在这一带玩的。”   慕绾棠一听,当下心知肚明,点了点头,笑眯眯地答应了,一转身便嘀咕了一句:“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   九公主倾心她三哥慕皖秩的事儿她早就知道了,作为三哥的搭档,她没少帮着挡了九公主。九公主倾心慕皖秩的事儿虽说不至于是大伙儿都知道了,但亲近些的人倒是都知晓了,只是因着慕皖秩总是游历在外,因此从未来说过亲事。   但如今,慕皖秩的行踪已不再飘忽不定,但只怕是九公主还不知道,否则还不知到会怎么做呢。   第一百十章 登徒浪子与盖世英雄 更新时间2014-7-23 21:30:54 字数:2714  慕绾棠想到方才那后来的女子随手一指,又是仔细想了想,这姑娘好似见过,便顺着那方向,走过去瞧瞧。   元锦看慕绾棠头上密密地出了一些汗,便道:“这日子已经开始热了,今儿日头倒是好。”   慕绾棠有些热:“日头太好了,罢了罢了,寻个地方喝茶吧。”   “奴婢想着,这儿和祿岩居靠的近,姑娘可是去祿岩居坐坐?”   慕绾棠点点头:“等着,我去见个人。”   元锦有些纳闷,没听说出府的时候要见人,后来更是没有提到了,怎么姑娘突然就有要见的人了呢?   见元锦纳闷,慕绾棠又道:“方才后来来的那个姑娘,你可曾认得出她是哪位?”   元锦仔细地想了想:“见过次数倒不多,但是尹府的姑娘无疑,瞧这年岁,怕是嫡长女尹箢姑娘。”   嫡长女?要说这尹箢,慕绾棠还真听说过。是个有名的女子,年纪不大,天赋却极高,已经让舞坊的北箢姑姑收了做弟子。北箢是舞坊最有名的舞娘,舞坊就是挂名在她名下的。尹箢精通诗词歌赋,慕绾棠也不得不承认呢,若是与尹箢比起来,自个儿就是俗人一个,还是满身铜臭味的那种。   她又能有什么事儿,找她?   到了尹箢方才所指的地方,是个笑道,人迹罕至。慕绾棠才到,便有丫鬟在那儿等着,见到慕绾棠先是行了礼。   “慕四姑娘。”   慕绾棠“嗯”了一声,看着她的动度:“你是尹府的人?”   丫鬟低首笑了笑:“果真我家姑娘没看错人,都只知慕四姑娘满身铜臭味,却不知慕四姑娘过人的胆识与细腻的心思。”   慕绾棠觉得这丫鬟年纪比元锦小一些,说起话来倒是很有意思:“你说说看。”   那丫鬟也不推辞:“敢只带着丫鬟前来,可见慕四姑娘胆色过人;能留意到我家姑娘随手之间的动作,可见慕四姑娘心思细腻。”   慕绾棠笑着对元锦道:“你瞧瞧,年纪比你小,可是比你会说话。”   元锦应了句:“奴婢好好学着便是。”慕绾棠又道:“你们家姑娘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那丫鬟自袖中拿出了一封信与一个盒子,元锦上前去取了这两样东西,那丫鬟道:“奴婢是好容易脱身出来的,来不及与姑娘解释,请姑娘看了信上的内容再做抉择。奴婢绿萍,是尹家大姑娘的贴身丫鬟。”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绾棠看着她有些匆忙离去的背影,让元锦将东西给收好了,本来私心里头还想着招招慕皖秩,哪知根本就已经瞧不见他人了,便也罢了,带了元锦便去了祿岩居喝茶去。   绿萍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几位主子留在岸上的一等丫鬟里头,平儿的贴身丫鬟见了立即道:“你上个茅房这么久,若是日日如此,可还怎么伺候主子!”   绿萍笑笑,却不说话。那丫鬟见自己吃了个闷亏,也懒得搭理绿萍,自个儿寻了九公主身边的长瑾姑姑说话去了。   慕绾棠一走进祿岩居,身上感觉凉爽了不少。今儿因着大多的人都是出来赏荷花的,祿岩居的人倒也不多,慕绾棠便没有要包房,在厅里喝了茶起来。   喝了不过两口,外头便进来一人,咋咋呼呼道:“快快上茶,快渴死了!”   慕绾棠听着声音刺耳,一侧目,便瞧见了一个肥胖油腻的身子进了大厅,白白的脸上通红,怕是让外头的日头晒的不行。不过二十几的年纪,身子便已经发福成这幅模样,慕绾棠不禁皱眉。   可不就是钱驹?   钱驹也见着了慕绾棠,见她们不过就两个女子,当下便起了二心,在小二手里塞了二十两银子,小二知道他素来的恶习又犯了,但因着掌柜的不在,他也不认识那时慕府的姑娘,又惹不起这位爷主子,虽心中惋惜,但好歹有银钱手,便也不再多话。   钱驹坐到了慕绾棠的身边,一双眯缝眼往慕绾棠的脸上可劲儿地瞧。   慕绾棠虽胆子大,但只有两个女子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发怵,倒是元锦,尽管心中不安,却仍旧中气十足地喊出来:“这位爷这是做什么,咱们这地方有这么多的空位,跟我们坐一块儿算是怎么回事?”   钱驹倒是不生气,手不干不净地摸上了元锦的手:“呦,小娘子脾气还挺大的!”   元锦一把甩开钱驹的手:“你手方干净些!对慕府的人也敢动手动脚,胆子可真大!”   慕绾棠却丝毫不觉得元锦能吓唬的住钱驹,这厮就是个泼皮无赖,何况脑子也不好使,否则能在这光天化日地想要动手动脚?一时间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往日里的冷静聪明这会儿子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了。   钱驹见慕绾棠不说话,估计也以为慕绾棠是个包子,手更是不干净起来,竟是往慕绾棠的脸上碰去,让慕绾棠一掌打开,虽说惊讶,但还是趁机在慕绾棠的手背上摸了一下,让慕绾棠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甚是恶心。   小二端了茶上来,慕绾棠立即接过了茶盏,放到自己和元锦面前,元锦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钱驹却笑眯眯地道:“这么着急想……”话才说了一半,慕绾棠立即便将茶朝他脸上泼去,元锦也端起茶盏便朝着他身后的随从砸去,然后俩人立即便提着群被开溜。   茶水是烫的,好在钱驹这日只带了一个随从出来,俩人在茶馆里头叫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待停下来时,慕绾棠与元锦早便跑的没了影子。   慕绾棠与元锦跑了出来,自然是没头没脑地乱窜,直到慕绾棠一头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这才停了下来。   北阑闫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莫名撞入自己怀里的慕绾棠,本想笑笑她,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神情似乎并不稳定,便捏了捏她的肩:“你怎么了?”   慕绾棠慌慌张张的,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北阑闫的脸,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涌上了又羞又臊的感觉,更是抑制不住的委屈,眼泪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这下北阑闫慌了神,素来慵懒闲散处事不惊的北二爷此刻根本就是无从下手,想着慕绾棠的性子要强,遇着什么事儿都没有过掉眼泪的时候,心里更是紧张了起来,担心着她,见她这幅模样又是不好问,便看着元锦,希望元锦说出个究竟。   元锦也是让吓得不轻,跟着慕绾棠停下来后回过神来,见北阑闫一直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又是变得恶狠狠:“钱家的那个泼皮样,当真是胆大包天了!打主意竟敢打到了咱们姑娘的身上!”   北阑闫一听心中顿时有数,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慕绾棠仍旧趴在北阑闫的怀里,却没瞧见北阑闫身边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脸色在慕绾棠一头扎进北阑闫怀里的时候便已经变得阴沉的可怕,眼下更甚。   元锦已然恢复了冷静,朝着那人行礼:“刘姑娘。”   刘钏瑨黑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慕绾棠此刻也不想搭理,北阑闫轻声地在慕绾棠耳边道:“咱们去坐坐,这儿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该是笑话你了。”   慕绾棠点了点头,从北阑闫的怀里出来:“不许去祿岩居!”   北阑闫轻拍着她的背:“好,咱们去红罗坊可好?”   慕绾棠点了点头,北阑闫让她们等着,自个儿又拉了刘钏瑨到一边说了些什么,慕绾棠远远地瞧见刘钏瑨的神态好似很激动,北阑闫脸上虽有一点愧疚,可依旧看得出很坚决,刘钏瑨似乎气急,扬手照着他的脸打了下去。北阑闫竟是也没有回避,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刘钏瑨也有些惊讶,北阑闫却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是说了几句便朝慕绾棠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慕绾棠突然想起了在现世时看过的一部电影,那位紫霞仙子所说的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好像就是眼前这个人一般。   很久以后,慕绾棠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盖世英雄,就是你心底的那个英雄。   第一百十一章 逗趣的公子哥 更新时间2014-7-24 21:30:34 字数:2136  慕绾棠端着热气腾腾他的茶,低着头也不想看他。   北阑闫脸色很不好看,看了她许久,这才认输一般叹了一口气:“以后出门,即便不带着陆挺也记着带上齐祿,总得有个会功夫的人在你身边才行。”   慕绾棠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她自个儿也奇怪,其实她跑出来后心里便安心了许多,只是想着再跑得远些,脑子里还一直想着该怎样惩治这个钱驹,哪知一碰到北阑闫之后便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最后竟是哭了起来。   现在自己回想起来,倒也真是抹不开面。   慕绾棠就这么低着头不说话,弄得北阑闫心中不安的情绪渐长,手轻轻地抚上了慕绾棠的发顶:“让我怎么对你好呢,派了人在你身边,怕你不高兴;不派了人在你身边,有担心着你的安危。”   慕绾棠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在说话,不免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妨跌入了他漆黑如墨的眼中,好似从前他的眼中都有着一层保护色,眼下却是完全那么真实地敞开在她的眼前,她就那么“一不小心”跌入了他的眼里,连什么话都忘记了。   “啪嗒”。   慕绾棠手中的茶终于不负众望,不,该说是不负慕绾棠的期望,掉了下去,也将她从北阑闫的眼里拉了出来。   慕绾棠打着哈哈:“随便你派呗。”   北阑闫的神情看起来却不像是开玩笑的,好似在认真想什么。慕绾棠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北阑闫看着慕绾棠道:“你会怎样惩治这个胆大的狂徒。”   “这个嘛。”慕绾棠买了个关子:“山人自有妙计。”说罢,想了想,又道:“这次你不许插手!”   北阑闫摆了摆手:“我没有插手呀。”   慕绾棠让他的动作逗笑了,又想到了方才他身边跟着刘钏瑨,好奇,便问:“你今儿是跟着刘钏瑨一块儿出来的?”   北阑闫“嗯”了一声。   慕绾棠又是不死心地问:“那你……方才都与刘钏瑨说了什么,害她这么恼怒?”后面半句“也不知道躲着点”却含在嘴里没有说出口。偷偷地看了看北阑闫的左侧脸颊,方才没有仔细看,眼下看着却有些发红。   感到慕绾棠的眼神,北阑闫的神色微微有些发哂,侧头偏了偏脑袋,嘟囔了一句:“别看。”   慕绾棠眼下的心情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北阑闫这幅模样,简直就是萌翻了!抿着嘴偷笑,倒是北阑闫,今儿就是破天荒地没有反应。   慕绾棠一下简直停不下来,看的北阑闫心中一阵懊恼:“你笑够了没有?”   慕绾棠这才停下来,笑道:“够了。”   到底北阑闫算是镇定的,一瞬间便恢复,然后道:“不过是让她日后不要再缠着我罢了,旁的没什么。”   “就因为这个,她便打了你?”   “嗯。”北阑闫点头,却又是那眼睛斜睨了她一眼:“打我是因为你。”   慕绾棠瞬间又是红了脸庞:“胡说什么。”   北阑闫一边泡上茶,修长的手指在红褐色的茶杯见穿梭,动作倒是流畅的很,一边道:“她要来找你讨个说法,我便告诉她,若是她再找你的麻烦,我便是也不能容忍。她听了气急,便打了我。”话说完,正好倒好了茶,送上了慕绾棠的手上。   慕绾棠接过茶,心中却洋溢着不知是什么滋味,屋子里本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眼下气氛倒是怪异。北阑闫叹气,然后满眼的歉意:“对不住。”   慕绾棠蓦地抬头,让他的话说的有些二仗摸不着头脑,却又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是我没有想的周到,才让你受惊吓了。”   慕绾棠看着他的脸,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涌上的感动是不假的,为了她生生受了刘钏瑨一巴掌也不假,这一整日,她实在是接受了太多的信息。   俩人正看着,门外响起了一个不堪入耳的声音:“老子知道她在里面,你个小贱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心我发落了你!”   慕绾棠一听,眉头纠结在了一块儿,看了一眼北阑闫,后者更是面上阴沉一片,过去一脚踢开了隔间的门然后又优哉游哉地坐了回去,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慕绾棠都没有看清楚,张了个嘴在那儿忘了合上,还是北阑闫轻轻地用手托上了她的下巴。   钱驹也让这一个动静给吓着了,但瞬间反应过来便冲进了里头,元锦跟了进来,慕绾棠一见着她的模样便知道,在这登徒子那儿元锦定是吃了不少的亏,心中也是一阵心疼。北阑闫今儿出来也没带人,门口就她一个女子在那儿,想便知道。思及此,慕绾棠对这个钱驹的厌恶又是添加了一层。   钱驹上来便想对慕绾棠动手动脚,却看到北阑闫在一边,他是个粗鄙的人儿,没受过什么规矩,素来也只知道与姚粟那样没个正形的人儿玩儿在一块儿,纵使听过三大家的威名,听过这三公子,却是从未见过的。   北阑闫坐在了慕绾棠的身边,神色上很不耐烦,口气不善:“你哪只手碰了慕四小姐?”   钱驹即便猜到了这人来头不小,可仗着自个儿家中有几个钱,从前也有得罪官家小姐少爷用钱摆平的时候,自然也不放在眼里,叫嚣:“爷归得了那你管!”   钱驹话方说完,北阑闫却是一手掐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窗柩里丢出去,不再废话,然后拉着慕绾棠便走。   慕绾棠心里头直犯恶心,惩治这人的办法自然是有的,但定是不能轻饶了!   钱驹好似很不服气,还想上前来,红罗坊的人儿又哪里是好惹的?虽说名号与祿岩居差不多,但里头的客人却素来温文尔雅,且大多认识这北二爷,见北阑闫怒气冲冲地出去了,钱驹又赖皮一般在后头叫嚣,当即给了警告,并轰出了红罗坊。   钱驹犹是在那儿骂街:“你们知道爷是哪位吗?敢把爷轰出来?活的不耐烦了!”   红罗坊的活计一声冷笑:“钱四爷,咱们红罗坊庙小,供不起您。”说罢便回了红罗坊,不再理会那泼狗一般的钱驹。   钱驹今儿一连吃了几个鳖,别提有多郁闷了,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去锦翠楼!”   第一百十二章 存心的膈应 两人又是去了荷花池边,慕皖秩这会儿倒是隔着老远便瞧见了他们俩,两人自然也瞧见了,慕绾棠因着心里赌气他方才自个儿不见人影,因此不想搭理,索性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不想搭理。 慕皖秩过来,瞧见两人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心中有些郁闷:“我不过是去边上的酒馆里头喝了两口酒吃了一碟子点心,你们至于吗?” 慕绾棠一听他原是自个儿吃喝玩乐去了,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甩了袖子便自个儿又是去了荷花池边,想来原先那地儿该是没人了,又朝那儿奔去。 慕皖秩一头雾水,看着北阑闫不善的神色,心中开始着急:“到底是怎么了?” 北阑闫本不想搭理,但想到兄妹俩素来甚好,便将方才见到猜到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什么?!”慕皖秩的反应很大,心中更是窝火,平日里别看兄妹二人时常斗嘴吵闹,可慕皖秩心里头疼慕绾棠你是疼的紧的,素来都让全府的人当作宝贝一般捧着的慕绾棠竟是让这样的畜生缠上,越想越是窝火,挽起了袖子便想要去寻了钱驹去教训一顿去,好在北阑闫立即便拦住了他。 “你干什么去?” “干什么去?”慕皖秩咬着牙道:“自然是教训那畜生一番!让他知道这京城里头,谁是可以碰谁是不能碰的!” 北阑闫道:“你还信不过你妹妹?这事儿让她自个儿解决,这样的糟模样的人,不是她亲手解恨她是不会甘心的。” 慕皖秩想了想,这才作罢。 慕绾棠走了过去,才走了没几步,又听到了银铃般的笑声,便是心知九公主等人还没有走,眉头一皱一转身又是想往回走,可是又停了停步子。然后朝着那九公主的所在地走去。 拐个弯一瞧,好家伙,排场倒是大,摆了酒宴。一桌子糕点螃蟹的,也没见到了中秋啊,却是一笼一笼的螃蟹,几个姑娘吃的倒是开怀,慕绾棠注意到,那位尹家的嫡长女倒是在这一众吵闹的人中显出一份别样的沉稳来,连九公主都敌不上的一分沉稳。但凡她说的话,丫鬟当即便照办,她抛下去的话题也总有人接下去,倒是慕绾棠对这个尹箢格外看重起来。 慕绾棠只站了一会儿。九公主眼尖,立即便瞧见了,笑道:“我当是谁,原是表姐来了。”说着,上前便来拉了慕绾棠的手:“表姐快快来与我们一道尝尝这螃蟹。是陵钰侯的嫡子罗祁亲自带上京来的呢。” 慕绾棠笑了笑:“是个难得的好东西,可惜我这几日牙口不好,尝不得硬物,当真是可惜了。” 慕绾棠刚说完,平儿便立即嘀咕起来:“妖物转世的东西,自是尝不得咱们人间的好东西的。” 音量不轻不重,在场的人却都听了个仔细。换做是平日。慕绾棠定是不会与她多做计较的,但今儿本就是心中不爽快了,当下便是想要说些什么来挤兑她,哪知九公主的速度却比她快,抢在了她的前头朝着平儿呵斥:“愈发不会说话!外头的谣言岂是能轻信的!表姐是咱们皇家的人儿,你身上也留着皇家的血脉!改明儿我便从宫里头拨了个女司给你。好好教教你做规矩!” 尹箢在一旁站着,没有多话,眼里看着平儿的时候满是嘲讽,却不过是一溜烟的事儿,一晃便过去。人再往她身上瞧过去的时候,什么神态都没有了。 九公主既然已经这么说,慕绾棠便也不想再说什么,本来她来又不是为自个儿添堵的。拉着九公主,然后道:“方才你还询问了一句我哥哥,眼下我也是才找到他,你可是要上前去与他打个招呼?” 九公主听罢,连眼睛都亮了,立即便唤宫女过来洗了手,然后道:“难得见一次表哥,自然是要去见见的。” 慕绾棠笑着应付了几句,九公主又是交代了一下,便立即跟着慕绾棠的脚步走。 慕皖秩与北阑闫正说话,却突然见慕绾棠笑容灿烂地与自个儿挥手,下意识地也挥起了手,下一秒却叫苦不迭。 因为他也看到了跟在慕绾棠身边的九公主,九公主一见他向自己挥手了,立即跑过来:“表哥,难得今儿你也在,表姐以告诉我,我便立即赶来了。” 慕皖秩笑着应付九公主,眼神却明显有求救的信号看着北阑闫,北阑闫却无视了慕皖秩的求救,说了句“绾棠一个人无聊我去陪陪她”便走了,留下慕皖秩一个人,强颜欢笑地应对九公主。 慕绾棠与北阑闫两人就坐在荷花池边,笑眯眯地看着慕皖秩,到底也让慕绾棠的心里头愉悦了看着慕皖秩吃瘪,心情大好的慕绾棠立即感到腹中空空,想来也是,今儿出来了半日,按规矩的午饭时间也都已经过了,慕绾棠因着让这一连串的事儿弄得心中平白添堵,自然不爽快,便也忘了吃饭。眼下心情好了,也感到肚子空的很,对着北阑闫道:“咱们去翠延馆吃饭吧,好久都未去了。” 北阑闫笑得很是宠溺:“成。” 慕绾棠也乐的享受,与慕皖秩打了招呼便跑去吃饭去了。 翠延馆。 两个人倒是点了许多菜,慕绾棠胃口甚好,吃了许多东西,北阑闫瞧着,心下也是觉着开胃,不免多吃了几筷子。 慕绾棠吃饱喝足,放将筷子放下,慕皖秩恰好便 推了门进来,一脸受气的模样,三个人瞪眼看了好一阵,这才各自回了府里去。 回了府邸,慕绾棠心中除了这恶心感,更多的便是对尹箢的好奇。 今日一见,果真是有传闻中的风范,到是个气质出尘的人儿,记得上回在自己的及笈礼上也曾见过,那时接触不多,当时只记得是个文静的女子,而如今一见,先是替自己接了围,再是信与盒子。接着是在一众人乃至有宫中人在的时候,依旧是进退有度,这才真正让慕绾棠刮目相看起来。 打开了那信封,慕绾棠看完后便是将信“啪”地一声重重地拍在桌上。恨得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元锦虽说识得几个字,但也不敢随意去瞧,见慕绾棠这般生气,也是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慕绾棠铁青着脸,这样的神色在一个年纪方及笈的女孩儿身上煞是显得怪异,一口气堵在自己的喉咙,好半天才冒出来一句:“果真是好手段,真是不知在外头勾结了多少人,巴巴地想让慕家就此玩完呢!” 元锦给到了一杯茶,心知事态不简单。何况还冒出了“勾结”这样的字眼,便问道:“是不是传福生过来问个话?” “问话?”慕绾棠冷笑:“这事儿,福生怕是没这个本事知道!”想了想,又道:“去把陆挺给我找来!” 元锦听她这么一说,赶忙“哎”了一声便出门去传话。却是不一会儿子就回来了,奇怪道:“姑娘,今儿陆挺不在,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了齐禄去,如何?” 慕绾棠一听,好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是“蹭”地一团火气往上冒,将要送道嘴边的茶“咣当”一声便砸在了地上。心中说不出的窝火,更大的却是自个儿也不知的莫名其妙。 这才刚砸了茶盏,外头便又是有人通报,说是大夫人身边的元瑜过来了。元锦赶忙开始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一边又让人将元瑜请进来。 元瑜刚一进门便瞧见了这满地的碎瓷片儿,眼中满是惊异:“这是怎么了?” 慕绾棠压着怒火。扯了扯嘴角:“方才不小心打碎了茶盏。”为了避免元瑜在这事儿上再纠结下去,立马便将话题扯开来:“可是母亲找我有事?” 元瑜心知她什么意思,聪明地立即接了话头:“是,今儿早晨方才定下的,说是上卿大人阮大人的夫人今儿要来府上。夫人说了让留意着,若是四姑娘回来了定是派人来要四姑娘前去的。” “阮夫人?没曾听母亲提起过,怎地突然就来人了?”慕绾棠一头雾水,但凡如这般需要她出现的人物要来府上,母亲定是提前便与她说清楚了才是的。 “姑娘说的可不是?也是今儿早晨得来的消息,姑娘前脚才与三爷出门儿,后脚阮府的帖子便递了过来,要说夫人都是有些意外,但好歹有着当年的情分,夫人又是素来知恩图报的人,凡事都是给足旁人面子的,自然也就准备着了。” 听了元瑜的话,慕绾棠倒是觉得几分在理。要说这血脉上的瓜葛,那阮府倒是与她们慕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但这阮夫人韦氏的母家官居二品学士,当年先皇立儆仪皇太后为后时,朝堂大臣多番阻挠,借口大同小异,不过是嫌弃儆仪皇太后的出身不是嫡出而是庶出。 先帝虽意义坚决,朝中众口悠悠又是实难平复,连素来沉稳的儆仪皇太后,当时不过身为妃子,时日久了也是坐立难安,直到有一日,韦学士的夫人来访,说了几句话,此后朝中便渐渐开始有了儆仪皇太后的拥护,最终成了事。 这份恩情,儆仪皇太后自然也记着,往生还在的时候常让韦夫人带了嫡出的韦氏姑娘一同与荣懿玩耍,慕夫人也一直都记着这么个人儿,韦氏的孩子出生时,每回都是着人送了贺礼去的。 想着这一层面,慕绾棠便只能将这一团的事儿先放在一边,道:“劳烦你先出去候着,我换了衣服便去。” 元瑜应了一声,便站在了门外候着。元锦伺候慕绾棠去了里屋更衣。 第一百十三章 故人来访 慕绾棠压低了声音道:“把盒子给我放好,信件让伽林拿去烧了。记住了,盒子一定给我放的好。” 元锦点点头:“奴婢定是做好。只是这信件,咱们为何不让如琏去烧了?如琏素来稳重,伽林不过是个孩子,只怕嘴里守不住什么。” 慕绾棠让她系上那一抹烟色的素衣,一边道:“我身边不是一等的丫鬟便是二等的丫鬟得跟着,伽林虽说未必够的上沉稳,但却是能吓唬吓唬她的,何况她也不识字。一会儿子你去吩咐的时候,便说的严重些,吓唬吓唬她便是了。” 元锦想想,倒也是。转身拿了一双燕京软底绣鞋,苏绣面的,手艺倒是精巧别致。出了门,慕绾棠唤上如琏,便随着元瑜去了前厅。 元锦按着慕绾棠的吩咐找到了伽林,将信件交道了她的手上:“这信件是万万不能让人瞧见的,我眼下要随姑娘去一趟前厅,你帮我烧了吧。记住,千万不可告诉了别人!” 伽林接过信封,疑惑地看着元锦:“姐姐这是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元锦赶忙沉了脸色,道:“我不是说了吗,旁人是不能晓得的。你记住了,这万一是让旁人见着了,咱们整个沁月阁都是要跟着遭殃的!你也不想咱们都出事了是不是?” 伽林一听,是会仍整个沁月阁都跟着遭殃的事儿,心中顿时也紧张了起来,立即便将那信封藏进了衣里,左右瞧了瞧:“姐姐放心,我拿了到远处去烧,烧完了的灰也不是咱们沁月阁的!” 元锦一听,这才放心地离去,赶在慕绾棠到了前厅之前便回了身边,慕绾棠见她回来了,自然知晓。当下脸色都愉悦了一些,走进了前厅。 这才方一走进前厅,便见阮夫人在与母亲说话,见她来了。立即便笑道:“这是四姑娘?模样生的好生俊俏。”眼中却是平平淡淡的神色,与她说这话的语气不符。 慕绾棠心知是为了那坊间的流言,只怕是她们也是忌惮了几分,心中了然地笑笑,喊了一声:“阮夫人。”便不再说话,坐到了慕夫人的身边。 只要是有客人要会面的,慕夫人都让慕绾棠在一旁一道听着,这倒是平常人家的姑娘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今儿阮夫人倒是一个人来的,只带了几个丫鬟,个个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如今北边的战事一会儿也不停。就是这粮饷总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供应不上,我们家老爷日日上朝回来都是唉声叹气的,好几日都让圣上留在了宫中,眼看这状况也是着实令人忧心。” “是这么说。”慕夫人叹到:“这战事一日不安,朝中便是也不能安生。咱们这些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只能是看着老爷焦心。” 阮夫人又是慕皖生几时回来,又是左右扯了扯,慕绾棠才从一大堆凌乱的信息中获得一个准确的消息:希望这征粮使的差事能让上卿大人担任了。 北边战事频繁且不定,朝中如今能依靠的一员猛将便是慕府的嫡长子,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因此朝中即便是有对慕府的反派之声也不敢过度,如今没有得力的战将。将门世家的黄老将军的子嗣只怕也虽多,但到底年轻,如今也顶多在战事上从旁协助慕皖生得胜罢了。 左相如今正负责这征粮使的人选操控,因着现如今是五月的天,八月便可收了粮,圣上的意思是赶在七月中旬便将人定了下来。 这消息也是昨儿慕沛才与慕夫人说的。今儿阮夫人便来府中说明了,可见是消息有多灵通,便也解释了为何这么匆忙地早上才递了帖子过来。 慕绾棠低下头盘算了一下,心中有了数。 慕夫人的态度倒是并不明确,只道:“此事倒不是个简单事儿。说起来我竟是也今儿早晨才知道的事儿。我家老爷也未曾回来,待他回来了我便替你问问,是否是已经有了人选。” 阮夫人一听,便是知道这事儿只是有门儿,但未必有准儿,但能得到慕夫人的这么一句话,便也是够了,当下便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多谢夫人了。” 慕夫人笑了笑,俩人又是客套话说了一阵,慕夫人留了阮夫人吃晚饭,阮夫人却是没有答应,推辞了一下便告辞离去。这一番折腾,晚饭时节都已经到了。 左相也回来了,早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节,慕绾棠与慕沛慕夫人一同用晚饭的时候甚少,今儿却是近日来的第二回了。用完了饭,慕夫人与慕沛说起了这事儿,慕沛听罢,眉头皱了一会儿,然后将脸转向在一旁专心吃着那扬州师傅做的糕点,倒是真的好吃。 “绾棠,打八月算起,你南边的粮食收多久?” 冷不防听到慕沛这么一问,慕绾棠倒是一会儿想不起来,慕夫人见她愣衶在那儿,又是怪了慕沛一句:“这是怎么了,她只管坐利收钱,那管这里头的事儿?” 慕绾棠想了想,道:“我是不管,不过算上最后统计的活计,再到运到京城,大约是要九月中旬到十月初了。” “能有多少石?” “约莫……”慕绾棠想了想,南方粮食上她倒是真未曾认真上过心,搜肠刮肚地想了想,这才想到一些从前齐志忠会说的数字:“约莫有万石。” “万石?”这下慕沛与慕夫人都有些惊异。他们知道慕绾棠在南方有田地,却不知有多少,因着素来见她有这经商的天赋,也便放任她去做,哪曾想连粮食都能有这么多。万石,甚至能养活几千的士兵! “老实说,你在南边到底有多少亩田地?” 慕绾棠又是想了好久,才不确定地回答:“大约是有几千亩。”粮食的事儿不但有齐志忠管着,还有齐祿在跟进,因此慕绾棠对这些基本数字也是不熟悉,每每只管收钱,对齐祿的信任当真是说得上大的。 左相沉吟了一会儿,并未说话。慕夫人道:“若是老爷着实是没有人选,这征粮使就是给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上卿大人倒也是个能干人。” 慕沛叹气:“他倒是说不上心思不正。比起他人来真是好上太多。只他的性子太过软弱,只怕做了这个征粮使,到时候又是一分粮食都征不到。” 征粮使日日与人打交道,性子软糯的的确不适合。但这个差事倒是真能让人从中捞去太多的油水,放了别的人还得是提防再提防,那便更不是个事儿了。 “就让他做呗。”慕绾棠吃着糕点,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 “胡闹。”慕沛呵斥,总是他偏爱慕绾棠,但闺阁中的女子这般随便说这朝堂上的事儿,他总是听不下的:“这是朝堂的事儿,你可莫要胡说。” 慕绾棠喝了口茶,道:“父亲担心的不过是他性子软糯,但该是更想考验考验他的人品。而最重要的,定是担忧大哥那儿的状况;派了他做征粮使,咱们家得了这个情面,若他真这么软糯,届时我便会让人送上备好的粮草。大哥那儿定是不能出了问题,但父亲如今也难有个帮手不是?二哥许多层面是不方便的,上卿大人虽说软糯,但到底是有才干智谋的,父亲正好借此机会考察一番他的品行,岂不好?” 慕沛惊讶地看着慕绾棠,以为这个女儿有经商的天赋。却是想不到在这政事儿上竟是也有一番见解,仔细想想,她说的这一番话倒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句句都是在理的。 慕绾棠说完,自己就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之内编出了这么堂而皇之又能让人自己这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父亲想不出什么错处,可当真是不容易的!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这位阮夫人也是来府上说过这事儿的,但当时慕沛未曾听取,选了另一位新上任的郎官担任,到了慕府稍显衰败迹象的时候,这位韦夫人便撺掇了阮大人狠狠地踩了慕府一脚。而那位新上任的郎官虽说征粮的任务完成的挺好,但后来得知,不过是靠家中田地里头的粮食充任的,也是个一点才干都没有的人,最后也是成为慕府各项大小罪状中的一项。 她既然听了这些事儿,如今定是也不能让它发生。征粮使与他们来说是个油水足够的行业,但于慕府,不过是左相与人方便的事儿。先应了下去,这位上卿大人好说,但这阮夫人却不是那么一个善茬。 慕沛听罢,仔细琢磨了一番,觉着甚是有理,嘴上却道:“这事儿,我还是得考虑考虑。”说罢,也是身上乏了,慕夫人便唤了几个家丁跟着去伺候着沐浴。 待慕沛走了,慕夫人才正色道:“你怎么懂得这些事儿的?” 慕绾棠笑道:“我哪儿算是懂?那些话都是我编出来给父亲听的,不过,母亲你也觉得我遍的甚好是不是?” 慕夫人皱眉:“编的?”然后一想,又问:“你如今看的什么书?” “《左传》昨日方看完,《国策》看了一些。”慕绾棠老实回答。许是现世家境的熏陶,她一直便喜欢看这类书,现世的时候,那《三国》可算是看了又看,百看不厌。 慕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故意板起了脸:“你是女子,自然是该读《女则》、《女训》的,没得看这些书做什么。”罢了,接着又道:“为什么要编这些话给你父亲听?” “我倒是觉着那位阮夫人不简单,只不想这么快得罪了她,想看看到底是冲什么来的。”慕绾棠老实回答,至于第一个问题么,她素来厌恶这些繁文缛节,《女则》、《女训》又是男人大过天女人守妇道的经典书目,着实是入不得慕绾棠的心里头去。 慕夫人这会儿倒是认同了:“那阮夫人不简单,今儿你可是难受了?” 慕绾棠知道她说的该是那个眼神的事儿,她都留意到了,对自个儿的事儿比什么都上心的慕夫人自然是不会忽视的。慕绾棠却是没有将那个眼神放在心上,安抚了慕夫人几句便也自个儿回了沁月阁。 第一百十四章 约见佳人 回了沁月阁,慕绾棠便赶紧让元锦将盒子拿了出来,里头放在的,是一对儿精巧别致的金丝起花手镯,这样的东西本是在各府中的夫人奶奶们手上原是常见之物,但不同的就在于,这对儿手镯上的内环刻着慕绾棠的生辰,还有那一支金累丝凤簪便更是寻常人瞧不见的,因着这东西是在慕绾棠出生之时,皇后赠的东西,即便是京中大家也不会有的东西。 这一招让慕绾棠心中起了疑心,看管这钱财金玉的都是她这阁子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儿,这样的东西慕绾棠不可能随身带着,放在馆阁里头不时常拿出来,自然便不晓得了。 想了想,唤了如琏过来:“替我磨墨。” 如琏承了素来的习性,沉稳地替慕绾棠磨墨,多的话自然也是一句都不多说。慕绾棠知道她不识字,写完了拿了封帖出来封好了,落了款:“明儿一早送去到尹府,就说是给她们大姑娘的。” 如琏拿了帖子应了一声便又是出去了。慕绾棠让一众丫鬟替自己更了衣,一切如常暂且不提,只元锦仍旧对白日里的事儿耿耿于怀,在慕绾棠面前叨唠了几句钱驹的不是,慕绾棠眼下心境平和了许多,说了句:“总得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便也不再多说。 慕沛素来歇在慕夫人的房里,征粮使的事儿既定,夫妻二人不免说起了这府中的事儿来。眼下迫在眉睫的事儿便是这慕之清也即将及笄了,该是怎么给她弄一个及笄礼才是。 慕沛不善管理内苑,但前些日子赵姨娘与元鸳打骂的事儿也听说了,心中不由又是升起厌恶来。 慕沛虽说是江南来的男子,但性子却是刚毅的很,尤其不喜脑子不够使的人,这赵姨娘不得不说正是应了这一条,否则凭着她给慕沛生了一个女儿,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慕沛对她们娘俩甚少过问。 “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的意思。是让我办归办,但声势总不见得越过了绾棠去。可前些日子元鸳的事儿一闹,老太太心里头老大的不高兴,今儿早晨方才传我过去。说是这赵姨娘忒猖狂,左右意思是不让办了这及笄礼,我这好说一番才让老太太点了头。” 一早慕夫人便前去了老太太那儿,想不到老太太竟是在发怒,见她一去便赶忙说了让取消了慕之清及笄礼的事儿,慕夫人弄的莫名其妙,仔细一问,原是景园的人拿着慕绾棠的那点子在传闻在说话,赵姨娘便同她们说了起来,让人给听见了。半路上又碰见了元鸳,元鸳来回了老太太,才让老太太大怒。 安抚了老太太之后,慕夫人自是又说了元鸳一通,元鸳面上是应了的。却是顶着如今后头有老太太护着,倒也愈发大胆起来。 慕沛有些烦躁:“什么德行!及笄礼要办,请了本家亲戚便罢了,其余人便都作罢吧,见了她这个母亲,万一人家日后都相不中之清,平白耽误了姑娘家的前程。” 慕夫人原也是这么想。既是达成了共识便也不再多话,随他去了。 第二日一早,慕绾棠便起来了,昨儿一连串的事儿倒是多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现在想想,脑中便有了主意。亲自去寻陆挺。 到了齐祿他们住的地方,见着了齐祿却见不着陆挺,心里奇怪便多问了一句:“陆挺呢?” 齐祿方吃完早饭,冷不防见慕绾棠来了有些慌乱,整了整衣角道:“昨儿下午出去便未曾回来。” 慕绾棠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劳什子的人。别再派给我使唤!”想了想,然后道:“咱们在南边的那些田地如今可还好?” “好,若是今年没有水患,连带去年咱们失利的部分全部都能赚回来。” 慕绾棠点了点头,又唤他近前,齐祿也早便习惯了慕绾棠的不拘小节,将身子凑上前,慕绾棠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齐祿点了头,表示知道该如何做。 慕绾棠本想着等等再说,可这心里头就是不解气,又道:“姑娘我如今与钱家的四子钱驹不对付,你去告诉路儿一声,让他看着办,什么破事儿都给我使劲儿传。再出去一趟,让林掌柜来见我。” 齐祿正应了声要去办,慕绾棠又喊了一声:“回来。” 齐祿倒是好脾气,一点没有多说便又跑回慕绾棠跟前:“姑娘。” “给我去查清楚了,这钱家是靠什么发的家。”齐祿应了,心里虽不知道这钱驹到底是什么事儿惹上了慕绾棠,但见慕绾棠这模样,心知是要对付这人了。心里头还暗暗替钱驹惋惜了一番:让他们家的姑娘盯上了,日子可不好过! 齐祿在府中有特权,因着是慕绾棠交代过的,齐祿在府中能自由出入,顺利地便出了门,上街角去寻了路儿。 果真,路儿正在街角与一大叔聊天,顺带还拿了大叔一个萝卜啃着,大叔倒是听他说话听的津津有味,也忽略了路儿的这一手。 齐祿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在路儿跟前一站,路儿惊异了一番:“呦,这不是齐大哥吗!诶大叔,我可告诉你,这齐大哥……” 齐祿烦躁地用手堵了路儿接下来的话,对着大叔说了声:“打扰了。”便将路儿拖到了一边,路儿甩开他的手:“大哥你这是做什么?路儿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说着看了看齐祿的脸色,甚是吓人,便也禁了嘴。 见路儿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齐祿才开口:“我问你,昨儿咱们家姑娘与那钱家的四子钱驹有什么过节?” 说到这个,路儿的眼神都亮了:“就知道姑娘不会轻易放过那个登徒子!昨儿在祿岩居的时候,那登徒子想对姑娘不轨,让姑娘逃了出来,后来还一直追着姑娘不放,让北二爷给挡了回来,这会儿子正不知在哪里逍遥呢!” 齐祿听了,脸色立即变得异常难看,那表情阴森森的像是要吃了人一样,看的路儿心里头都发慌,好半天,齐祿才道:“姑娘有事吩咐你去做。” 见齐祿终于松了神色,路儿那紧紧提着的心也松了一口气,立马便附耳过去。齐祿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路儿听的两只眼睛都在发亮,末了喊出一句:“不愧是姑娘!这样的计策也只有姑娘能想的出来!” 齐祿扯了扯嘴角,道:“我现在先去林掌柜那儿一趟,你赶忙去给我打听了那泼皮现在在什么地方,一会儿我回来问你。” 路儿撇了撇嘴:“我可没的闲工夫,姑娘可交代了事儿让我做。” 齐祿白了他一眼:“二两纹银。” “得嘞!”路儿立马便应了,一溜烟儿跑的没影。齐祿又去寻了林掌柜,说是姑娘要见他,自个儿又接着去调动人手打听钱家的家底去了,连带门里门外什么事儿都查出来,届时只看慕绾棠想问什么,没有他不知道的。 到了前街去寻了路儿,说是钱驹还在锦翠楼睡着。齐祿丢了二两银子给路儿,吩咐了一句:“赶忙去办了姑娘吩咐的事儿。” 路儿将银子塞进怀里,叹道:“这一心就扑在姑娘身上,也不知道为自个儿打算打算。”罢了便去办慕绾棠吩咐下来的事儿。 慕绾棠闲来无趣,想着也是许久没见熙函了,便让元锦去拾掇了些小玩意儿来,出了院子去寻碧落去。 碧落的儿子如今也已有半年大,是慕沛赐的名字,唤作熙函,如今可是全府上下的宝贝,连着碧落的腰杆在府里都直起了不少。 碧落见了她过来也是欢喜的,唤了声“益印”却不见有人出来,便笑道:“也不知这丫头上哪儿玩儿去了。” 然后让元笠去将熙函抱出来,慕绾棠也有段时间没有见熙函了,抱在手上自是稀罕的紧,拿着那桌上的小拨浪鼓逗的熙函眉眼笑得弯弯的,甚是可爱。 “这双眉眼生的可真像大嫂。”慕绾棠笑道。 碧落笑笑,突然压低了声音问:“你也及笄了,如今可是有自个儿中意的人选?” 慕绾棠想不到她会问这个,当下红了脸庞:“嫂子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碧落逗了逗孩子,一边叹气:“如今外头的传闻我也听过一些,我是想着,你若是当真选不出,我倒也可以帮着安排安排,但你素来就是个有主意的,我也总不能说给你乱点鸳鸯不是?这便来问问你自个儿可有。” 话说到这儿顿了顿,接着又道:“外头的风言风语都是胡乱来的,咱们慕府的人儿自然是不担心这些的,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碧落虽说厉害,但外头的事儿却是也没能有几分把握的,这番话说的倒是诚恳,慕绾棠听着也不觉得刺耳。碧落虽说出身将门世家,但身份上实则就是个庶女,因着母家方氏是旁支,自然地位也相对低些,嫁入了慕家成了这嫡长子的少奶奶那可算是莫大的福气,自然是想着要紧紧攀着这棵大树。 第一百十五章 教训 碧落见慕绾棠仍旧没有表态,叹了口气:“你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自个儿可得好好想想,毕竟这亲事是马虎不得的事儿。” 慕绾棠点了点头,继续逗着熙函玩儿,看着熙函那漆黑的眼珠,心里头便又是莫名的惆怅。 日上三竿了,钱驹留了一大堆银子给锦翠楼的姑娘,那姑娘半掩酥胸妖媚地在床上招呼:“钱四爷下回可还来?” 钱驹色迷迷地在那酥胸上抓了一把:“明儿还来,你可得给我预备好了!” 那女子笑着逃开了钱驹的手,钱驹倒是一点儿不知,调戏了姑娘几句便离开。他一离开门,那床上的女子便开始数银子,边数便愤愤道:“若不是瞧着你出手大方,老娘才不愿伺候你!” 锦翠楼位于这夜夜笙歌的街道,大白日的自是没什么店家开门,钱驹的马车停在了街口,想了想昨晚的温香软玉,咂了咂嘴便往外头走去。 才出了锦翠楼的门,只听的“砰”、“砰”两声,钱驹的随从便应声倒地,钱驹听了声音赶忙回头,一件自个儿的随从都倒地了,眼前站着的是个身量适中的男子,脑袋上罩了个面儿只露出了两只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钱驹向来作威作福惯了,这便是又让他想到了昨儿吃的闷亏,心中更是没来由的郁闷,便冲着来人道:“怎么着怎么着,不就是要两个钱?用得着打晕爷的……”话没说完,嘴上便吃了一记闷亏,自个儿停下来一瞧,才发现嘴上让对方塞了一嘴巴的屎,恶心的立即便吐了起来。 齐祿可不给他这机会,趁着他吐的时候放下了捞屎的勺子,上去就扒了钱驹的衣服给放到了粪桶里头,接着又将粪桶直接倒向钱驹和他的两个手下。 钱驹哪里经过这阵仗?这人此刻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修罗阎王。咬着牙道:“你,你,你定是昨儿那个小丫头派来的是不是!” 齐祿本不想搭理他,想了想。又道:“我们家二爷断然不会让人对慕四姑娘不敬。今儿是轻的,日后若是你还有什么不轨之举,别说我家二爷,慕府三爷勇冠侯左相哪个都不会放过你!” 钱驹一听,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正想说话威胁,却早便已经不见对方人影,只得咬牙上去剥了随从的衣服,哪里知道那臭味却让他再也下不去手,心一横。便光着身子走去街口,等马车去。 路儿早就有准备,告知了坊间的同僚,因此街口此刻站着一堆的人,钱驹一出来便是让人瞧了笑话。羞的钱驹一溜烟地跑进了马车,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齐祿早便摘了头罩,原先是想着狠狠地揍这痞子一顿,但又想着这样不解气,正巧见了这街巷里头有粪桶,这便借来一用。倒是派上了用场。 正着人去寻钱家的家底儿,倒是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陆挺。陆挺一见他便问:“是不是在找钱家的家底儿?” 齐祿看了他一眼,一如往常地没有说话。陆挺倒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将一个布袋子交给他:“这里头钱家的什么都有,就说是你找到的,我去寻姑娘去了。” 陆挺刚一转身。齐祿拿住了他的肩,道:“你寻姑娘做什么去?还有,你这一日一夜都没有回来,去哪儿了?” 陆挺好似有些尴尬,甩开了齐祿的手:“我们二爷有事要同姑娘说。让我给姑娘带话。” 见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齐祿也懒得搭理,拿了东西便回了慕府,找慕绾棠交差去了。对于陆挺的办事能力,他毕竟还是有信心的。 慕绾棠因着喜欢熙函,便留在了览云阁,同碧落一同用膳。碧落的小厨房因着如今有个小少爷,伙食倒是精致了不少,慕绾棠吃着每一样都是可口的东西。只熙函如今不过半年大,也吃不了这硬物,只能是让他尝尝汤水。 照例是吃了饭便是要休息的,慕绾棠告辞了碧落便回了沁月阁去休息。这刚一睡醒,才喝了茶,伽林便来报,说是外头林掌柜在等通传。 “让他进来。”慕绾棠道:“去瞧瞧齐祿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便让他一道过来。” 如琏应了一声赶忙便去了。慕绾棠与林掌柜说了说这具体的事项,再是仔细地问了钱家与自己一众商铺之间的联系,说话间齐祿也过来了。 齐祿喊了声“姑娘”,又是对林掌柜打了声招呼,再将手上的包袱呈上去给慕绾棠:“这是钱家的家底,姑娘不论要什么,里头都有了。” 慕绾棠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快?” 齐祿脸色有些不自然,尴尬了一会儿才道:“属下半道上遇上陆挺,是他给属下的。”说罢又是奇怪地环顾了一会儿四周:“陆挺没有回来见姑娘?” 慕绾棠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去吧,一会儿若是有事儿了再叫你。” 齐祿应声退下,规矩倒是全的很。慕绾棠再是如此这般地与林掌柜交代了一番,林掌柜心里便也有数,也跟着退下。 慕绾棠打开包袱,里头倒是都分好了,连年份、家宅、家底都标注了。正想要开始看,如琏又是拿了一个帖子进来:“姑娘,是尹府的帖子。” 慕绾棠又将包袱交给了元锦,让她放好了。钱驹的事儿不过就是教训一番,问题不大,事儿不急。倒是这尹府的帖子,可得抓紧了看才是。 尹箢应了端午过后一道出去喝茶,这倒是个好时机。慕绾棠原先就是担心尹箢不会应下她的帖子,如今看来,尹箢与她倒是有许多共同的话才是。不管怎么说,应下了帖子便也罢了。 慕之清的及笄礼正巧赶在了端午前四五日,按原先说好的,只请了本家亲戚,赵姨娘也是后来才来京城的,自然没有什么像样的亲戚可以叫,也便都是自个儿府里的人儿,慕皖刖再携了燕蓉与女儿熙蕊一道过来。 尽管景园上下如今仍在禁足中,但因着是慕之清的及笄礼,便解了禁,也免得有诸多的不便。 相对于慕绾棠的及笄礼,慕之清的及笄礼可算得上是清简,但慕府的人好在都不会亏待她,面子上也是给足了的,慕绾棠也是吩咐了送去一对的金丝八宝攒珠髻外加一对儿玛瑙银圆镯过去,也算是衬了她这嫡姐的身份。 简简单单的及笄礼,办了便也罢了,倒是赵姨娘,脸上可见的是打心眼里的不高兴,但因着近来吃了好几回的瘪,老太太又是着实不待见她,这才收敛了一些。 吃了中饭,慕绾棠这生性就是喜欢小孩子的,又是陪着熙函熙蕊玩闹了半日。 慕仁楚也是许久没有回来了,这一回来,也甚是得了老太太的欢心,又是听慕皖刖说在侯爵府的时候读了许多的书,正准备这明年的科考,老太太叠声称好。慕绾棠瞧过去,也见的依砜的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慕仁楚品行本就不坏,加之在二哥的侯爵府上也多少见了些不一样的人儿,能这样倒也是好的。倒是慕仁信,素来就是让三夫人给宠坏了的坯子,一听自个儿的大哥要去科考,立马便腆着脸当着老太太的面道明年也参加个科考,慕皖刖一听,脸色有些尴尬,老太太立即呵斥:“你回去,什么时候识得的字数能赶得上你绾妹妹了,在且过来提。” 慕仁信吃了这么一个大瘪,自然也不敢再插话,不过心里却在念叨:“不过是一个十五的女子,顶多读过《女则》、《女训》,还能识的几个字?”慕绾棠虽与众女眷在一道,却也听得他这一句嘀咕,抿嘴笑了笑,也不打算说什么。 熙函与熙蕊正是学走步的年纪,慕府的一众女眷都为着俩人,慕绾棠握着笑熙蕊的两只手,慕之清握着小熙函的两只手,正跌跌撞撞地学着走路呢,因着手上的都是小孩子,自然是格外地小心,没注意什么外头的状况。 熙蕊生下来就是个笑眯眯的模样,走了几步不肯走,扭过头冲着慕绾棠做苦脸,慕绾棠心里头一紧,便想要将她抱起来,没曾想才抱起小熙蕊,腰上便觉着力道不对劲儿,整个人直直地朝地上扑去,慕绾棠瞬时脑中一片空白,眼见着便要压着小熙蕊,下意识地将小熙蕊推出去,自个儿便跌在了地上。 碧落倒是眼疾手快,立即接住了熙蕊,熙蕊受了这一番惊吓,当即便“哇哇”大哭起来,众人又是扶起慕绾棠又是去瞧小熙蕊,顿时慌做了一团。 老太太在上头眼见这边一团乱,皱着眉头让元鸳下去瞧瞧,元鸳一瞧是慕绾棠与小熙蕊出了事,赶忙便向老太太汇报,老太太一听,当即心下便是一惊,赶忙问了熙蕊的情况。 “小姑娘倒是没大碍,四姑娘当即推出了小姑娘,大少奶奶又立即接住了,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眼下正哭个不停。”元鸳回报。 老太天松了口气,所幸小姑娘没事,又是让人去请福罗寺的大师来给府上压压惊,又是自个儿“阿弥陀佛”了好久。 慕夫人早就在了那儿,见熙蕊没事自是心中一块儿石头落下,便去瞧瞧慕绾棠如何了,都没事,慕绾棠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燕蓉抱着孩子,熙蕊倒是很快便不哭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了大伙儿好一会儿,连慕皖刖都怀疑自个儿的女儿是不是摔傻了。 第一百十六章 表明心意 瞧了好一会儿,熙蕊的身子便朝着慕绾棠扑来,众人皆以为熙蕊要打她,忙不迭地让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熙蕊却不停地往慕绾棠的方向扑,慕绾棠无法只好走过去。 下一秒,熙蕊便将双手搭在了慕绾棠的脖子上,慕绾棠将她抱着,却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怀笑意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满是愧疚,对这孩子更是说不出的喜爱。 见一场闹剧也算是收场了,也是没人受伤,因此众人便继续该乐呵的乐呵,而慕绾棠却一直在想,那时她若是没能及时把小熙蕊推出去,那么此刻定是另一番景象了。方才那腰后突然而来的一股力道不小,她又是刚好直起了身子,本就重心不稳,这一个力道分明就是想让她与熙蕊都出事。 当时场面乱哄哄的,又有谁能瞧见是谁在她腰上推了一把?慕绾棠知道这事儿说出来也是麻烦,也便只能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咽。所幸熙蕊没事,倘若有事,她能脱得了干系?就算她有个硬气的生母护着,自个儿自责不说,也少不了要脱层皮。她不得不说这人心思狠辣,连这一岁不到的孩儿竟是都不愿放过! 慕皖秩也过来与她一块儿逗熙蕊玩儿,熙蕊好似对自家人最为亲,慕皖秩上来也是笑眯眯地模样,两只胖嘟嘟的小手便往慕皖秩脸上捏去,惹得大伙儿一阵哄笑。 将熙蕊交还给燕蓉,慕皖秩才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慕绾棠只能是吃了闷亏,无奈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直起腰的一瞬间有些吃不消,便倒了下去。” 慕皖秩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慕绾棠斜睨了他一眼,看着慕之清的笑颜若有所思。 慕皖秩见她神色也不算有异,便与她又是瞎聊了几句便自个儿走了。 慕绾棠回了沁月阁,自然也没心思午睡了,恰好齐祿说陆挺有事想要见她。说是北阑闫让他给她带话,便让他进了里屋。 陆挺进来后行了个礼,慕绾棠道:“好几日都未曾见你了,这是做什么去了?” 陆挺的神色本是如常的。听的她这么一问,脸色又是尴尬了起来,支吾了半日不知说什么才好,慕绾棠一见他这样,心中也一阵烦躁:“什么事儿这么说不出口?” 陆挺让她一训,这才支吾着开口:“二爷……二爷罚了几天,便没得回来见姑娘。” 这倒是让慕绾棠一愣,问道:“他为什么罚你?” 陆挺犹是不肯说,慕绾棠却不让他这么蒙混过去,当下厉喝:“说!” 让慕绾棠这么一吓。陆挺这才开口:“说……姑娘出去没有跟着,让姑娘受了惊吓,罚的。”慕绾棠也想不到罚人的理由竟是这个,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却又有一丝不可遏止的甜蜜涌上心头。连带嘴角都向上扬起。 陆挺暗暗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有松动,心下立即便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姑娘,二爷说想转了自个儿名下的一支人手给姑娘使,不知姑娘怎么想。” 慕绾棠回过神来,一听。又是给她人手!说到底,她自个儿要用人的时候,手上的几个人便已经够用了,犯不着再多添一些人手来给自个儿添堵,便回应:“不必了,我自个儿用的人手还是够的。” “二爷说了。姑娘不想要便不会强求,但有些东西,还请姑娘收下。”说着,竟是给了她一张地契与一个荷包,还有一块儿玉佩! 一眼见到那个荷包。慕绾棠当即便是红了脸,心中当真是又羞又躁,这荷包是她的,只记得是去年出了一趟门便不见了,哪知道竟是让他捡走了!姑娘家的私物,让男子捡着了不晓得是谁的还好,这一知晓,还不知道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里头呢!当即便将东西全数收了起来,带着几分小心问:“这些东西,旁人可曾知晓?” 陆挺,当即便道:“旁人哪里能知晓的?就是那块玉佩,也是我们二爷宝贝的紧的东西,平日里也不见他拿出来,眼下让属下拿来给了姑娘您,这事儿断是没有他人晓得的!” 慕绾棠一听,心中顿时又是吓了一跳,又是急急忙忙地翻出了玉佩:“玉佩你拿回去还给他,我断然是不能要的!” 方才是一时糊涂了,玉佩这样的东西最是深重,各个出生的公子哥儿身上都会配一块儿玉佩,只怕这便是北阑闫身上的那块儿了。女子私下收了男子的玉佩,传出去到底像个什么话儿? 陆挺一听,也是慌了,连北阑闫交代的话都忘了说,赶忙道:“这是二爷给姑娘的,若是属下拿回去给了二爷,二爷还指不定怎么责罚属下!姑娘可行行好,饶了属下吧!” 慕绾棠犹是不肯受了,陆挺急的抓耳挠腮,这才慌乱之中想到了北阑闫嘱咐了定是要与慕绾棠说的那几句话,才开口:“二爷说了,姑娘莫是着急,这玉佩给了姑娘,一则是为了让姑娘安心,别是让外头里头的什么事儿给困住了心神,二则是要告诉姑娘,若是姑娘真不想要这玉佩,便于今晚戌时在慕府后园亲自交给了二爷算数。” “后园?戌时?”慕绾棠疑惑了一会儿便也不再疑惑,这陆挺都能无声无息地护了她那么多时日,若不是元芝偷窃的事儿引出来,只怕现如今也不知道这人在她府上,还就在她的馆阁里头。既然身为他们的主子,大约也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想了一会儿,狐疑道:“方才你为什么不说?” 陆挺挠了挠脑袋,红着脸笑声道:“方才一紧张,一时间便忘了二爷交代的话。” 元锦一直在一旁瞧着,眼见陆挺的模样,“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陆挺抬头瞧了元锦一眼,脸倒是更加红了。 慕绾棠瞧他一副脸红的窘迫样,笑了笑,也不打算为难他。陆挺见她没有什么话在吩咐自己。便告了辞,慕绾棠“嗯”了一声。 走了没几步,慕绾棠却又是一声叫唤:“等等。” 陆挺心中叫苦:这位姑奶奶又是想了什么点子来折磨他?也只好转身:“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可曾娶亲了?”慕绾棠随意地一问,陆挺那方才平静下来的脸庞又是倏地就红了。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曾。” 这会儿慕绾棠不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陆挺却不敢再走了,就呆着看慕绾棠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慕绾棠才道:“怎的还没走?身上的伤可是需要养的。” 陆挺一见她一会儿便又是拿住了自个儿的软肋,嗫喏地应了声“是”便逃也似的出来了,末了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哪儿是十五岁的姑娘家?分明比二爷还要难琢磨!” “怕了?”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陆挺蓦地转过头去,发现是齐祿站在自个儿身后,便道:“能有什么可怕的?只……照顾着就是……” 齐祿冷笑一声:“你照顾姑娘?罢了,咱们姑娘的厉害你没瞧过。未必比不上你们二爷!” 陆挺听的齐祿语气中倒是一番对慕绾棠的维护之情,心下也不想与他争辩,想起那让北阑闫罚了的双膝还有些许的疼,便强撑着走回了屋子里头。 慕绾棠看了看元锦,元锦让她瞧的有些不自在。问了句:“姑娘瞧什么呢?” 慕绾棠收回目光,笑道:“没瞧什么呀。”目光又在那地契、荷包、玉佩之间流连,扫到玉佩的时候脸上便是一阵发热,弄得她在心底鄙视自个儿:什么出息! 慕绾棠没有午睡,下午也就闲着过了一个下午,吃过了晚饭便在河边赏荷花,院子里的几株鸢尾与锦带花也开了。慕绾棠让伽林搬了过来,细细地开始瞧这花样,神色如常,竟是半句不提戌时的事儿。 其余人不晓得,元锦却是晓得的,当下也有些着急起来。盐瞧着天色也暗了,便瞧瞧地问:“姑娘今夜可还去?” 慕绾棠听的这么一问,手上的动作猛然听了下来,呆了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总归是要去的。” 元锦一听。心下又是有数。虽说知道自家姑娘不拘礼节,但这半夜私会男子的事儿自然是哪个姑娘家都是不允许的,但心中一心装着的只有自家姑娘,便也无法,自然是得处处都打点了才行。 慕绾棠好似乏了,让元锦服侍着进了屋子,压低了声音道:“当日老太太传你们去问话,都说了什么?” 元锦想了想,道:“无外乎问了些姑娘好不好的话,倒是也有几句提到姑娘相人的事儿,都让奴婢以一句‘不知’给挡了。”想了想,又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慕绾棠道:“但愿是没什么问题。” 自然不会是在屋中躺下的,越是接近了戌时,慕绾棠的心里便越是有些紧张。此番答应见面,虽说是在府中,多少总归是要冒上一些风险的,旁的不说,就拿今日那小熙蕊的事儿来说,这府中便是也存了要害她的人。 有了这一层顾虑,慕绾棠行事自然更是格外小心。再者说了,这前去不仅仅是要还了这玉佩,更重要的,是她该做出表态了。 北阑闫的心意自然是在明显不过了,而她自个儿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对他动心,但她是个受过情伤的人,自然在这一方面谨慎的很,外加此生便是要强又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对方若不是个人物倒还真是拿不住自己的,这一点北阑闫倒是符合了。 第一百十七章 私下相约 让元锦在自个儿的床上躺着,自己穿了元锦的衣物便出了门。因今日守夜的丫鬟只有两个,与元锦也不熟络,轻松便让慕绾棠出了沁月阁。 来到了这后园里头,慕绾棠却没瞧见北阑闫的身影,正想嘀咕一阵,身上却冷不防一轻,刚想喊出口,立即便有一双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轻声在她耳边道:“别出声。” 慕绾棠听出了来人便是北阑闫,可却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正想开口问,却见一道身影也跟着进了这后园。 她们位于后园廊桥的拐角处,天色黑,位置又是隐蔽,来人自然没瞧见她人,慕绾棠清晰地瞧见来人拧了拧手,又是愤然地跺了脚,这才离去。 那人慕绾棠怎会不认得?那不就是她一时心软从浣衣房一手提拔上来的如琏么?正处在震惊中缓缓缓过神来,正想说话,却意识到自己此刻正以一个暧昧的姿势与一个男子贴身相处,不由得红了脸,拿开了北阑闫的手。 北阑闫笑道:“脸怎的这般烫手?莫不是生病了?”说着,手又是往她的额上探来。 慕绾棠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咬了咬唇,拿出了那块玉佩:“这个……还你。” 北阑闫神色依旧未变,眼眸里头依旧有着笑意,就连笑容也一丝未变:“你若是说得上还我的由头,我便收了。” 慕绾棠叹道:“我就这么收了你的贴身之物,总归太不像话。” 北阑闫默不作声,慕绾棠咽了咽口水,继而道:“说起来也没个事儿,让有心人抓到了便又是个把柄,何况……”慕绾棠顿了顿,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想来也说左右要说清楚的,狠了狠心。便道:“何况我如今年岁上来上尚且还早,暂且做不了成亲的打算。” 北阑闫此刻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慕绾棠,周身又是散发出慕绾棠头一次见到他时的寒意。眼中仿若有着细碎的裂纹荡开。慕绾棠心中自是理亏,便也不敢抬头,由着他盯着自己,想着过了这一遭,便没了以后了,索性便让他盯个痛快。 许久,北阑闫才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慕绾棠倏地抬头,对上他平静的双眸,然后又低下了头去:“你不要来招惹我罢,我是个天煞孤星妖物转世。谁近了我便没得好下场。你忘了你进了牢房的是事儿了?忘了左仪堂也曾进过牢房了?” 北阑闫抬起她的下巴,有些逼视地让她直视他的眼睛:“你是这般看待我的?认为我还会因为外头的流言蜚语对你心生看法?” 慕绾棠让他看的说不出话来,心一横:“哪家公子哥能不被这流言蜚语影响了判决?你如今也不过是贪得我一时新鲜,因着我与其他姑娘家不一样,待到时日久了。你就会发现,我也有姑娘家的小脾气,我性子不好,犯懒,又多事,届时这眼下的这股子新鲜劲儿便一扫而光,余留了也只怕是余下了一层厌恶罢了。” 慕绾棠一口气说了这一番话。倒是自己的心里话。 北阑闫瞧着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原是担心这个?”慕绾棠将头扭过一边去,不再说话。 北阑闫放开了慕绾棠一直被他钳制的手,轻声道:“你也莫把我当作是那犯浑的小人,我既是喜欢你,便不得放开。从前我便知道左仪堂是个不可靠的。待到出了那档子事儿你才明白,我便也是从那时才开始想着与你接近的。你若是生活的安好,我便是一刻也不会打扰你,而我既然打扰了你,便是不会轻易罢手。” 说罢。走进了几步,抚了抚慕绾棠的发顶:“我知道你心中仍是有心结,我不怕等,只消你愿意,我便是一直等下去也是无妨。” 慕绾棠心中有些松动,看着他的眼睛道:“与我在一起太累了,若是等,凭着你都可以娶了好几房妻妾了,何必在我身上过不去?”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哪怕再累,我也不会凭着劳什子放手,我只想与你在一起,艰难是一回事,想要不想要便是另一回事。”北阑闫道,神态看不出半分是在开玩笑。 慕绾棠心中犹是犹豫,若说是按着第一世,他对自己自然是上心的,可这人心能有多变,她上一世已经尝够了这苦楚,更是吃不准,索性便是将话说的再狠一些: “我这一生倒是不求了什么富贵人家,我但求能与我的夫君相守一生,哪怕是个低贱的农户,却是能担保不另娶,不纳妾,一心只容得下我一人,便是我此生所求。王公富贵,高官厚禄的人家都是我不想要的。你也莫要说大话,这里头有几斤重量你自个儿掂量,别是我又落下个善妒的罪名。” 二人之间已然把话挑的再明确不过。慕绾棠即便心中有些悸动,却仍旧是让理智把心里头的那份感觉给压了下去。她心知这里不像现世一样,还有谈情说爱的余地,自己年纪也过了及笈,此番若是应允下来便是逃不开嫁人了,可…… 北阑闫听罢,也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脸色又是回归到了冰点,冰冷的可怕。慕绾棠觉着再纠缠下去也没个意思,总归是自个儿要说的话都说了,便道:“左右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了,我也不多说,你便回去罢。”说罢,将那玉佩往他手里一塞,便是要走。 这一走却也没能走成,北阑闫拉将她近身,偏头便朝那粉嫩樱唇上吻了下去,慕绾棠惊异地看着北阑闫近在咫尺的脸庞,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他微凉的唇畔渐渐与自己的唇摩挲出了温度,整个人也觉着酥酥麻麻,只得无力地攀着他的肩,仍由他抱着自己。 摩挲了好一会儿,直到慕绾棠都觉着喘不过气来,北阑闫才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左右我的意思你也明白了,我既是打扰了你,便也不会是轻易便放手。” 慕绾棠方才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眼下直觉两颊发热,听罢,心中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论谋断,他倒是个心气硬的,该果断的时候就没过手软。但到了这情思上却又是少了谋断,算计起来全是自己吃了亏,因此便也不敢随意交付。 叹了口气:“我明白告诉你,我并不讨厌你,但我未必就愿意嫁给你。你要如何是你的事,你若是能讨得我母亲的欢心,也算的你的本事。”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园。 北阑闫此下自然不会再拦着她,一听她的话,意思便是他若是能让慕夫人点头,其余的自然也就不必说了。心中一阵狂喜,竟是喜得想要跳起来,百般地克制了一番,这才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慕府。 慕绾棠小心地回了沁月阁,原是担心着在路上再是碰上了如琏可怎么好!一路小心地走回来,倒是没有碰上,外头守夜的两个小丫鬟早就有些昏昏欲睡了,慕绾棠瞧瞧地溜进了自个儿的屋子里头,倒是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元锦一直在屋子里守着,见她回来了可算是松了口气,赶忙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又是替她换了衣物,手一触到慕绾棠的脸颊,便是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这脸怎的这么烫手?可是生了病?” 让元锦一问,慕绾棠心中多了几分不好意思起来,撇开脸去:“没有的事,回来的时候走的急了一些。” 元锦不疑有他,伺候这慕绾棠上了床,又是瞧了瞧窗柩——自从上回元芝的事件之后,慕绾棠便对这窗柩格外上心,生怕还有类似的状况发生。罢了这才要退出了房门,在外头歇下。 “等等。”慕绾棠叫到,又是让元锦近前来,元锦走到床前,只听得慕绾棠低声道:“这几日你给我看着一点儿如琏,只怕她的动作也不甚干净。” 元锦听罢,脑中一阵发热,道:“姑娘这是疑心如琏?” 慕绾棠眼睛盯着自己的脚,低低地说:“我也不想,若是今日没有发现她跟在我的后头,我是无论如何都怀疑不到她的身上的。” 元锦大惊:“姑娘的意思,如琏在跟踪姑娘?” 慕绾棠的眼睛看向了她,眼中情绪不大,却是直愣愣地两道光朝元锦射来,元锦也有些招架不住,慕绾棠道:“她这是在跟踪你!” 元锦瞬间明白,姑娘今儿是穿着自个儿的衣物出门的,姑娘身子底子好,因此长得也快,已经与她差不多高了,加上这深更半夜的也瞧不清,自然便以为是她出门的。 “不过,跟踪你的同时只怕也是在跟踪我。”慕绾棠道,此刻脑子已经冷静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异心,你替我去查了,给我查的仔仔细细!”话到末尾,慕绾棠已经是咬着牙齿在说话了。 元锦自然便应下了,心中的讶异自然也不小,她是看着姑娘将如琏提拔上来,又是看着姑娘对如琏是如何器重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她又如何能安心? 应了这一声后便也退下,不再提起此事。 第一百十八章 借手惩治 慕绾棠这一觉睡的甚是不好,脑子中乱糟糟地一团,以至于第二日早晨如琏进来的时候又是让她给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又没睡好?” 慕绾棠心里对她自然是有疙瘩的,但如今事儿都还没完全弄清楚,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一切如常的模样,道:“不知怎的,昨夜突然便醒来,心下有些心慌,一喊元锦竟是没有听见,像是睡着了,便也罢了,到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她这话倒是在测试如琏的反应,哪知如琏依旧沉稳的很,一边替她梳头一边道:“元锦姐姐怕是白日里累着了,这才睡了过去。” 听得她这话,慕绾棠心中顿时一凉。 过了几日便是端午了,这几日府中倒是算得上是太平,赵姨娘也没得怎么闹腾。 许是天气热了,整个人也是懒洋洋地没有精神,慕绾棠整日都趴在屋子里头不想出去,碧落时常也会抱着小熙函来寻她玩儿,她自然是提起精神调弄几句便罢了。 这日,慕绾棠正准备午睡,外头伽林又是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道:“姑娘!姑娘!” 慕绾棠还未睡下,因此也没有人阻止她,风一般地跑进了慕绾棠的屋子里,喘着气道:“姑娘……姑娘……” 慕绾棠感到好笑,让元锦递了一杯茶水给她,待她喝完了才笑道:“这么火急火燎的,什么事儿不能慢些说?” 伽林喝完了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自然没有元锦姐姐这样的气概了,性子急,竟是也改不了。” 元锦笑着骂道:“哪里学来的劳什子!” 慕绾棠笑道:“什么事儿快说。” 伽林这才仿若清醒回来了一般:“对了姑娘,您前些日子不是让奴婢得听着,护国公府上有什么消息吗?这回儿倒是个大的消息,只不过大伙儿都不敢说出来,只敢私底下瞧瞧地说说。” 当初尹箢的信封里头告诉了慕绾棠一件事。便是那麻烟是刘钏瑨给的,而刘钏瑨与慕之清勾结已然不是一日两日了,前后仔细一向,元芝被逐出了府里后便是让齐祿派人盯着。倒是有人瞧见她去过胭脂铺,从胭脂铺里头出来后拿了好些东西,回了自己的家打开一瞧,竟是一堆的银子与金玉首饰! 慕绾棠又是让林掌柜去查了那家胭脂铺的消息,自然死派了暗地里头的人手,一面一面仔细地查了,这胭脂铺与南街的首饰店和米行都有瓜葛,再深入下去,原来这些店面的幕后老板便是慕之清! 回过神来,慕绾棠对这次的事儿倒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笑问:“怎么说?” 伽林道:“静柔公主打死了钱驹为讨好护国公给送的一对儿雏儿,眼下那雏儿的母亲正要闹呢!听说其中一个雏儿已经有了身孕,静柔公主竟是不顾名节生生地将人给打死了!虽说这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但静柔公主打死人的动静不小,眼下只怕要传开。刘府大姑娘正想法子禁了这流言呢!” 慕绾棠喝了口茶:“那钱驹呢?” 伽林咽了口唾沫,继续又道:“静柔公主打完雏儿便上钱驹家里头问罪去了,钱府就是有几个钱,哪里见过皇亲贵族亲自上门问罪的?慌了神,听说是钱大老爷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狠狠地责打了钱驹一顿,听说都下不来床了!” 与自己预料的结果一模一样。慕绾棠笑了笑,又是夸赞了伽林做的好,让元锦赏了些东西给她,伽林欢天喜地地出去了,慕绾棠才咬牙冷笑:“这流言要禁,我倒是非要让它传起来!” 当初麻烟的事儿前后一联系便不难想到。自然是慕之清将东西给了元芝,利诱她日日为她放置麻烟,这才会有后来赵姨娘要被处罚是慕之清的挺身相救,也可解释了为何当初赵姨娘因与元鸳打架的事儿让老太太责罚时慕之清却不见人影。 她们俩人联手想要害她,她如何能不还击?正好碰上了钱驹那档子事儿。便是让齐祿收买了钱驹身边的小厮,小厮受钱驹迫害已久,早便不想跟着混,慕绾棠只需承诺他日后断然是有饭吃的便好。 那小厮知道钱驹因着慕绾棠的事儿心中憋屈,便出主意道:“慕府咱们是惹不起的,但总有人惹得起,咱们不妨攀上了那高枝儿,借力去整一整慕府!” 钱驹听着有理,小厮便继续推波助澜:“若论同是公主下嫁的,一是慕府的荣懿大长公主,二便是护国公府的静柔公主与硕雪公主了,这护国公一次娶得两位公主,可不比慕府的名气大的多了去了!” 钱驹是个没脑子的,便听了小厮的话,虽说静柔公主善妒的名声在外,但他哪里管得了这许多?但凡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当即便买了两个雏儿给护国公,又在外头给置办了一个宅院,供护国公日日与两个雏儿相好。 时日一长,静柔公主怎能不发现?当即便带了人打死了这两个雏儿,那钱驹静柔公主自然也不能放过了! 而那个不过动了动嘴皮子的小厮,慕绾棠已经让齐祿将他安置在庄子上做活儿了。毕竟若是仍旧放在京城,容易出了叉子。 整件事中,无论她们如何牵扯,却都牵扯不出是慕绾棠在后头动的脑子,一次算计了两个人,倒是慕绾棠的厉害之处。钱驹的惩戒也算是够了,至于护国公府上…… 这流言不传起来,怎么趁机惩治她们?若不是让慕之清早些失去刘府这个靠山,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想了想,便往慕夫人那儿走去。 到了慕夫人那儿,将此事与慕夫人一说,慕夫人惊的嘴都合不拢,连声责怪:“这样的事儿,你怎么不早些说出来!麻烟那样的东西,用久了有什么伤害谁都说不准!你这番竟是拿了自个儿的性命来开玩笑了!” 慕绾棠安抚慕夫人:“我自是没事,每月陈大夫入府请脉的时候我都是让他给我看过的,若是有事,陈大夫定是也早便告诉你们了不是。” 慕夫人这才放下心,然后又道:“这一遭只怕静柔也难以过了这一关了。只要这声势闹的大起来,或是这两个雏儿的家里人不放过,哪怕是太后再极力地想要保住了她也是无用功。” 慕绾棠一听便明白了,便叉开了其他话题,往慕妍梓的婚事上说去了。 慕夫人哪里还能不同意?如今慕妍梓虽说住在碧落那儿,但她的嫡母到底还在,本以为这三夫人会反对,却没想到轻易便同意了,这慕府上下自然就要开始筹备慕妍梓的婚事。 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如此,大体上便是让慕夫人办的体面一些,怎么说都是慕府嫁出去的女儿,何况又是去当了人家的夫人的,也算是难得,总不能让她在夫家吃了亏去。 “这但凡娶亲,那个不是得先孩子自个儿相了人,再是当家的嫡母过来瞧瞧,若是满意了才是换庚贴,再是提了亲,你说他们倒是省了这几步,先是提了亲,再是换庚贴。若不是看在妍丫头也还甚是满意的份上,我倒是不肯点头的。” 说来倒也是,慕绾棠自个儿心中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个中原因她倒是知晓的,却不想摆上来说。糊弄了几句便也过去了。 慕妍梓的婚宴定在九月,正是好气候的时候,也省的让热气冲的人出不了门,白白减了这热情。 慕妍梓如今与慕绾棠的走动也少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览云阁。 慕妍梓与碧落一同吃了饭,碧落对慕妍梓一向都是不冷不淡,慕妍梓说要告辞也没多加挽留。见慕妍梓走了出去,益印一边让人收拾了碗筷,一边对这哄着熙函的碧落道:“堂姑娘如今是要嫁出去了,当真是愈发的有脾气,可瞧瞧她如今的模样,在少奶奶的面前都是这般,还指不定日后呢。” 碧落听的心烦,便又是一阵呵斥:“说的什么话呢?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益印经了碧落的一番呵斥,气焰底下去了很多,元笠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眼角一瞥瞥见了窗外那缝隙里头瞧见的翠绿的簪子,回想了一会儿,方才吃饭的时候,碧落还赞过慕妍梓头上的簪子好看,当下心里便有了数,却不点破。 益印气不过,但凡当着是元笠在的场子,总是咽不下气的,瞧见元笠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便又是壮着胆子道:“奴婢这不是替少奶奶着想吗?总让这么个堂小姐压着是个办发吗……” 碧落一听,心中顿时来气,将那拨浪鼓往地上一扔,惊得熙函大声哭喊起来,却也不管,只指着益印道:“你这个没气性的!你这是为我着想呢?你这是巴不得我早些时候死呢!” 元笠忙过去抱了小熙函,出门去哄了一会儿。益印眼见碧落发了那么大的火气,顿时也傻了,“扑通”一声便跪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自小虽说是伴着碧落的,但却一直都有些害怕碧落。 碧落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是想到近来时常不在自己的身边,便怒问:“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身为一个下人,时常让我找不着你,又是在背后嚼了别人的舌根,你倒是反了天了!真把自个儿当个主子了!眼见着我如今是太抬举你了是不是!” 第一百十九章 聪明的庶女 元笠将孩子抱到了屋子后头,果真瞧见慕妍梓正站在窗下听着,便清了清嗓子,喊道:“堂小姐怎么在这儿呢?” 慕妍梓蓦地扭过了头,眼中有着慌乱,含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元笠看着慕妍梓的背影,一时间竟是也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碧落在里头听得元笠在外头这么一喊,再便见了一个人影倏地离去,心下当真是气急,指着益印恨恨道:“你这个吃了猪油子蒙了心的!当真是不害死我不甘心!”说罢,竟是着急地咳嗽了起来。 益印忙上前去抚了抚她的胸口:“少奶奶别生气,奴婢……” 碧落眼下正在气头上,骂起人来自然也不轻,拍开了她的手:“赶明儿我便让福禄媳妇儿给你去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就将你嫁了出去,省的整日整日在这儿给我添堵!” 益印一听,顿时便跪了下来:“少奶奶如何气奴婢,也别把奴婢赶走啊!奴婢这张嘴日后定是把牢了!再不多话!只求少奶奶让奴婢伺候着吧……”说着,便也泫然泪下。 碧落心中多少顾念着她当初陪着自个儿从黄府里头熬出来,也是有些不忍,眼见着她眼泪便这样滴下来,便也存了心软:“罢了罢了,你去吧。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了这些话,仔细你的皮!” 益印听罢,千恩万谢地出去了,一出门便瞧见元笠抱着熙函哄着,熙函也是让她哄得眉开眼笑的,咬着牙咒骂了一句什么,冲着元笠的背影做了好一阵的动作才离去。 端午到了。早些时候是应了白络韵的帖子的,慕绾棠这日倒是一早便起来了,与慕皖秩打闹了半日,终是到了午饭的时候。 端午的午饭都是要在府里吃的,慕皖刖也带着燕蓉回了慕府,一桌子的人但是热闹的。随了往日,慕绾棠自是与燕蓉碧落等人坐在一块儿的,夫人们与老爷与老太太一桌喝酒说话。熙蕊不知为何最是粘慕绾棠,慕绾棠心里头想着上回险些将她给摔了依旧是有些过意不去。但如今了也找不到当日暗地里害自己的是谁,便也只好罢了。 慕绾棠心里想着要出门,吃的也急了些,慕妍梓笑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吃的竟是这般着急。” 慕绾棠一笑,并没有说话。自从上回知道了她投靠了慕之清后,总便装不得热情,表面上依旧是好的,心里头却是万般想法也有。 见慕绾棠没有搭话,慕之清接着道:“四姐姐这是赶着急呢。佳人有约,哪儿像我们!” 刘钏缙因着北阑闫的事儿对着慕之清发了好大的脾气,一会子又是说她还没与罗祁搭上线,一会儿又是说她都到了如今了还一点作为都没有,弄得慕之清当下便心中不快。或是底气硬气了些,转身便走了,留着一个刘钏缙在那儿独自生气,气的手指头直发抖。 估摸着更大的还是为了她自个儿的母亲。她已经让人去禁了谣言,可这静柔公主打死俩雏儿的事儿在京中仍旧是快速传播开来,弄得刘钏瑨有些束手无策,便无端端将火气撒到了她的头上。 慕之清也是个聪明的。她知道一旦这谣言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护国公府这可树便算是倒了,因此对刘钏瑨已然没了当初的热情。 慕绾棠也听出来了这话里头酸溜溜的味道,燕蓉道:“绾棠也是时候到了说人家了。自个儿心中可有中意的?” 慕绾棠倒是没说话呢,慕之清又开始了:“四姐姐国色天香,害怕没个中意的?” 碧落此刻也觉着不行。但碍着与慕之清又是平辈又不好说她,只得打了个圆场:“姑娘家的倒是都不着急的。今儿就是个好日子,端午时节的记得喝了酒,一会儿带着的丫鬟得照顾着,这日头太大别是中了暑气。” 在边上帮着布菜的是如琏。因着府里的一等大丫鬟是在座下也能有位置坐着的,而身为二等三等的丫鬟如如琏伽林等,便也只能是在一旁布菜,届时等主子们用完了再下去用。 慕之清却丝毫不领碧落的情,继续道:“若说咱们这,都是承了大夫人的福气的,自然这好的东西也一概都让嫡生的挑了去。” 慕绾棠一直不与她计较,这会子她倒是犯起混来了,说出了这样荒唐的话,要说平日里虽说有时做事没大脑,却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胆子,慕绾棠不由皱眉,语调也降低了些:“母亲一直贤德,景园的吃穿用度一概从未亏欠,这会子你在这节日头上犯什么混!” 慕之清这会儿却不干了,筷子一摔,用同样的音量回答:“怎么,我这个庶出的女子本就过的没你这个嫡出的好,如今我连及笈礼都办不成了,还容不得我说两句?” 慕之清的不识好歹让桌上的人都愣住,慕绾棠冷笑一声,丢下筷子便走了,元锦倒是眼尖,却见慕绾棠一脸的不愉快,元锦因着不在一边伺候着也不知道怎么了,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如琏原是想着追出来,哪知慕夫人一早留意了这边的动静,见慕绾棠独自离席了心中也着实怪异,赶忙唤了如琏过去问话。如琏只得到夫人面前,老老实实地将方才的话一字不错地说了一边,慕夫人听了,当即便沉了脸,却又是顾着老太太等人的高兴不好多说,只得强颜欢笑忍着。 慕绾棠出来后上了去秋河的马车,今儿说好了与白络韵在那儿碰面的。元锦赶忙跟着进去,俩人又是等了一会儿,如琏也上来了,慕绾棠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下:“你中午饭还没吃,就不要跟着去了。有元锦与齐禄陪着也没事。” 如琏应了,正想下马车,慕绾棠又将她叫住,让她回了马车里头才道:“记着让母亲万万不能对景园动手,知道吗?” 如琏顿了顿,似是心中疑惑,慕绾棠却不再多说,只道:“你就这么与母亲说便是了。”如琏这才应着下了马车。刚走几步。元锦又是追上来,仔细问了方才的事儿,如琏也是耐着性子答了。一听到慕之清做的这些事儿,当下脸色也不见好看。又是叮嘱了几句便回到了车上。 慕绾棠见她回来了,道:“都吩咐过了?“ 元锦点点头,慕绾棠才让齐禄驾车。经过了上回钱驹的事儿,慕绾棠自然已经不敢大意,每回出门都会带上齐禄。 元锦见慕绾棠脸色不佳,便安慰道:“姑娘莫是再生气了,五姑娘素来说话没个脑子,说出了这话自然是不该的,只姑娘自个儿别是气坏了。” 慕绾棠冷哼一声:“原是我小瞧了她,也是我自己沉不住气。一些小点子还想瞒的过我!倒是她如今得意了,我定是要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了不得!” 慕之清倒是聪明,竟然是故意挑了事端。届时母亲苛待庶出的名声传了出去,对慕府的安宁更是挑战!因此慕绾棠才会特意定住如琏要告诉慕夫人千万不能对慕之清下手惩治,指不定她有什么后招,就等着受罚后出手呢! 元锦想了想,道:“姑娘若是置气,倒是随意让她吃点苦头,知道知道厉害便罢了。不值得费那些个脑子去想;倘若姑娘当真是要惩治了她,可得下手又快有准,还得狠!得让她没了后路才行。五姑娘如今的心思也愈发不简单,姑娘可不能错了一步。” 连元锦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慕之清已经有些势头窜起了,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刘钏瑨的意思。但不论是谁的意思,对慕府没按安好心便已经是肯定的!心里头自然是有怒火,但这三世为人已造就了她能忍的本事。 暂且就忍着,且看看她们到底想要闹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到了秋河河边,白络韵在就已经在那儿了。一瞧,她边上倒还有个傅璟在,才知道白络韵原来还约了傅璟。 下了马车直奔她们而来,原也不想在这大热天的时节晒太阳,但今儿有赛龙舟,每年都是极好看的,因此也顾不上这日头的毒辣了。 待慕绾棠到了她们身边,傅璟道:“听说今年的这些船师都是陵钰侯进京的时候带进来的,南方来的水师,今年咱们的戏可是有看头了!” 傅璟开怀地说着,原也没将事儿往细处想,慕绾棠却留了个心眼:“陵钰侯进京?没听说圣上有诏令啊。” 傅璟道:“之前的,这些水师都是早些时候便呆在这儿了。” “咱们的士兵大多不能涉水,因此请了陵钰侯带了一些善水的水师来专门训练咱们的士兵,以免在战事的时候吃亏。”白弗岩接到。 慕绾棠愣了愣,她没想到白弗岩居然也在,心中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了一眼傅璟,然后道:“如今只听闻西北边不大安宁,如何用的到水师?” 白弗岩顿了顿,然后道:“与北鲜的战事未必就不会开打。” 慕绾棠仿若得了了不得消息一般,愣鄂地看着他。这战事能不能打,都是未知数,他如何就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 仔细想了想,这白弗岩好似也已胜任了五品官职,具体职位她却已然记不清,难不成是兵部? 见慕绾棠一脸疑惑的模样,白弗岩道:“我不过是与你提起罢了,想来你或是有用。倘若没用,你便当我胡说了一番。” 慕绾棠想了想,笑道:“你今儿说了什么?我可只瞧见你与傅璟两人甚好,别的什么都没瞧见。” 白弗岩一听,正想赞她聪慧,偏又是听出了她言语里头的笑弄,给弄得尴尬了一番,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话。 第一百二十章 外强中空 龙舟赛结束,三个姑娘家自然意犹未尽,白弗岩倒是早些时候便走了,只说替她们在不远处的宜香苑定了隔间,让她们届时去便是。 正往宜香苑走着,却突然听见一声不确定的声音在唤白络韵,白络韵回头一瞧,瞬时红了脸。傅璟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慕绾棠却已经明白了。 她记得白络韵提起过,与二嫂王燕蓉的弟弟定了亲,如今王府上头还有个老尚书在撑着,还没分家,这堂弟便也还算的是亲弟弟,是王府嫡出的三子,相貌倒是好的,也是存了温润的气质。 燕琬成亲的时候,王益容与慕绾棠是见过的,即便这么些年没见了,也能猜到个七八分。王益容朝她们走过来,傅璟戳了戳慕绾棠:“这是谁啊?” 慕绾棠轻声回答:“是她未婚夫婿。” 傅璟轻轻地“啊”了一声,王益容在她们说话的这档口已经走进前来,礼貌地傅璟和慕绾棠打了招呼后,目光柔和地看着白络韵:“早些时候听你母亲说你今儿要出门的,我便前来看看,想不到真遇上了。” 白络韵有些羞涩,道:“是啊……想着热闹,便出来玩会儿。” 慕绾棠与傅璟俩人都是未曾说亲的,自然也没见过两人情愫该是怎么样,可今儿光是见王益容与白络韵,却当真是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王益容说了几句话便走了,慕绾棠瞧着白络韵的神色,到确实有几分小女儿家的神气,几个人笑着打闹了几句便去了宜香苑。 才走进去,便是听到里头的小厮正绘声绘色地给大伙儿讲那静柔公主打死两个小妾的事儿。心中倒是暗叹了一番,传播的到底是快! 潍城。 静柔公主跪在太后的膝下,已经什么话都不敢说了。太后气急地指着静柔公主:“你这个蹄子,护国公的名声迟早得让你害死!” 静柔公主自然自知此番的事情闹的大了,也不敢回嘴。由着太后打骂。太后自然是护着自己的女儿的,静柔公主将人打死的时候便已经告诉了太后,太后气愤之余,首要的事儿竟是将潍城与外界民间的联系给封死了。这事儿能过去便过去,万万不能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刘钏瑨没有随着母亲进宫,一直在府里头转悠,派出去查的人回来了,刘钏瑨赶忙问:“如何?查出了没有?” 那人却是摇摇头:“这线索难查,流言都是从那两个姬妾死去的宅子周围开始传出来的,夫人当日又是光明正大地携了人去打人,这流言一时间禁不住,若说起便是一夜之间在四巷里头传了起来。” 刘钏瑨心头着急,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嫡出的妹妹刘雪鸢在旁不冷不淡地开口:“如今再派人堵查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宫里头,让这些流言蜚语不能传到宫里,只要皇上不知道,外头万事多少也有父亲甚至是睿亲王兜着,出不了大事。” 刘雪鸢比刘钏瑨小一岁。今年不过十四,可性子却比刘钏瑨沉稳的多。因着刘雪鸢是硕雪公主的女儿,因此也不大受静柔公主的待见,索性性子乖巧沉稳,这几年倒是也渐渐让静柔喜欢起这个庶女来。 刘钏瑨倏地转过头,两只眼睛铜铃似地瞪着刘雪鸢:“我让你说话了吗?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刘雪鸢冷笑,跳下了榻:“有没有我说话的份也不是你说了算。我劝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届时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头,咱们都是要完蛋的。你这嫡女只怕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刘钏瑨愤然:“你教训我?!” 刘雪鸢不再与她胡扯:“眼下你到底是与我置气重要还是为了刘府着想重要,自己掂量着看。” 刘钏瑨便是想脱口而出不去搭理,终于是冷静下来想了想,才觉着刘雪鸢的话有道理,哼了几声。便又是坐下。她们眼下都在等着静柔公主从宫里回来,看看太后怎么说。 刘雪鸢仿若无事一般,径直打开了手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过了下饷的时候,静柔公主终于从宫里头回来,脸色很是不好看。但比起上午来却是缓和了不少。刘钏瑨立即便迎了上去:“母亲,怎么样?” 硕雪公主素来不愿多话,刘雪鸢倒是上去递给静柔公主一杯茶:“母亲先喝口茶吧,想来太后该是出了主意。” 静柔公主赞赏地看了刘雪鸢一眼,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太后的意思,如今也只能是想了法子将这传言能进了宫的路子给堵住了才好。这坊间已然无法。” 这竟是与刘雪鸢说的一致,刘钏瑨看了看刘雪鸢,只见后者这会儿倒是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去,与自己的母亲坐到了一块儿。 “太后若真是这么说,那咱们雪鸢倒是说的对。原也是这个意思。”硕雪公主开口。 这么多年的相处,静柔公主即便再是刁蛮泼辣,这硕雪公主依旧是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便也渐渐消融了坚冰,左右府里就她们两个人,硕雪公主膝下到底还有个儿子,日后自己的日子只怕也得仰仗她们,便也渐渐缓和起来。 “雪鸢真是这么说的?”静柔公主道。 刘雪鸢笑了笑:“我不过是说上几句中肯的,旁的也没什么了。” “这几句话倒是应了太后的想法。”静柔道:“你倒是个有主意的。”说罢,有瞥了刘钏瑨一眼,后者让自个儿的母亲这一眼看的心里头有些不快,眼下也不敢表现出来。 再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散去了。硕雪公主回了屋子,便关起门来与自个儿的女儿说起悄悄划来。 “如今你怎么看?” 刘雪鸢想了想,道:“这势头只怕止不住,潍城好说,但这坊间已然大肆流行起来,她们只怕是忘了,如今还有一位公主也在坊间,这流言只怕早已传到她的耳朵里了。” 硕雪想了想:“你说的也有理。长姐本就心思颇重,这静柔这一回,只怕是躲不过。只不过这事儿若是捅了出去,咱们可怎么好?” 刘雪鸢皱着眉头想了想:“先将这事儿尽力拖着吧,待到了我出阁,便将母亲一道接过去,此后这刘府的生死,便是与咱们无关了。” 硕雪苦笑:“即便你嫁去为他人妇,背后没了母家的势力支持,你日后只怕也不好过。” 刘雪鸢道:“我不在乎这个。”说着,脸上呈现出了一丝厌恶的神色:“左右这个刘府也不过是担个虚名罢了。” 硕雪叹气。这几年,刘府根本就是外强中空。护国公在外头自然是风生水起的,但因着里头有个善妒的静柔公主在,子嗣并不兴旺,何况主事的静柔公主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又是个不善打理家事的人,刘府表面风光,内地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们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恨静柔俩母女仍旧是瞧不清这形式,成天顶着公主嫡女的名号在外头作威作福。 硕雪想了想:“那参知大人的嫡子宋大人,你可是还满意的?” 硕雪自然替刘雪鸢相过人,左右下来,倒是觉着这个宋凌颇有眼缘,人家好似也对雪鸢满意,只看如今雪鸢的态度。 刘雪鸢回想了一番,这倒也是个好相处的,便道:“随了母亲的意思吧。” 那宋凌如今十六,也是打算明年参加科考,在朝谋个官职。想起来也是个有礼的人儿。 硕雪一见女儿这番姿态,便知道她心中定是满意的,便道:“宋夫人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想上门来瞧瞧。你若真是愿意了,那便是个极好的,我也好与人家换了庚贴,早些时候定下来这亲事,便也是省了一桩心事。” 刘雪鸢点点头,这位素来心中有主意的二姑娘如今也长大了,索性没生的与刘钏瑨一般的口无遮拦,率直天真,否则还拿什么替自己与那苦了一生的母亲做打算? 想了想,仿若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儿,终于是下了个决心,便回屋去,提笔给慕府写了一封帖子。 写完后用火漆封好,然后交给随侍的丫鬟道:“替我送去慕府,说是给慕四姑娘的。” 随侍的自是心腹,心知府上如今与慕府是最不对付的,这信若是让府上旁人瞧见了,风险自是有的,光是静柔公主的手段便是够渗人的了。 刘雪鸢给了她一个眼神,那随侍的便心中明了,当下便去办了这事儿。心中记着自家姑娘的话,到了慕府,定是要交代见着了四姑娘,说了自己交代的话才能走。 刘雪鸢想,这慕府虽说一直保持中立,但凭自个儿的母亲告诉自己的事来看,这荣懿大长公主该是与静柔公主极不对付,心中恨极了当今太后才是。 硕雪公主的生母当初纷争的时候,与当今已故的儆仪皇太后是一边的人儿,情义深厚,儆仪皇太后也救过她许多回。 儆仪皇太后死的蹊跷,她也派人查过,没承想便是这当今太后搞的鬼。硕雪的母亲不过是个嫔位,与当时已是妃位且手段阴毒的当今太后,当年的元妃自然不是对手,也是惨死在元妃手上。 硕雪此后便一直这般胆小懦弱地存活着,而后便同静柔一同下嫁给了护国公。刘雪鸢生性聪慧,硕雪对这些事从不隐瞒,因此她才有这份胆子,给慕府些帖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心(一) 这一日倒是玩闹的开怀,三个女孩儿家的,都是即将出阁的年纪,自然话题也多。倒是傅璟,中途不见了一会儿,慕绾棠问她做什么去了也不肯说,但许是喝了些酒,因而并未多问。 过后晚上还有花灯,可三人都玩儿的有些累了,对这花灯便也提不起兴趣,散了酒便各自回了家。 回了府上的时候已经偏近晚饭,这才回了沁月阁,便又是有人来求见,倒是个眼生的丫鬟,慕绾棠身上有些累,但仔细一看她的穿着,倒不像是慕府的丫鬟,便又是提起了一些精神应对。 那只是按着规矩行了礼,然后便将刘雪鸢的信封交道了慕绾棠的手上。慕绾棠一瞧是刘府送上来的帖子,倒是有些惊讶,那丫鬟道:“我家二姑娘说了,慕四姑娘若是回了帖子,可万万派个眼生的人过来,再假称是宋府的人来送信。” 慕绾棠“嗯”了一声,问:“你可是还有什么事?” 那丫鬟摇了摇头,道:“奴婢名唤采芹,姑娘送帖子来的时候可唤人找奴婢。天色不早,奴婢便先回了刘府,打扰姑娘还望见谅。” 慕绾棠见她举止说话都有着分寸,头发梳的倒是一丝不苟,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衣着到不见得多好,便可见这人定不是刘钏瑨身边的人。既然人家说了要回去,便让她先回了去。 待人走了,慕绾棠一身的疲惫,便让元锦准备了热水去洗澡。 稍稍地睡了一下便又是到了晚饭时节,如今老太太身子还硬朗,年岁又大了,时常便喜欢在这节日上头一家人在一块儿吃饭,今儿自然也不例外。 慕绾棠只好将那封信放在一旁,先去前厅吃了晚饭再说。 到了前厅,因着燕琬与碧落都带着孩子。因而忙不过来,碧落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着,而元笠便负责了带那孩子,如琏因着素来行事沉稳。让老太太将之拨到了燕蓉身边伺候这熙蕊的饮食。 慕之清的神色自然不好看,慕绾棠还以为她仍是在为中午时候的事儿置气,便也没有多想,自顾在那儿吃了饭,左不过他们几个嫡生的子女见调笑几番。 慕府的人丁相对自然单薄了一些,慕仁楚还算得上是活跃,但那慕仁信在一众家人面前便少了许多话。 慕绾棠正乖顺地吃着饭,冷不防慕仁信来到自己的身边,头一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还讨好地夹了一筷子酥油鸡给她:“妹妹如今都在看的什么书?” 慕绾棠一听。心下立即有数,估摸着是因着上一回他说想要讨个官职,让老太太这么一番抢白,倒是还真的放在了心上。 想了想,即便是心里头不甚欢喜他。但到底是自己的堂兄,若不是因着早些时候便分了家,只怕她还得管他叫上一声“哥哥”。顾着这一番情面,便脱口而出了《史记》。 慕仁信倒是没有不信,反倒皱起了眉头来:“这《史记》只听闻是天下第一好的,不过……” 慕绾棠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便问:“堂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慕仁信只好笑笑:“没……没。”说罢。又继续神神秘秘地问:“妹妹方才出门半日,可是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慕绾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府里怎么了?” “咱们大夫人带了人,去景园问罪了!”慕仁信说罢,还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堂妹妹这般说话,大夫人自然是要为你出气!你可是嫡生的女儿!” 慕绾棠心中一惊,瞧了一眼在一边专心照顾这小熙蕊吃食的如琏。心中顿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只那股子被背叛的厌恶感深深地涌上来,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竟是会这般,只怕这事儿全府的人都让封了口,否则凭着伽林那性子。早就将这件事报给她了,还轮得到慕仁信在这儿嚼舌根! 与慕仁信笑了笑,便立即唤来元锦,低声问:“查了吗?”说着,眼睛盯着如琏。 元锦朝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知她已然疑心的厉害,摇了摇头道:“这几日倒是安份,奴婢也一直都注意着,并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慕绾棠想了想,又是看了看慕妍梓与慕之清,突然想到:“你说,老太太传了你过去问话过是不是?” 元锦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慕绾棠沉默了一会儿,道:“且再盯着。” 元锦心中虽说不怀疑如琏是否有什么差池,且到了如今她还是觉着,那日就是慕绾棠一时眼花看错了人。但慕绾棠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不会无缘无故就起疑,今儿这么一问,更是留了十二分的心思去看着。 这样一大家子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慕绾棠素来就没能吃下饭,如今更是心中堵着便更是没了胃口。少见地没有开口说话,慕绾棠一直都低着头食不知味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 晚饭没多久也便散了,待到散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众人在服侍老太太回了泰安阁后便各回各屋,慕皖刖也难得地在府中住下。 时间接近戌时,景园的偏角开了一道门,开门的人没有叫人,进来的人却是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慕之清的屋子。 慕之清原是在看书,冷不防紫茜开了门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身影,慕之清一看有些不悦,但仍旧是尽力压下了心中的不悦:“三夫人怎的过来了?” 紫茜将人带入了房里便走了出去,三夫人立即便展开了笑脸:“白日里头没敢多话,虽说事儿过去了有些日子,我自然是要来谢谢你的。” 慕之清笑了笑,若当真是想要谢谢她,怎的会空手过来?瞧这嘴脸,只怕是还有事要求她帮忙呢。果真,不过客气了几句,三夫人便开口: “你说如今你大堂兄已然在备考,可这二堂兄这么下去总归不是个事儿不是?你看看……” “三夫人,您真是高看我了。上回的事儿怎么说也是宅子里的事儿。我总归是能帮得上一点的;但眼下您说的事儿,是官场上的事儿,我是无论如何也帮不到你。” 三夫人原是想着这个庶出的姑娘是不是能从旁帮上点什么,还做好了软磨硬泡的准备。却是想不到这慕之清这么快便回绝了她,弄的她突然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不知如何是好。 当初三夫人想托人送了点银钱出去,让人好歹打点打点慕仁信的差事,却因着是初到京城没有什么门路,认识的也不过是几个官位不上五品的姨太太,急的她也是想不出什么法子。 也不知怎的让慕之清给知晓了,慕之清给她指了一条路,说是慕仁信原是生在江南的,前些日子陵钰侯也曾进京。便是拖了信给陵钰侯身边的小馆,说是若是能谋上一个陪侍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后来又是经过了一番周折,没有到陵钰侯府上,对方只是说给了信件给祁亲王府上,届时等着祁亲王府的回应便可。 而后来赵姨娘与元鸳打架那会儿。也是慕之清教给三夫人的法子,虽然老太太责罚过她,但毕竟在淮阳这么些年,总归是有感情,便先是借着元鸳的手,再慢慢地重新攀上老太太这可大树。 见她仍旧站着没动,慕之清知道。自己若是不给她一个理由,她便是今儿都不会走。于是道:“陵钰侯府上,我也只能是人微言轻,但总归有那么点办法;但祁亲王府上,我着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且先等着,若是等到今年夏末了还没个回信。我再替你想想便是。” 三夫人赶忙点头,慕之清又道:“只要老太太仍旧还在,你便不会多倒霉。你若是个聪明的,趁着老太太仍旧健在,便是好好待老太太。别存了歪心思,届时老太太自然也会替你周旋,日后即便走了,也能给你留个什么,不至于让三老爷过不下去。” 三夫人连连点头,听了慕之清的话,即便是没有确切的承诺,三夫人心中总算是也有了一些保障。虽说心里头有些不甘不愿,但也已经没其他可说的了,笑道:“那我这便先回去,日后你二堂哥的差事若是真定了,我定是重礼谢你。”说着,便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 慕之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便走了?” 三夫人脚步一顿,转过脸来看着慕之清。慕之清脸上表情淡淡:“我让你办的事儿呢?” 三夫人身上的气焰顿时又是小了许多,低声道:“我已经让人去找了,可……一直便未曾找到。” 慕之清冷笑:“我看你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你这二儿子的差事与婚事上,把我的交代给忘的一干二净了!你可莫是忘了,我既是有本事给他寻一个差事,自然也有本事断了他的路!”说罢,瞥了那明显有些发虚的三夫人:“还有,这慕府里头,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半分家产都拿不到,老太太去了后你们便等着寄人篱下日日看人脸色过日子吧!” 三夫人当即心下气急,指着慕之清:“如今竟是敢要挟我了!你这个贱蹄子,看我……” “看你如何?”慕之清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你也莫要想把我的事抖出来,我再不济,都是左相的女儿;你呢?我若是将你做的那些勾当一样样摆出来,逐出府都是绰绰有余的事!京城可不必淮阳,一旦让慕府逐出了门,你的名声便臭了,这可是影响你夫君儿子的大事!你自己可想清楚了!” 三夫人心中自然气的无法,可这慕之清的话却又是字字在理,让她倒也真狠不下这个心真的做些什么,这几日她也瞧见了这慕之清的厉害,断然是不敢再放肆,咬了咬牙,才从慕之清房里出来。 ps: 书友新书《安桉的绕指糖》,讲述的是高中时期的校园生活,算是治愈系的文章啦,宅斗宫斗看的多的童鞋可以看看这个缓缓心情~ 希望大家多多挥动爪爪,订阅不嫌多mua~ 第一百二十二章 疑心(二) 三夫人方才走,赵姨娘便是一脚踹开了慕之清房里的门,不顾门外紫茜的劝阻径直走到慕之清的桌前,有些恶狠狠地问:“你与她做了什么!” 慕之清摆了摆手让仔细出去,然后才看着赵姨娘道:“我与她做了什么何必告诉你?左右你只要日日打你的麻将,要钱我便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姨娘一个巴掌便往她的脸上呼去,慕之清也未曾躲开,结结实实地挨了赵姨娘一巴掌,愣了半响,突然笑道:“娘这是做什么?想把我打出府去?” “我是让你停手!”赵姨娘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便也顾不得外头是不是有人听得见。 慕之清的神色变得冷淡:“娘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赵姨娘的神色有些崩溃,上去便是抓了慕之清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我让你停手!你听不懂吗?你当真是听不懂吗!” 慕之清让她摇晃的厉害,一阵的头晕眼花,许是当真心里头吃不消了,竟是有些许泪水从眼角流出,愤然地推开了赵姨娘:“是你把我带入府里的,你的儿子在外头性命无忧,那我的性命呢?你带我入府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过我会有性命之忧吗!” 赵姨娘让慕之清推到在椅子上,听罢慕之清的话,身上好似失去了力气,颓然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看着一个地方,口中喃喃道:“你斗不过她的,你斗不过她……” 慕之清敛了敛神色,见着赵姨娘这般到底有些心中不忍,十多年的母女情义也不是没有,上前去握住赵姨娘的手,安抚性地拍着:“你别担忧,就快了。等到慕绾棠一嫁人,只要她不在府里。咱们就有办法治她。” 赵姨娘仍旧是有些愣衶的模样:“动不了的,你动不了她……” 慕之清一瞧,瞬时明白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许是刺激到她了,又是唤了紫茜进来奉了茶。自己又是哄了一阵,仍旧是不见好,心下里便又是烦躁起来:“就是你这一副窝囊像,才总是让人欺侮!” 赵姨娘眼神瞬间呆滞,却又在一瞬间恢复了神色,呆愣地看了慕之清一眼便转身走出了慕之清的屋子,半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慕之清心下突然间有些愧疚,转瞬便又强硬起来。这景园本就属于一个破烂摊子,她若是也如赵姨娘一般软下去,在这府里只怕也不得安生。 沁月阁。 今夜原是如琏当值。慕绾棠自今儿听说她并未曾将自己的话传达给慕夫人后,心中便已不敢大意,起先回阁子的时候让伽林跟着去打听了,说是如琏先是去了老太太的泰安阁去回了一番话,然后再出来。背着去了一趟角门。 这几日即便不是元锦守夜,元锦与伽林都是没能好好地睡一番,日日都提防着人。慕绾棠自从恢复了往日的记忆,睡眠便已经不再那么深,但这些守夜的丫鬟们自然是不晓得的。 差不多接近子时的时候,外头果然响起了衣物摩挲的声音。慕绾棠那好容易涌上来一些的睡意瞬间又让这声音给浇灭,果真便见一个身影走入她的床边。慕绾棠赶忙闭上了眼睛,那人又是喊了两声“小姐”,再是替她掖了掖被角,接着慕绾棠便是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 此刻慕绾棠已然完全清醒,后面的事儿她并不担心,元锦与伽林一日一个地守着。总能跟踪到她将要去了哪里。 而让慕绾棠感到心寒的是,原来身边的人竟是这般地不可靠。第一世的时候,如琏也算得上是与自己上山下海的,最后竟是陪着自己一同在长白山那样的艰苦地方…… 不对,慕绾棠蓦地起身。眼睛瞪的大大的,想到了自个儿在长白山的那六年,元锦与如琏一步都不曾离开,但在她即将病逝那时,是让慕之清逼死的,那时她眼中散发出的恶毒的恨意到如今慕绾棠都是记忆犹新的。 她亲口逼死了她,那会儿元锦一直上前去护着她,许是当时病入膏肓加之慕之清的纠缠早让她头晕眼花,现在回想起那凄苦含冤的那一日,那一日如琏竟是从未现身!长白山是凄苦之地,慕之清定也不会只身前来,如琏落跑定是不可能,那便只有唯一的可能—— 慕绾棠心里头蓦地结起了一层坚冰,只怕她年仅二十六便死,也不是她身子娇贵或是天意,该是慕之清与如琏串通好的结果! 慕绾棠的手掐了半日的手心儿,心中已然一片凄惶。 果真是狗改不了心性!上一世一点也未曾提防,这一世也松了警惕,不知她们串通起来已经有多久了,慕绾棠的馆阁里头只怕也不怎么干净! 想着想着便坐不住了,当即喊了起来:“来人!” 外头守夜的丫鬟正昏昏欲睡,听的慕绾棠的声音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进了贼子了,赶忙便走进了屋子,看着如琏竟是不在,也不由得愣了愣,然后赶忙上前:“姑娘怎么了?” 慕绾棠没有理会她们,只是让俩人给她寻了一件袍子来,直到外头响起了一个男声:“姑娘?” 慕绾棠披上袍子,让人进来,然后道:“你想法子将沁月阁给我守住,只许进不许出!然后让齐祿过来给我拿上两条麻绳过来,要结实的!你也带上一些,若是有人想要这三更半夜地出了我沁月阁,那你便是捆了他过来见我!” 陆挺一听,姑娘这是要抓人?自从上一回替姑娘抓到了一个贼子后,他这浑身的武力便再没派上用场,这一听有活计了,便立即应了声,再是去办事去了。 丫鬟们给慕绾棠奉上了茶,慕绾棠单单披了袍子斜卧在榻上,头发让人简单绾了一下,通身倒是没什么华丽的东西,但只在那儿斜卧着,这年满十五的姑娘脸上倒是显出几分娇嫩来,却有通身的气场在那儿压制,真真是娇而不媚。 丫鬟们纵使平日里也不是跟着身边伺候的。眼下也只能是感到慕绾棠的压力,奉了茶便是垂着脑袋不敢说话,那股子倦意早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过不一会儿,齐祿便拿了两条麻绳过来。慕绾棠点点头,复又想了想:“去将何嬷嬷叫过来,说是我有重要事儿找她。完了你便与陆挺一块儿去瞧着,该怎么办我都交代陆挺了,让他告诉你。” 齐祿应了声便去。大半夜的弄出这阵仗来,只怕这姑娘今儿是要揪人了。转身去通知了何拂一趟,何拂一听这大半夜的姑娘找自己是有要紧事,心里头便也不敢有异议,赶忙穿了衣服便往姑娘的二层半赶。 元锦早便在外头候着,眼下心里头只怕也已经凉透。 子时将要过去之时。如琏终于是回来了,因着慕绾棠特意交代过不让点灯,因此外头看起来这沁月阁倒是一片的宁静,如琏因而也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走进这二层半的时候,如琏锁眉了一会儿。外头的两个丫头明明在她出去的时候已经是瞌睡的紧,怎么如今倒是这么警醒的模样?但也并未多想,因着心中本就有些不安,便立即推了门进去,却不曾想,是推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一推开们,如琏隐约瞧见榻上卧了一个人。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顿时站在那儿有些迈不动脚步,就在此刻,身后的门却已经关上。只听的榻上的人厉声道:“把这个叛主的孽畜给我绑起来!” 如琏还未曾反应过来,一旁的何嬷嬷便已经将那麻绳给套在了如琏的身上,下手倒是不轻:“老奴秉承姑娘的意思。这位还请配合些,莫是要吃更大的苦头!” 何拂毕竟是做过活计的嬷嬷,身上有的是力气,三两下便将如琏给绑了,慕绾棠这才让元锦点灯。也不曾藏着掖着。便是点了大灯,将整间屋子照的光明。 如琏让何拂给绑了,抬起头来,一瞧便是慕绾棠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此刻正牢牢地盯着她。如琏身上突然一阵颤栗,心中涌上无限的害怕来,跪着连头也不抬。 “这么大晚上的,你都去做了什么呢?”慕绾棠开口,听起来到像是叙家常一般。 如琏抬眼,眼中现下已经有了慌乱的神情:“奴婢不过是去了一趟茅房,因着晚上吃坏了肚子。若是姑娘因着找奴婢的时候奴婢不在,便是奴婢的罪过!” 慕绾棠冷笑,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装这样的一份淡定出来!高声喊道:“伽林!” 外头的伽林脆生生地应了一声,然后推开了门走进来回话:“姑娘。” “你今儿跟着如琏,都见着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都给我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不得隐瞒,也不用害怕什么。”慕绾棠端着茶盏,缓缓道。 “是。”伽林应了,看了如琏一眼,然后道:“奴婢按着姑娘的吩咐守在门处,大约是子时,如琏姑娘便出了门,起先往泰安阁绕了一圈,见了老太天身边的辜嬷嬷,然后去了一趟后园廊桥那儿,见了一趟五姑娘身边的紫茜,这才回了沁月阁。” “呸!”素来稳重的如琏竟是对着伽林破口大骂:“你个发了失心疯的小蹄子!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怎的会去见这些不相干的人!定是你这小蹄子,想往上爬想的疯了,居然是编出来这样一番荒唐的话来!” 伽林如今也有十四的年纪,骂起人来倒是不输上几分:“如琏姐姐倒是真懂得这道理,事到如今了居然还能如此堂而皇之地编起故事来!” “好了!”元锦大喝一声:“吵什么吵?姑娘自由分寸!”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求 慕绾棠嫌恶地看了如琏一眼,眼下当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想再与她周旋直接将那装着一对儿金丝起花手镯与金累丝凤簪的盒子扔到了如琏面前。 如琏一见,瞬间面如死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东西一直都是你与元锦在看管,这上头刻着我的生庚,你也不怕哪日我追查起来,便将你给打死!”慕绾棠气急,说话时都带了几分不稳当。 如琏眼下却不再低头,而是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恶毒的神色看着慕绾棠:“姑娘既是追查出这些了,还查出了什么?姑娘说我叛主,我又为何要忠于姑娘?” 元锦听罢,心中怒火堪盛,上前便是“啪啪”给了如琏几个嘴巴子,怒道:“当年瞧你在浣衣房受人欺侮,姑娘心软将你提拔成如今府中颇有地位的二等丫鬟,吃穿不愁不受苛待,就是这份恩情,你便是拿什么才能还得清!” “哈哈!恩情?”如琏反问,元锦也是让她弄的一愣,而如琏眼中的恨意却是更甚:“我倒真是谢了这份恩情!若不是她,我又怎么可能在浣衣房!”然后将脸转向了元锦:“你以为只有你是家生奴才?”又是环顾了一屋子的人,然后“呸”了一口:“一屋子的狗腿!” 慕绾棠听罢心中气急,亲自上去给了如琏几个嘴巴子,道:“如今倒是有理了!不论你因着什么,叛主的奴才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琏看着她,笑的很是好看,只眼中透露的浓浓的恨意让慕绾棠都是感到浑身一愣,却强自镇定下来,回到榻上,道:“给我好好地打这个叛主的东西,往死里打,给她留着一口气关到柴房去!” 元锦与何拂听了。手下定是不会留情,恶狠狠地便往如琏身上打。何拂即便刚开始不知道所谓何事,但经过这一番的审问,自然便清楚了始末。见元锦手下毫不留情,便也跟着不留情面。一开始只听得如琏的喊声,到后来,这喊声便逐渐变成了低微的服软的声音,慕绾棠才让她们停了手。 慕绾棠走到如琏跟前,道:“你主子到底和多少人有瓜葛?一个个都给我说出来,一个都不许漏了!” 如琏已经让打的差不多,虚弱的很,口中吐出了几个名字。慕绾棠听罢,直起了身子:“把她给我丢到柴房去。明儿一早送到母亲那儿去!” 人都是贱皮贱肉,何况在慕府这么多年,自然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但哪儿经得住这么打?临了了吃不住,自然便是吐话的时候! 人被带走。天儿已经开始热,即便是这夜里也有几分热气,何况方才动了那么大的怒火,慕绾棠早便已经让汗给濡湿了贴身衣物,便吩咐元锦去备了热水,洗了个澡。 第二日天方微微亮起来,慕绾棠便传了齐祿进去。吩咐道:“去查查刘府的刘钏瑨,睿亲王府上的平儿郡主,左府的左渌歌,这三人与咱们府上的五姑娘是否常往来,为的都是什么。”想了想,又神色凝重地嘱咐:“这三户人家都是不好惹的。记得查的时候仔细些,慢些告诉我也不打紧,只万万别露了馅儿。” 齐祿听了,应了便下去。陆挺倒是挺郁闷的,昨儿兴致勃勃地想要捉人。想不到是一个人都没捉到。心中不由得生了一丝闷气。 慕绾棠将人送到了慕夫人处,将前后事儿这么一说,慕夫人都是惊讶无比的。想着这若是活着,总不能放出府去,这丫头在府里做了这么些年的活计,出去了指不定就是个祸害!当然也是断然不能留在府里的,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也想不大如何才好,想了半日,这才将人又是先关在了慕绾棠的沁月阁里头。 因着此事关系重大,眼下如琏让她打的不省人事,除了那几个名字,慕绾棠也没法子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便只好先养着,等到清醒了再押过去做定夺便是。 元锦突然想起来,在慕绾棠跟前儿道:“姑娘今儿可还是约了尹府的姑娘?” 慕绾棠一听,突然便坐了起来,是了!今儿是约好了的,这事儿一弄竟是给忘了!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然后道:“去和母亲说一声,元锦替我更衣,咱们这便出府。” 元锦应了一声,便与伽林下去两人开始忙活了起来,如琏眼下正被关着,慕绾棠身边总得还有个得力的丫鬟伺候着才是。伽林是这段时日最能近的慕绾棠的身的,自然也领了事儿做。 因着府中这事儿一耽搁,慕绾棠赶到域楼的时候便堪堪是能用饭的时候。 帖子方递来,说是选了在域楼的时候,慕绾棠不免心中赞叹尹箢的心细。这域楼的人个个儿都是眼尖的,且后头还有个小门,倒也方便的多。 报了尹箢的名讳,小厮虽见她衣着华丽却也不敢确定她是谁府上的姑娘,因此也是存了小心,又听的她就是尹大姑娘的贵客,心中不由也敬了几分。尹大姑娘的贴身丫鬟绿萍与茜蘅早便吩咐了今儿有贵客要招待,这尹大姑娘可是京城有名的,能让她当贵客的,只怕眼下这位身份也不会低。 慕绾棠哪里知道因着尹箢给自己带来了一些名誉上的提升?当下还猜这小厮是不是认识她,这才有了这十二分的恭敬,却也是半句多余的话也不敢和她说。 进了隔间,尹箢果真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了,慕绾棠见她眉宇见神色平平,倒不像是有什么情绪,不过十三岁的人儿,名声不小,心思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当下对这位尹大姑娘便有了一丝提防之心。 想着终归是自个儿今儿来迟了,一边解了外罩一边在尹箢对面悠然坐下:“今儿是我来迟了,对不住,这顿饭便我来请吧。” 尹箢听罢这话,目光倏地往她脸上瞧去,却见慕绾棠笑吟吟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虽说身上并没有迫人的气势,但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这却是能让对方的气势瞬间矮下三分的? 一时间,两人相视坐着,饶是元锦与茜蘅这样素日跟在自己主子身边的丫鬟都有些透不过气来。尹箢看了看她,突然笑了一下,这一笑倒是让人觉着如那清水冰莲悄然盛开的模样,不喧哗,却是既好看。 笑罢,尹箢便唤了小厮进来点菜,又是问了慕绾棠是否有忌口,两人倒是点了一桌子的菜。待小厮退下,尹箢才笑道:“那便说好了,这一顿饭,你请。” 慕绾棠见她真接了她的话头,便复也笑了起来,原先存着的那一份提防之心也即刻散去,顺着她的话道:“成。” 两人又是说了一些家常话,言语之间倒是见这尹府的大姑娘倒是极有涵养,素来听闻她饱含诗书,舞文弄墨的事儿都是精通的,从前见过的两面,先是觉着好看,第二面便是让慕绾棠留心了起来,如今一见,这身上的气概即便是皇家的人也未必能比得上。 小厮上来布了菜,元锦与茜蘅、绿萍一道退了出去,为自家的主子看起门来。慕绾棠带上了齐祿,这都是姑娘站在这儿倒也让齐祿有些不自在起来,又是想着要护着慕绾棠,便退到了楼下,寻了位置便站在了她们隔间的窗子后头。一来,慕绾棠叫他也能及时听见;二来,也算是防了偷听的人。 慕绾棠见人都已经退了出去,便也不想再废话,拨弄着菜,一边吃一边问:“尹姑娘那会儿子交给我的东西,是打哪儿来的?” 尹箢瞧了她一眼,她是大家闺秀当着养出来的,自小便是秉承了是不宴请不语的习惯,虽说不会说慕绾棠什么,但自个儿拿了绢子印了印唇角:“我与九公主等人时常能聚会,你的镯子与凤簪便是我无意间发现让人去拿了来的。” 慕绾棠当下了便不吃了,放下筷子:“尹姑娘还知道些什么?不妨也卖给我个人情,一并告诉我吧。” 今儿本来就是要来说事儿的,慕绾棠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好说出下面的话来。可素来对自己阅人眼光有几分把握的慕绾棠,对眼前的这位尹府姑娘却是当真说不出什么来。仔细一说,还真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尹箢瞧了她一眼,道:“我还知道你们府上那位庶出的姑娘与多少人勾结,甚至知道些睿亲王的动向。”尹箢拿了一边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 慕绾棠叹气,这是向她来讲条件来了!早知道这位尹府的姑娘定是没那么容易将知道的都那么容易吐出来的,反正也做了准备,便道:“尹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我的,只管开口便是。” 尹箢听罢,将茶盏一搁:“倒是有几件事想要求的慕四姑娘的帮忙。” 慕绾棠一听,心中有了一些底气,却也硬气不起来,若是钱财上的事儿便是好办了,她慕绾棠怎么说也算得上家财万贯,每年动辄便是十几二十万俩的钱财经手的;若是仕途,倒是也能尽力帮上一把。只这位尹姑娘的模样,她实在是吃不准。 尹箢开口道:“今年九月的选秀,我希望你能将我动名单上革除。”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审问! 尹箢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让慕绾棠感到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什么?革除?” 尹箢见她一副惊讶的模样,便是耸了耸鼻子,继续道:“还有就是,劳烦你替我引荐一回裕王,但要低调,出了裕王与你最好谁都不知道我见过他。” 慕绾棠听罢,皱眉想了想,过了半响,才开口:“后一件事倒是简单,只前一件,这选秀是圣上亲笔批下的公文,若是你们尹府有份,自然是会发放到你们府上的,上头若是盖了章,那是无论如何都挽回不了的。” 尹箢气定神闲地抚了抚指甲:“那便看慕四姑娘的本事了。” 慕绾棠看她那冷静的模样,倏地想起荷花池畔那日,尹箢与一众女孩儿不入流的模样,还有看平儿时那一闪而过的不屑,心里倒是暗暗地盘算起来,便试着开口道:“你既与九公主相识,让她帮了你不是更好?她是得宠的九公主,说起话来自然比我方便的多。” 见她口风中仍有试探,尹箢便拿出了一张店铺的盘条,慕绾棠一脸疑惑地接过来一瞧,地段是眼熟,盘下店铺的人是左仪峰。 正想问她干嘛给她这个,突然想到,这店铺可不就是慕之清的那家胭脂铺?关于这家胭脂铺的来历,她倒是一直在查,可查来查去就只能查到是慕之清自己盘下的,一直便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家店铺原先的老板与我一个手下是旧相识,上个月他俩一块儿喝酒,那老板一时兴起便说了这事,说是左府的贵公子出了大手笔盘下了他的店面。我那手下并未喝的糊涂,便留了心眼儿,说是不信,让他拿上证据来瞧瞧。那老板便将这盘条交道他的手上,我手下趁着老板喝的差不多了便将这盘条拿来给了我。 “后来,我又派人去查了查。没想到这店铺才不日之内便易了主,而这中间交易的环节省下了左府的人,直接便从原先的老板到了你们五姑娘的手上,还开成了一家胭脂铺。” 尹箢说完。仍旧一脸淡定地看着慕绾棠。慕绾棠心中却涌起了更大的酸楚,慕之清与左府的人,上一世害的她家破人亡,凄惨地死在长白山,这一辈子的仇她怎么能忘记! 看来这两个人的勾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慕绾棠心中除了酸楚,自然更大的是愤恨!看了看对面一脸云淡风轻的尹箢:“时候若是定下来,我便找人送帖子到你的府上。” 尹箢笑了笑,然后道:“那日在荷花池那儿,有九公主,夜平儿。左渌歌与左渌双,闵爰县主。你们五姑娘有时会加入我们的聚会,自然,太明目张胆的聚会她是不敢参加的。”说罢,放下了茶盏。正色道: “九公主是安嫔的女儿,安嫔的母亲淮安侯夫人是太后亲妹妹,闵爰县主的父亲一直一来便依傍太后,我们这几个人的聚会,你一可想而知了。如今又是穿插进了一个你们府上的五姑娘,虽说是内宅的事儿,可也牵涉到皇族。” 慕绾棠听罢。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展眉笑道:“每年选秀,我母亲都是要进宫参谋的,我回头与母亲说一声。” 尹箢一听,知道她已然答应了她,笑着举起眼前的酒杯:“多谢慕四姑娘。” 慕绾棠按下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既是她们中的一党,又为何费心思来与我一路?” 尹箢也同样看着慕绾棠的眼睛:“我想我与慕四姑娘想的是一样的。” 慕绾棠一笑,放开了手,起身道:“今儿与尹姑娘一道吃饭甚是开怀。下饷我还有事。不便陪着尹姑娘吃饭了,尹姑娘见谅。” 尹箢笑着道了句不送。 慕绾棠觉着这个尹箢是个不简单的,就凭着她能一眼就认出来这镯子与凤簪是她的便可看出,还有她那个下人,听着老板胡说几句便能记在心上,更是个可靠的人。 但为了保险起见,慕绾棠还是吩咐了齐祿去查探一下,这尹府的内宅与朝堂之上的各种关系。 摇摇晃晃回了慕府,反正也已经过了午睡的时间,慕绾棠便也干脆不午睡了,眼下只怕整个宅子里头都已经知道如琏让慕绾棠押起来的事儿,慕之清应该也早就知道了。 换了衣服,慕绾棠想了想,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贴着元锦的耳朵道:“你去吩咐下去,光是咱们的阁子里头,告诉她们我要在今儿申时审了如琏。再让陆挺派人去盯着景园,看她们有什么动作,一动便来告诉我,若是你们自个儿看着可以动手的,也不必过问,直接将人拿下。” 元锦听了这话,心里便明白她这是要对景园动手了。不敢怠慢,立即应了声便下去按照慕绾棠的吩咐去办了。 慕绾棠想着,这一次能抓到了她慕之清陷害自己的证据与证人,为着家里头的名声自然不能移送官办,但总能让慕之清不见天日的办法想出来。只要慕之清与外界不能取得什么联系,她再放出一些风声去,这慕之清想要攀附到什么人家的念头必定是没了。 这么一想,慕绾棠心中顿时便笃定了该怎么做。整了整衣襟,便去慕夫人处知会了一声,慕夫人细细听慕绾棠说起,一听说慕之清竟是与九公主等人都已经攀附上了,心中自然也是恨的牙痒痒!显然这慕之清即便不是想对慕府不利也是想对她自个儿不利呢! 母女俩细细说了一阵,便差不多到了申时,母女俩便一道去了前厅。 慕绾棠心中已然是热血沸腾,想着只要除了慕之清,这慕府的安全便是保了大半了!因而都未曾去想,已然到了要审人的时候,陆挺那边居然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景园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慕绾棠早便已经通知了各个馆阁,老太太也不例外,今儿倒是一家子的团员,馆阁里头的人无一缺席,连三老爷慕临也到了。慕沛也难得出现在这样的场合,皆是因着听闻这当初元芝的偷窃案里头还有另一番故事,因而都过了来。 众人在里头坐定,慕绾棠拿眼睃了睃慕之清。却见她仍旧是一脸淡定,而赵姨娘脸色却有些苍白。心里头冷笑了一番,今儿便是你慕之清下地狱的日子! 犹记得第一世,慕之清精致姣好的面容在她眼前,长白山那寒冷之地竟是比不上她最后说的话让慕绾棠感到寒冷:“你这个嫡女的命真是太好,可你偏生是个贱命,承不了这样的荣贵!我让你在这人间地狱多活了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咱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今儿,你就给我好好地下地狱去吧!” 慕绾棠回了神,看着慕之清淡定的模样。眼睛眯了眯。 “老太太到——” 随着小厮的一声喊,屋子里众人都起身喊了声老太太,老太太在上座坐定,看着座下的人,脸色倒不怎么好:“什么丫鬟胆子这么大?” 因着这事儿是慕绾棠抓的人。因此便由慕绾棠来回答:“老太太,容孙女将人带上来问话。” 老太太点了点头,立即便有人将打的皮开肉绽的如琏抬了上来,眼下她是清醒的,也已经能跪着了,脸上也有数不清的血印子,抬眼在周围瞧了瞧。在看到慕夫人时,眼中竟是突然涌现出了无限的恨意。 慕夫人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心里头突然一颤,却又强自镇定了下来,没有理会如琏。 大体过程慕绾棠已经和慕夫人交代过了,因着当家的主母是慕夫人。这审问的事儿自然是得由慕夫人来。 “如琏,昨儿晚上戌时到亥时,姑娘寻你寻不见,你在哪儿?” 如琏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愿多说。早便料到她会如此。慕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伽林,你来说。” “是”伽林应了一声上前,元锦早便教过她话该怎么说,因此此刻伽林的表现便与原先的咋咋呼呼的形象大不相同。 “昨儿晚上将近亥时的时候,奴婢起夜,远远地便瞧见一道身影往沁月阁角门的方向去,奴婢想着这大半夜的,别是闹了什么贼子,但这人又有些眼熟,便心想先是跟上再说。哪知这女子竟是去了后园见了什么人,奴婢再是仔细一瞧,那人竟是紫茜姑娘,俩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离开,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接近子时的时候。”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道:“那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慕绾棠起身:“祖母,昨儿是元锦与孙女一道审问的,不如让元锦来说接下来的事。” 元锦出列,福了福身子,才道:“昨儿晚上姑娘火气便有些大,心里头想着是要惩治一下这帮下人,因着前些日子出过盗窃的事儿,想着以儆效尤,却没曾想这如琏竟是什么话都不肯说,姑娘一时气急,这姑娘的金银首饰都是奴婢与如琏一同看管的,姑娘便起了心思去瞧瞧,哪知不瞧不知道,一瞧却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儿,姑娘的金丝起花镯子不见了,上头刻着姑娘的生庚,还有姑娘满月时皇后特赏的凤簪。 “姑娘一直不喜佩戴首饰,这两样东西便一直都宝贝似地放着,天长日久也不会去动的,只元芝偷窃过后瞧过还在,之后便再也没有瞧过了,想来是桩大事,姑娘又是将这些东西宝贝的紧,这如琏不肯说,姑娘一生气便下了重手。 “绑了如琏后便去搜了如琏的房间,想不到竟是搜出了这样的东西。”说着,元锦将来时一直拿在手上的布袋打开,道:“里头是麻烟。而当初发生了元芝偷窃的事儿后,奴婢在替姑娘整理房间时发现了一根用纸卷着的麻烟,已然烧了一半。当初只留了个心眼将这东西放起来,如今仔细一想,那日正是如琏值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转变 元锦说罢,又是将那烧了末的麻烟给拿了出来。 左相听罢,心中顿时涌现出厌恶的神色,慕绾棠素来是他最宝贝的女儿,竟是让人这样陷害!这麻烟的危害他如何不知?这简直是要害了人命! 左相腾地便站起来:“这个下作人!竟是有这样害人的法子!给我打,打死了算完!” “慢!”慕夫人看着那将要上前来的家仆,道:“老爷可曾仔细听了?这下作人还拿了绾棠的生庚器物,人的生庚器物断是不能随便拿的,一直都未曾吐露,还是让她将这东西的去向吐露了再说,也不迟。” 慕沛听罢,倒也觉着有几分道理,便又拂了袖子坐下来。 三夫人在一旁绞着帕子,看了看慕之清,正好慕之清也在看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有胆子站出来,道:“这四姑娘身边的丫头方才说了,是见着这下作人与紫茜见面的,生庚器物会不会就藏在紫茜那儿?” 紫茜赶忙从慕之清的身后站出来,跪在了如琏身边:“老爷夫人明察,奴婢……”奴婢了半日,却是什么话都说不下去,只得尴尬地站在那儿。 慕绾棠微微皱了皱眉头,横了三夫人一眼,倒是让三夫人心下有些颤颤,便也闭了嘴,用大伙儿都听得见的声音嘟囔:“里头有什么猫腻还不知道呢。” 慕临觉着有些尴尬,低喝了一句:“你给我闭嘴。”三夫人这才真正闭了嘴。 碧落在一旁听着也上来打了圆场:“三夫人这话倒是不错,只这伽林是不是看错了人?若是错了,咱们这么冒犯人家可不好。若是传出去,便是说咱们豪门大户的,欺侮一个丫鬟。” 慕夫人正想开口说话,一直未曾说话的慕之清终于站了出来:“等等。紫茜是我身边的丫鬟,即便是要搜紫茜的屋子,也该是要我点头才是。” 慕之清这一站出来。屋子里头的人都有些意外,连慕沛都是疑惑地看着她。慕之清走到了紫茜的身边,道:“方才我也听说了,元芝与紫茜都是景园的人。出了事儿我们景园自是难辞其咎,但今儿这事儿,我还是不能苟同。”说罢,将头转向慕夫人:“在此之前,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一问慕夫人。” 慕夫人“腾”地站起身子来,指着她的鼻子道:“眼下是我在审人!要问,也要等将此事审完!莫是因着这事儿关联到你们景园就在这儿给我拖时间!福源!带了几个得力,去景园给我搜!” 慕绾棠心中也觉着,若是让慕之清继续说下去,也不知道她会牵扯出什么问题来。便也没有说话。 “等等。”一直在座上沉默不语的老太太终于发话:“让五丫头说完。” 慕夫人脸色有些惊讶:“母亲——” 老太太却是摆了摆手,三夫人也跟着帮腔:“是啊,好歹都是五姑娘的人,总得让她说完,也瞧瞧有什么可分辨的。” 慕夫人蓦地转过头瞪着三夫人。三夫人素来就有些怕慕夫人,让她这么一瞧,心头便更是没有底,只得将眼睛看向别处去。 慕沛忍耐这怒气,道:“你说。” 慕之清走到赵姨娘身边,拔下了她头上的一支华胜,赵姨娘早就已经面色苍白。仿佛被慕之清这一下吓了一大跳,手蓦地抓住了慕之清的手,慕之清却不管不顾,拿着这支华胜,走到了慕夫人的跟前:“夫人,这华胜里头的字。你可认识?” 慕夫人疑惑地接过来一瞧,皱着眉道:“是你的生庚,这是你的生庚华胜?” 慕之清低头笑道:“是啊,可不就是我出生时,夫人您赏赐的吗?”说罢。抬起头,脸上浮现一丝阴狠:“可这华胜上头的生庚,可不是我的生庚。” 慕夫人瞬间有些不耐烦:“还能是……”说道一半,仿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中出现了慌乱,瞬间恢复平静,可这一丝慌乱却是让慕绾棠捕捉到了,慕夫人恢复了镇定,将华胜还给了慕之清:“还能是别人的?” “夫人不愧是大长公主,已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居然还能这般临危不乱!”慕之清冷笑,复而跪倒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请允许孙女一说。” 老太太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慕之清,情绪有些复杂,却仍旧是点了点头。 慕夫人与慕绾棠相视了一眼,慕绾棠头一次从慕夫人的眼中瞧到了从未在她眼中瞧到的东西——惊恐。慕绾棠瞬间心里头也开始有些慌乱,可老太太与父亲都已经应允了慕之清,她哪儿还有余地? “我只问夫人一个问题。”慕之清起身,走回了堂前,站在如琏的身边,直视着慕夫人的眼睛毫无惧色:“夫人您乃大长公主,富贵荣耀什么都不缺,父亲素来敬重你,膝下有子有女,您的生活多么完美。那么您当初为什么将我的胞弟撵出府去,又在半路将他杀死?难道您真的是容不下一点的瑕疵吗?” 此话一出,整个前厅都寂静一片,慕绾棠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是她的母亲?这是她的母亲做的荒唐事? 慕夫人也愣了一会儿,突然便走下堂去狠狠地打了慕之清一巴掌:“你是听了哪个乱嚼舌根的小贱蹄子说了这样的话?也敢拿来指责我?你景园的吃穿用度我什么没有满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你……”慕夫人手指在颤抖,好似也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些什么。 慕之清冷笑一声,打掉慕夫人指着自己的手:“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那接下来便让我来说……” “你住嘴!”慕绾棠大喊,赶忙冲下去:“你在这儿胡诌些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掩饰了你指使紫茜和如琏合伙儿偷盗我的生庚器玉的事儿了吗?门儿都没有!” “你错了!”慕之清看着有些失控的母女俩,冷笑,然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道:“我根本就不想掩饰,因为这事儿压根就是子虚乌有!” 慕绾棠看着笃定的慕之清,突然发现自己失败了,这次失败的很严重,且非常彻底!她回头看了自己的父亲,慕沛的眼中完全是不相信,声音低哑地问:“我问你,你这样指责大夫人,有没有什么根据?” 慕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慕沛:“老爷?” 慕沛这么一说,便等同是默默地倾向于慕之清的说法,这自然是素来骄傲的慕夫人所无法忍受,慕绾棠也跟着喊了一声:“父亲!” 碧落也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在黄府时的多年历练,自然便造就出了个能够审时度势的女子,即便她一直依附着慕夫人,也敬重慕夫人,但眼下若是说些什么等同于火上浇油,从老太太的态度与左相的态度来看,这事儿今儿是不会放过了。 索性便闭了嘴,什么也没说。 慕之清眼中闪过一丝哀怨的情绪,瞬间被隐藏起来,却是让慕绾棠抓了个正着。可惜,眼下她们母女俩正是自身难保的时候,并未过度关注这其中的情愫。 “当然有。”慕之清道走到了如琏身边:“她便是证据。” 听完慕之清的话,如琏配合地抬起头,看着慕夫人,眼中满是恨意:“夫人,敢问您可是还记得,十五年前的佟二和他媳妇儿?” 听到这话,慕夫人转过头来,看着如琏,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不确定的问:“你……你是佟二的女儿?!” “夫人好记性!”如琏咬着牙道,然后跪地一拜:“老爷,老太太,不论今儿四姑娘冤枉奴婢些什么,奴婢也要将十五年前的事儿说上一说!如若不然,奴婢的父亲断然是不能瞑目的!” 老太太闭上了眼睛,一副痛心的模样,慕沛目光中含着痛楚看向慕夫人,然后道:“你且说。” 慕夫人险些站不住,慕绾棠赶忙扶住她,却只能感受到慕夫人的惊恐,慕绾棠心中不信,看着慕夫人的模样却是不得不信了七八分,痛心地喊了声:“母亲?” 慕夫人转过头看着她,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十五年前,奴婢的父亲佟二仍在夫人跟前任职,当初,赵姨娘产下的,是双生子,夫人早些时候便交代过奴婢的父亲,若是男婴,便撵出府,谎称生了个死胎;若是个女婴,便留下。赵姨娘的生子,五姑娘的胞弟,就在刚出生之时,便让奴婢的父亲送出了府。至于产婆与里头伺候的丫鬟,全数都是夫人身边的人,赵姨娘哪里能有办法? “奴婢父亲虽说是个男人,但到底心软,夫人的意思是送出了府便将这孩子给掐死埋了,但这到底是个孩子,奴婢的父亲也是为人父的人,哪里能忍心?便先将这婴孩放在一家茶馆的门口,到底指望有人能够发发善心,将这孩子抱走抚养。 “父亲老实,自然回来便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心中担忧,父亲却说无碍。三日后,父亲想着去茶馆去瞧瞧这孩子,到了茶馆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在昨日便已经让人抱走了,父亲仔细询问来人的模样,一回想,便是那芙箬姑姑的模样!” 说到这儿,如琏的目光便如火炬一般朝芙箬看去,芙箬的身子也有些不稳,脸色异常苍白。 第一百二十六章 败笔! 北府。 北阑闫这几日心情好似挺好,时不时嘴边会流露出一些笑容,不似平日里捉摸不透的笑,这笑容倒是多了几分温和与真实。 “啧啧啧,北二爷若再不是收敛一些,只怕这嘴角就能咧到耳后跟去了。”慕皖秩笑着打趣儿,北阑闫却是好脾气地没有反唇相讥。 慕皖秩与安延琮相视看了一眼,安延琮讶异道:“呦,三弟,咱小妹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啊,二爷都能爱屋及乌了。” “行了。”一直为俩人提供饭后闲话的北阑闫终于开口:“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来说废话……”话才说到一半,外头却响起了陆挺急匆匆的声音:“爷!爷!” 北阑闫一听见是陆挺的声音,便立即让人放了他进来。眼下什么事儿都是没有那丫头重要的。俩人面面相觑,换做平时,北阑闫早就黑了脸,今儿倒是头一回! 陆挺赶忙进来,连行礼都忘了,直接便道:“爷!姑娘那儿出事了!” 北阑闫的手蓦地缩紧:“说!” “姑娘本想审问下人,眼下让下人反咬了一口,慕五姑娘现在正在抓着十五年前的一桩事儿不放,慕夫人只怕不好!”陆挺一口气说完,他本就是跑过来的,体力早就透支了,眼下把话说完,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北阑闫让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休息好了之后再赶回去瞧瞧。 慕皖秩听着这混乱的报告,也大概是反应了过来,不过好似放错了重点,指着北阑闫道:“你在我的府里安排了人?!” 北阑闫大体已经明白了,但他们都在,慕府的事儿便也不想拿出来多说,因此才没有多问,总归就是慕绾棠本想惩治谁,而此人却反咬了她一口。咬的却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素来最为敬重的母亲。 瞥了慕皖秩一眼:“我看你还是赶忙回府瞧瞧吧,该是你母亲现在出事了。” 慕皖秩皱眉回味了一番方才陆挺的话,这才回味过来。立即便起身冲了出去,连招呼都没打。刚才骑上马,对面便来了自己的人,见着他便立即下马,喊道:“三爷快些回府!夫人出事了!” 慕皖秩暗恨:北阑闫的人速度居然这么快!瞧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却也没功夫多费口舌,直接让他跟着自己打马回了慕府。 “父亲自知已经闯了祸,生怕连累了奴婢与母亲,便是连家也没回,只让人送了一封信回来。大抵意思便是快些走。” 如琏已然说不下去,泪流了满面,好容易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道:“母亲自然不甘,没日没夜地寻了父亲寻了五日。才在城郊的万人坑里头依稀辨别出了父亲的模样。也便从那时起,母亲便一病不起,奴婢一直由街坊四邻帮着照看,满了七岁后便让人伢子带进了慕府。” 慕绾棠自是想不到元锦还有这样一层的身世,老太太睁开了双眼,怒斥:“你还有什么话说!” 慕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慕沛的眼神越来越暗淡。慕绾棠的心也越来越冷,突然,她对着慕夫人喊:“母亲,母亲你说话啊!你要为自己辩解,你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绝没有!” 话音刚落,外头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人。看着满堂的人的脸色,在看看慕沛失望的神色,想要开口:“父亲……”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了看慕绾棠与慕夫人,又看了看碧落。后者对他摇摇头,他便也无法。 听罢慕绾棠的话,慕夫人竟是一丝动摇也没有,就那么有些呆愣地看着前方,看着慕沛,慕沛将脸瞥到一边去。慕夫人笑了笑,在慕绾棠看来却是凄凉的很,芙箬赶忙跪下:“老太太,老爷,这件事都是奴婢一人擅作主张,不关夫人的事!老爷老太太莫要听信了他人的传言啊!”说罢,头在地上磕的“咚咚”直响。 “你也赖不掉!”慕之清道:“即便你再是百般辩解,也抹不去这罪孽!”说罢,又是对着慕沛,厉声道:“父亲,这杀人的罪孽,难道就像这样免去吗!” 慕沛瞪大了眼睛看着慕之清,慕之清眼中毫无惧色,慕沛好似让她这神色气到,甩了袖子便不 再说话。慕之清不急,老太太也是闭上了眼睛。 芙箬不住地叩头:“老爷!老太太!这事儿并不是这样的!老爷老太太听夫人说几句!” 三夫人拂了拂娟子,冷笑道:“有谁不让她说了么?这人若是心里头发虚了,自然没什么话说了。” 慕夫人看着慕沛,慕沛却一直都未曾转过头。慕夫人眼中的神色渐渐凄凉,到最后,已然是毫无半丝情愫,红着眼眶愣是没让磊流出来,走到芙箬身边:“起来。” 芙箬听罢,一愣,却是没有理会,继续不住地叩头。慕夫人一把扯住芙箬的胳膊,恢复 了往日长公主的威仪:“咱们是皇家的人,你给谁叩头?” 这一句“皇家的人”又是让整个前厅的人一愣,老太太彷若也没想到这一层,混浊的眼珠中摹地清明了一瞬。慕之清咬了咬唇齿,但也清楚地明白此刻断是不能说话。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显然也让慕夫人的这话威慑到了几分,接触的慕之清的目光之后却又不得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道: “夫人既是皇家的人,自然更应该是这普天之下众人的表率,要知善妒乃妇人的七出之一……” “那三夫人您岂不是早该被休妻?这些年您又做了什么?!”慕绾棠转过头来对着三夫人道。三夫人不料自己被这样摆了一道,心里头气急,指着慕之清:“你可不要信口胡言!” 慕绾棠没有继续理会她,反而慕临拉了拉三夫人,有些恼怒地道:“你给我消停会儿!这些事儿回头我再与你算!” 三夫人想不到这还有这一层变故,愣了愣,看着慕临的s神色倒不像是开玩笑,心里头突然凉了半截,也不敢再继续胡言。 芙箬听了慕夫人的话,虽说不再叩头,却含泪对慕夫人道:“夫人!事情不是这样的!您告诉老爷太太吧!” 慕夫人冷笑一会儿,然后道:“没什么可说的。老爷老太太若是认定我有罪,竭尽处罚便是。” “母亲!”慕绾棠与慕皖秩一同喊,他们离慕夫人与芙箬最近,自然听到了俩人说了什么,这里头怕是仍有隐情,但为何慕夫人就是不说,俩人心中虽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慕沛眼睛看着别处,问了慕夫人一句:“你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慕夫人挺直了脊背,拉起了芙箬:“没什么可说的。老爷只管处罚,我都认了。” 芙箬眼中焦急,慕夫人抬手抚了抚她额头印出的血迹,道:“苦了你,这般为我。” 芙箬急急抓了慕夫人的手:“夫人……”慕夫人却拍拍她的手,不再说话。 正是这样的时候,堂下突然传来“咚”地一声重响,还是紫茜第一个喊起来:“姨娘晕倒了!” 在这审问的档口,作为当事人的赵姨娘竟是晕倒了,大伙儿自然是七手八脚地将赵姨娘抬回了景园,老太太又赶忙让人去请了陈大夫入府诊脉。慕之清原是跟着走了,可才到了前厅口,却不妨让人一把扯住,有些恼怒地往身后看去,却是三夫人一张阴狠的面庞,三夫人见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便低声道:“在这个档口若是不狠狠地借力打压慕夫人,只怕还定不了什么罪名,他日一旦她打击咱们,定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留的!” 慕之清想了想,咬了咬牙:“紫茜,陪着姨娘回去!” 紫茜应了,心里头对她想做什么自然也有了数。 慕之清回到前厅,眼下前厅的人走了一些,但主要的人儿还在,倒也不妨事。 慕绾棠咬着牙,心里头憋火的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慕之清一走近前厅,看着慕沛与一屋子的慕夫人的子嗣,心里头一惊,庆幸自个儿听了三夫人的话,否则这一家子的人,慕绾棠与慕皖秩又不是什么省事儿的家伙,届时没准儿这一番努力都白费了! “父亲!”慕之清生生憋出了一些泪水来:“女儿的胞弟死的无辜,如琏的父亲死的无辜!还请父亲老太太今儿给我与如琏一个交代!” 沉默了好一会儿,慕沛才缓缓道:“将夫人移居‘清苑’没我的令,不的出来。除了四姑娘与少爷,其余人不的探视。” “父亲!”慕绾棠喊,慕皖秩急忙上前:“父亲,母亲是皇女,您……” “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咚”地一声将玄木拐杖敲地:“都是你们的弟弟,都不知道心疼吗!”说着,老太太的手气的有些发抖,老太太重子嗣,这样的事儿是残害子嗣的,老太太自然气的不行。 慕夫人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领了命后,福禄便进来将慕夫人带了出去。慕绾棠犹想抵抗,慕沛却已经没了想与她说话的力气,摆了摆手便离去。 如琏跪在底下,也没有人再想如琏的事儿了,因此当慕之清求了老太太将如琏放到自个儿的园子里的时候,老太太摆了摆手,算是答应了。慕绾棠颓然坐下, 身上的力气仿若被抽走了一般,一点儿也提不起劲儿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定罪 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府里的大夫人,儆仪皇太后长女荣懿大长公主竟是从堂堂的大长公主,左相慕沛夫人成为了一个阶下囚,说是在“清苑”疗养,却已等同与监禁,连每日慕绾棠与慕皖秩进去探望的时间都有了限制。 陈大夫替赵姨娘扎了针,对着慕沛道:“姨娘身体并无大碍,只不过这些年心头恐是抑郁,日日忧思,长年累月下来,如今便是爆发了。但只需稍加调理,一切都能好转。” 陈大夫入府便去了景园替赵姨娘看脉,也不知道前厅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照实说。 慕沛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交代了下人好好照顾,便出了门。 慕沛甚少来景园,景园的人见又是请大夫又是亲自来景园的,虽说心中不甚明了,但总归是知道巴结的,一时间赵姨娘的屋子里便多了许多伺候的人,却一个个都让慕之清给挡在了门外,只留下了紫茜一个人在里头照顾。 三夫人咬了帕子,狠狠的一跺脚,愤愤地道:“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大老爷居然也没有休了她!外头听着都不过是修养去了,哪儿有半分惩治人的意思!” 慕之清白了她一眼,慕妍梓见状,瞥了一眼三夫人:“大夫人不是等闲人,人家还有个弟弟现在仍然坐在金銮殿上头,何况是堂堂大长公主,大老爷在朝为官,这又是家事,岂能为了家事连累了大老爷的仕途?” “你!”三夫人“腾”地起身,指着慕妍梓的鼻子,慕妍梓将连别开,喝了一口茶。慕之清见她们母女俩这副模样,皱着眉头:“你们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三夫人与慕妍梓都尴尬地闭了嘴。慕之清叹了口气,道:“不能废了她夫人位分,还能让她的子女时常去探视,我自然觉着可惜。堂姐姐方才说的不无道理,但最重要的,还是父亲对大夫人的情。”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只要左相一日对慕夫人情深。她们便一日拿慕夫人无法。 三夫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那便让左相对这大夫人死心!” 沁月阁。 慕绾棠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那儿坐了很久,已经是戌时了,连晚饭都没吃。素日里得力的几个下人此刻就站在屋子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慕皖秩已经从元锦口中得知整件事的过程,也耷拉个脑袋与慕绾棠在一块儿坐着。 坐了好久,慕绾棠伸了伸胳膊,推醒了在一旁睡着的慕皖秩,道:“没有吃晚饭,有些饿了!” 下头的人见慕绾棠终于回过神来了,松了口气。元锦与伽林赶忙下去准备晚饭,其余人便呆着等着慕绾棠说话。难得的是,慕皖秩身边的元霁也一同过来了,帮着元锦一道去布置晚饭去。 陆挺在下头看着直犯迷糊,这慕家的俩兄妹倒是沉得住气。一个睡着了,一个要吃东西。慕绾棠看着陆挺有些迷惑的眼神,随意地丢下一句:“景园那儿可还派人盯着?” 陆挺一愣,见齐祿也转过来看了自己,这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他,赶忙抖了抖袖子:“盯着,陆实与陆晋都看着。” 慕绾棠偏头想了想:“你手下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是好用的?” 陆挺见她这么久了终于问起了这人手问题。立即便道:“爷身边的陆排除了陆行都拨到了姑娘身边使,总共有十八人,出去眼下盯着景园的陆实陆晋与属下,还有十五人可用。” “十五人?” “陆排?” 慕绾棠惊叹的是人数的众多,想到平日里也就只能看见这陆挺,其余人根本就是连见都见不着。不免问:“平日里人都见不着,你们是怎么过的?” 慕皖秩则是惊叹这北狐狸,居然将身边最好的隐卫“陆排”都给自己的妹妹使了,要知道这陆排的人可是精通追踪、暗杀、下毒、查排等事务的人,且都是个中高手。当初自己问他借过陆排的人,倒是让他给堵了回去,这会儿竟是将整个陆排的人都给了慕绾棠?慕皖秩看了看自己盘腿坐在榻上的妹妹,若有所思。 陆挺听了慕绾棠的问话,有些尴尬地一笑:“爷交代过,若姑娘没有问起,就不得告诉姑娘有这么多的人,只让姑娘联系属下便好了。” 慕绾棠叹气,想了想,道:“你在去派个人跟着如琏,只要她出了慕府就跟着,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得告诉我;再派人跟着慕之清,也是同样的道理。” 陆挺“哎”了一声,一转身正要去办,慕绾棠又不耐烦地开口了:“哎什么哎?姑娘我话还没说完呢!打明儿起,你们陆排的人吃食住宿的问题我会派人解决的,往后便不必那么辛苦,至少能让姑娘我知道你们。嗯……人也不用露面太多,大概有个半数让人知晓便可以了,其余人也有起居饮食,只不过还得在暗中做事。” 陆挺一听,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忽地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不可思议的神情,虽说素来知道这慕四姑娘不好惹,心思也不简单,今天这般情况下也还能想到这许多,且这般地镇定,只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那其他家的姑娘,只怕遇上了这样的事儿,如今剩下唯一的办法或是只能去求自个儿的父亲或是母家的亲戚吧。 这慕四姑娘……陆挺心中第一次由衷地敬佩起来,替陆排的兄弟道了谢,加快了脚步去办慕绾棠吩咐的事去了。 陆挺才刚走,元锦等人便让人布了菜,慕绾棠吃的是小厨房的菜式,都是按着慕绾棠自个儿的口味来的,慕绾棠赶忙便坐到桌前吃了起来。 这中午的时候根本没吃多少,下午又是经历了这一串的事儿,自是烦恼的紧,眼下终于想通了,肚子也饿的不行。慕皖秩仍旧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慕绾棠,心中的算盘却是越打越响,看了一眼齐祿,齐祿显出了一些不自在来,又看了一眼齐牧,齐牧倒是神色坦荡,便收回了目光。 陆挺出了门,只拍了两下手,立即便从檐上飞身而下两个身影:“副统。” 陆挺“嗯”了一声,道:“姑娘眼下有活儿让你们去做。陆严,你即刻去追踪姑娘今儿审问的丫鬟如琏;陆范,你去追踪慕府五姑娘,一概事儿都得记下来,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一样都不能少了!”末了,又加了一句:“都是给姑娘办事的,都上着心!” 陆严与陆范相视瞧了一眼,这副统将慕绾棠说的话如此慎重地交代倒是头一回,心里便又是想着这位慕家的姑娘当真是有厉害的地方的,这素来不听他人的话的副统也能这般慎重地为她办事,除了爷的威慑,只怕更大的是这姑娘的过人之处! 一时间,俩人也不敢怠慢,领了令便立即去办了。 一顿吃饱喝足,也到了半夜将近子时,又将陆挺拿回来的她自个儿的生庚器物交给他:“拿去让陆实陆晋放好,这东西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陆挺收了东西,也不多问。见时候也不早了,慕绾棠便让他们各自都回去了。慕皖秩临走前丢了个眼神给齐祿,后者心领神会,想着如今姑娘身边护着的人是不缺了,便也跟着离去。 潇竹馆。 慕三爷坐在上头,有些郁闷地看着齐祿,问:“姑娘怎么用起陆排的人来了?” 齐祿知道他的意思,也有些委屈地道:“属下也不知道,只喊着抓贼那会儿子出现的陆挺,后来便来了整个陆排的人。” 齐祿虽说算是他齐俑的人,但人是慕绾棠救回来的,与那个齐志忠一样,只衷心慕绾棠,只不过是挂个名在他齐俑的名下,必要时也可向慕绾棠借一借人。 看着齐祿郁闷的模样,心知他也该是吃了不少的瘪。可有什么办法? 看来这北狐狸这次是动真格的了!慕皖秩“腾”地站起来,左右绕着自个儿的书桌走了好几圈,才拍手称快:“好啊!这北狐狸!” 齐牧看着慕皖秩这样,撇了撇嘴,问:“爷,您就不担心夫人……” 慕皖秩停下了脚步,点着齐牧的脑袋便道:“亏你还在爷身边跟了这么久!你看不出来吗?这事儿小妹能解决!担心?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小妹真解决不了,父亲对母亲情深意重,还能真出事了?”说罢,自个儿气了一会儿。 齐牧见慕皖秩不说话了,这才犹豫这开口:“这个……爷,夫人这事儿若另有隐情便还好,但若是真的……” 慕皖秩一听,也叹气:“我何尝不知道?可这事儿是内宅的事儿,母亲与绾棠这回算是栽了。说实话,我真觉着这里头是有隐情的,母亲那么快那么决绝认罪,也是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齐牧道:“那……爷是不是要查查?” “查!当然要查!”慕皖秩一拍桌子,然后对着齐祿道:“你呀!姑娘那儿给我好生伺候着,自然了,也不要与陆排的人起哄或是得罪陆排的人,这人要是得罪了可有你好受!” 齐祿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拳拳维护之情 翌日一早,慕绾棠吃过了早饭,精神抖擞地去了清苑去寻自个儿的母亲去了。 虽说如今慕夫人在府内的地位一落千丈,但仍是有余威在的,自然是不敢小瞧了慕之清,但慕夫人生育共三子一女,只要这些儿女都在,地位自然也受不了威胁。慕府的下人都是门清儿的,因此慕绾棠正大光明地走入了清苑也不敢有人拦着。 景园。 “什么?你说慕绾棠与尹箢有过接触?”慕之清看着如琏,如琏的脸上仍有细细的伤口,看着慕之清,慎重地点头。 慕之清站起来,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咬了咬牙:“紫茜,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尹府!” 紫茜吓了一跳,赶忙道:“姑娘去尹府做什么?总不见得与尹姑娘当面对峙!尹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您也大体有数了,只怕姑娘这样贸贸然前去,吃亏的还是姑娘。” 慕之清想了想,也觉着紫茜说的有理,可偏生心里头有气,生生折断了瓶子里的花,抠在指缝间不肯放下。 紫茜上前:“姑娘觉着不痛快,大可想法子去见了九公主殿下,殿下定是会为姑娘做主的。” 慕之清睃了紫茜一眼,叹气:“虽说因着平儿郡主引荐,得以有机会见到九公主,但九公主毕竟是殿下,是宫里的人,我若是想法子去求见,只怕是要坏事。” 紫茜也让她堵的无话可说,慕之清自个儿想了想,坐到桌前提笔写了几封信,用火漆封好了:“送去淮安侯府上的闵爰县主手里,再者送去左府两位嫡出姑娘手里,然后是睿亲王府上的平儿郡主手里。” 紫茜拿了信封,应下了便去。慕之清看着如琏,似笑非笑地问:“你既是早便知道,为何今儿才说?” 如琏眼中闪了闪。道:“其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奴婢也不敢轻举妄动,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姑娘,才是最好的。” 慕之清嗤笑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紫茜照往常的管理从后门出去,却见人影一闪,陆严也跟了上去。 慕绾棠从清苑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晌午。正准备回沁月阁吃饭,父亲那边派人来传话了,说是让慕绾棠过去一趟。 眼下这样的情况,慕绾棠当真是不想过去,但来人又是说的一清二楚,说是让慕绾棠定是要过去一趟,慕绾棠也没办法推辞。便带着元锦与伽林一同过去。 才走进前厅,慕绾棠便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脑袋。 这坐上的是谁?就是北阑闫!刚想调转脚步,慕沛却已经看到她了,喊了她一声,弄得她只得尴尬地转过身子。乖顺地朝父亲与北阑闫行了礼,又在北阑闫的对面坐下。俩人倒是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一个做大家闺秀模样,一个做闲散公子模样。 慕沛眼里有些疑惑的神色,但当着北阑闫的面也没有多说,俩人都自顾自地在聊天。 慕绾棠眼观鼻鼻观心地在边上听着,可听着听着却越是觉着心惊!这北阑闫是什么意思?这挑明了是来护犊子的?不对。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犊子了?呸呸!什么犊子,她可是个姑娘家! 慕绾棠自个儿心理活动丰富的紧,北阑闫先前便已经与慕沛说了许久的话,说了也没几句便离开。临走前那略带笑意的双眸掠过她懊恼的神情,心底荡开一片的涟漪。 送走了北阑闫,慕沛脸色已是沉了下来。看着慕绾棠道:“你与这北家的二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绾棠有些不想搭理慕沛,心里头想着昨日的事儿与今儿和慕夫人说得那些话,便更不是滋味,简略地道:“从前见过几面。” “几面?!”慕沛显然不信,眉毛都挑了起来:“你这是几面来的?”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这东西是圣上御赐的。你们若是见过几面,他能拿这样的东西送给你?!” 慕绾棠顺着慕沛的手看了看那放在桌上的玉如意,还用明黄的绸缎缀着,看的慕绾棠也是心头一惊。玉这样的东西本就含义深厚,男女之间除非结亲,否则便不会送玉这样珍贵的东西,何况是圣上赏赐的玉如意! 心里头咬牙恨了北阑闫半日,嘴上却是不愿服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意在指责女儿与他人私会?父亲也想把我软禁起来还是逐出府去?”慕绾棠心中有气,说话便也不管不顾,连元锦都是听得不轻,福禄在外头听着更是差点儿一个趔趄:四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 慕沛一听,瞪着慕绾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才收敛了神色,叹气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想了想,又转了话头:“你倒是说说,你与北家这二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慕绾棠心中有些触动,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还能怎么怨他?扯到了北阑闫,想了半日才道:“我一个姑娘家,能和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情况?许是生意上有过往来罢了。” 见她到底不愿多说,慕沛心里头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今儿他一进来便送上了这玉如意,点了名儿是给你的。如今也算得上是懂事理的,前些日子我瞧着他不错,也暗中帮了一把,从兵部提到了翰林院去。”说罢,瞧了瞧慕绾棠,见她脸色微微有些松动,便继续道:“今儿他过来,言辞里头竟是句句都在暗中维护你,也不知是哪儿得来的消息,听闻你母亲的事儿,担心我……唉,他这维护你的小心思倒是用的真。” 慕绾棠听着自己父亲的话,竟是也有几分偏向了北阑闫,心中居然也有些欣喜,却偏偏压着,坐在那儿左右不舒服,没一会儿便向慕沛告辞。慕沛一愣,也没多说,便让她去了。 走了两步,心里头依旧是不甘心,回头去问慕沛:“父亲,你真相信这事儿是母亲做的吗?” 慕沛叹了口气:“我便知道你怨我,可那毕竟是你的弟弟。” 听了这话,慕绾棠急得跺脚,一甩袖子便抛下一句:“爹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这“榆木脑袋”四个字是慕夫人惯常形容慕沛的,慕沛一听,正想说慕绾棠,怎奈人家已经走远了,只得自个儿甩了袖子,嘟囔了一句:“小丫头!” 卿居馆。 平儿咋咋呼呼地到了,掀了帘子便进来,一脸的不高兴:“什么劳什子的东西?要不是说了事态重大,我才懒得搭理她。”说罢,瞧了瞧一屋子的人,左渌歌也没怎么搭理她,只笑着没有说话。 平儿心里头不爽快,便觉着这左渌歌这笑容里头藏着的东西可说不清,当即便拍了桌子站起来:“你笑什么?” 左渌歌却是一脸的平静,笑着拿绢子捂了嘴,对一旁的左渌双道:“你可曾听说了?某个郡主竟是让人给拒之门外,倒是新鲜!”说罢,自个儿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夜平儿是睿亲王的掌上明珠,素来只有她人宠着自己的份儿,如今先是让人给弃了,再是让左渌歌嘲笑,心里头一阵气急,立马便掀了桌子,指着左渌歌道:“你个下里巴人小娼妇,不知是哪个洞里头冒出来的东西,也敢与我叫板?我与左仪堂本就没有婚约,何来厌弃之说?又何来让人拒之门外的说法?你这个猖狂的东西,我今儿便教训教训你!”说罢,撸了袖子上去便要与左渌歌打起来。 左渌歌也是让她给吓着了,听得这一番骂,心想着自己只顾着逞一时之快,竟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这若是真打起来倒不怕自己受伤,只夜平儿若是伤着了,她能逃得了干系?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求助地看了看左渌双。 左渌双有些厌烦地看了一眼左渌歌,每回说话都不经大脑,烂摊子都交给她来收拾!要不是这也会牵连到她,她才不会帮她呢!想了想,才上前去一把拦住了夜平儿,赔笑道:“郡主何必生气呢?与她计较什么?不过是个不懂事儿的,犯不着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闵爰县主也上前来,拉了拉夜平儿:“今儿都是有事才来的,何必动怒?你是郡主,要真是外头有什么事儿,睿亲王能不替你做主?左渌歌她不过是口无遮拦罢了,不必理会。” 夜平儿让俩人架住了也脱不开身,瞅了左渌双一眼,再是狠狠地剜了左渌歌:“都是姐妹,你倒是个懂事的,不比那些乡下人!” 左渌歌一听这“乡下人”三个字便又是想要反击,左渌双立即狠狠地掐了她一把,这才让左渌歌消停了。 闵爰皱了皱眉头,正想唤小厮来将场面清理干净,慕之清终于到了,见到眼前这桌子被掀翻,夜平儿又是气呼呼的模样,先是愣了愣,然后转身朝外头喊:“紫茜,唤几个得力的小厮进来收拾一下,再上些好茶和糕点。” 外头“哎”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了,慕之清过去拉了拉夜平儿:“郡主这是怎么了?” 夜平儿不耐烦地甩开慕之清的手:“你有什么事儿就快些说,说完就走人!我才不乐意和乡下人呆一块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内讧 慕之清一听这“乡下人”三字,心中也不是滋味,面上却依旧赔笑:“郡主贵体,便不要置气了。”说罢,看了左渌双一眼,得到后者的肯定,心中便又是叹气。 夜平儿与慕绾棠一样,是拥有皇族血脉的人,左渌歌虽说是爵爷的嫡女,但却是与皇族一点儿的边都沾不上,因此在夜平儿眼里便是“乡下人”,自然,慕之清也一样。这几个人当中,夜平儿唯独会听九公主殿下与尹箢的话,其余人便只有听她的话的份。 慕之清皱了皱眉头,待小厮将里头布置好了,这才开始道:“我怀疑咱们之中,有内奸。” 众人一听,皆是一愣,想了想,今日没到的人,九公主,刘钏瑨,还有便是尹箢!闵爰最为冷静,最先开口问:“你这么说,依据为何?” “记得我从慕绾棠那儿弄来的生庚器物?那日居然回到了慕绾棠的手里,我记得这生庚器物是交给了刘钏瑨,可为什么会到了慕绾棠的手上?还有,我的婢女说,慕绾棠与尹箢有过接触,还就是昨儿的事儿,这都怎么解释?” 慕之清一股脑将自己的疑惑全数说出,夜平儿最是受不住,拍了桌子便站起来:“什么东西!我要告诉皇姐姐去,让皇姐姐来处置她们!” 闵爰见状立即便按下了夜平儿:“九公主甚少能私自出宫,咱们也得先弄清楚了,也好省的殿下心烦。” “那你是想说,这人是刘钏缙,还是尹箢?”左禄双道。左禄双一语道出了大伙儿最想问的问题,都直愣愣地盯着慕之清。 慕之清摇了摇脑袋:“我也不知道。最主要的,是慕绾棠到底怎么拿到那东西的。” “不知道就该好好地去查,一问三不知,你在这里嚼什么舌根?”随着门“砰”地被推开,尹箢面无表情地走进来。随意瞧了慕之清一眼,却让后者心里头一惊,顿时不知改说些什么好。 夜平儿素来最喜欢她,见她出现了。赶忙上去挽了她的胳膊:“尹姐姐来了!” 尹箢随意坐下,清亮的眸子盯着慕之清:“我不过在隔壁会客,听闻下人来报你们在这儿,我还奇怪了怎地没有叫上我,在隔壁大约听了听,想不到竟是在暗中拆我的台子!” 慕之清让她盯的尴尬,尹箢身上素来有几分傲气,说起话来也是不留情面的,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闵爰也怕场面难堪,急忙接话:“是疏忽了。但这慕五姑娘也是好心不是。” 左禄双忙朝着慕之清使眼色,慕之清这才不甘不愿道:“是我疏忽了,尹姑娘莫怪。” 夜平儿哼道:“往后了别什么屎盆子都往别人身上扣!” 尹箢手扬了扬,阻了夜平儿的话,看着慕之清道:“我是见了慕四姑娘。不过是她来寻我问我关于的你的事儿。”说到这里,尹箢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慕之清道:“你自己在慕府做事不当心,让人抓到了马脚,还得替你去收拾烂摊子!若不是你的人不当心,她慕绾棠会想要那么早对你动手?!” 几个人都已经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儿,慕之清提早出手是因着慕绾棠抓到了她的人。若不是用这件事压着,只怕慕之清在慕绾棠手下也讨不的好处。 尹箢的话有些逼人的气势,虽说不过年岁十三,身量也还小,却已然隐约可见窈窕风姿,只不过。此刻的尹箢通身的气场让茶厅里头的人都不敢不将她的话放在耳里。 “你既然见过慕绾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们?”闵爰在几人中也算得上冷静。 “事儿就发生在昨日,我这几日家中有客你们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正巧让我听说了,竟是拿这件事来嚼我的舌根!”尹箢沉静地摸着自己的指甲。连抬头看慕之清也不屑。 慕之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左家的俩姐妹虽说觉着慕之清也不是太过分,但当着尹箢的面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闵爰也没有说话,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尹箢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玉簪:“慕五姑娘也是好意,我说话重了些,莫怪。这支玉簪,便当作我给慕五姑娘赔罪吧。”说罢,将那玉簪丢到了桌上,发出重重地“噹”地一声,人便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夜平儿看尹箢面色不善地走了出去,急得一跺脚,骂道:“看看!尹姐姐都被你们气走了!尹姐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呢!”!说罢,气急败坏地指着慕之清:“你看看你!什 么事儿也不调查清楚!尹姐姐最得九姐姐器重了,让九姐姐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 左禄双打中和:“行了郡主,慕五姑娘也是好心,别怪她了。” 夜平儿转过身子,嗤笑:“这句话,方才尹姐姐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左禄双也红了脸,尴尬的不行。夜平儿因着心里向着尹箢,便也待不下去,甩了袖子便离开。茶厅里头的几个人相互瞪眼,叹了气,也着实无法,只得相继离开。 窗匛下,一道黑影也瞬间移走,速度快的让人只感到一阵风。 茶楼。 尹箢听着隔壁的声响,等人都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头倒还真是有些惊吓,对着对面的人道谢:“今儿多亏了你。回去替我多谢慕四姑娘。”说罢,看了看茜蘅,茜蘅走上前来,给了陆实两个金裸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烦你收下。” 陆实摆手拒绝了尹箢的好意:“这是在下为姑娘办事的本分,多谢尹姑娘好意。”言毕,也不等尹箢说话,自个儿便告辞去了。 尹箢心底感叹了一番,慕绾棠手下的人倒真是好用。只不过……这慕夫人都已这般形同监禁,她这选秀的事儿……倒却是没个准信儿了。 景园。 慕绾棠听了陆挺的形容,当场便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元锦与伽林已经习惯,脸上挂了无可奈何的笑容。陆挺倒是头一次见,当下心里头便又是惊讶了一番,这京中的姑娘家,都是将这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的,平日里也是极重礼节,想眼前这位姑娘一般哈哈大笑的,他真是没见过。 陆挺自个儿呆愣了半日,心想了想,到底是自己主子看上的女子,心中自然又多出了一些释然来。 慕绾棠笑够了,这才直起了腰板,笑道:“辛苦了。” 陆挺回了句不敢,多的话却还是不敢多说。 陆实听到了如琏与慕之清的对话,当即便来回了慕绾棠,慕绾棠又让人去通知了尹箢,这才没露出什么马脚,让慕绾棠意外的是,这尹箢倒是厉害,反倒狠狠地羞辱了慕之清一番。 若是按陆挺的情报来看,他们这内部的核心人物该就是九公主,而尹箢的地位也很高,至于夜平儿……就是个小孩子,估计是为了她身后的睿亲王,她们才会加她一个。 想了想自己呆在清苑的母亲,慕绾棠手指紧了紧。唉,这父亲是个榆木脑袋,十五年前的那桩事儿,看来还是要她自个儿去查清。 眼珠一瞥瞧到了桌上的玉如意,一时间脸又发烫起来。 她又还没答应他什么,这般急匆匆地上门来维护,不知道的还不知要说的多难听呢!什么玉如意,她才不稀罕! 心里头虽这般小小地咒骂了一番,却不妨心底有一丝的甜蜜扩散开来,一丝丝地缠绕她的心去。陆挺顺着慕绾棠的目光瞧了一眼那玉如意,心底先是疑惑,再是明白过来,欣喜直想回了北府去寻北阑闫说话去。 慕绾棠自个儿心里胡思乱想了半日,觉着也甚是忧心,便让人都退下,自个儿朝床上躺去。 是到了午休的时间,但慕绾棠怎么还睡得着?表面上看着自然是淡定的,但那毕竟是自个儿的母亲,哪能这样自在?昨儿晚上便没怎么睡好,还是今儿早晨的时候元锦拿了冰来给自己敷了眼睛,才消了一些肿下去。 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也没个头绪。坐起来抱着枕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余光一瞥,却见枕头下方有一封信平整地躺在那儿。 慕绾棠拿起了信,突然想起来,这是刘雪鸢的信,这几日都在忙府里的事儿,其余的竟是一概都忘了。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才将信展开来,读罢,大约猜中了这刘雪鸢的意思。 慕绾棠冷笑着将信往边上一丢,这刘雪鸢的意思是想与她慕绾棠结盟?这京中是什么时候盛行起来了这结盟的风气了!慕绾棠心中对这刘雪鸢不免又看低了一些,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却又是极在理的,仔细想了想,正想要提笔给刘雪鸢写回信,元锦却走了进来,俯身在她耳边道:“姑娘,刘府来人了。” 慕绾棠长了个心眼儿,问:“从哪儿来的?” 元锦知道她的意思,道:“在角门那儿等着呢,自称采芹,说是无论如何要见姑娘一面,奴婢看着她有几分眼熟,便过来通报一声,姑娘看,是不是要见?” 慕绾棠笑了笑:“见!自然要见!快去将人请进来。” 元锦听罢,福了身便下去请人进来。 第一百三十章 我要定亲 慕绾棠在屋子里等着,过了没多久,元锦便领了一个人进来,向慕绾棠介绍了一番是采芹便退下。 这名唤采芹的女子一直未曾抬头,慕绾棠奇怪地看着她,自己虽说身上也是有功夫在的,但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这采芹一直这样不抬头也让她心里头生了几分警惕,笑问:“我又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大爷,你怎么连抬头都不敢?” “采芹”笑了笑,抬起头,却让慕绾棠瞪大了眼睛:“刘雪鸢?” 此刻的刘雪鸢穿着丫鬟的服侍,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有,规矩有礼地对慕绾棠行礼:“许久没见表姐了,表姐别来无恙。” 慕绾棠敛了敛心神,奇怪道:“你怎么亲自来了?”一边说,一边让她坐下,又唤元锦进来沏了茶。 刘雪鸢道:“我来,是为了告诉表姐一件事儿的。”说罢,喝了一口茶,然后道:“夫人可是被软禁起来了?” 慕绾棠点了点头,这京中各户之间就像个密密麻麻的关系网,谁家发生一点什么事儿都能让人知道,何况是几年来一直处在风口浪尖的慕府?慕府内宅清静,可清静了还能出这样的事儿,自然一时间也成了这坊间的话柄,好在慕绾棠早便交代了路子,这外头的风声才不至于多难听。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慕绾棠问。 刘雪鸢笑道:“表姐也知道,这内宅的什么事儿传的比什么都快,今儿早晨我府上的人去外头卖菜,回来便已知道了这事儿了。不过,我倒不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是从我嫡姐那儿之大的。” 慕绾棠“哦”了一声:“你嫡姐爱热闹,早便知道了也不足为奇。” 刘雪鸢看着沉静的慕绾棠,心知她并不信任自己,也或许是有意试探便继续道:“嫡姐爱热闹不说。但这事儿,好似嫡姐早便知道了,我今儿远远地听见,她怒气冲冲地砸了东西。说着什么‘竟是在这个时候动手!过分草率’之类的话,我因着母亲那儿寻我,便让丫鬟留下继续听着,果真我嫡姐早便知道了。” 刘雪鸢说着,慕绾棠心里早便“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面不改色:“是吗,你那嫡姐做事也太不稳当了,这样居然也能让人听见了?” 对于结盟这样的事儿,慕绾棠打心眼里就是不信的。这种利益相关的个体组合在一起,矛盾冲突会不断地激化。例如夜平儿她们,明显内部有很大的矛盾,现在不过是让利益给掩盖住了,才显得只是一些小的矛盾。 刘雪鸢咬了咬牙,道:“眼下荣懿大长公主形同监禁。表姐的日子自然过的也不甚舒心,我今日的目的便是想与表姐联手,保得我自身与我母亲的安危。” 对于刘雪鸢直白的说法,慕绾棠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倒是问:“你与你母亲?你当真是不顾刘府的死活?” 刘雪鸢心头苦笑,却有苦也无法在慕绾棠面前说出来,只能苦笑着道:“不是谁都像表姐你这般命好的。” 看着刘雪鸢的苦笑。慕绾棠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印象中,这刘雪鸢自小与自己没见过几次,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中,她明显感到她的心智不同于刘钏瑨,并且处世总有几分小心,从前都是因着她是刘府的人因而没什么好印象。如今这听起来,她在刘府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的。 叹息了一声,命好?是,她是算得上命好。可这命好,也得守得住才行。就如同第一世慕之清所说,命好,却承不了这样的贵命。 唉,要想守住这好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 慕绾棠心中多了几分同情,见慕绾棠没有说话,刘雪鸢便继续道:“父亲从来就未曾看重过我们母女,你也晓得静柔公主的脾气,母亲为保全我们母子三人,素来对她就是能避着便避着。我们刘府,早就是外强中空的了。” 刘府本就靠着静柔公主与太后这一脉才撑起来的门面,若是静柔公主出事,刘府自然也便衰败了!这刘雪鸢只怕是想为自己与母亲打算,才来求的她。 “但这刘府若是败了,你好歹身系刘府,多少会受牵连。” 刘雪鸢摇了摇头:“我只求母亲与我的安全便好。你动作多块都没有关系,我好歹还有个大哥,如今也是有官职的,你只管动作,我自然有法子保证我们母女的安全。” 慕绾棠看着刘雪鸢,似笑非笑道:“你到底是来寻我做什么的,你还没说呢。” 刘雪鸢抬眼看了看慕绾棠,叹了口气:“表姐还是这么谨慎。”说罢,突然跪在了慕绾棠的跟前:“我只求表姐一件事,早日解决了静柔公主,打压刘府什么的无论表姐怎么做,我都不会管。出了这慕府,刘雪鸢便只在刘府呆着,从未来过慕府。” 慕绾棠让刘雪鸢的这一跪吓了一跳,听完了她的话,心里头瞬间有数,她这是对刘府有多大的怨恨!赶忙将刘雪鸢扶了起来,叹气道:“你即便是恨毒了刘府,可我为什么要帮你?” 刘雪鸢道:“表姐应该恨了我嫡姐,因为大长公主;而大长公主应该恨了当今太后,因为儆仪皇太后。” 慕绾棠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也保持不料淡定,厉声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刘雪鸢脸上倒是平静一片:“表姐知道的,我该是都知道。” 慕绾棠让她这平静弄的哭笑不得:“你说……”想了想,便又将话给压了下去,耐着性子将刘雪鸢给送走了。 潍城里头的事儿,她就从想过要去搀和,即便是如今听说了这些事儿,心里头也是过不去的,却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搀和。 其实,倒也不是说帮刘雪鸢,这刘府本就是她想要铲除的对象,她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若是没犯着她便罢了。但这麻烟就是刘钏瑨给的,这笔帐她定是会从她刘钏瑨的头上讨回来! 过了初夏,天气已经是闷热了,慕绾棠愈发懒得走动。整日地让人往自个儿的屋子里放冰块,伽林一边搬着冰块一边抱怨:“每年夏日姑娘都是不乐意出了门,咱们这儿夏日又不短,这算起来,姑娘可得闷着了。” 慕绾棠一边摇着那玉肌手柄的扇子:“日头这么大,回头再把你们姑娘我给晒伤了,我看你们可怎么赔!” 伽林忙跳了起来,赶着到慕绾棠身边笑道:“奴婢怎么舍得让姑娘晒伤呢!元锦姐姐去扬州师父那儿拿吃的去了,姑娘且等着!听说这扬州师父的手艺可好,做出来的东西当真是让人吃了凉快的!” 伽林自从如琏去了慕之清身边之后便让慕绾棠提上来做了二等丫鬟。心思却是细腻了些,但性子依旧是大大咧咧的,不似元锦那般地沉稳。 慕绾棠趴在榻上,因为这天气整个人都显得无精打采的。想了想都过去半个多月了,让他们去查十五年前的事儿却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不由得更是烦躁。 北府。 北靖站在桌前,看着北阑闫,面色有些严肃:“你这几日日日往慕府跑,是干什么去了?” 北阑闫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北靖见北阑闫没有说话,便是更加地着急,心里头越是着急。脸上神色便越是不轻松,黑着脸道:“我问你,你刚调任翰林院的时候,皇帝赏给你的那玉如意呢?那儿去了?” 北阑闫嗤笑一声:“是皇上赏赐的东西,我有处置的权利,用得着与你交代吗?” “你!”北靖怒地拍了拍桌子:“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 北阑闫心中突然一阵怒火。转身便想走,脑中却灵光一闪,对北靖道:“你的意思是,眼下你要管我了?” “屁话!老子不管你管谁!要不是因为你是老子的儿子,老子现在就把你给废了!”北靖气呼呼地道。 北阑闫皱了皱眉头。却依旧和顺地道:“父亲要管我,那便顺便替我做主一事。” 对于北阑闫突然和缓的语气,北靖心里虽说不是没有提防,他这个二儿子心眼儿比莲蓬还多,在外头还谋了一个“北狐狸”的称号,对这个儿子,自己有时还真是害怕,今儿居然来求自个儿?嘿,天下没有的事儿!除了将他母亲接到自个儿身边这事儿,他还真没求过自己什么! 北靖不免带了一丝得意:“你这狐狸也有事儿求我?说罢,看看是什么事儿。” 北阑闫慵懒的眼睛盯着他,眼中却带着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定亲。” “定亲?!”北靖咋呼地站了起来,指着北阑闫,一时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日了才来了一句:“和谁?”刚问完,脑中突然一个灵光乍现:“是慕府的?” 北阑闫点了点头。 北靖愣了愣:“是四姑娘?” 北阑闫有些不耐烦,皱了皱眉头:“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办到?” “你!你这是求老子给你说亲的意思吗?”北靖指着北阑闫的鼻子道:“这人是要当我的儿媳妇儿的,我多问你几句怎么了?这不得把关吗!” “你放心。”北阑闫懒懒地看着北靖道:“我的媳妇儿自然是最好的,不然我也不会要。你若是觉着一个大男人去人家府上说亲不好意思,那便让我分了家,自个儿去说去。” 北靖“腾”地转身,似让北阑闫的这句“分家”气的不轻,在看到北阑闫那略带嘲讽的神情时却又败下了阵来,挥手道:“行了行了,过几日你与我走一趟!” 北阑闫拱手:“多谢父亲。” ps: 这章名字用了咱们狐狸的话,突然感觉有点偏离了给狐狸的设定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顾忌 北靖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底里涌现的是复杂的情绪。想了又想,也不敢提关于狄夫人的事儿,挥了挥手让北阑闫出去了。 北阑闫拉开了门,正巧见到了来寻北靖的北阑殷,俩兄弟之间似乎芥蒂少了许多,俩人还在门口说了几回的话才告别。 六月二十四,大热的天气。难得的是这样热的天气,太师北靖竟是在下了朝后便登门造访了,还带了自个儿的二儿子。慕沛意外地迎来了这少见的父子俩,心中疑惑阵阵。 慕绾棠正趴在榻上无聊的紧,天气越来越热,怕热的性子导致她总是睡不好。好容易迷迷糊糊地想眯上了眼睛,伽林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姑娘!姑娘!来人了,来人了!” 慕绾棠猛地让她惊醒,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地道:“什么来人了?大惊小怪的!” 伽林喘着起,陆挺突然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伽林,朝着慕绾棠拱了拱手:“姑娘,爷来了。” 伽林忙应道:“对对,就是北府的爷来了……”说道一半,才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陆挺:“你抢我说的话做什么!” 陆挺有些无辜地一摊手,慕绾棠却奇怪了:“爷来了便来了,怎么这般大惊小怪?” “哎呀!”伽林急的跺脚,忙走上前道:“姑娘你不知道,这爷他是来提亲的!” 慕绾棠一听,“呼”地从榻上坐起来,心中也不知是个怎么样的情愫,愣愣地呆愣了一会儿。陆挺在下头站着觉着尴尬,可也不敢上前去说话。伽林见慕绾棠这样,只得小心翼翼地拿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姑娘?” 慕绾棠猛地回过神,忙圾了鞋子道:“快,咱们去一趟清苑。” 伽林不疑有他。忙拿了扇子与伞跟着出去了。临出门了,慕绾棠剜了陆挺一眼,道:“你早便知道了是不是!” 陆挺捏了捏手心儿,尴尬地笑:“爷这半个月没少来府上……” “呸!我是说提……”话到一半。慕绾棠却说不出口,伽林见了忙接话道:“你早便知道你们爷要来向姑娘提亲了是不是!” 陆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这夏日本来就热,背上更犹如针尖在刺儿一般的难受。慕绾棠看着他的模样,冷笑一声,转身去了清苑。 前厅。 慕沛也让这父子俩弄的吓了一跳,在一旁赔笑着绕了好几圈,到最后绕来绕去没地方绕了,才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事儿,还得看孩子自个儿的意愿。” 北靖笑了几声。虽说是个文官,可因着素日来极重身子保养,笑起来的气势却比得上武将:“自然了,这事儿是得两个孩子之间都点了头才行的。我们家二子急了些,都二十了。房里还只有两个通房……” 北阑闫听着眉目不对,咳嗽了两声,北靖不知内宅事,一脸的雾水,慕沛却是心中“咯噔”一声。面上笑了笑,唤了元瑜过来,道:“去请老太太与大奶奶过来。说是贵客来了,再是派人去请四姑娘。” 北阑闫在心中默默地翻了几个白眼,当着慕沛的面却是个极有礼节的,赔笑着又是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儿。 夫人陡然被监禁,这府中的中馈大权不能旁落,碧落又是素来就帮着从旁扶持。一时间中馈的大权便都落到了碧落的手上,这半个多月来忙的焦头烂额的,连陪着熙函玩耍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正埋头整着一堆的账册,冷不防外头有人来传话,起先碧落也没在意。只让人在隔间等着,想等着自个儿看完了账册在出去瞧瞧去的,元笠却在一边道:“奶奶还是去一趟吧,来的是元瑜,夫人进了清苑之后,这元瑜便是跟在老爷身边伺候的,这会儿子来传话,可指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 碧落一听,觉着又几分道理,益印却是横了元笠一眼:“这什么事儿能比得上奶奶看账册重要?且让她等着。” 元瑜就在隔间,益印的声音不小,元瑜听着嗤笑了一会儿,暗暗地咬牙:不是家生的奴才也就算了,还不是府里的,是大奶奶带过来的,这是大爷没要她当了通房,这才一直耗在大奶奶身边,这会子竟是嚼起舌根来了! 天气烦闷,碧落看账册本就看的头疼,听了益印的话,心里头更是不爽快,竟是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狠声道:“愈发没规矩了你!什么时候轮到你给我做起了主!” 碧落自从嫁过来,对益印虽说说过几句重话,可挨打这样的事儿却是从来没有经历过,当下便吓得脸色苍白地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元笠替碧落收拾了一下,道:“是老爷那边派人过来的,奶奶还是赶紧去一趟吧。” 碧落任由元笠给自个儿打扮了,瞥了跪着的益印一眼,心中更是烦闷,语气不善:“你下去吧。” 益印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连着“哎”了几声便跑了出去。碧落叹了气,随着元瑜一道去了前厅。 清苑。 慕夫人已褪去了那一身的华丽装扮,虽说衣物的料子依旧是上好的,却清雅了许多,头上也不再见头饰,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个碧绿的玉簪,眉目间也不见戾气,平和温顺。 慕绾棠两眼无神地看着自个儿的前方,手指甲扯着眼前的草叶,弄的一手都是绿汪汪的。慕夫人叹气,让芙箬去给慕绾棠擦了手,这才道:“这人家府上来人了,你就不去见一见?” 慕绾棠把嘴一厥:“他又没让人来请我,不去。” 慕夫人叹气: “喜欢不喜欢的,你也得给你父亲一句话。” 慕绾棠净了手,依偎着慕夫人,声音细细地道:“母亲若是当真这么着急,便找个合适的时候替我去瞧瞧才好呢。” 慕夫人叹了口气,将慕绾棠揽在怀里,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会儿,慕绾棠才道:“母亲。当日是我操之过急了,母亲可是怪我?” 慕夫人笑着点了点慕绾棠的脑袋,手上又是用力拥了拥慕绾棠:“母亲怎么能怪你?这都是命数。” 慕绾棠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愧疚,慕沛对慕夫人也算得有情义。就是……唉,母亲心高气傲,父亲又是个不知情的,这里头的多少都是存了芥蒂的,母亲性子又倔,这……唉,倒真是麻烦。 慕绾棠挽着慕夫人的手臂,笑着斩钉截铁道:“母亲放心,我说亲怎么能没有母亲在呢!” 慕夫人心知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背。想了想,又道:“这北府的孩子我见过的次倒是不多,但从坊间或是几次与皖秩一道儿来瞧我的时候看来,倒是个知礼数的,人儿也是我瞧着喜欢。只不知道他这内宅是个什么情况。想来也是二十的人儿了,虽没听说娶妻纳妾的,也不知收了通房不曾。” 慕夫人这么一说,慕绾棠的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想起了前几次北阑闫的态度,都是大方自然的很,与她的肢体接触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有后园的那个吻……想到这个吻,慕绾棠的脸又是红了起来,旋即冷笑了起来,他倒是熟练的很呢! 想了想,慕绾棠又是咬着牙恨了起来,脸上明摆着不高兴。 慕夫人自顾自地说完了话。冷不防却见慕绾棠一脸的不高兴,瞧着这神色,倒是有些吃味的意思。慕夫人到底是过来人,瞧着慕绾棠的神色,心里头也有些数。抿嘴笑了笑:“你呀!对这孩子可是满意。” 慕绾棠心里头一愣,然后嘟着嘴道:“母亲说什么呢……” 慕夫人心里更是明白,笑盈盈地看着慕绾棠。 正说这话呢,外头芙箬打了帘子进来了,见着慕夫人对慕绾棠打从心底的欢喜宠爱的眼神,心里头存了些欣慰,上前笑盈盈道:“姑娘,老爷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让姑娘过去一趟呢。” 慕绾棠一听,又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拉着慕夫人的手,带着撒娇的意味:“我要母亲与我一块儿去。” 慕夫人哭笑不得:“你忘了?母亲还在疗养呢。你且去瞧瞧,不用那么快先应了人家,先与你祖母商量商量,再不济也还有你父亲和你哥哥,这么多人的眼光总是不会错的。” 慕绾棠撇了撇嘴,本就是顺口一说的事儿罢了,也没真想让母亲与自个儿一块儿去,保不齐还落人把柄呢!再是腻歪了一阵才往前厅去了。 慕绾棠去后,慕夫人叹了气,又是唤了芙箬过来:“你去让人打探打探,那北府二子的内宅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芙箬低着头应了,然后又是上前替慕夫人捏了捏腿儿:“姑娘可是中意的?” 慕夫人叹道:“我看着她也是喜欢的,这孩子总归是不错,可谁知道对妻子会不会好?!前头一个左仪堂怕了,这会儿来一个,她这心里头只怕还是怕了。唉,这孩子我也着实不了解,不看过,我总是不放心。” 芙箬低叹了气,摇头却也不知说什么好。这十五年前的事,已经过去太久,寻个证据都是难的,但凭夫人与老爷说上一说,老爷也不会不信夫人的。只是夫人心里头膈应,不乐意低了头,索性便认了这罪。 唉,她们这姑娘也是个厉害的,可这十五年前的事儿,能不能查出来却当真是难说清的了。芙箬无奈地看着慕夫人,即便是保养的再好,明年也是五十的人儿了,眼角也已染上细细的眼纹,想到这些年来,老爷对夫人却是真真儿的好,她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唉,这回都是操之过急了些。 慕夫人扶着自己的脑袋,心里头也是愁的很。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样样都盼着她好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定亲得问我母亲 慕绾棠来到前厅见了北阑闫,后者散漫的眼神在见到慕绾棠时便登时有了光彩,嘴角都在不自觉地上扬,慕绾棠却是有些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沛见她来了,赶忙唤了她过去,此刻老太太与碧落也已经到了,陪着说了些话。 大体意思已经清楚了,北靖再说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北阑闫也起身告辞,深深地看了慕绾棠一眼,后者却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只与碧落在那儿说话。 人走了之后,慕沛先是问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倒是欢喜的很,点着头说是好的,其余的也没有多说,碧落也是笑着,只道是慕绾棠心里喜欢,人品过得去便是好。慕绾棠无奈地看着他们,心里头也不知想什么。 “我瞧着是不错,外头的生意好似也不小,!钱财上亏待不了。改日打听打听他内宅的状况,但凡如何了也总不能委屈了咱们绾丫头。”老太太笑的开怀,自从慕绾棠满了十四以后,这各户人家的帖子都一堆堆地往家里头寄,此前慕夫人一直在把关,也没有说过什么, 老太太是急在眼里,奈何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碧落点着头:“我瞧着也还行,听说是已经入了翰林院了,这样的年纪就入了翰林院的,只怕也只有这位爷了。” 慕沛不发一言,慕绾棠也低着头没有说话。 怎么个意思?人家家里有点钱,可是她缺吗?人家是做官的,她家里没有吗?自己什么东西都有,不缺男人来给!听着她们的谈论,不禁有些酸楚。女人便是如此,得依附着男人生活。 老太太与碧落在前厅说了几句,便都回了自个儿的馆阁。 慕绾棠正想走,慕沛将她叫住,无奈地问:“你自己怎么看?” 慕绾棠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反问了慕沛一句:“父亲觉得如何?” 慕沛一听,心知这北阑闫倒是有门儿,便捻了捻胡子:“你祖母与碧落说得倒是不错,只是……”看了慕绾棠一眼。眼中闪过不屑,然后道:“配你总还是差了些。” 慕绾棠低着头,手在桌上无聊地画着圈圈。慕沛叹气,继续道:“他北家是三大家之一,北太师在朝中的分量也不小,只不过……他是收过通房的,你可是不介意?” 说道这里,慕绾棠的眼眸一敛,将刚捧在手上的茶盏重重地磕在了桌上,冷笑:“看他有没有这个诚意吧。”说罢。睨了慕沛一眼:“父亲可是觉着力不从心了?” 慕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故意沉下了脸:“胡说什么呢?行了,你去好好想想!” 慕绾棠撅着嘴,一跺脚便跑回了沁月阁,留着慕沛一个人在那儿吹胡子瞪眼的生闷气。 慕绾棠气呼呼地回了沁月阁。却是吃中饭的心情都没有,直接便趴在了塌上,模模糊糊地眯上了眼睛。 整个人睡得迷糊,身上感觉有些发热,呢喃地叫了声元锦,便立即有煽动的微风,人也凉快了不少。慕绾棠觉着舒服,便是一个翻身,手却搭在了一个人的腿上,那人的手握住她的手,对方的手好似刚碰过冰,凉的很。慕绾棠更是觉着舒坦了。 不对!慕绾棠迷蒙的脑子突然惊醒,这手虽不粗糙,但在手心儿却有些茧,且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上一些,这分明是男人的手! 慕绾棠倏地睁开了眼睛。却见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眼中带着醉人的笑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醒了。” 慕绾棠当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北阑闫,也不管头发凌乱,直指着北阑闫道:“你进来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哎呀,你出去出去!” 北阑闫却不管她的取闹,反倒上前了一些:“我现在这么出去可不大好吧。”看着慕绾棠涨红的脸,轻声笑了笑,然后拉起慕绾棠:“我听陆挺说你中饭都没吃,让人给你做了一些东西,快些过来迟点。” 慕绾棠让他给拉到了桌前,看着一桌子的菜,心情倒是好了一些,斜睨了北阑闫一眼:“你无端进我的闺房干什么?” 北阑闫替她夹了些菜,有些愧疚地道:“我今儿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慕绾棠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不少,弄得碗筷叮当作响。 北阑闫叹气:“我先前没告诉你,这是我不对,可我心中总是觉着不安宁,正巧父亲提了婚事,我便与他说了。” 慕绾棠听着北阑闫的话,语气软了些:“那你也不该冒冒然上门来。” 北阑闫见她松动了一些,也是松了口气,温和地笑了笑:“我也是着急。” 慕绾棠没理他,低着头顾着自己在那儿吃喝。等到吃完了,才想抬头与北阑闫说话,发现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壮了壮胆子道:“我说过,你若是能让我母亲点了头,我才应你的。” 北阑闫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心里头一阵温软,拉了慕绾棠的手,脸贴上了她的脸:“好,我寻个时间去问问你的母亲。” 慕绾棠脸颊发烫,想要推开他,北阑闫却动也不让她动,唇畔缓缓划过她的脸颊,顺着鼻尖往下,准确地捉住了慕绾棠的唇,舌尖温柔地描绘着她的唇畔。 慕绾棠觉着发晕,手抵着他的胸口,一点儿力气都用不上。 北阑闫吻着她的唇畔,出乎意料地柔软,更是爱不释手,但想着她还是个姑娘家,便是压了压心中的邪火,放开了慕绾棠,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微微喘息。 慕绾棠有些意乱情迷,好容易回过神来,咬着牙狠命地推了北阑闫一把:“你倒是会……会……”后面的字眼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便干脆道:“你倒是熟练的很!” 北阑闫捉住她的手,靠近她笑了笑:“你不喜欢?” 慕绾棠抽出自己的手,冷眼道:“我有什么可喜欢的?你的通房喜欢不就好了!” 北阑闫尴尬地一笑,一瞬间便又是回味过来,身子不安分地靠近慕绾棠:“你是在吃醋?” 慕绾棠撇开脸去:“谁在吃醋!”说罢,又是推了他一把:“你还是快些走吧!咱们还没定亲,别惹人笑话了!” 北阑闫心里头虽不舍,但也觉着有理,看着慕绾棠说了声:“那我走了?” 慕绾棠心里头憋着气:“走吧!” 半晌,屋里头便半点声音也没有了。慕绾棠疑惑地回过头,才发现屋子里只剩下了她自个儿一个人,松了口气,!又是暗暗地咒骂了北阑闫一阵。 刚把自己打理好,唤了元锦进来收拾要了一下,慕绾棠郁闷地撇了撇嘴。才刚坐下没多久,齐禄又进来了,神色严肃地道:“姑娘,找到了。” 慕绾棠心中一个欣喜,忙问:“是什么人?” “是当年茶铺的掌柜,芙箬姑姑找到这孩子后便是托这个掌柜寻了个好地方将人养起来,并嘱咐了不管是谁来问都说这孩子不见了,不知是怎么不见的。” 慕绾棠沉吟了一会儿,才问:“可靠吗?” 齐祿道:“原也是怎么问都不愿意说,后头小的急了,便告诉了他芙箬姑姑与夫人的状况,那掌柜的一听芙箬姑姑与夫人已经是这样的状况,便将所知的全数都说了出来,另表示愿意出席作证。” 慕绾棠奇怪:“这掌柜的与母亲还有芙箬姑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愿意冒险?” “说来倒是巧合,原是芙箬姑姑遇见了他的妻子,当时俩人初来京城,生活已经险些过不下去,让芙箬姑姑外出时撞见,回来与夫人一说,夫人当即便给了他们一些银两,又替他们盘下了一间店面,就是后来的茶铺。若不是因着十五年前的事儿,这茶铺现在或许是还在呢。” 慕绾棠听着听着,却又是模糊了起来:“等等,掌柜的承了母亲的恩情,又怎么会把芙箬寻过孩子的事儿告诉赵姨娘?当日慕之清可说了,就是从这掌柜的口中得知的!” “这……”齐祿的神色有些可惜,叹气道:“也算是失误的一笔吧,这掌柜的以为这人是夫人的人,便说让芙箬姑姑抱走了,可这人再仔细问起来的时候,掌柜的觉着不对劲,便住了口,没有吐露芙箬姑姑的去向。”言罢,仔细瞧了瞧慕绾棠的神色,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若不是因着如此,那佟二也不会无辜惨死。” 慕绾棠看着齐祿,心里百感涌上来。 母亲就是因着以为是自个儿的原因害死了齐祿,这心里头才一直过意不去的。虽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何况布捷之乱的时候死在自己手下的人命也不在少数,但这毕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还是因着自个儿的私心才热下的人命,加之当日对慕沛对自己的不信任心灰意冷,这才认了罪的。 如果这佟二的死另有原因,那母亲的冤屈可不就是完全洗清了? 慕绾棠心里头突然一阵兴奋,好似找到了斗志一般,拉着齐祿细细地问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 景园。 三夫人喝着茶,心也轻快地飘了起来。看着慕之清,带了些讨好的意味:“这左府的消息传过来没有?” 慕之清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差不多了,礼部已经批了公文,待公文发放下来,堂哥哥便可去任职了。” 三夫人拍着胸脯吐了一口气:“哎呦,这可算是敲定了!我这几日日日都在想着这事儿,心里头便是‘突突’的,一会儿又担心着大夫人那儿,一会儿又担心我这儿子……哎呦,姨娘您怎么出来了?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赵姨娘从屋内走出来,三夫人见着赶忙殷情地迎上去,赵姨娘却瞧都没有瞧她,对着慕之清道:“慕绾棠那边没消息?” 慕之清看了赵姨娘一眼,摇了摇头。三夫人仍旧是在里头献着殷勤,赵姨娘看着心烦,皱着眉头道:“你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今年九月便出嫁了,你回去替她筹备筹备。” 三夫人冷不防让人甩出这一句来,脸上尴尬的不行,却又实在没有办法,咬着牙退了出去。 出了门,三夫人的脸色终于再也挂不住,耷拉了下来,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慕之清疑惑地看着赵姨娘:“我虽说没能力让父亲费了她夫人的位分,但好歹她如今也被监禁了,你在银钱上如今也宽裕起来,可为什么总这么害怕?” 赵姨娘烦躁地道:“这你别管!”说罢,自个儿又是在慕之清的桌前转起了圈儿,慕之清瞧着心里头更是烦闷,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管她,自个儿看起了手上的书卷。 转悠了半日,赵姨娘这才在慕之清面前站定。犹犹豫豫地也不敢开口。慕之清皱了皱眉头:“娘这是有什么事儿?不妨直接告诉女儿。” 赵姨娘掐了半日的手背,这才狠了心道:“你一定得防着慕绾棠找到如琏的母亲,还有那茶铺的掌柜,不能让他们有接触!一定不能!” 慕之清眉目中有些疑惑:“茶铺的掌柜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赵姨娘靠近慕之清,一字一句地道:“不能就是不能!你到底能不能想到办法!” 慕之清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赵姨娘这才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然后道:“我听说慕绾棠那儿多了几个人,个个儿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不知哪儿来,你得防着的是那些人。” 赵姨娘经了这一遭的事儿,人仿若清醒了好多,说话也是极有条理的,慕之清也不知道她打哪儿听来的。但赵姨娘在这件事上头的反应却是让她心里头最为疑惑的,一直想要弄个清楚明白,便开口: “娘,这十五年前的那桩子事儿,到底是不是另有隐情?” 赵姨娘的手抖了抖。眼神飘忽了一下,立即摆手:“没有什么隐情,就是大夫人她不想让我生儿子,然后杀了你的胞弟!” “娘!”慕之清提高了嗓门,赵姨娘仿若被这一声给吓到,人也冷静了一些。慕之清见她冷静了下来,缓了缓语气。道:“娘,你若是不将十五年前的事儿告诉我,只怕我真不知该如何下手。咱们既然已经将大夫人送入了清苑,就不能让她出来。她若是一出来,咱们就都得完蛋。你将事儿全数告诉我,我好想想法子。到底怎样防着慕绾棠。” 赵姨娘沉默了一下,才盯着慕之清道:“那个佟二,不是大夫人杀的,是我杀的。你的胞弟,也是我杀的。” 慕之清的瞳孔蓦地缩紧:“你说什么?!” 外头廊檐下头。陆实的眉毛抖了抖,眼里的不屑一点儿都不掩饰。 “当年,我无意中得知了大夫人的想法,便事先安插了佟二给大夫人使。大夫人生性多疑,这样的事儿不会随意找人去做,佟二忠厚,大夫人将事儿交给他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虽心痛,但想着,这是扳倒大夫人的好机会。”说到这儿,赵姨娘眼眶突然间湿润了: “那时我还年轻,总以为你父亲的心会在我身上的,只要我将这件事告诉你父亲。我就等着,到了我临盆的那一天。那一日,你父亲在宫中陪着圣上,我让身边的嬷嬷做好了准备。佟二一将孩子抱走我便让嬷嬷跟着他,因为我对佟二也不放心。没想到,这佟二也是个心软的人,竟是将孩子放在了茶铺的门口。嬷嬷见状不敢妄动,赶忙回来告诉了我。 “我有了你,心里头却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扳倒大夫人,我要做慕夫人。狠了狠心,我流着泪,让嬷嬷去将孩子要回来,再将他掐死……” “你好狠的心……”慕之清看着赵姨娘,心里头却凉了个透彻。那是她的亲弟弟,是她赵姨娘的骨血,为什么她竟是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将他杀死?心里头竟是一点的愧疚都没有吗? 赵姨娘没有搭理慕之清,继续她自己的叙述:“可是,嬷嬷到了茶铺的时候,却正巧看见芙箬去要了孩子,心里头咬牙,更可笑的是,芙箬刚走,佟二又去了茶铺。嬷嬷没有轻举妄动,回来便告诉了我。我心知事情已经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让嬷嬷去买凶杀了佟二!可怜佟二的妻子,辛苦寻了他这么久。 “只这孩子,我却再也没有找到,芙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没想到,大夫人竟是发现了,她的眼神带着鄙视,又带着嘲讽。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知道她发现了!她是荣懿大长公主,她是儆仪皇太后调教出来的公主,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怎么可能任凭我算计她? “可我没想到的是,她只是借机打死了我身边的那个嬷嬷。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善妒,可只有我知道,她是想警告我,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这才安份了许多。呵,你瞧?我此后便是日日赌钱,我不争,不抢,只求她不要对我下手…… 赵姨娘说着说着,眼神已经有些溃散,慕之清眼下也处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赵姨娘突然上前抓住了慕之清的肩膀,睁着眼睛狞笑着道:“不过……你,你真聪明,居然能把她给关到了清苑去。你不能让她出来,不能让她出来!她一出来,我就必死无疑了,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慕之清冷眼看着这个几近癫狂的母亲,看着她的狞笑,心中早已是冰凉一片。她总以为狠毒的是对方,是慕沛和大夫人对不起她们母女,原来,这心最狠的,竟是孩子的生母!她冷冷地撇开赵姨娘的手,冷声道:“母亲,你累了,回去吧。方才你说了一大堆的胡话,请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赵姨娘一听,急了:“你不信我?这是真的!你千万记着,不能让她出来,知道吗!否则,我就完蛋了……不对,你也会跟着我一起完蛋的!我死了,你也别想好生安生地过!” 慕之清流着泪听完,冷静了一下,道:“我会想办法阻止,但是,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走你的独木桥,再也不要来求我庇佑你!” 赵姨娘听罢,连连点头,脸上带着些渗人的笑意:“好好,我不会在来纠缠你,只要你帮我这最后一件事!” “紫茜!” 紫茜应声进来,看到这情况不免有些错愕,但仍旧是好修养地道:“姑娘?” “送姨娘回屋,在去请个大夫来,姨娘病了。”慕之清冷冷地吩咐,一直背对着她们。 紫茜疑惑地应下,手刚伸过去砰赵姨娘,赵姨娘便挥了袖子,狞笑着道:“不用,我自己走。大夫……哈哈!”说着,自个儿便一脚踏出了屋门。紫茜见状,回头瞧了瞧慕之清,见后者没反应,便尝试着问道:“姑娘……是不是先想法子将姨娘安置在屋子里头,会比较稳妥?” 慕之清吸了吸鼻子,冷然道:“你看着办吧。”顿了顿,又道:“如今你等同景园的管事大丫鬟,实则与一等丫鬟无异。改日我便去福禄那儿替你提上一等丫鬟的位置。今后这景园里头,你得多看着些。” 紫茜听着这话,心里头自然是一阵的激动。正想说些什么,慕之清又是转过了身,道:“去请大夫吧。” 紫茜只得赶忙转身去请大夫。 慕之清看紫茜终于转身出去了,这才关上了门,抵着门无声地呜咽着。原来她以为是她在这个慕府唯一亲人的母亲,从未将她当作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来的不管不问也不是她装的,而是她压根就对她不上心!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亲手扼杀,心肠自然是硬的。 罢了!顶多自此,她便当作没了这个母亲。而这一切,都是这个慕府亏欠她的!慕之清眼中收住了泪水,瞬间迸发出了无限的恨意。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失心疯 齐禄刚与慕绾棠汇报完了,外头陆实也进来了,原是看了看齐禄,不敢开口说,齐禄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慕绾棠才道:“都是自己人,说吧。” 半个月的功夫,这陆排里头的人慕绾棠也认识的差不多了,这陆实是看着景园的,加上如今自个儿母亲的事儿,心里头自然格外上心。 陆实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忙将方才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都说了。慕绾棠一阵冷笑,这与方才齐禄汇报给她的相差无几,倒是她小瞧了这个姨娘,平日里只是一副没头没脑的模样,想不到竟是有这样的狠心,这孩子她居然都敢杀了。 慕绾棠眼睛眯了眯:“走吧,咱们也去景园瞧瞧去!”说罢,立即便起身,唤了元锦过来一道去了景园。 慕绾棠到景园的时候,大夫正在里头给赵姨娘诊治。慕之清守在外头,见着慕绾棠过来了,眼中闪过不耐烦,却有耐着性子与她打了招呼。 难得的是慕沛与碧落都在,慕绾棠瞧了这景园的仆人,倒都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道姨娘生病了便到处去请人! 慕绾棠嘲讽地看了慕之清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多说。按方才陆实报告的情况来看,这赵姨娘多半是已经神志不清了。也好,自己让自己给逼得疯了,也省的她费心思去对付这赵姨娘。 过了不多久,大夫便出来了,慕沛道:“怎么样?” 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姨娘这是多年来的心里抑郁,从这情况看来,姨娘的心里郁结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算起来起码是十年以上的抑郁不得排解,近期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心中郁结更甚,气血不通,日思夜想。导致了如今脑部混乱的现象。” “混乱?”慕沛皱着眉头:“什么意思?” “就是……得了失心疯了。”陈大夫低着头说出这一句。 景园的一些下人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姨娘若是失心疯了,那老爷不是更加不可能来景园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点儿缓转的迹象,景园的奴才眼见着也不用受别人的气了,这姨娘一疯。可不是回归原型了? 慕沛听罢,也只是叹了口气,瞧了瞧屋子里透,只对陈大夫道:“给姨娘开些方子,让姨娘好好调理。碧落,在调些伶俐些的人过来,帮着服侍姨娘。” 碧落听罢,立即便应了。慕之清见慕沛好似要走,忙拉住了慕沛的衣角:“父亲,您不进去见见母亲吗?” 慕沛看着慕之清楚楚的神色。心中也有些动然,慕绾棠见状赶忙道:“妹妹这话便不妥了,姨娘此刻虽说平静了一些,但这是失心疯,许是连父亲也不认识了。届时反倒出口伤人,那可不好了。要知道,姨娘原就是直率的人,还是等姨娘病情好一些了,父亲再来看姨娘吧。眼下,只要下人伺候的好了,便什么都好了。” 慕沛听着。更是觉着也有礼,便又是嘱咐了碧落要好好照顾这景园,便挥手出了景园。慕绾棠看着慕之清一脸愤恨地看着自己,心中突然痛快了起来。 看赵姨娘?做梦吧!她母亲还含冤在清苑住着呢,现在外头也已经有了隐约的风声传了出去,说慕府的夫人容不得人。只是外头的人都在捕风捉影,都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的。好在还有个路儿,多多少少都帮着挡了一些口风。 这样损害她母亲,损害慕府名誉的事儿,她自然是恼火的。可是眼下还没有确凿的把握。人证是有了,可这物证呢?何况,这整件事儿的确是因着自己母亲的私心而起的,若是没有充足的把握与证据的情况下,要是在出一件像上回那样的事儿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慕绾棠紧咬着牙,只能安静地等着。 夏季越来越闷热,慕绾棠的性子又怕热,便是越来越不爱出门,日日都呆在屋子里头。北阑闫还是时不时地会造访,但今儿他造访的地儿,却是让大伙儿都意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他去了清苑。 听说是慕沛允准的,也不知道他进去说了什么,全府的人都好奇的很。这位北二爷,当真是京中的好人物,如今这年轻一辈的公子哥儿,那左家的三公子,白家大公子便是这位北家二公子了,许多慕府的婢女都时常盼着这位北二爷能常来。 伽林提着裙摆,匆匆地跑到了慕绾棠的屋内,呼了口气:“姑娘!那北二爷又来了!” 慕绾棠翻了个白眼:“来了就来了呗,这段日子又不是没少来!” “他……他去见夫人了!”伽林喘着气将这句话说完,慕绾棠一听,“腾”地直起身子:“什么?他去见母亲?” “是啊!”伽林道:“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正与老爷一同往姑娘这里来呢!” 慕绾棠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脸红了起来。这个狐狸!他还真去问她母亲了!这与父亲一同过来,想来是母亲也点头了。慕绾棠仔细想了想,心中却抓不出什么来想,脑子里头现在也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跳了起来,忙道:“他们来了就说我不在!” 伽林倒是吓了一跳,元锦稍显冷静许多,忙按住慕绾棠:“姑娘说什么呢?来人了,哪能不见?从前姑娘还有夫人替姑娘挡着,如今老爷虽说疼爱姑娘,但这心思上毕竟不同与女子,哪能想到这么多?姑娘还是别逃,且看看吧。” 慕绾棠承认元锦说的也有道理,苦着一张脸:“可我想不到怎么见他们。” 元锦哭笑不得,姑娘虽说聪慧,也厉害,可孩子气起来也是挺孩子气的,元锦只得安抚:“那姑娘先坐着,奴婢去夫人那儿探探口风?” 慕绾棠一听,也别无他法了,只得点了点头。元锦让伽林给慕绾棠换衣服,刚要踏出门,慕绾棠又喊住了她:“元锦!你可快些回来啊……” 元锦笑着点了点头,推开门便出去了。外头的日头晒的她眼睛一眯,缓了缓神,这才继续朝前走。 伽林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地给慕绾棠扇着,慕绾棠觉着热,心里头又不静,一把夺过了伽林手里的扇子,自个儿一直在扇。没多久,慕沛便与北阑闫一道到了慕绾棠的阁子里头。 慕绾棠硬着头皮出去见了他们,就听着俩人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北阑闫又是与慕绾棠说了两句话,慕绾棠表面上自然是笑着应了的,心底里却是下意识地抵触在与他说话。 俩人来说了一阵的话,又是走了。就是留下慕绾棠一个人莫名其妙,什么呀!今儿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慕沛与北阑闫才走,元锦便从外头进来了,见着慕绾棠便道:“姑娘,奴婢去了一趟,夫人说,姑娘若是得空,还是亲自去一趟来得好。” 慕绾棠正让北阑闫与自个儿的父亲搞的郁闷,正想去寻自个儿的母亲,这么一说倒是应了她的心里了,当即便收拾了要去。灵光一闪,又是对着伽林道:“你去放出点口风,专往景园放,嗯……就说是北二爷今儿过来了,还去瞧了大夫人。嗯,就这么说就行了。” 伽林一听,立即便明白了慕绾棠的意思,去年那阵子,这五姑娘自个儿贴上这北二爷的事儿在府邸传的沸沸扬扬的,姑娘这是存心给她们恶心呢!想到如今身在清苑的大夫人,伽林脆生生地应了,立即便去传消息去了。 慕绾棠见伽林走了,心里头又不免生出了一丝的得意,抬脚往清苑的方向去了。 慕夫人见慕绾棠来了,忙让芙箬给她递了帕子,责怪道:“要你来也不是让你现在就来,这日头正毒的时候,可是热着了?” 慕绾棠拿着帕子自个儿擦了一把脸,笑眯眯地道:“没有,母亲这儿凉快!” 慕夫人笑着点了点慕绾棠的脑袋,慕绾棠笑着与慕夫人嬉闹了一阵,这才支吾着问道:“那个……北阑闫今儿,都与母亲说什么了?” 慕夫人抿了抿嘴,眼里带着笑意道:“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想要来提亲罢了。我看这孩子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 慕绾棠撇了撇嘴:“父亲可说他配不上我!” 慕夫人想了想,道:“你父亲不过是觉着他官位如今低了些,可好歹有北太师撑着,这倒也不算低,何况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年纪轻轻就能入了翰林院的能有多少?” “还不是父亲暗中提携了他一下嘛!”慕绾棠不服气地道。 “你父亲能提携,说明你父亲对他也甚是满意的。你父亲的眼光高,为官的能力与品行都很看重,这孩子能入得了你父亲的眼,也是不错了。至于配不上配得上,大约还是他屋子里头有两个通房……”慕夫人说到后头的时候,声音也低了下去。她知道慕绾棠的心思,这素来心气高,也不知在这一方面是不是能容得下人? 听了慕夫人的话,慕绾棠想了想,才皱着眉头开口:“是啊,这通房才最烦人!” 慕夫人听罢,惊讶了一下,听自己女儿的这口气,倒不像是真不喜欢,只怕心里头也是满意这个孩子的!心里头不禁惊讶了一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姑姑驾到 慕绾棠看自个儿的母亲不说话,偏头问:“母亲想什么呢?” 慕夫人看着她,道:“我是想着,你若是真喜欢那孩子,倒也不是不可。这孩子的品行好,内宅的事儿便也只靠你自个儿去过了,你过的好了,自然就好了一辈子;若是哪天错了一步,那便……”说道后面,慕夫人的眼眶有些湿润。 慕绾棠心中也不好受,这是她的母亲,她在母亲的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一辈子都在操心。想到了第一世母亲的惨死,心里头突然一阵心酸,红了眼眶:“母亲放心,我定是好好走,不敢错了一步。” 慕夫人看着她,叹气:“唉,你若是嫁了人,就得看这夫君是不是好的,他好了,你才能好一辈子。你呀,就是看的太前面了……” 慕绾棠不服气地撇撇嘴:“母亲说什么呢!好就好了,不好,我就自己过去,我自己手里有钱,总不能饿死了!” 慕夫人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好好好,你有钱!” 慕绾棠笑了笑,心中的疑惑就要脱口而出,想了想,便是忍了又忍将这疑惑吞回了肚子里头去。母亲不说自然是有母亲的原因,但这风声已经传的越来越快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阻止这风声的外传。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为母亲正名,洗清这冤屈。 转眼间天气也渐渐凉爽了起来,已是八月的气候,不再这么闷热,到了晚上或是清晨的时候总有一丝丝的凉意。八月十五的时候,又是个团圆的节日,也临近了慕妍梓的大婚,老太太的意思,是让碧落好好地操办一番。 这倒是让碧落犯了难,其余的都好说。可是……这大夫人,可怎么办才好? 慕绾棠更是犯难。这宫里到底与外头隔了一道宫墙,具体是怎么回事宫里头还不知道,只晓得是慕夫人身体抱恙在另处的院子里头修养。暗着往年的惯例。这慕夫人作为宫眷是可以回宫去探望皇上的,可今年…… 慕绾棠焦心的很。正当她焦心的时候,更焦心的事儿又来了。 元锦走了进来,看着慕绾棠,开口道:“姑娘,宫中来人了,是送帖子来的,老爷说,让姑娘去一趟。” 慕绾棠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叹道:“去便去吧。总不能让人落了不是去。” 来到了前厅,见着这宫中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后身边的静修姑姑,慕绾棠意外的是这静修姑姑是皇后的心腹,居然派来给慕家送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赶忙便行了礼:“这是静修姑姑来了。” 静修素来与荣懿大长公主关系好,慕绾棠也每年都会进宫,见着这孩子行事有礼有度的,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忙亲自上前拉了她的手,笑道:“这是在宫外。四姑娘便不必多礼了。” 慕绾棠随之起身,笑道:“这是姑姑疼我,礼数可不敢废了!” 静修满意地笑着点头。慕绾棠环视了一圈,没想到今天这府里倒是能到的人都到齐了!慕府人丁相对单薄,今儿毕竟是宫中来人了,能到的人都已经到了。老太太笑得最是开怀:“还不赶紧请姑姑坐!看了茶没有?赶紧给四姑娘与姑姑都看茶。” 自从自己的母亲出了那样的事儿以后。老太太对慕绾棠的态度也不再那般喜爱,从前都是称“绾丫头”的,如今便称了四丫头。这样给了慕绾棠一个难堪,留了心的人自然就注意了,要么心中奇怪。要么便是得意。 三夫人脸上更是显出了得意的神色,静修却是眉头一皱,转而问道:“怎么不见殿下?” 众人一时间又是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老太太也不知当下该如何说来的好,慕绾棠只得叹道:“母亲身子不好,不能出来见姑姑了,姑姑见谅。” 静修是常年在宫里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已经修的入骨,自然便感到了这事态有些不同,定是没这么简单。眼里旋即闪过一丝不快,但立即压了下去,拉着慕绾棠的手担忧道:“既是病了,为何不去宫中请了太医过来?待我今日回宫去便请了太医过来瞧瞧!” 慕绾棠心下立即一动,静修这是在给她找机会!静修这话并没有问府里其他的人,而是在询问她,现在只要她点头,要么,就是能将母亲从清苑放出来;要么,就是让宫里头给府里施压,放了慕夫人出来。反正只要她点头,母亲就一定能出来! 慕之清心里头也是紧张的很,若是放了慕夫人出来,既然当年的事儿她是知道的,那么她们便更是没有活路了!当年慕夫人放了她母亲一马,可她却反咬了慕夫人一口!虽然慕夫人甘愿去清苑一点颇多,但只要她出来,麻烦就大了! 三夫人与慕之清都咬着牙,现在却什么事儿都不能做!一旦做了什么,便不免惹人嫌疑,可不做点什么,万一慕绾棠点了头,那便什么都来不及了! 慕之清咬了咬牙,狠下了心,朝着身后的如琏使了眼色,如琏点了头,无声无息地退下去办了。 慕沛脸上也有些尴尬,他也不知该不该让太医来。心底里对慕夫人是有情义的,可这事儿也是他心里头过不去的一道坎儿。呆愣了半天,竟是没有人反应。 老太太最后忍不住,勉强笑着道:“已经看过了,身体上并无大碍,前些日子遭了暑气,便只得卧床静养了。” 静修拉着慕绾棠的手并未放松,却是朝着老太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去看看殿下,也算是给娘娘一个交代。” 慕之清咬牙,看来这位静修姑姑今天来也不是好惹的,只怕是不见慕夫人不罢休!正想开口说话,慕绾棠却抢在她的前面开口:“姑姑是伺候皇后舅母的人,若是沾染了病气回去便不好了。倒不如姑姑与我一同去我那儿坐坐?我许久未见詠衿了,姑姑快些与我说说,他长高了没?” 老太太忙顺着慕绾棠的话往下走:“四丫头说的是,姑姑还是不要劳烦大驾。” 静修听慕绾棠既已这么说了,便只得作罢。叹道:“我原是来给殿下送帖子的,这皇后娘娘想念殿下,趁着中秋了,想请殿下回宫一聚。如今看来,倒是辜负了娘娘了。” 慕绾棠带了些遗憾的语气:“对不住舅母了。五日后便是中秋了,母亲若是好了,定是会来,若是好不了……唉。” 叹了气,偏头瞧了一眼元锦,再往慕之清的方向挥了挥手,元锦心领神会,也是悄声地退了出去,赶忙找到了在外头等着的陆挺。有些焦急,忙冲过去,险些一个趔趄,却顾不得,着急地道:“方才那如琏出去了。派人跟着了吗?” 陆挺忙扶住她,手一碰到她的身子,觉着软软的,心底突然有些异样的感受,脸微微红了起来,忙道:“陆严一直跟着她,方才一见他出去便跟着去了。” 元锦听罢。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人家臂弯里头,脸上一热,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想到了什么,又是焦急地道:“她是听说宫中要来人见夫人后才出去的。会不会是对夫人不利?你派点有脑子一点儿的人跟着,若是有证据了,拿下了也不是不可以!” 陆挺一听,忙点了头,又看了看里头:“姑娘在里头需要帮衬。你且进去,我会派人去看着的。” 元锦听他这么说,这才走进了前厅。 外头也有些有身份的丫鬟下人在,见他俩的形态,心中突然有数,但这陆挺从未见过,不免对这人又是好奇了起来。陆挺没时间管这些,赶忙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朝着空中喊了一声:“陆川。” 立即有一人飞身下来:“副统。” “你去与陆严一块儿跟着那丫鬟,若是拿到了证据,就必得当场拿下!切记,得是确凿的证据!还有,夫人的安危不能受威胁,定得护着,明白吗!” 陆川低头应了,一瞬间人又是消失不见。 下人们见陆挺不见了,这才为微微有些议论:“哎,这人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另一人答:“不知道啊,一直都是姑娘在使,听说还有许多隐卫,倒像是练武的,一个个本事都不小。” “哎,也不是从咱们慕府领的工钱,莫不是姑娘自己支付的?” “姑娘一个姑娘家,能有那么多的钱?”一瘦小身板的人道。 一中年男子嗤笑:“咱们家的姑娘你也敢小瞧了?我可是从前跟着夫人与姑娘去过西街,哎,那一条街的生意可都是归姑娘管的!姑娘脑子好,钱还能缺?” “咱们姑娘脑子好,性子也好,真是万里挑一的!”一穿着绿衣的小丫鬟道,脸上的神情布满了骄傲。其余众人纷纷点头,唯独一个身量中等的男子有些畏缩,奇怪地看着众人:“姑娘……咱们府里有这么多的姑娘,你们说的是哪一个?” 众人一瞧,倒是新来的,便也缓和了语气,对着他道:“你是人伢子新买进来的?也罢,我们都是家生的奴才,这府里头,再多的主子,我们人的就是老爷夫人还有姑娘与三位少爷。往后,私底下我们称姑娘的,便只有四姑娘,明白了?” 那男子这才点了点头。 ps: 最近一直在存稿,马上就要开学了,英这这回倒是不会断更啦,好多好多的存稿哈哈哈哈!下个月就会加更了哦,大家赶紧挥动爪爪码起来看吧~~过几天建个群,大家可以在群里讨论剧情哈哈。 厚脸皮地求订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抓贼要抓脏! 陆严与陆川两人在厨房的时候会面,陆严奇怪地看着陆川:“你过来干什么?” 陆川笑嘻嘻地道:“怕你出事呗。” 陆严嘴角抖了抖,不再搭理。两人正结束拌嘴,却见如琏从里头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一碗羹汤交给了一个厨娘,然后有塞了一些银子给她。这让两人心中生疑,陆川面容严肃了起来:“你去堵着这如琏,我去瞧瞧这羹汤是不是有问题。” 话音刚落,陆川便跟着那厨娘去了。 如琏刚走出了两步,冷不防眼前一黑,抬头一瞧,却见陆严像一座山一样堵住了她的去路,脑中突然想到了当日元芝被抓的时候,也是莫名出现的护卫,心里头突然一紧张。陆严嘴角扯出嘲弄的笑容:“你去哪儿?” 如琏一阵尴尬:“我回景园去。”说罢,脚步又移动了一下,陆严却完全不给她机会,伸出手,冷声道:“奉劝姑娘先在这儿待着,待我们确定那羹汤没有问题,自然会给姑娘让路。” 如琏脸上已经是煞白一片,正尴尬的时候,从旁传来了一个声音:“陆严,你拦着我们家的丫鬟做什么?”说着,嘴角带着不屑的慕皖秩走了过来。 如琏抬头看了一眼慕皖秩,脸更是红到了脖子,咬着牙,显然是有些委屈。慕皖秩皱了皱眉头,陆严道:“她突然从前厅出来,让人送了一碗羹汤出去,我便在这儿堵着她,让陆川前去查验。” “噢……”慕皖秩拉长了声音,他是刚起来没多久,声音中透着些沙哑,如琏听了更是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恼恨,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爷怎么还在这儿?前厅宫里头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姑娘也在。爷且先过去吧。”元霁从慕皖秩的身后出现,声音有些清淡。 慕皖秩听罢,点了点头,对陆严道:“你去帮着看着。这人有元霁看着,错不了。我先去前厅。” 陆严瞧了瞧元霁,后者得体地点头,这才放心地跟着陆川过去。 慕皖秩眼里稍显平静,连一句交代都没有便自顾去了前厅。待他们都走了,如琏的脸色才渐渐缓了过来。元霁脸上闪过嘲讽:“三爷走了,你有什么可害羞的?” 如琏猛地一抬头,盯着元霁。元霁冷笑:“有什么可看的?你三番几次的动作,咱们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 如琏咬着牙,面对一等的大丫鬟的时候她便是不自觉地觉着气焰上矮了一截。何况是三爷身边的人儿,这么*裸地将她往常那些事儿说出来,便又是让她心里头一阵的窘迫,怒急攻心,伸手就像推开站在自个儿身前的元霁。 元霁抓住了她的手。反手一转,反倒将如琏整个儿摔在了地上,起身冷笑:“你就在这儿呆着,我便碰也不会碰你一下。三爷与姑娘一样,最恨叛主的人,何况你咬的还是夫人,我劝你。日后心思少些,就是通房,三爷也不会碰你一下!” 元霁生性冷淡,言辞之间素来直接,而在慕皖秩手下办事的,不可能半点功夫都不会。慕皖秩当初只为让她自保才让齐俑的人教了她一些功夫,对付眼前这个丫鬟却是足够了。 如琏让元霁一阵羞辱,眼中憋着泪光,却是一点儿的办法都没有,她心知今儿元霁是不会放过她了。只要抓到了,慕绾棠也是不会放过她的!当下心里只能是又怕又怒。 慕皖秩到了前厅,大伙儿已经一块儿说了许多的话了,静修正拉着慕绾棠的手正说着皇后新得的皇子詠裕多么多么地可爱,见慕皖秩来了,脸上也带了笑意:“爷来了。” 慕皖秩忙做了一个揖,笑道:“可不敢当姑姑的一声‘爷’,姑姑唤我小字便好了。” 慕沛在一旁笑道:“油嘴滑舌!” 静修只得说了一些话,然后才回了宫里头去。走之前交给了慕绾棠一个牌子,笑道:“这是皇后娘娘让我来给姑娘的牌子,殿下不能时刻带着姑娘进宫,姑娘若是有什么事儿,拿着这牌子来找皇后娘娘也可,直接去找皇上也可。” 慕绾棠谢过了静修与皇后的好意,送了静修回去,这才吐出了一口气。 方才她差点儿忍不住要让静修去见见自己的母亲,一想到母亲什么也不会说,便又是忍了下来,静修是什么人?今儿慕府里头的人这样的情况她自然能感觉出来,临走前的这牌子只怕就是一个暗示。 静修走了后,大伙儿又回了前厅去,陪着老太太说话,陆挺沉着脸进来了,在慕绾棠耳边耳语了几句,慕绾棠当下便沉了脸,想了想,走到慕沛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慕沛一听,脸色极其难堪,手上握着的翠玉柄“”地一声惯到了地上,碎成了好几节,吼道:“给我把人带过来!” 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慕皖刖与燕蓉刚踏进了慕府便听得这一声的怒吼,也是吓了一跳,熙蕊在燕蓉的怀中大声哭号了起来,熙函也跟着哭了起来,顿时又是乱做了一团。 碧落忙将熙函交给了元笠,自个儿忙着应付这一堆乱糟糟的事儿,慕绾棠忙向陆挺使了个眼色,陆挺当即便下去带人过来了。 慕皖秩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走过去在一脸错愕的慕皖刖耳边说了几句,慕皖刖瞬间明白过来,脸色都是不好看。 慕沛看到陆挺出去了,疑惑地问:“你身边又多了个江湖人?” “嗯。”慕绾棠下意识地应:“是北阑闫派过来的。” 慕沛因着心中有气,没有再多问,嗯了一声便顾着自个儿生闷气去了。 没多久,陆严陆川便带着如琏和那厨娘并着一个大娘走了进来,陆严狠狠地将如琏惯到了地上,不留一丝的情面。那厨娘见陆严这般严苛,担心陆川会是个更残暴的,瞄了陆川一眼,只见后者脸色不佳,便也赶忙跪了下去。 大娘跟在他们后头,最后的元霁手里端着一碗羹汤。 一见如琏,慕沛便是气不打一处来,耐着自己是个男子不好打女子,只能狠狠地一砸桌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老太太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是错愕地看着盛怒的慕沛与堂下跪着的如琏等人。 慕之清在见到如琏的那一瞬间便知道,事情败露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且就等着看如琏如何说。不由又是暗自咬牙,却什么也不能说。 慕沛气愤地一甩袖子,慕绾棠见状,黑着脸道:“如琏,你在那晚羹汤里头放了什么?给谁送去?” 如琏低着头,呼吸有些急促,想是心里头害怕的不行,强自镇定了一下,才道:“里头放了肉末,参汁儿等滋补药物,准备给大夫人送去,大热天想着夫人许是身上不爽快,给她送些滋补药物去。” 慕绾棠眯了眯眼睛,冷笑道:“陆川!你来说说,这里头有什么!” 陆川抱手应到:“是。”然后出列,沉稳地道:“这羹汤里头不仅有适量的迷药,更有少量的砒霜。” 如琏此刻的身子抖的如同筛子一样,脸上毫无血色。老太太一听这话,脸上一阵错愕,然后厉声道:“什么贱蹄子!学会害人命了!”身子也有些颤抖,看着慕之清怒道:“是你的丫头,怎么回事你不给个说法?!” 慕之清咬着唇,脸色苍白一片。方才让如琏出去的时候是担心着这万一真的宫里头的人与慕夫人一接触上,她们断是不能活的!所幸便让如琏加了些迷药进去,届时进来后见到昏迷的人,想知道什么也没有办法了。 “孙女认为,是不是先请个大夫过来瞧瞧比较好?咱们并不知道此人是否可用,他说有,未必就有。”慕之清缓缓道。迷药是她让人放的,但砒霜,她是一点都没有动过。她知道慕绾棠定是会一点儿不落地找出她的错处,这才一直不敢对慕夫人有所作为的,今儿一个着急,竟是露出了马脚! 陆川听说她这话,心里头老大的不高兴,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慕绾棠冷笑:“好,但请大夫管什么用?不如请了宫中的太医过来,好好的验一验,也替母亲身子瞧瞧,竟是不知,吃了这毒物有多久了!” 慕之清扭过头瞪着慕绾棠,慕绾棠冷笑着任由她瞪。 她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请大夫,定是请素来在各府内宅走动的陈大夫,但这陈大夫与她慕之清有过接触,虽说不知道是什么交易,但定是不会用这个陈大夫了。 慕沛对福禄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还不快拿了本相的腰牌去请太医!” 福禄忙低着头应了,一溜小跑地去拿了慕沛的腰牌,又召集火燎地出了门。门口的小厮不知是什么情况,打趣儿道:“福总管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福禄没空搭理他,丢下一句:“去太医院。”话刚抛下,人已经策马跑出了老远。小厮捂着胸口,吓的愣是忘了站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逆转 前厅的气氛很是压抑,几个月前刚出了慕夫人为大夫人善妒的事件,如今又出现下人投毒残害主子的事件,慕府素来平和,这陡然间捅出这么多的事儿,大伙儿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恐怕是忧心。 慕沛心中挂念慕夫人,脸色已经是极其的阴沉。整个前厅充斥着压抑的气氛,慕之清咬着牙,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抖,这才没显出害怕担忧的神色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福禄终于带着太医回来了。慕沛一见,是常年给皇后看脉的胡太医,心中微动,沉下声道:“劳烦胡太医瞧瞧,这羹汤里头是否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胡太医是常年在宫中做事的,又是一直依附皇后,此刻的情形自然已经知晓半分,便从元霁的手里头接过羹汤,先是用银针试了一下,尖端处立即变黑;慕之清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在场的人心中都极其的惊讶,都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的如琏身上。 胡太医将银针放下,仔细嗅了嗅这羹汤,半晌,脸色严肃地道:“回左相,方才用银针试了,此羹汤的确有毒,但应是轻微的毒性,因此只在银针尖端有些变黑;但除了有毒物之外,还有一定剂量的砒霜,人吃了定是会昏迷小半日。” 众人一片哗然,不但有砒霜,还有迷药,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慕绾棠眼看效果已经达到,便厉声问:“如琏!你是要将这药送去哪里!” 她特意将如琏的名字咬的甚重,此刻的如琏心理防线已经极其地脆弱,她这么做不过是想将她的心理防线尽早冲破,这样才能顺便抖落出来这一切的事宜。 如琏果真让慕绾棠的一声厉喝吓的不轻:“我……是送去……给……给清……” “是给我清凉消暑的!”慕之清立即喊道,将如琏的那个“苑”给逼得咽了下去。如琏一听,忙跟着点头:“是,是,就是给五姑娘送去的……” 陆川因着心里头记恨着方才慕之清质疑他的能力。冷哼一声:“姑娘就不必空口说瞎话了。”说罢,对着厨娘道:“你来说,你左边这位姑娘方才要你将这羹汤送去哪儿?” 厨娘是在后头的,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何况也不是任何一方的人。只想着要自保,便忙如实说道:“是……是送去给清苑,说是给大夫人消暑的羹汤……” 如琏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慕之清却还清醒,当即便甩了这厨娘几个耳刮子:“你胡说些什么!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厨娘吓了一跳,慕沛喝到:“谁让你动手了?!”厨娘当心自个儿的话没人信,忙从怀中掏出了几锭银子,道:“老爷,姑娘,你们且看看。我这些银两都够奴婢一年的开销了,怎么会无端放在身上?这就是如琏姑娘方才给我的,说是让我将羹汤送到清苑去,就说是四姑娘送的啊!” 慕绾棠眉头挑了挑,竟然还是栽赃到她的身上的!慕皖刖冷哼一声。不屑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慕皖秩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到底要怎么办。 老太太在上头也是看的面色铁青,三夫人眼下已经完全失了神,只能是拼命地往慕临的身后躲,只希望自个儿能够得以保全。慕之清脸色惨白,愤恨地看了慕绾棠一眼,慕绾棠笑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倒是胡太医抓住了关键,忙对慕沛一拱手:“大人,这羹汤中的毒药剂量不大,因此若是想以此剂量的毒物害人,还需长久以往,若是给夫人吃的。微臣还是建议先给夫人把脉,看已经摄入多少毒物。” 胡太医一语点醒梦中人,众人都幡然醒悟过来,慕沛却问了一句:“若这毒物是砒霜,会有多大的危害?” 胡太医捋了捋胡子。目光微沉:“这便要看计量了。砒霜乃至毒的东西,堪比鹤顶红,但若是摄入还并未许多,便足以有法子调节。” 慕沛心里头一沉,点了点头,带着胡太医往清苑的方向去了。 到了清苑的时候,慕夫人正在休息,芙箬走进来唤醒了榻上斜卧着的慕夫人,道:“夫人,外头来人了,胡太医也来了,说是给夫人诊脉来的。” 慕夫人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叹道:“怎么这么快。罢了,去看看脉吧。” 芙箬扶起了慕夫人,心中当真是感叹。方才夫人接了羹汤,就差一点儿就要入口了,若不是那叫陆川的孩子及时到,只怕这有毒的羹汤就要入口了。 慕夫人自后头走了出来,慕沛眼中满是担忧地盯着她,她却是看也不看慕沛一眼,伸出手来,笑道:“劳烦胡太医了。” 胡太医从前就是给慕夫人看脉的,便习惯性地跪下给慕夫人诊脉,慕夫人笑着道:“太医这是做什么,如今太医给我诊脉,怎么能跪下,不在宫中,一切皆随意些。” 芙箬也忙扶起了胡太医,胡太医,眼中有些泪光,荣懿大长公主与他有恩,再见故人难免激动,当着这么多人却也不好再做什么样子,颤动地应了,便开始给慕夫人看脉。 慕绾棠倒不是特别担心,慕皖秩挤到了她的身边,用眼神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她眨了眨眼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慕皖秩心中有数,也瞬间不紧张了起来。 胡太医的神色却没有这两兄妹这么轻松,仔细地把脉,神色越来越凝重,直到最后,把完了脉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在一旁写了方子,嘱咐道:“这方子殿下日日睡前一碗,老臣每月过来请脉一次,药得喝到将毒性中和并清除为止。” 此言一出,慕绾棠与慕皖秩都变了脸色,慕沛忙道:“这毒……时日已久?” 胡太医道:“倒不算太久,也幸亏发现的及时,倘若再摄入的多些,只怕就有性命之虞了。” 慕夫人自个儿也愣住了,本以为只是慕绾棠的计策之一,却没想到真的拉出了这一长串的中毒事件,心里头自然压抑不好过,慕沛看着慕夫人的模样,心中也不舒服,但更多的是恼恨! “敢问太医,这毒大约有多久了?”慕沛道。 “有三个月之久了。” 三个月!仔细算算,三个月,这不就是差不多慕夫人入了清苑之后的事儿吗?难不成,这真是慕之清做的? 慕绾棠蓦地将头转过去,瞪着慕之清,慕之清也有些愣鄂,看到了慕绾棠的眼神之后,突然间明白了,这事儿背后还有别人!不仅仅是她一个!还有其他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忙走上前去,在慕绾棠的耳边轻声道:“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但这砒霜绝对不是我放的!这其中另有其人!” 慕沛也联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怒火,碍着胡太医还在不好发作,忍着怒气才将胡太医送走,所有人又再次回到了前厅。 慕绾棠想到方才慕之清的话,心里头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慕沛已然是盛怒,老太太也气的不轻,拿着拐杖不住地点地:“你这个吃了猪油子蒙了心的!她是你的嫡母,你再恨她,也不能谋害她!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蹄子!” 慕之清跪在堂下,抬起头道:“老太太为何说就是我?是我身边的人做出了这样不要脸的事,我会惩罚,老太太又为何一口咬定就是我?” 慕绾棠眯起了眼睛,道:“是不是你,自然会有证据。”然后对着堂上的慕沛与老太太道:“父亲,祖母,不如去五妹妹的房中搜寻一番看看,是不是会有什么证物。” 听得慕绾棠这么一说,老太太忙点头,然后对身边的元素元鸳道:“你们俩都跟着去,仔细地瞧瞧。” 慕绾棠也道:“元锦你也一道去。” 三个一等的丫鬟便这样去了,慕之清知道,慕绾棠这样提出,就是因为她有把握。这一仗,她已经输了! 老太太身边派了人过去,慕绾棠身边还派了人去,连福禄也得跟着去,只怕这次,自己将会是死的体无完肤。 慕绾棠看着慕之清的脸,便想到了上一世慕之清满怀怨恨的神情,还有最后那恶毒的话语,长白山上这么多年的凄惨苦楚,何尝不是这个女人带来的?慕府数十年的荣华毁于一旦,何尝不是这个女人带来的? 慕绾棠眼下心中恨意渐渐燃烧,不论如何,今儿她已经别想能够逃得了! 没多久,几人便回来了,元素元鸳一个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一个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福禄跟上来,行了礼,道:“奴才到五姑娘的屋子里头一搜,的确搜出了一包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砒霜,便拿来请这位壮士验一验。”说着,将东西递给陆川。 方才就是陆川验出的羹汤有问题,经过胡太医的这么一番认证,众人对陆川的态度显然好了许多。 陆川接过,打开来仔细嗅了嗅,肯定道:“的确是砒霜。” 慕沛心中自然已经气极,气到了极点已经连生气都不会了,怒极反笑:“好,好。这就是我慕府的人!伤天害理什么事儿不会做!” 老太太眼尖,瞧见了元鸳手里的盒子,便喝到:“还有什么污秽毒物!还不赶紧拿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验亲 元鸳赶忙将手里的盒子交了上去,道:“这里头的东西我们瞧了瞧,竟是当日四姑娘说如琏偷的那生庚器物,想不到在五姑娘的房里找到了。”说着,打开了那盒子。 老太太拿起来瞧了瞧,唤了慕绾棠过去:“你且来瞧瞧,是不是你的生庚器物?” 慕绾棠上前去瞧了瞧,可不就是她的金累丝凤簪和金丝起花手镯吗!当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慕沛发狠到不行,指着如琏道:“把她给我打二十个板子!然后送回她家里头去!”接着又指着慕之清道:“你这个不孝女!从今儿起,你就和你那母亲一道给我呆在景园,再也别想出来!” 这样的处罚未免轻了些,慕绾棠咬了咬牙,索性下了一个狠心:“父亲且慢!她们这般毒害母亲,岂能这么便宜就算了的?何况……”顿了顿,大声道:“母亲是被冤枉的,十五年前的那桩子事儿另有隐情!” 一听这话,慕之清浑身一怔,然后怨毒地看着慕绾棠。 她一直都在防着慕绾棠知道这件事,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会知道!还有,这些毒药,这些器物,不是她,都不是她做的!她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慕沛哭喊:“父亲!父亲你相信我!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让如琏去下毒毒害大夫人,我没有拿慕绾棠的生庚器物,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 慕沛是她的生父,她现在能够求的人也只有他了!他一定要相信,她没有做过这些荒唐事,她没有,她不敢她不会! 慕沛看着她,冷声道:“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东西是从你的屋子里头搜出来的,下毒的人也是你的人,你到底有什么可狡辩的?” 慕绾棠不想让她坏了自己的计划。便没有理她失态的神情,朝着慕沛道:“父亲,关于十五年前,六弟的事儿。我有话要说。” 众人齐齐皱眉,连自认为一直是参与到她们其中的三夫人都惊讶不已,慕妍梓瞧着今日的模样,心中早就知道不会好过,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她们闹腾。 慕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你说说看。” 慕绾棠叹道:“六弟根本就没有死,现在正在咱们的东郊的庄子上干活,现在已经自己管了整个庄子了。” 此言一出,老太太最为激动。连眼神都亮了亮:“什么?在哪儿?还不快快去请过来!” 慕绾棠道:“今儿刚好来交账本儿,让人去追该是还来得及。” “那还不赶紧去!”老太太忙道。慕绾棠听罢,连忙让齐祿去将于纶给追回来。 这么一闹,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节,本就因着静修来了的事儿。大伙儿都没有吃中饭,眼下却没有一人觉着饿的。素来平和的慕府内宅,竟然也存了这么多的事儿,自然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个个儿都上前来瞧热闹,便也顾不上吃饭这样的事儿了。 慕之清显然有些崩溃,还想跑上去拦着。陆川自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在一旁将她拦下了。现在的情况对慕之清很不利,已经没有人会再帮着她。慕绾棠看着她,这第一世与自己斗了一辈子的女子,她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没有彻底地将她打压死。她就有机会再次毁了她慕绾棠! 过不了多久,齐祿便带着人回来了,只见他身后跟着的是一眉清目秀的男子,年岁与慕绾棠等人不相上下,整个人虽是年轻的很。却透着一股子沉稳,走进来的时候脸上显然是惊讶了一下,但瞬间便恢复平静,恭敬有礼地朝老太太与慕沛行礼。 慕之清见人来了,冲上去便道:“凭什么你说他是我胞弟他就是我胞弟?空口无凭,我不信!” 于衿皱着眉惊讶地看着这个稍显疯狂的姑娘,一时间有些慌乱无措,元素元鸳连忙上前将慕之清拉开,于衿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红晕,看着这阵仗一时间紧张起来。 慕皖刖站在一旁,想了想,道:“若是真是六弟,不妨试试滴血验亲。” 这话又是点醒了大家,于衿一个人儿莫名其妙地看着慕府忙碌的人,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慌张,突然喊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众人愣了一下,接着又是自顾地去准备东西去了。慕绾棠走到了他身边,耐着性子低声解释了一番,却可以隐去了他是慕府子嗣的事儿,怕直接告诉他,他一下子承受不了。不过,这于衿到底是个聪明人,这其中的情况,他多少能够猜出来一两分。 就在慕绾棠说话间,谁也已经有了,慕沛忙在自个儿的手上刺了一下,将血滴到了水里,于衿似乎有些纠结,看了看慕绾棠,慕绾棠轻轻地朝他点点头,他才犹豫着刺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入水中。 厅内众人皆是紧张万分地盯着水中,心都是悬的老高。慕绾棠的心中也不轻松,这算是今儿意料之外的事,虽说许久之前就已经在准备了,但真到了这样的时候心里头还是紧张的不得了。 不一会儿,水中的两滴血渐渐相融,慕绾棠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慕之清脸色灰白,口中一直在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左相与老太太最为激动,老太太更是一声:“我的孙儿!”便喊了出来,许多人看着于衿当真是又羡慕又嫉妒。于衿的反应却是最为淡然,先是错愕地愣在了当地,然后是渐渐回缓过来,接着朝左相与老太太拱手:“庄子上头还有事,容奴才先行告退。” 他这个反应最是让大伙儿错愕,都愣在了当地,慕沛急忙道:“既已证明你是我慕府子嗣,自然该留在慕府,拜入宗祠才行,怎么能走?” 于衿哼笑:“当年生母容不下我,如今又何苦让我归入祖祠?这些年若不是殿下,只怕我是存活不至今的。自我知晓身世始,便不愿踏入慕府半分。如今是为了替大夫人洗清冤屈才来,如今大夫人的冤屈既已洗清,我也该走了。” 慕沛显然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拉着于衿道:“你说什么?生母容不下你?夫人她……她……” 于衿叹道:“当年的事过去已久,我不想在提起。如今我回去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庄子管事,与慕府也无半分血脉关系。” 于衿语气虽柔和,但里头的意味却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了众人:我不会回慕府。慕皖刖与慕皖秩哪里也是能干的?自然也是上前去一同劝说他留下,毕竟是自己的六弟,哪能一点儿的情面都不顾? 慕绾棠来到了慕之清的身边,轻声道:“你看到了吗?人在做,天在看!你栽赃我母亲,今日你胞弟回来了,你还不赶紧上前去套近乎?或许念着姐弟情谊,他愿意帮你一把。” 慕之清惨白的脸看向慕绾棠,咬牙切齿道:“你陷害我!” 慕绾棠轻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栽赃我母亲在先,我自然要不顾一切地把她救出来。” 慕之清牙咬的“咯咯”直响,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慕绾棠冷笑着看着她,就等着她失控的那一刻,这样便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实了她的罪名,自然也能让人更加地厌恶这个五姑娘。 慕之清却没有如慕绾棠预料那般站起来扑向她,只是低下了头,低声说了句:“这次算你赢了。” 慕绾棠讶异她居然克制住了,不过也没多想。不管怎么样,这次的确是她赢了。 有句话叫大意失荆州,她母亲被关入清苑那次是如此,而慕之清这次又何尝不是?都是认为此刻胜券在握,心中操之过急,这才失败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慕之清已经永远地禁足在景园不得出来,慕夫人洗清了冤屈,自然是搬回了俬月馆。不过,刚开始决定让慕夫人搬出来的时候,慕夫人却仍旧是不欢喜,还是慕绾棠亲自去劝说,劝了好久才点头的。估摸着是心中憋着,让自个儿的夫君这般怀疑,心里头不爽快也实属正常。 于衿虽说只是个庄子上的管事,可心却异常地坚硬。他坚持不肯留下,大伙儿也没有办法,只得随了他去。 第二日。 元锦打了帘子进来,道:“姑娘,东郊庄子上的于管事来了,在角门候着。” 慕绾棠道:“请他进来。” 于衿一进来,便是深深地作了一个揖,慕绾棠忙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 于衿道:“若不是姑娘与大夫人,我如今只怕早已身首异处。昨日我不肯入了祖祠,生怕给姑娘带来不便,今日特地前来请罪。” 于衿在庄子上做活儿,是慕绾棠给安排的,但当初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六弟,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对于这个于衿,她却没有像对慕之清那般的怨念,上一世,他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若不是慕绾棠给他介绍了庄子上的活儿,只怕不是饿死就是让刘钏瑨给折磨死了。第一世的时候,刘钏瑨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狠狠地责打他,然后丢了出去,最终冻死。 不知为什么,慕绾棠心中总觉着有愧疚。扶起了于衿,道:“你不去瞧瞧我的母亲?” 于衿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便不去瞧夫人了。多谢夫人当年的恩德。” 慕绾棠知道,他这也是心结。随意聊了会儿,于衿便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后 因着是一庄子掌事的身份来见慕绾棠的,因此便从角门走。来过的次数并不少,也算是熟门熟路,因此也并不需要人带。 走过一处园子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丫鬟拦住了于衿的去路,于衿在这慕府只识的慕绾棠与她身边的人,几时见过其他的丫鬟?疑惑地看着这个丫鬟,却是没有说话。 紫茜朝他行礼,声音细软地道:“于掌事昨儿为大夫人出头,可谓是英勇。我们姑娘心中挂念,特此遣我来请掌事前去见一面。” 于衿皱了眉头:“你们姑娘是……” “五姑娘。” 这三个字一出,于衿的眉头又是锁紧了一些,声音变得更为冷淡:“在下一介粗人,不敢污秽了姑娘的双眼。告辞。”说着,抬脚便要走。 他实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母亲,竟是能想要杀了他!当初不是大夫人,只怕他也活不到如今了。但倘若不是大夫人,又何来这样的事?于衿心中矛盾,因此也一直不愿见大夫人,不愿再踏入慕府的是非。只慕绾棠于他是有恩的,何况这个姑娘心思爽朗,聪明蕙质,长久下来倒真是让他服气。 紫茜忙拦住了他,眼中有些许的泪水:“姑娘说了,掌事是姑娘的胞弟,昨儿那样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如今姨娘身上不大好,掌事即便是心里头在恨毒了姨娘,姨娘总归是您的生母,何况姑娘十几年来日日念叨着掌事,总想着您若是在,她定是不会被府里的人这般欺辱……”说着,竟是拿着绢子印起了眼眶。 于衿心里头有些动容,犹豫着文道:“五姑娘……在府里受人欺辱?” 紫茜点了点头,然后笑道:“不说这些伤心事。掌事可愿去见见姨娘?哪怕是不愿见,也见见咱们姑娘吧,姑娘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 于衿想了想。叹道:“罢了,带路吧。” 紫茜当即笑了,然后却有犹豫道:“倒不是对掌事不敬,只是……如今五姑娘状况不好。多少眼睛都盯着她,掌事若是就这样进去,只怕是不妥……” 于衿皱了皱眉:“那依你说,该当如何?” 紫茜脸上布满抱歉的神色:“还劳烦于管事换身衣物。” 于衿心下觉着烦,可到底里头的是自个儿的亲姐姐,何况当初的事儿与这位姐姐半分的关系都没有,便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 景园如今正全面被监视,何况慕绾棠的人也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她们自然是得小心为上。 日子推着便到了八月十五。慕夫人既然已经放出来了,府中的中馈大权自然又是交还给了慕夫人掌管。八月十五是个团圆的日子,慕夫人一早便拖着睡眼惺忪的慕绾棠去了潍城。 到了宫门口,慕绾棠强打精神。今儿她来,倒还真是有事儿。那尹家的嫡长女拜托她的事儿。她到底还是得给她完成。 慕夫人带着她熟门熟路地先去见了圣上,圣上神色担忧地道:“前几日听说皇姐身上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慕夫人笑道:“好多了。”接着带着些意味道:“这回到多谢了皇后,先后特地派了静修与胡太医先后探望,煞费苦心。” 圣上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见着慕绾棠在一旁,便笑问:“绾棠如今十五了。可有中意的人家?” 慕绾棠心中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只能无奈地喊了一声:“皇帝舅舅!” 圣上笑笑,道:“你的事儿啊,早有人来和朕说过了。不如你去寻了皇后,她定是有话要与你说。” 慕夫人也点头笑道:“你便去吧。” 慕绾棠笑着,温婉地行了礼便跟着宫人去寻皇后去了。见慕绾棠走远。圣上又恢复了那不快的神色。慕夫人见了,只能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她如何说都是你的皇后,即便是她如何不对,她总得顾着皇家的颜面。” “颜面?她若真是顾着,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为天下人母。当为天下众妇的表率!”圣上气道,明黄的袍子随着胸口的起伏而动,栩栩如生的龙腾此刻更是显得狰狞。 慕夫人也跟着沉下了脸色:“即便是你心里头恨毒了她,她也是你的皇后!她母家周氏,那是开国功臣,封了异性王代代传下来的,不降王位不减俸禄,不论前朝后宫,她周氏的关系脉络都盘根错节地缠着一块儿,眼下你想动也动不了她!” 圣上捏紧了手指,狠狠地砸向桌面:“皇姐,朕这个皇帝,做的是不是窝囊了一些!” 慕夫人只得叹气:“小不忍则乱大谋,身为皇上,最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忍着!如今宫中还有以为太后,你放任她们斗便是。” 周氏乃开国功臣后羿,历代封为异性王,在这澧国,皇后的位置有半数让周氏女子坐了去,当今太后也是周氏女子,不过已是过了七代的旁支,也不是与周氏究竟有个什么冤仇,与这位皇后倒是很不对付。 慕绾棠来到了皇后的宫中,皇后正逗着自个儿的小儿子玩儿的开心,慕绾棠乖顺地行礼,喊了声:“皇后舅母。” 皇后忙笑着拉起了她:“嗯,出落的倒是愈发的好看了。也难怪,竟是有人要来讨了你去!” 慕绾棠心中一惊,嘴角有些发晒,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北阑闫,但心中一下也猜不透是谁,心里头一时间揪了起来,苦笑,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后见她并未答话,体恤地抚了抚她的手:“你不用急,我与皇上还没应下呢,你算是皇姐的女儿,我们如何也得顾着你的想法。” 慕绾棠心里头冷笑了好几声,这皇后真当她是个宝!周氏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当日她派了静修过来她便知道,她这是不怀好意的,只是如今宫中还有一个太后,她不得不防范考虑,才一直未曾与母亲撕破脸。毕竟经过了那布捷之乱,母亲在宫中的势力影响不可谓不大。 皇后为了她的那个儿子,可谓是机关算尽。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最得宠的皇子就是已封王的裕王,大皇子常年来并无所作为,因此声望不高,唯一的优势便是嫡长子的身份,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的规矩可谓是深入人心,也导致了朝中一派大臣的偏向。 慕绾棠正郁闷着,慕夫人终于到了。皇后也是赶忙与慕夫人多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将话题扯到了这件事儿上。慕夫人听罢,也笑道:“这孩子的事儿,到底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你且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家?” 皇后笑道:“皇姐这话真是客气了,皇姐为这孩子深谋远虑,连我都是自叹不如呢。”言罢,细瞧了慕夫人的脸色,见慕夫人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只那与皇帝十分相像的眼珠直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堵,然后又是勉强笑道:“是静柔那孩子!说是他们家的那个儿子,如今也十八了,没有正式娶了夫人,对绾棠又是喜爱的紧,想着亲上加亲本是最好不过了,这才来求我,说了这桩事儿。” 说到了这个人,慕绾棠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慕夫人却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语调却带着嘲讽:“他们家也算得上是门第。” 皇后咬了咬牙,这荣懿大长公主是她素来带着敬畏的人物,这里头还是畏居多。若不是那静柔承诺……呸!都是知道这最难的事儿,竟是交给了她做!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对静柔的怨恨,更大的还是对这荣懿这般不给情面的嘲弄弄的心里头过不去。 但一想到自己那儿子……虽说她有两个儿子,但一个无功绩,一个还小,若是不趁势打压下其他蠢蠢欲动的皇子的念头,只怕她还没归西呢,她的儿子倒是要先离她而去!只得继续: “这刘子敬,如今也在西北之地打仗,如今也封了将军了,绾棠若是下嫁,立即便是诰命的夫人……” “舅母!”慕绾棠笑盈盈地道:“既是没有应下,便不要应了,多谢舅母操心了。” 皇后听的慕绾棠这么一声,又是费力压下了心中的怒气,面上笑盈盈地道:“你最是有主意了,你自己定便再好不过。” 慕夫人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带着慕绾棠行了礼,便出了宫。 待她们走出了宫里头,皇后笑容渐渐消失,缓缓坐到榻上,下一刻,却是直接将那方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打翻在地,愤怒地道:“一个个本事都上天了!都不将我放在眼里!” 静修忙唤人将地上打扫干净,温言相劝:“娘娘何必置气?总还是有别的法子的。” 皇后冷哼:“别的法子?她们母女俩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也就是静柔那种没脑子的公主才会惹上她们!若不是她抓住了詠笥的把柄,本宫也不至于与她们的关系破了一层!” 一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心里头又是一阵地添堵。 第一百四十章 得人欢心 慕绾棠一路上都在生着闷气。平生最恨人拿自己的亲事做文章,又是个心性高的,先前在府里已经出现了拿她亲事做文章的人,居然对象都是同一个人!当初若不是老太太还算是而清目明,当即便回绝了这话儿,现在只怕不知闹出什么事端。 回了马车上,慕夫人也是皱着眉头,着实也是疑惑不解:“怎会突然间与那刘子敬搭上了关系呢?” 如今鞑韃人还未曾退兵,慕皖生仍旧在前线作战。作为经验相对老练的将领,吃香的同时也是抢手的。慕绾棠皱了皱眉头,道:“听闻西北边的战事并不顺利,只是这刘子敬在战事上仿佛大有长进。” 慕夫人脸上也是愁容满布。今儿皇后未必就是真的想将慕绾棠下嫁刘子敬,不过是试探口风罢了。但听皇后的语气,倒是真有点儿毋庸置疑的意味,到底念着她是皇帝的长姐,若不是因着宫中有个太后,这件事只怕都让人拟好了诏书了,哪里会同她们商量! 慕皖生如今年方二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好年纪,但已经有了妻儿,妻子又是黄老将军的长女,赐个妾侍笼络人心什么的,弄不好还要多得罪黄家一方。恰好这慕绾棠又是适婚的年纪,求亲的人倒是络绎不绝。当初她慕绾棠刻意放出去的那些流言,哪里止得住这真是想要拉拢的人家。 慕夫人想了又想,叹道:“还是早日给你订了亲,也省的出什么意外。” 慕绾棠听闻慕夫人这么一说,脑子里又是闪现了北阑闫哪张脸,回过神来又是在暗暗地骂自己,怎么突然就又是想起他来了! 慕夫人眼下却已经顾不得她想那许多了,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等完了你堂姐姐的婚事,也该替你张罗张罗了。若是不行,就真出去相人也好。总好过平白无故便嫁进了他刘府……” “母亲……”慕绾棠无奈地打断慕夫人的话,她知道,母亲这是在为她忧心着,的确。若是等到哪日圣旨下来了,她便是想不嫁也不行。可……可相人这样的事儿,她还是不愿去做。 慕夫人瞧了瞧她,瞬间明白过来,笑了笑,又故意摆了严肃的神色:“正好,我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如今得空想起来了,你便告诉我。” “母亲想问什么?”慕绾棠此刻懒懒地,感到整个人都有些无力。想她重生穿越的女子。平白比人家多活了那么些年,渐渐地也在南北的商场上有了一些天地,怎么就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呢! “那日我险些饮下那碗羹汤,阻止我喝下羹汤的人说是你身边的,可你身边的男子素来只有个齐祿。那些人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慕绾棠心里一惊,看着慕夫人的神色当真是有些生气的模样,便不敢隐瞒,全数都如实地说了,连带北阑闫会时常去看她的事儿也是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 慕夫人原是已经猜到了,这人会是北阑闫的人,但却想不到北阑闫与她还私底下见过面。顿时这假装的生气便成了真的,气道:“你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与男子私下会面!还有他的那玉佩,你收了,这不成了私相授受!你也是十五的人了,怎么也不给你自己想想!这若是让人抓到了什么把柄。你是女儿身,哪里经得起外头的流言蜚语!” 慕绾棠自知理亏,一直低着头什么也不说。慕夫人正当还要问她什么的时候,却不妨已经回了府里,便只好先住了嘴。 回来便是准备中饭的。因着是中秋,除了慕皖生实在是没法回来,慕府所有的亲眷都已经到齐了。慕夫人与慕绾棠因着是去了宫中,因此回来的迟了一些,大伙儿都在前厅坐着,慕绾棠一到前厅,与老太太行了礼后便忙去哄着熙蕊与熙函一道儿玩儿了,心里头的鼓打了半日才消下去。 正玩儿着,外头突然来人道:“回各位主子,外头来了北府的人,说是今儿中秋,送了些贺礼过来。” 一听是北府的人,慕夫人刚回转的脸色又是阴沉了下来,但毕竟人多,总不能让大伙儿都知道了是什么状况,因此便只得按捺心中的不快,挤出笑来:“让人拿进来吧。” 慕绾棠心里头大呼苦,好容易缓和了一些,这档口他上来凑什么热闹啊! 待人将东西往前厅一放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这哪儿是一些东西?总共八抬黑漆木箱子,随来的人儿一箱一箱地介绍:“这是给老太太的,都是些翡翠,和一些安神的香料,愿老太太福寿安康;这是给大夫人的,是些调理身子的滋补药品,还有一些玉饰布帛;这……”等八个箱子都说完了,接着又道:“二爷想着,几回来府中,都劳烦府中各位接待,因此特地在外头还备了两个箱子,里头是给下人们的东西,夫人哪日得空,便都赏给下人们,也好让他们在节日时候,服侍主子更尽心。” 老太太听着简直笑道合不拢嘴,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慕绾棠。这还未曾定亲呢,北府就这么大手笔地往慕府送东西从上至下连下人也不忘给点儿甜头,这位北二爷还真是懂得如何收买人心呢。 老太太乐呵呵地听完,笑道:“你们二爷还说了什么没有?” 随来的人拱手道:“倒不是二爷吩咐,我们老爷说了,若是不打扰,想携了二爷晚饭的时候一道过来,寥表贺意。” 众人心中再一次哗然。这中秋之夜,合家欢聚的日子,这日子档口上门拜访,诚意是真的到了。慕沛与慕夫人相识了一下,这对有了芥蒂的夫妻终于再一次达成了共识,点头道:“自然是不打扰的,去回了你们老爷,让他得空过来便是。” 随来的人也是斯文有礼,略微拱了拱手便又退了下去。 北府的人来了一会儿也便走了,却在慕府炸开了锅。慕妍梓毕竟又是新婚在即,慕绾棠这未曾定亲的想要求亲的男子在这中秋时节都这般大手笔,而她那准夫婿却是在定亲的时候有过一些礼便再也没有东西送入慕府,不免又是比较了起来。 慕妍梓脸上也不好看,与碧落燕蓉慕绾棠强撑着说了话,却是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慕绾棠知道她的心思,也只能是无奈地叹气。左仪峰对她并非是不好的,只是他这个人过于孝顺与母亲,万事都让母亲把牢,慕妍梓只怕嫁过去,也并不见得能过的滋润,或许连他左府的侍妾都未必能降得住。 慕绾棠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怜悯,但瞬间便消失不见。她的生活是她自个儿选择的,她即便是怜悯她,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她若真是降不住她人,这个夫人的位置,她也未必能坐的稳。 碧落笑道:“瞧瞧咱们四妹妹,这倒是厉害,这北二爷时常往咱们慕府跑也便不说了,中秋时节送了这么多的礼过来上至老太太下至慕府下人都送了东西也罢了,如今连中秋合家欢乐的晚饭也过来一道吃了,当真是费了不小的心思。” 慕绾棠让碧落堵的没话说,心中只能又是暗暗地咒骂北阑闫。燕蓉也笑道:“大嫂你看,四妹妹可脸红了呢。” 三人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弄的慕绾棠更加尴尬,好在没过多久便要开始吃饭了,也算是解了慕绾棠的一个燃眉之急。 吃完了饭,慕皖秩刚走过来想和慕绾棠说话,却又是让慕夫人叫进了俬月馆。慕绾棠朝着慕皖秩做了一个苦瓜似的表情,简直就是在暗示他自己现在就是有苦说不出。 进了俬月馆,慕夫人脸色一如在马车上时的那样难看。慕绾棠小心翼翼地上前,喊了一声:“母亲?” “你还知道叫我母亲!”慕夫人气道:“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你倒是厉害了!” 慕绾棠低下了头,心里叫苦也没法说了,只得道:“母亲可别生气,母亲若是不喜欢,我把他的人赶走,再也不见他便是了!” 慕夫人一听,冷哼了一声:“赶走?你以为你自己什么都会?他的人,我看着倒是挺得用。若真能听你的,用着也无妨。” 慕绾棠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什么情况?这……这是母亲也被收买的意思? 慕夫人看着她,终于缓和了颜色,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叹道:“你私下与他见面,自然是有失分寸的。但这孩子礼数周全,我看,他若不是真的在意你,何苦拨了这么多的人给你使?你毕竟年轻,可母亲是过来人,这些人一看便是训练过的,断然不是给一个内宅女子使的。他这是心里头有你,才会如此,外头的人估计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孩子,我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你父亲提起过,我被关入清苑的第二日,他便是赶来,与你父亲说话的时候总是在维护你,可见心也是系在你的身上的。 “我想着,倒不如,今儿晚上他们来的时候,便将这亲事定下吧。” 什么?定亲?慕绾棠吓了一跳,腾地从慕夫人的怀里站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秋 ps: 今儿因为有事,上传的迟了一点,各位看官见谅哈~ 慕夫人将她拉回榻上坐下,仔细说道:“如今皇后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你的亲事自然是得抓紧。母亲知道你不乐意相人,何况母亲是看在眼里的,这北家的二郎对你是真的。今儿他来,母亲再替你看看,若是可以,就替你说了这门亲事,你瞧着如何?” 慕绾棠低头思索了一阵,想着也着实是没了其他的法子,便依在慕夫人的怀里点了头。 她是位高权重的左相唯一的嫡女,也是镇国大将军的亲妹妹,这样显赫的身世,亲事最是由不得自己。慕绾棠万分庆幸自己有个这么好的母亲,还有疼爱自己的家人,若不是如此,只怕她早便已经不知给许配到谁家去了。 何况……北阑闫还真算得上是个可行的选择。 隐在暗处的陆挺听到这里,简直就是松了一口气。前些时候听慕夫人对慕绾棠厉声斥责的时候,心里简直揪成了一团。尤其是听到慕绾棠的那一句“把他们都赶走,再也不见他”把他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陆挺脸上不由得蒙上一层喜色,看来这慕夫人对自家二爷是满意的!想了想,赶忙跑了出去。路上冷不防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后退了几步,皱着眉道:“这么冒失,你怎么给姑娘做事的?!” 陆挺定神一瞧,却是陆行,脸上不由又是开怀,咧着嘴拉着陆行道:“你……你快去回了爷,姑娘她……夫人她……”心中欢喜,连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姑娘夫人了半日,陆行的眉头终于高高走耸了起来,陆挺这才道:“哎呀。你就去回了爷,快些提亲!” 陆行一听,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也蒙上了喜色:“你是说……姑娘点头了?” 陆挺点头。然后补充道:“夫人也点头了!不过,好像外头有人对姑娘的亲事要插手的意思,你也一并将这件事回了爷。嗯,插手的貌似还是皇后。” 说罢,才反应过来,看着陆行:“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行白了他一眼,道:“我这是来替爷给姑娘传话的。爷这会儿想提亲,担心又是惹得姑娘不高兴,便让我来提前说一声,顺便瞧瞧姑娘的态度。” 陆挺笑道:“那如今你也不用去传了。赶忙回去,让也准备了礼过来!” 陆行再次白了陆挺一眼:“爷让我给姑娘带话,话自然要带到!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传完了话便去给爷说。”说着,脚步便朝着慕绾棠的阁子里头去了。 陆挺遭了他两次的白眼。心里头自然是老大地不高兴,故意没有告诉他慕绾棠现在在俬月馆。哼,让他自己多走些弯路去! 慕绾棠留在俬月馆与慕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才出来。走回了沁月阁,这才想起来,问道:“给于衿送去的东西都送去了没有?” 元锦答道:“都已经吩咐人送去了。”说道了这个,元锦又是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今儿伽林去送东西的时候特地拐过了如琏的家里头去瞧瞧。情况不大好,听说那个妹妹整日嫌弃如琏,连药都不愿意给她换,伽林凑上去听了一会儿,还听着如琏嘴里喊着咱们三爷。” 慕绾棠听罢,心里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一直都倾心她的三哥她看的出来。总找机会去接近三哥她也忍了,但就是这叛主的事儿,她断然是忍不了。从当日她揭发赵姨娘才是整件事的主使的时候,如琏看向慕之清的眼神只有惶恐,再也找不出其他情绪。便可知道,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帮着慕之清等人来反咬她一口罢了。 到底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慕绾棠最终叹了口气,道:“罢了,给她个安生吧。” 元锦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闭口不言。 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听了北阑闫派陆行过来回禀的话,草草地将人打发了出去,自己便卧在了榻上,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就是单纯地在发呆。 直到了将近晚饭的时节,元锦才进来喊她过去前厅去吃晚饭。整个人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觉脑袋有些大。元锦见她有些精神不振,有些担忧,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瞬间吓了一跳:“姑娘怎么又是烧上了?”忙喊着伽林道:“去请大夫来!” 慕绾棠伸手止住了元锦,伽林自外头跑进来,忙到慕绾棠的跟前:“姑娘生病了?” 慕绾棠摇了摇头,然后道:“去将我妆台下头左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头的药丸拿出来,先吃下一颗再说。” 元锦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那是万大钧自西北之地带回来的东西,说是西北之地的人有时受寒冷侵袭,就会有烧上的症状,倘若不是很严重,吃上一颗便好。忙去拿了药出来,喂了慕绾棠吃了一颗下去。 慕绾棠就着水将药丸咽下去,瞬间一股清冽的感觉袭上胸腔,人清醒了不少,伽林见慕绾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但终归是提着一颗心。慕绾棠自个儿好了不少,便带着人去了前厅。 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下来,但因着今儿是中秋,整个慕府都是热热闹闹的,还因着今儿那北太师要带着北二爷来府上,更多的丫鬟都是卯足了心思打扮,心里头美滋滋地想着,哪怕是当个通房,那也是极好极好的了! 慕绾棠到的时候大伙儿到的差不多了,慕皖秩见着她便笑:“四妹最是懂得偷闲,每回都是最后才来的。” 慕绾棠不甘示弱:“你才最是厉害能,能一下便消失一年的时间!” 慕皖秩尴尬地笑了,拉着她的袖子低声道:“这么多人,你就不能给我点儿面子吗!” 慕绾棠瞥了他一眼:“这么多人,你有给我面子吗?” 慕皖秩又是抬起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本还想说些调侃的话,却突然发现她额头的温度有些异样,便又将手指覆了上去,然后皱眉道:“你发烧了?” 慕绾棠躲开了他的手:“已经吃了药,没什么事儿。”说罢,便在一旁女眷的桌上挨着燕琬坐下了。 熙蕊仿佛很喜欢她,一见她坐下了便赶紧往她的身上扑过来,笑得甜甜的,脸贴上了她的脸。慕绾棠抱着熙蕊,感到身上都是软软的,生怕摔着了熙蕊,又是怕自己身上的病气过给了她,便只好又将她交还给燕蓉。 碧落吃了口鸡肉,用绢子印了印唇角,笑道:“如今咱们府里可算是多了一门喜事了。堂妹妹再过半个月便要嫁入左府了,还是做人家的夫人,这左府的爵位是世袭的,左公子又是嫡长子,堂妹妹这可是修来的福气呢。” 慕妍梓瞬间又是脸红了,低着头笑道:“是我的福气。” 燕蓉放下了筷子,抿了口酒:“这左公子是个不错的人儿,如今也是自个儿有官位的,你嫁过去该是不会吃亏。” 三夫人隔着一旁也听着了一些,冷哼了一声,用自个儿才听得着的声音道:“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那地方也是你高攀的起的!” 环儿在一旁替她布菜,自然听见了这一句,却又是畏惧不敢多说。身为慕妍梓的嫡母,这些年对慕妍梓如何她自己心里有数,自然不希望慕妍梓嫁得好,这要是嫁得好了,可不得让她穿小鞋? 依砜性子最为温和,在一旁笑了笑:“妹妹这是好福气,还不是因着姓慕?” 慕妍梓笑着点了点头。碧落看着依砜面前的那盘酸黄瓜,已经没多少了,讶异道:“这酸黄瓜虽说是好吃,可这若是吃的多了便会酸的不行,你牙口可真好。” 依砜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肚子老闹不舒服,不是呕吐就是难受,总还爱吃些酸的。” 燕蓉喃喃:“呕吐……你,你莫不是有了?” 依砜也让她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思索,碧落听着也觉着有理:“你想想,月信多久没来了?” 依砜仔细想了想:“上个月便没有来过……” 碧落忙喜道:“你看,这不就是有了!一会儿我去请个大夫,你吃完了别走,可记着!” 燕蓉也是这么想,考虑了一下道:“虽说是十有*的事儿,但先别急着告诉夫人老太太,空欢喜一场便不好了,咱们只说咱们的便好。” 众人点头,依砜低着头,嘴角带着一丝欢喜的意味。 慕绾棠听着她们的谈话,心中自然也是替她们高兴的,但身上总是感到不爽快,脑袋简直越来越重了。想着是在吃晚饭,又不想拂了大伙儿的兴致,便只好强自撑着。 吃了才没几口,终于是等到了北府的人来。只不过,来的人,还有一个姨娘,姓江,是朝中二品官的庶女。 北靖带着北阑闫过来,笑呵呵地问候了老太太,再是笑眯眯地与慕沛说话。北靖与慕沛说着话,那江姨娘便去寻了慕夫人,说着自然是慕绾棠的亲事。 慕绾棠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的母亲正朝自己招收,想要过去,人却难受的不行,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便是感到头一阵地发晕,然后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慕绾棠无奈苦笑:这会儿算是糗大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一直到了后半夜,慕绾棠才迷糊地醒来,感到身上是黏糊的很,浑身都在发热。呢喃一转身,一方微凉的巾帕便覆到了她的额上,瞬间舒服了不少。 “你可是还难受?” 慕绾棠听的这个声音,吓了一跳,皱着眉无力地道:“这是女子闺房,你大半夜地到女子闺房中算是怎么回事?你快出去出去!” 北阑闫轻呵了一声,替她将巾帕弄好,道:“方才你母亲已经点头同意了咱们的亲事,如今你是我未婚的妻子,不算旁人。” 慕绾棠刚想起身问他怎么回事,却让他一把给压了下去,换了一面巾帕,手微微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今儿我父亲的二房姨太太同你母亲说了这亲事,你母亲点头了,正想唤你过来细说,你便晕倒在地上,我以为你不乐意,又装晕来躲着。” 慕绾棠听他这么说,心里头突然有些愧疚的感觉,嘟着嘴低声道:“我没……” 北阑闫轻笑:“我知道你没。那药丸虽说是好东西,可也不得让你这般胡乱吃了。你身上没伤,药丸在你体内的寒气发不出来,直接憋在你的体内,你本就有些烧起来,这一下就烧的更厉害了。” 慕绾棠喉咙发干,正想喝水,还没开口,他却递了一杯水给她:“渴了便喝下吧。” 心中突然微微一动,就着他的手便将水喝下了。北阑闫见她喝完了,才将水放下,抚了抚她的额头,然后蹲下身子,目光与她齐平,温和地道:“你既已醒了,我便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慕绾棠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来。拉了他的手郑重地道:“明儿记得走正门!”这大半夜的,母亲肯定不许他留在自己房内,想也知道他这是偷溜进来的了。慕绾棠叹气,他倒是总为了她做些出格的事情。 黑夜中北阑闫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温婉。直看的慕绾棠心中也漾起了细微的波纹。又推了他一把,哑着嗓子道:“你快些走吧。“ 北阑闫抓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地啄了一番,这才放下她的手,道:“那我这便走了。” 慕绾棠已没有力气同他生气,连话也不想说。也就不过一瞬的功夫,她再次回头却已经发现北阑闫不在了,心里头不免有些失落,哑着嗓子喊了声元锦。 元锦赶忙推门进来,点上了灯。有些欢喜地道:“姑娘可算是醒了,这病来的太突然了一些。”说着,扶着她起来,瞥见了床边的茶盏,讶异道:“姑娘自己起来过了?” 慕绾棠只得胡乱地点头应了。拉着元锦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元锦脸上带了些喜色,笑道:“说起来倒是姑娘的喜事。北二爷上门来求亲来了,只……”她顿了顿,看着慕绾棠的脸色。慕绾棠点头道:“你说。” “前头夫人与那江姨娘都已经在商量着交换庚贴的事情了,但就在想喊姑娘过去的时候,姑娘竟是晕倒了。”元锦一边说着,一边替慕绾棠弄着那微凉的巾帕。也好让她好受些:“还有就是,堂奶奶也有身子了,请了大夫过去一瞧,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老太太欢喜的不得了,与夫人商定了。待完了堂姑娘的大婚便将堂奶奶接回来。” 慕绾棠只听着,却一直不曾说话,末了,便又朝着榻上躺去,哑着嗓子吩咐道:“把这灯灭了吧。” 元锦“哎”了一声。将等灭了,又躺在了外间。 慕绾棠头脑仍旧是晕乎乎地,什么也不想去想,迷迷糊糊地便又是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慕绾棠才醒来,想要开口喊人,却发现连话都说不了了,身上不爽的难受,头愈发地重了。好似听到了她起来的声音,外头有人掀了帘子进来,见到她有些心急,忙扑上来递了巾帕,担忧地问:“姑娘可好些了?” 慕绾棠皱着眉摇头,伽林见她脸依旧是不正常地红,心里头突然没了底,姑娘一直是她们的主心骨,从前即便生病也从未见这么难受过,今日瞧着,她当真是越瞧越伤心,忙唤了丫鬟进来,一直都是在慕绾棠跟前做事的,只不过没有伽林与元锦的分位高罢了。 “芜依去请大夫去,琭彤赶忙去报告夫人去。” 芜依与琭彤忙应了下来,出去各干各的去了。伽林又是服侍慕绾棠喝了药,慕绾棠身上却一直都不见好,急的她也不知怎么才好,险些这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弄的慕绾棠哭笑不得,只能是有气无力地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呸呸呸!姑娘说什么呢!”伽林一副责怪的模样,然后又是含着泪道:“奴婢伺候姑娘的时候不常,从未见过姑娘这样,姑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慕绾棠只能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也不想费力气多说话。 过不多久,元锦便进来了,瞧着这模样,着急地问:“姑娘可是觉着不大好?难受吗?” 慕绾棠点了点头,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元锦看着,心里急着,便道:“我去催催大夫,怎么到这会儿了还不来!” 伽林一听,忙是按住了元锦,道:“元锦姐姐你才歇了不到两个时辰,何况你素来照顾姑娘,心细,这样跑腿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说罢,便是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见她出去了,元锦才松了口气,低声对慕绾棠道:“姑娘这回下手重了些,总也不能这样苦了自己啊!” 慕绾棠面上只能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头却在冷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若不在自个儿身上多下点功夫,多吃些苦,这一遭只怕也不能将对方如何了! 当福生报告她说景园的人有异动的时候,她便开始警觉了,后来发现,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头做手脚!曾找了大夫来验,也验不出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过让陆挺来瞧瞧,但当时便是计上心头。每日都让元锦瞧瞧地做一模一样的吃食来,吃的都是元锦做的,厨房拿来的那份都让元锦给倒了去。 她这沁月阁也该是要好好整顿整顿了!这件事,只有元锦知道。为了防止有人漏了口风,连带陆排的人慕绾棠这几日都是能不见则不见的。 景园的人既然是贼心不死,那便不能怪她下狠手!正愁找不到什么由头来再次狠狠地处置慕之清,这会儿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慕绾棠不否认自己是个心眼儿很小的人,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慕之清上一世害她害的那么惨,这一世,她自然是要报复的!如今她是一定要将自己置之死地,既然她发现了,那便是刚好接着这个由头,让她哑巴吃了自个儿的亏! 没过多久。慕夫人便急匆匆地赶来,瞧着她这幅模样,心里头自然也是心疼的紧,泪在眼眶里头直打转。慕绾棠看着自个儿的母亲这样,心里即便是心疼。却也说不出其他的什么来。 想到母亲身上还有毒,心里头便是疙瘩。母亲的身份,下毒的人便是有更多了,排查也更加艰难。如今,母亲的吃食都要在吃下之前便先验过,方才能放心地吃下。 芙箬也自外头匆匆跟进来:“夫人,胡太医到了。”慕夫人赶忙让请他进来。芙箬却犹豫着,终是说出了口:“北二爷也来了。” 慕夫人听罢,想了想,心里头却有些安慰。他即便来的再勤快些,也不至于日日都来,想来也是心中记挂着慕绾棠。才会今儿又过来的。如今两家已说了亲了,只差换庚贴下聘,也不在乎这些虚礼,便道:“赶忙请进来。” 芙箬忙应了下去,慕绾棠却是下意识地又不想见北阑闫。不为别的。就为他那狡黠聪慧的性子,生怕他看穿了她的小阴谋。 可当着母亲在这儿,却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胡太医与北阑闫几乎是一同迈进沁月阁的,北阑闫的目光一进屋子便牢牢地锁在了慕绾棠的身上,散漫的神色已然消失不见,眼睛漆黑地看着慕绾棠。 胡太医将一方白色巾帕搭在了她的手腕上,仔细把了脉,完了面容严肃地道:“姑娘进来可吃过什么素日不常吃的东西?” 慕绾棠摇头,因着嗓子出不了声,便都由元锦代答:“姑娘这几日未曾出门,每日都吃厨房送来的饭菜,吃食上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胡太医沉吟了一阵,转而向慕夫人道:“殿下,恐怕是中毒。” 慕夫人一阵吃惊,北阑闫的眉头终于锁了起来,眼珠更是漆黑一片。屋子里一众的人都显得有些惊慌,慕绾棠却是因着身上的不爽快,只能依在慕夫人的怀里。 元锦忙道:“今儿早晨的早饭送来,姑娘还没吃;这时候中饭也该送来了,是不是拿来验一验?” 慕夫人抬头,厉声道:“有什么还不快些送过来!非得让姑娘出事才想起来!” 元锦听了,忙低着头出去,与伽林一道去取了东西过来。 慕夫人看着怀中的慕绾棠,心中一阵一阵地心疼。北阑闫黑着脸,一眼不发地走了出去,找到了陆挺,语气波澜不惊地道:“姑娘是怎么回事?” 陆挺知道他现下定是盛怒,表面上只是表面上的平静罢了,但这事儿他确实是不知道,只能是半跪在那里:“这……属下……属下也不知晓,原先以为姑娘只是病了,却没想到……” 北阑闫抬起脚便往他心窝子踹了一脚,语气不高不低地道:“你善于排毒,姑娘竟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受了毒物,我让你跟着姑娘,你就是这样给我护着姑娘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关 陆挺生生受了这一脚,北阑闫心里头有怒气,下手自然也不轻,饶是陆挺这练武之人的壮硕身板,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但自个儿办事不力,只能是忍着。 北阑闫幽黑的眼珠瞧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却让陆挺心里头直打颤,然后道:“你去查。查清楚了别告诉她,直接来回了我。” 陆挺忙是抱手应了。北阑闫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便又是走进了慕绾棠的屋子里头。陆挺从地上站起来,揉着自个儿的心窝子,有些不满地抱怨:“爷下手可真重。” “姑娘如今是爷的命根子,下手怎么能轻的了?”陆行道。 陆挺撇了他一眼:“爷没有踹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知道痛!从前跟着爷的时候,爷还从来没有发过这样的脾气;如今跟在姑娘身边,爷倒是已经为了姑娘气我两回了。” 陆行悠哉地看着陆挺,笑道:“你是说,爷还做错了?你便是不该来伺候姑娘?” 说到这个,陆挺来了劲儿,昂着脑袋道:“怎么?我可没让姑娘给赶回来,还让姑娘把整个陆排的人都给收下来了。” 陆行此前在慕家的京郊庄子上的时候便让北阑闫给留了下来,但慕绾棠却将他给赶了回来,这事儿弄的他让陆排的人嘲笑了好几日,后来爷才决定让陆挺先暗中在护着慕绾棠的。 陆行让陆挺弄了个尴尬,咳嗽了两声,道:“你还不快去办爷交代下来的事去?要是姑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小心爷收拾你!” 躺在床上的慕绾棠哪里知道自己这一遭给陆行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自顾自地在床上躺着,倒也不是演戏,只是这身子上实在是难受的很。 胡太医仔细地验过了这每一样吃食,眉头是越皱越紧,等到东西都弄完了,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愧疚地对慕夫人道:“殿下,微臣惭愧,这吃食中确实有些怪异,却实在是瞧不出是什么样的东西。只怕是江湖上的东西,还得请个江湖上的人来瞧瞧才好。” 慕夫人心中着急,怒斥道:“我这府里的人都是家生的奴才,要么就是正经买进来的,京城虽大,终究不是江湖上的人所钟爱的地方,上哪儿去找江湖人来!你是太医,竟是连这些东西都瞧不出来吗!太医院的银两都白白给你们了!” 胡太医让慕夫人这般怒斥,面上自然挂不住,但又耐着对方是公主。心里又是因着自己无能而愧疚,脸色便更是惨白。 北阑闫见情况不妙,开口道:“夫人,小子手下有些江湖人士,善排毒查毒。不如请他们进来瞧上一瞧?” 他这么一开口,好似点醒了慕夫人,想到了自己在清苑的时候也是让他身边的人瞧出了羹汤的不对劲才幸免于难的,忙道:“还不快快请进来!”一边又朝着胡太医道:“眼下即便是查不出,太医可否也想想法子,让这孩子别是这么难受?” 胡太医严肃地摇头,道:“用药用医。切不可乱来。只有对症下药,方能药到病除。眼下姑娘身上到底是为何也还不知,咱们总归是小心为上。” 慕夫人着急,但也是别无他法。 陆川是陆排中排毒最为厉害的,陆行一听忙出去寻了陆川进来,不过是一会儿子的功夫。陆川便已经进来,还没等他行礼,慕夫人便忙道:“有劳你,快些去查查那些吃食里头可有什么不对?” 陆川也不敢怠慢,走过去便端起每一碗吃食细细地查看起来。 陆川又是查看又是细嗅了半晌。然后回复:“回夫人,爷,这每一碗吃食里头都加了少量的幺芋。此物宫中不多见,江湖中都是甚少出现的,每日用上一定的计量,不出三个月,便可腐蚀姑娘心智,行思渐渐愚钝,不出六个月,姑娘必定形同痴呆,不可出户。” 陆川的话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慕夫人看了看怀中的慕绾棠,心中更加焦急:“那你前来瞧瞧,姑娘这样是服了有多少了?” 陆川微微红了脸,低下头道:“属下善于排毒,却不善医理……” 慕夫人抱着慕绾棠,心里头越来越着急。慕绾棠自己心里也吃惊不小,她身上的毒是让齐祿从外头弄来的,毒性本就不大;但这吃食里头的毒物却是这般的狠毒,这哪里是要了她的性命?这是要她生不如死! 北阑闫眼中满是关心,只是耐着一屋子的女眷不好直接坐到慕绾棠的身边,看着她那模样,心里头揪的不行,便道:“夫人不必着急,小子已经派人去寻了苏陀过来,他不论是江湖上或是咱们大宅子里头都是出了名的神医,定是会有法子。”然后看向慕绾棠,目光柔和地道:“你不要怕。” 慕绾棠心里头突然一软,可却让巨大的焦虑给冲淡了。 苏陀要来!苏陀那人是什么人?到时候把这些话胡乱一说,那她不也没救了吗!其他人她还好糊弄,这苏陀是最随着自己的心性来的人,他哪儿有那么好糊弄!慕绾棠只能是一边焦虑地等着苏陀的到来,一边忍受着身上的煎熬。 景园。 于衿时常来景园,已经成了常事。慕之清每日都与于衿说些小时候的事儿,在这大宅子中的心酸自是在外头的于衿不能体会,但流落街头天寒地冻却没有衣服穿,吃不饱腹的日子也是慕之清难以想象的。 姐弟俩正温温地说着话,冷不防紫茜从外头闯了进来,见着慕之清便是慌慌张张地道:“姑娘,不好了!” 慕之清这几日一直都在被幽禁,连这个屋子的门都没有出过,显得对外界的事儿不挂心了许多,突然听紫茜这么一说,心里头还真是惊了一番,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有些淡然地道:“出了什么事儿了,这么慌慌张张地。” 紫茜见于衿在,还在犹豫说不说。慕之清瞧了瞧于衿,道:“无妨。” 紫茜应了,这才开口说道:“是沁月阁传来的消息,四姑娘说是中了奇毒,眼下北二爷正派人去请了苏陀公子来,人就快要到了!” “中毒?”慕之清与于衿异口同声地道,慕之清还未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于衿却“腾”地一声站起来,脸色极其不善地看着慕之清:“是你做的?” 慕之清让他吓了一跳,但这会儿子的事儿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这么抢白一番,脸上热的不行,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情急之下只得道:“何以见得这便是我?” 于衿冷哼一声:“就算四姑娘身中奇毒,你的丫鬟为何这般着急来报告你?你身边的人这般着急,四姑娘的事儿你能保证与景园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吗!” 慕之清一时百口莫辩,但却是看着于衿发誓:“我承认我是恨毒了她慕绾棠,但我从未行过下毒毒害的事情!” 于衿冷哼一声,不再听她说话,抬步便走出了她的房门,脚步在门口顿了顿,道:“我先去瞧瞧,她没事便罢了,她若是有事,我自然还要回来问问你。”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慕之清愤恨地将桌上的茶盏悉数砸在地上,指着紫茜道:“你素日里是个有眼力见的,如今怎么愈发的糊涂!这样的时候你闯进来说这样的事,他知道我与慕绾棠不睦,你又这么慌张,自然便怀疑我了!你这个作死的,想要害死我不成!” 紫茜忙“噗通”一声跪下,泣道:“姑娘先莫要生气!奴婢何尝不知这于管事与姑娘熟悉起来难?但实在是……这事儿,真与咱们景园有关!” 慕之清瞳孔蓦地瞪大,扭过头去瞪着紫茜,一字一顿地道:“你说什么?” 紫茜平复了一下心境,道:“奴婢这几日与姑娘一般,日日都呆在景园,哪儿来的机会得知外头的消息?是方才,姨娘身边的林大娘拉住奴婢,哆哆嗦嗦地说了这事儿,奴婢正奇怪,她害怕什么,她便与奴婢细说了事儿,原是姨娘气不过,让林大娘去下的毒!” “什么?!”慕之清的手指蓦地缩紧,顿时觉得一阵的天旋地转,“蹬蹬”后退两步便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脸色煞白地咒骂:“糊涂东西!竟是这般连累我!” 赵姨娘虽说已经让自己的心魔逼疯了,但一日中总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清醒的时候想要见见慕之清,慕之清也不见;想不到这清醒的时候,竟是让她拿来做这样的下作的事情!也不知她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毒物,也能让她得了机会! 当日与慕绾棠斗败之时,都未曾有过这样五雷轰顶的感受,如今她跌坐在椅子上,连话都说不出口。紫茜看着慕之清这样,心中即便是着急,也是没有了一点儿办法。主仆俩正在屋子里头静默着,门突然被打开,林大娘撞了进来,跪下便哭号:“姑娘!姑娘定是要救救奴婢啊姑娘!这事儿是姨娘交代的,姑娘也不能不管姨娘啊!” 紫茜让她吓了一跳,忙起身去关上了门。慕之清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林大娘,心中便是一股火冒上来,收也收不住,上去便是照着她的脸“啪啪”打了几巴掌,愤恨道:“都是些白长了眼睛脑子的东西!她是个疯子,她让你去干你便去吗!你就不晓得先来问过我!这会儿子知道求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牵涉 ps: 有童鞋觉得写的有点慢,承诺了在九月会加更的~大家耐心一点哦~~ 嘿嘿,厚脸皮地求订阅收藏啦~~ 慕之清下手不轻,才不过几下林大娘的脸便已经有了几道鲜明的红印子。此刻林大娘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上去便是抱住慕之清的腿:“姑娘,都是老奴不是,老奴不该鬼迷了心窍的!求求姑娘救救老奴,救救姨娘!姑娘……” 慕之清一脚踹在了她的心窝子上,狠声道:“让我救你!你们一个疯子一个傻子,出了事便来求我!那会儿子谋害人的胆子呢?拿出来到老爷夫人面前说去啊!” 慕之清是气急,说完了便站在那儿喘着气,林大娘跪在下头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发抖,却什么都不敢说。紫茜站在一旁,想了想,又退出了房门。 慕之清情绪稍稍平静了些,咬着牙告诉林大娘:“我告诉你,今儿的事儿谁都没办法帮你们!你要么就是聪明些,自个儿去将这罪行给顶下来,这样也省的连累了你的家人。老爷夫人都是秉公办事的,断然不会伤及无辜。” 林大娘一听她的话,心里登时便凉了半截,呆愣了一会儿,又是哭着上前去抱住了慕之清的小腿:“姑娘……老奴求求姑娘了,救救老奴吧!姑娘您本事大,定是能有法子帮到老奴的啊姑娘……” 慕之清没空再与她啰嗦,用力将她扯开:“我即便是有那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这样刁奴!” 话音刚落,紫茜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姨娘不见了!” 慕之清又是听得一个炸雷,轰地在她的耳边炸开,旋即反应过来,扯着嗓子怒吼:“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去找!”说罢,自己便先跑了出去。紫茜跟在后头。林大娘却是颓然坐在那儿,已然没有了一点儿生气。 沁月阁。 苏陀终于到了,好似知道了慕绾棠的心事一般,苏陀一进门便不行礼不客套。直接道:“这儿人多,可否请大伙儿都出去一下,免得扰乱我看病?” 府中下人大多知礼数,突听闻苏陀这样的要求都有些不适应,慕夫人脸上也顿时挂了不高兴的神色。慕绾棠见慕夫人神色不佳,忙轻声道:“母亲,你们就先出去吧,从前与他见过,不会乱来。他素来性子松散,你也不必与他计较什么。” 慕夫人听得自个儿的女儿这样劝说。便也按捺下了心性,忍着气撇了苏陀一眼,道:“都出去吧。”缓了缓神色,对这胡太医道:“胡太医,您也跟着出来吧。我有话要同您说。” 整个屋子里头的人都顺着慕夫人的意思走了出去,因着不放心,便留下了慕绾棠身边素来跟着的元锦在里头伺候着。 苏陀瞧了北阑闫一眼,又再瞧了慕绾棠一眼,见后者的眼神示意,便道:“狐狸,你也出去吧。别在这儿打扰我,对你家小娘子可不好。” 最后这一句话让慕绾棠心中又是一阵恼恨,咬着牙不说话。北阑闫皱了皱眉头,也只能对苏陀道:“你好好瞧瞧,定是得给我治好了人。” 苏陀不耐烦地点点头,朝身后的女子道:“重离。把药箱放下,你也可以出去了。” 那名唤重离的女子将药箱放下之后便也跟着出去了。 慕夫人将胡太医领置僻静处,低声道:“皇后那边,太医只需照实回话,绾丫头身边的人。还烦太医切勿妄言。” 胡太医忙应到:“老臣受殿下恩惠,这点定是不敢怠慢。” 慕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然后压低了声音:“皇后的身子如何?” 胡太医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皇后身子情况甚好,但皇上的身子状况却日渐不好,身边的太医都不敢多说什么,太医院又是充斥着各宫的主子,能近的皇上身边的不外乎是老臣和张太医,可这张太医……是太后的人……”胡太医说着,已经不敢再说下去。 慕夫人神色也不轻松,皱着眉头思虑了半日,才道:“那依你看,圣上的身子怎么样?即便是不好,有没有法子可以挽救?” 胡太医皱着眉头:“老臣不敢妄言,但老臣定是竭尽所能,照料好陛下的身子。” 慕夫人叹气,这几年,圣上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此前还是能遮掩一番,也只有她知道,如今连胡太医都能感觉到了,可见是撑不下去了。只是奇怪,圣上的身子想来好好的,为何会开始急剧下滑? 慕夫人皱着眉头,心里头乱糟糟的。当年的布捷之乱虽说已经砍杀了一众叛贼,但或许就有什么漏网之鱼残留在宫中! 慕夫人瞧着里头的人,若是苏陀这次能将自个儿的女儿治好,那么她定是无论如何也要找机会,让苏陀去瞧瞧皇上的身子。 慕绾棠伸出手来让苏陀把脉,苏陀却并未开始,搬了张杌子坐到她的床边:“你有什么要交代我的,趁我把脉之前交代了吧。不管是什么毒,没有我不能医好的,但你也是要与我统一口径不是?” 慕绾棠惊讶地看着他,嘟囔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什么都知道了……” 苏陀扬了扬嘴角:“我无意间知道了有人给你下毒啊,而且我还知道那就是幺芋,啧啧……这东西可是毒物啊,你即便吃了不过两三日,用量也少,旁人瞧不出来,但我是神医呀,只瞧你的眼神与气态便知道了。方才我一进来便看了你的眼睛,眼神依旧清亮透彻,眉宇间有细微的中毒症状,但并非是灰败神色,我便判定这里头有蹊跷,就顺道帮你一把。” 苏陀悠哉地说完,慕绾棠听的简直目瞪口呆;她知道这医术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苏陀不过是进来望了她一眼,便已经能猜测这许多,可算得上是不简单的了。心里头便没了纠结,直接开口道:“我此前服了一些赤味。加之后来有服用了一颗寒丸。” 苏陀听罢,点点头:“事儿倒是不难,赤味本就算不得什么毒药,而寒丸却是压制了赤味的热性。在你体内发不出去,这才出现了体热的症状,且三五日都不见得能消下去。只你想我怎么同外头的人交代?” 慕绾棠想了想,道:“就说我是中了幺芋吧,药方子的话开两份,一份让母亲她们过目,另一份你交给我的这个丫鬟便好。” 苏陀听罢,便开始忙活起来,替慕绾棠用了针。针下去没多久,慕绾棠便感到浑身燥热起来。身上渐渐有汗发出来,苏陀解释道:“不急,我这是在将赤味的热给放出来,往后我来你府上给你再用上两次的针脚便可无碍了。至于药方嘛,你母亲那里我给她一份。你便不需要药方子了,我给你用上三次的针,定保你无虞。” 慕绾棠只能是道谢,身上愈发热的厉害,元锦拿着巾帕替慕绾棠擦着额上的汗滴,心里头焦急的很,却知道是在为慕绾棠将药性散去。因此不敢多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陀才将针都给撤去,让外头的人都进来。北阑闫一直守在门口,听得苏陀的一声叫唤便立即破门而入,俊朗的眉宇间满是焦急:“怎么样了?” 苏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然后朝着身后着急地进来的慕夫人拱了手,道:“方才情况有些危机。小生未曾给殿下行礼,还望殿下恕罪。” 慕夫人心里头顿时松了些,忙又是皱紧了眉头:“绾丫头的病如何了?” 苏陀一改方才桀骜无礼的模样,恭顺谦和了起来:“四姑娘的病无大碍,一会儿我开个方子。日日临睡前服上一碗,小生再过来替姑娘用针,不出五日定是能痊愈了。” 慕夫人忙点头称好,又是过来让胡太医给慕绾棠把了脉,又是搂着慕绾棠在怀里关怀问候,喜的简直是喜不自禁。苏陀见状,悄悄地扯了北阑闫衣袖,示意他跟着出来一下。北阑闫担忧地望了床上脸色绯红的人儿,又是见慕夫人喜不自禁地同慕绾棠说话,心里终于也安了一些,同苏陀一道走了出去。 才刚出门,苏陀看着那一步三回头的北二爷,打趣道:“怎么?还担心?你可放心吧,你家的小娘子可没那么粗苯。”说着,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这幺芋,有的人不多,懂的人更是不多,你可知道为什么她会中毒?” 北阑闫神色一暗:“这事儿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来:“也是我不好,让她平白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苏陀本想打趣儿他,可事态的严重性却让他没心思再打趣北阑闫,只道:“半个月前,睿亲王的女儿平儿郡主来问我讨要过一些幺芋,我因着这是毒物她拿捏不住便没有给她;过了几日,睿亲王却亲自问我讨要这东西,我再是不羁,也总不能对他无力,表面上我还是为他办事的,便给了他一些。但我做了些手脚,我的幺芋掺了一些白术,药力微弱。我替四姑娘扎针的空档查看了一下那些吃食,用的便是我那掺了白术的幺芋不错。” 一牵扯到睿亲王,这事儿便变得严重的多了。按理说,夜平儿若是想对慕绾棠下手,倒是可以说得通,但睿亲王怎么会纵容自个儿的女儿做这样的事儿?北阑闫想了想,道:“瑞亲王来问你要白术的时候,你可有告诉他夜平儿也要了?” 苏陀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奇怪,若是睿亲王为女儿来讨要的,定是会说明;可他却并未说明,且拿走的分量并不少,而四姑娘的吃食里头,若是每日按剂量计算起来,用量也是极少的。” 睿亲王。北阑闫眼睛眯了起来,苏陀却不能再与他多说,将药箱子交给了身后的重离,道:“我先走了。若是有什么消息,你尽可来寻我便是。” 北阑闫点了点头,又踏步走进了慕绾棠的屋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世今生 慕夫人见北阑闫进来了,心中一动,道:“那苏陀呢?” 北阑闫心中再是挂念着慕绾棠的身子,也得拱手做礼,声线平稳地道:“已经出府了。” 慕夫人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这苏陀若是出府了,她可如何与他说?但当着慕绾棠与北阑闫的面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笑着抚了抚慕绾棠的脸颊,道:“你们俩先说会儿话,二郎留下来用饭吧。” 北阑闫笑着又是拱手:“多谢夫人。” 慕夫人笑着点了头,自个儿便出了去。 慕夫人一走,屋子里头呆着的人大多都是有眼力见儿的,见着自个儿家的姑娘同未来姑爷站在一块儿,替慕绾棠理了理衣裳床铺便都退了下去。这是姑娘将来的夫君,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自然是要说些体己话的。 慕绾棠见连元锦都退了出去,心中暗叫这些丫鬟都太伶俐了一些。北阑闫坐到她的身边,拧干了那方巾帕,替慕绾棠擦了擦额头,心疼地问:“可是觉着好些了?” 慕绾棠虽说想躲着他的手,但身上的确是不爽快,苏陀的针虽说有效,但他也说了,得要五日才能好的完全呢,便任由他替自己擦了额头,无力地点了点头。 北阑闫叹气:“这会儿你遭罪,我已经罚了陆挺,并让他快些给你个交代了,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慕绾棠听的这话,心里头有些愧疚起来,嘟囔道:“你没事罚他做什么,我用他用着可好了……”也是她没想到,北阑闫撞破这事儿还会罚陆挺,倒是她连累了好好的一个人了。 北阑闫温和地对她道:“犯了错便要受罚。我让他护着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你却中毒,自然是他办事不当心。”言罢,换了语气。有些低沉地道:“这次的事儿,你得应了我,不往深处去追究,行吗?” 慕绾棠感到奇怪。为什么突然与她说这些?往深处追究,这个深处到底是个什么深处?有多深?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特意这般叮嘱她的? 慕绾棠抬头看着北阑闫,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此刻就在她身边,眼里原是深不见底的幽黑,此刻却是清澈的很,所有北狐狸的狡黠聪慧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情义,渐渐柔柔地包裹住了她的心。 慕绾棠收回了目光,心里头悸动再明显不过了。她甚至能听得自己的心跳。缓了半日,才叹道:“不追究便不追究,无妨。” 北阑闫见她皱眉了半日,又是强自压下心头的悸动,越看越觉着喜爱。听的她软软地回应,心里头顿时欢喜的不行,握住了慕绾棠的手,轻轻地笑了,低声道:“嗯,这样便很好。” 慕绾棠让他一下弄的没头没脑的,问道:“什么?” 北阑闫好脾气地解释:“我是说。我说话,你愿意听,这样便很好了。” 慕绾棠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我觉着有道理的话,都是会听的。” 北阑闫笑着握住她的手。软言道:“是是是,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在我这儿,你说的话便都是道理,我都听。” 慕绾棠听了这话,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心里头比灌了蜜还要甜。忽地想到了第一世的时候,因着自己的一意孤行,从未将这北阑闫放在眼里头,一心一意地扑在了左仪堂的身上。还记得那时自己即将出嫁,他也是半夜偷溜进了她的闺房,那双玛瑙石一般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瞧着她,却不敢上前一步。 那时她也醒着,却也不敢动弹半分,直到最后,北阑闫才上前来拉了拉她的手,声音轻柔的仿佛怕是扰了她睡觉,低声道:“我走了。”从那以后,北阑闫便再未出现,直到后来,因为她的任性将北阑闫找回来,让他付出了生命去拯救了一个不爱她的人。 慕绾棠心蓦地一痛,眉头立即锁紧。北阑闫忙道:“可是身上又不舒服了?” 慕绾棠摇了摇头,看着他焦急的神色,心中的愧疚感便是汹涌澎湃地涌出来,鼻子蓦地便酸了,立即扑到他的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晓得拼命地掉眼泪。 北阑闫登时让她弄的手足无措,这是她第二次在她怀里哭了,上一次是因为钱驹那个登徒子下流痞子,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饶是北阑闫有七巧玲珑心,心眼儿多的比莲蓬还多,也猜不到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是抱着她低声软语地在她耳边哄着。 慕绾棠心里难受。这是多好的一个人,玉一般的男子,身家又好,又聪明,他的前途是最光明的,外头人人都敬他三分,再她这儿,居然便是放下了男人家的身段,愿意哄她,甚至是愿意为她的无理取闹买单,可上一世她居然弄丢了他!她把他丢在了西北荒野,最后将他丢弃在了黄泉路上。 北阑闫抱着怀里的人儿,只觉着心口一阵一阵地疼。他虽说有两个通房,但都是争着宠,何况他在外素来待人冷淡,两个通房也是一样,在他面前不敢过分造次,他哪儿哄过女子?只觉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愈发地楚楚可怜,到最后连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能是拍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嘴里道:“若是不舒服,哭出来便可好很多了。” 慕绾棠在他怀里渐渐地缓过神来,之后便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看着他右肩那一块明显的湿了,脸上便更是尴尬了,低着头也不想抬头。 北阑闫好笑地替她擦了擦脸:“好了,你便别难受了。” 慕绾棠低着脑袋,郁闷地吐出几个字:“你为什么便喜欢我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北阑闫的手顿了顿,脸上微微地红了一下,然后道:“我也不知晓为何便喜欢你了,但我只知晓,若是我已经让你知晓我的心思,我便不能轻易放过你。”说罢,执起她的手,极认真地道:“我说过的。我一旦打扰了你,便不会放任你走。此生我定护你周全,你便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重要事。” 慕绾棠平日里甚少见到他这么认真的模样,更是从未听过这些话。一时间傻了眼,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神色认真,决然不是说说而已,心中登时感动,又想到自己这一世竟是要嫁给他,心中又是满满的欢喜,嘴角便上扬,嗔怪:“哪儿学来这么不正经的话!想必定是平日里哄那两个妾侍哄习惯了,到我这儿来便是信口拈来的胡话。哄我开心呢!” 北阑闫立即道:“我没有妾侍!”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慕绾棠给摆弄了一道,心中顿时便化开,无奈地朝她笑。 慕绾棠见他这么紧张,心知他说的定是不假。“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脸上又装作不快的样子:“那两个通房陪你的时间可比我要久多了,你们之间的情义,我可不敢说。” 北阑闫笑着拥紧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这么担心,不如早些嫁给我,也省的你日日挂心我是不是又去寻她们了……” 慕绾棠白了他一眼。再没多说话。北阑闫正想说些什么,元锦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来:“姑娘,老爷并三爷来了。” 慕绾棠一听,赶紧推了北阑闫一把,责怪:“都赖你!父亲进来瞧见了像什么样子!”然后扬声道:“快请进来。” 元锦还未来得及反应,门便是让慕皖秩一脚破开。忙冲进来,捏着慕绾棠的肩便道:“听说你这是中毒了?怎么回事?现在可好些了?” 慕绾棠身上还有些不爽快,让慕皖秩这么一捏,登时皱了皱眉,心中好笑地看着这个紧张的三哥。眼里却是渐渐有雾气弥漫开来。 北阑闫见慕绾棠神色不对,皱了皱眉:“你轻些。” 慕皖秩听的这话,回过头去朝着北阑闫便是一顿责骂:“你还说?陆排的人身手好,排毒验毒的本事随便抓个人过来都比她强,你还说什么是护着她!” 北阑闫听罢,出人意料地没有反驳,反倒有些低下头。慕沛脚程没有慕皖秩快,才进了房间便瞧见北阑闫与慕皖秩站在一块,心中本不喜欢,但见北阑闫一副低着头的模样,想到平日里上朝或是与他人说话总是谦谦君子的人儿现在居然低了头,心中便软了一些。 北阑闫见到慕沛,忙拱手便是行礼:“左相。” 慕沛“嗯”了一声,便忙坐到慕绾棠的床边,关切地问:“可是好些了?” 慕绾棠已年满十五,同父兄便再不能这般亲密,算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但大澧民风素来开放,慕沛虽说是读书人,但在官场混迹久了,加之又是皇亲国戚,身上那股子儒家气便早已褪去,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慕绾棠点头:“劳父亲挂心了。” 慕沛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慕皖秩也跟着松了口气,道:“我们原本在二哥那儿吃饭,突然听说你中毒了,父亲便忙赶回来,二哥因着那时恰好去接见客人便没同我们一道过来,眼下也在赶来的路上。” 慕沛见北阑闫也在这儿,心里头又想着昨儿晚上的时候北靖与自个儿提的事儿,想着既是荣懿也已经点头了,这孩子又是实实在在是个好坯子,便对这件事不多说什么了,转而又厉声喊了福禄进来,痛骂了一阵,又是将元锦痛骂了一阵说是连个主子都照顾不周全。 慕沛心疼慕绾棠,便将气都撒到了福禄,齐祿与元锦三人身上,齐祿与元锦都知晓内情,但又不能在慕沛跟前漏了怯,只能是跪在地上生生地受了慕沛的责骂。福禄也着急,谁不知道这四姑娘是左相与夫人的心尖儿上的人物?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儿,只怕这左相府又是要翻天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慕夫人自个儿在庭院里头等着,大约过了一刻钟,福殷才满头是汗地带着步履悠闲的苏陀走了过来。苏陀朝着慕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没有半分传闻中不羁的模样。 慕夫人点头,手一挥,跟着的人便都鱼贯下去了,慕夫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瞧着苏陀,见后者竟是没哟一点儿的不耐烦,仍旧是那样站着,心里头便有了一丝赞赏,抿了几口茶水,才笑道:“苏先生的医术很是了得,连太医都没有法子的事儿,苏先生倒是几针下去便解决了。” 苏陀拱手:“殿下谬赞,在下就是一介普通人士,殿下不嫌弃在下便很好了。” 苏陀一直唤她殿下,她便顺势走下去,以一个公主的身份同他说话。 慕夫人放下茶盏,笑问:“本宫倒是听闻过苏先生的大名,有一事想要问先生已经许久了,如今倒是得了这个机会,很想向先生讨教一番。” 苏陀笑道:“知无不言。” “先生是医术高手,本宫想问一问,这人的身子素来硬朗,为何会突然间身子状况大不如前?” 苏陀应道:“若非是经历了大病,便是药物所致。” 慕夫人眼睛看着自个儿的手:“本宫亲近之人出现这样的状况,先生可愿替本宫解忧?” 苏陀心里头“突突”了两下,接着便听闻荣懿叹气:“说来也便不瞒着先生了,如今圣上的身子不好,我这心里头担忧的很,还想请先生前去为圣上诊上一诊。” 苏陀沉默了半晌,这事儿他虽有不羁的名声在外,但在这儿因着她是慕绾棠的母亲,他总给了她几分尊重,便事事都遵循着礼仪来;但今日只怕是不容易过了这道坎儿。这大长公主显然既是有备而来的,他是睿亲王的人她定是也知晓的。这么提出来,当真是让他犯了难。 荣懿既然将对方告诉了他,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不能拒绝,若是拒绝了。便是与皇室做对,他苏陀再是放荡不羁,也总是大澧的子民,与皇室过不去,他在大澧,便也过不去了。 思虑了半晌,苏陀才低着头道:“多谢殿下赏识。只圣上身边大多都是能人,即便殿下身为圣上亲姐,身旁近侍总会有所顾忌,在下是个江湖游子。身上只有一条命一个脑袋,届时还望殿下能保住在下的脑袋。” 苏陀言下之意便在暗示荣懿,定是要将保密工作给做好了,他可不想一个不小心便让睿亲王发现了,脑袋与身子分家。那可是最最要不得的事儿。 荣懿哪能不晓得他的心思?当即便点了头,笑道:“也是你成全,多谢你。我与圣上商定过后会再找你。” 苏陀心中叹气,面上却是笑的好看,直道:“那便多谢殿下。” 慕夫人点头,道:“往后,这慕府多来走走。府里人虽不多,但总有要大夫的时候。今日见识了苏先生的本事,往后还要仰仗苏先生呢。” 苏陀忙是应了,一转身已是一身的汗,心里头直叫苦,这个北狐狸。简直把他害惨了!唉,这慕家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苏陀一面心中愤愤不平,一面朝着门外走。慕夫人换了芙箬与元瑜过来,陪着又是一道去了沁月阁。元瑜一边扶着慕夫人一边道:“方才老爷同三爷也过去了,听说老爷在沁月阁发了好大的脾气。里里外外的奴才都让老爷给训斥了个遍。” 提到慕沛,慕夫人心中总有疙瘩。这层不愉快都是放在心里头的,待它慢慢滋生开来,如今慕夫人与慕沛之间已经有了嫌隙,慕夫人心气高,慕沛当初这样仅凭慕之清的一番话和如琏的证词便将她关入清苑,慕夫人是公主出身,承了儆仪皇太后身上的傲气,怎能容忍下这样的屈辱,还有夫君这样的不信任? 到底心中挂念的是女儿,终究还是往沁月阁的方向去了。 沁月阁。 慕沛将里里外外的人都训斥了一遍,咬牙切齿地交代了要将这下毒的人给揪出来,又是下令全府上下都彻查了一番才算完。 北阑闫放心不下,便一直陪着慕绾棠。慕皖秩在慕绾棠的屋子里转悠了许久,又是生了好大的气,慕绾棠撑着骂了他一句才消停了些。 出人意料的倒是于衿来了,慕绾棠因着身上有病气,与于衿这样的外人便是隔着床纱相见,瞧不清于衿脸上的神情,但心中却多少都有些奇怪,他是庄子上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进了慕府,还赶上了她这时候? 没有表现出来,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些别的话,大体便是问问庄子上的收成如何,如今即将到九月了,东郊的庄子肥硕,收获自然多,只今年夏日的时候天儿太热了些,经那么一次旱,庄稼毁损了不少,这是此前齐祿便报上来过的。 只慕绾棠问到如今是否开始收成的时候,于衿的回答变的有些答非所问,也不知是为什么,就连记账这样的小事儿问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免让慕绾棠有些怀疑,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来,只得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慕皖秩与北阑闫站在一旁,也觉着哪里不对,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眼下慕绾棠中毒,这毒源来源可疑,任何一点儿的线索都不能给放过了。 北阑闫示意慕皖秩出去,后者看了一眼正说话的慕绾棠,又交代了元锦好生照看,便跟着出去了。北阑闫出门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陆排的人去跟着这个于衿,多少都是有些可疑的;然后便是将苏陀同他说的话同慕皖秩又说了一遍。 慕皖秩听罢,心中也不轻松。不过在回来的路上他便已经想到了,中毒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如果让慕绾棠她自个儿去查,只怕查到最后她可能会招来祸端,倒不如让她松手,届时让这个北狐狸给她一个交代来的轻松。 既已牵涉到睿亲王,又牵涉到慕家,只怕不是那么简单。睿亲王想将慕家处置而后快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但这次的事儿却好似只是夜平儿不满慕绾棠罢了,想要暗中害死她,却与睿亲王没多大的关系。 俩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回到了慕绾棠的屋子里,却正巧于衿也要走了,礼貌性地点头过后便与二人擦肩而过。 于衿才走,慕夫人便进来了,见着慕沛的时候也只是习惯性地点点头,却再没多余的交谈。因着慕绾棠的身上不爽快,老太太也由碧落搀着走了进来,同慕沛一般也是将沁月阁里里外外的人都骂了个够,这才算罢。 慕皖刖也到了,一家子人在慕绾棠的屋子里头义愤填膺地指责,慕绾棠真是哭笑不得,心中却满满的满足感。这是她的家人,第一世的时候她那么的固执任性,一心便扑在了左仪堂的身上,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这才导致了这一家人惨死的状况。眼眶渐渐有些湿润,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满足。 一屋子的人正说着话,福生却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慌慌张张地道:“夫人……老爷……姨娘她……” 一听是与赵姨娘有关,慕夫人的脸色便登时不好看,老太太的楠木拐杖“咚”地一声敲在地上,厉声呵斥道:“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福生让老太太呵斥的脸上挂不住,事态又是紧急的很,只得咽了口水,尽量平息地道:“是……是赵姨娘,突然往沁月阁来了,景园的人拦也拦不住,便先派了人来禀告。” 正说着话,便听到外头闹哄哄地已经响起来了,碧落最先反应过来:“不好,只怕是过来了!” 慕沛忙让福生起来,慕妍梓打巧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拿着绢子捂着自个儿的胸口:“那赵姨娘方才疯了一般非要进来,现在让齐祿给拦住了,披头散发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疯妇!真是吓死我了!” 老太太笑道:“你是要出嫁的人了,别是让这样的人冲了,沾了晦气。” 慕妍梓乖顺地朝着屋子里的人行礼,笑得温婉:“我这也是担心妹妹的身子。”转而走进了慕绾棠,脸上担忧地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听说是中了毒?” 慕绾棠打从心里便不想接受她的嘘寒问暖,面上应付道:“吃的不好了些。” 慕妍梓又是说了一些话,慕绾棠也没往心里去。倒是慕夫人,因着慕妍梓是要出嫁了的人,又是与她唠叨了一些别的东西。 慕沛走了出去,见齐祿将人给拦着了,便走下去,看着赵姨娘那疯癫的模样,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心里也有些愧疚,想着她今儿这样过来定是有话要说的,不免又是一个心软,但又是这样疯癫的状况,怎么能将话说的清楚?索性便是厉喝一声:“疯疯癫癫的,也不怕冲撞了老太太!” 拦着的人听了是他,忙是给他行礼,赵姨娘的眼神好似清明了一些,看到慕沛便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言语道:“我好害怕……好害怕……” 第一百四十七章 青灯古佛伴一生 慕沛拉开了一些距离,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咳嗽了两声,然后道:“你怕什么?” 赵姨娘又是扑了上去,手放在自己的嘴前:“嘘!她把我关了起来,我恨她,恨死她了,就让人在她的饭菜里头下了毒……”说倒此,突然抓住了慕沛的衣襟,瞪大眼睛道:“可是……可是我听说她已经知道了……她那么狠心的一个人,她怎么会放过我?她不惜血本都想害了我,她怎么会放过我……” 赵姨娘说着说着手便抖了起来,慕沛听着却是越来越心惊。慕皖刖与慕皖秩觉着不对,也从慕绾棠的屋子里头跟出来,老远听不见赵姨娘在说什么,只见她形同疯癫地在那儿,周围的人都不敢碰她,又见自个儿的父亲站在那儿,便赶忙走过去,走的进了,便只听到赵姨娘自个儿在那儿说话: “我定是死定了……我就说我斗不过她,我女儿不信;现在她也斗不过她的女儿,她们母女太厉害,我们都斗不过,可是我女儿不信……”说着,祈求似地望向慕沛:“你要救我!念在我给你生过一个儿子一个女儿的份上,你一定要救我……” 她不提儿子还好,她这一提,慕沛便想到了于衿对慕府上下的那一份陌生,还有宁死也不肯认了慕府的祖宗,中秋之夜派人去请他回来团聚,等回来的却是一些人参等滋补物品,人却是再也没见到过。想到此,慕沛心中便不由的冒上一阵阵的火,指着她便责骂:“你这个刁妇!绾棠算是你半个女儿,你竟是要毒害她!于衿是你的儿子,你竟是要谋杀他!你自己瞧瞧你做的这些龌龊事,配的上一个母亲的称呼吗!心肠歹毒,触犯七出,我便休了你,再赐你一碗鸩酒。你自个儿去向慕府的列祖列宗赔罪去吧!” 这时,里头的人听的动静,大多已经走了出来,北阑闫对这家宅的事儿本不关心。但慕绾棠却一定要他出来瞧瞧,说是为她故,说的时候脸上还带了些莫名其妙的兴奋。北阑闫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便耐着性子出来瞧瞧,不成想却听见了慕沛的这几句话,便不由得又是走进了些,站在了慕夫人的身后。 慕夫人听罢,已经赐了她死罪了,却总觉得自个儿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连死了都太便宜她了!但慕沛既已说了赐死。她便是再不能说什么,除非她想担个善妒,不容人的罪名。 府中的人听的慕沛这样数落赵姨娘的罪名,心里头本就瞧不起这赵姨娘,如今便更甚了。老太太听罢。那楠木的拐杖便“咚咚”地敲地:“是什么下里巴人的东西,都是杂碎,如今竟是动起害人的念头来了!一样好的都没成学会,就学会了害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和嫡出女儿!给我绑了扔回景园去,明儿一早便让她喝了鸩酒扔到外头死去,别是污了咱们慕府的地方!” 老太太说这话说的是狠,让她死在外头。分明就是存了不入主宅之意,大抵就是这赵姨娘的名字不会出现在他们慕府的宗祠里! 慕夫人看着这母子俩,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本是该让她处置的人,竟是让他们就这样处死!这里头牵涉多少的事儿,是不想让她知道呢! 下人们听了老爷与老太太都已经这么吩咐了,不敢怠慢。当即便将人都给抬回了景园去。随后才赶来的慕之清只见自己的母亲让人给驾着回了景园,心里头一阵咯噔,想必是她疯疯癫癫的将什么事儿都一股脑地都说了!心下顿时一凉,看既是老太太与老爷都在,便想搏一把。 “父亲!”慕之清跪下。哭喊道:“母亲纵使是有千般万般的不是,父亲也体谅她已经是疯癫了,饶过她这一回吧!” “哼!饶过她这一回,你是想还有下一回?咱们慕府里头有几条人命,够她这样害的?”碧落不冷不淡地反击。 慕之清不说话,含着眼泪一下一下地给慕沛与老太太磕头,一面说着求饶的话,一面磕的额头见血。眼角余光冷不防瞥到了一个带着冷然意味面容的身影,心里头顿时一惊,羞耻感与折辱感登时冒了上来,便再也磕不下去。 慕夫人从前放了赵姨娘一马,是因为那件事她自己也有过错;但这次她不但是害她,还害了她的女儿,她便是再不能放过了! 见慕之清停下了,慕夫人便抢在慕沛与老太太前开口:“慕之清,行为不端,其母祸害府里,你便去长白山上,从此青灯伴古佛,也好赎清你母亲同你犯下的罪孽。” 一听这话,慕之清忽地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夫人。她想过自己这次或许成功不了,或许慕夫人这次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或许母亲会被赐死,自己会接着幽禁景园,却从没想到慕夫人还有这么一招! 青灯伴古佛了此残生,让她出家为尼,她是一个姑娘家,没有说亲,还有着锦绣前程,竟是要葬送在这个让自己幽闭过的公主手上!满腔的恨意喷薄而出,余光扫了一眼周围,发现那让她心神荡漾的身影已经不在了,便咬牙吞下了恨意,狠狠地将头撞在地上:“求夫人!收回成命!” 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她还是慕府的子嗣,老太太是第一个不忍心的,看得直转过脸去,重重地喊出两个字:“回屋!” 慕之清的手在地上抓紧,现在她的赌注只剩下慕沛一人了!慕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慕沛,只看这次他要如何办。慕沛心中也有动容,毕竟这个是他的女儿无疑,但慕夫人的要求着实是合乎情理。 正难办的时候,慕皖刖开口:“父债子偿,你母亲犯下的过错,既是没能得到应有的教训,便是该由你承担,无错。” 慕皖刖的这一句话,仿若给慕之清定了刑,慕沛只得转过头去:“按夫人说的做,让她在景园吃五日的斋菜,待妍丫头出嫁后便送到长白山去!” 慕之清再次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任由丫鬟婆子将自己驾着走出去。这一仗她是输了,输的太是彻底。或许……是慕夫人再容不下她们了? 想到这个,慕之清惨然一笑,慕夫人果真是宫里头出来的人,一步一个脚印,行走踏错一步便有可能粉身碎骨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哪里能看不清她们的小伎俩?从前是她是不与她们计较,而如今…… 慕之清仿佛突然看清了,在这个慕府中的争斗,她从来就是处于劣势的那一个。或许她真的有过成功的可能,但悉数都在她一步步妄图设计陷害慕绾棠与慕夫人中失去了。 这个世界,嫡庶尊卑,有时候还真是不可改变的东西。 慕之清攥紧了手,可如果若是她有机会,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老天厚此薄彼,她若是有机会,定是也让天下的嫡女嫡子好好瞧瞧,庶女如何扬眉吐气! 慕绾棠屋内。 北阑闫在外头看的无聊,便早早地回来陪着慕绾棠,再是细细地与慕绾棠说起了这些事。慕绾棠听的心里头好笑,赵姨娘这么不管不顾地出来定罪,背后肯定有什么事儿。她可是个连儿子都要杀的人,能保全她自己的时候,她可未必不是那种拿女儿来定罪的人。 北阑闫陪着慕绾棠说了一会儿的话,直到慕绾棠犯了困,陪着她睡着,这才走出去。 慕府经历了这一风波,已是元气损伤不少。接下来的日子里,只有抓紧操办慕妍梓的婚礼,才是这慕府的头等大事。 不过,慕妍梓的婚礼好说,慕绾棠如今也与北阑闫说了亲,慕夫人总是觉着,绾棠是她的孩子,总是请圣上赐婚更为体面些,便又是择了日子入了宫,去同圣上说了这事儿,圣上点了头,隔日便将圣旨交道了北太师的手上,再是由北阑闫亲自将这道圣旨送了过来。 这会儿子慕府正筹备着慕妍梓的婚礼呢,又是加上了这么一个喜事,慕府上下都高兴的和什么似的,一时间又是将慕妍梓的风头给盖了过去。 这边圣旨下,没有人是不开怀的。 左府。 左府是新封的爵位,根基不固。可今儿却来了宫里头的人,操着尖利的嗓音对着一屋子跪着的人道:“左三公子接旨——” 左仪堂低着头沉稳地回应:“草民接旨。” 左仪堂如今没有官爵,面对天子圣恩的时候,也只能自称草民。 那公公展开了明黄的绸缎,高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左仪堂才能出众,得民心,特此特封谏议大夫,以助朕整顿朝纲,辅佐左右!钦此——” 左家人心里头瞬时惊讶,却个个都死命地低着头。左仪堂一脸从容地接过圣旨,平静地道:“谢皇上恩典。” 公公满意地“嗯”了一声,又取出一明黄绸缎,高声道:“谏议大夫左仪堂,再接旨——” 这次不但是众人,连左仪堂自个儿都愣了愣,旋即又是伏地,道:“臣,接旨。” 明黄的绸缎再次展开,由着公公徐徐念来,却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登时感到天旋地转般地不可思议。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旧人 “滋琚逸爵公子左仪堂,品行端正,恭谦温德,德行闻名天下,才能出众,今朕招为九公主驸马,特此加封左仪堂为谏议大夫,以正纲纪。钦此——” 左仪堂愣了愣,竟是久久未曾去接旨。公公举着明黄的绸缎,脸上渐渐神色不对,又是缓颜笑道:“左大人,接旨吧。” 左仪堂仍是没有反应,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左鸿的眉宇间有些不耐烦,咳嗽了两声,左仪堂这才如同被惊醒一般回过神,眼里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像话。接了旨,又是温和地笑着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宫里的人。 待这公公走了,整个左府顿时炸开了锅!圣上纸婚本就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这指婚的对象还是当今正得宠的公主九公主!谁都知道,虽说这安嫔的位分不高,但甚是得宠,九公主更是因着自幼聪慧因而甚得圣上欢心,如今竟是要下嫁左府? 左仪堂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接了两道圣旨,平静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待将门关上,那清秀面庞上终于显出一丝疲倦,眼里竟是露出了些哀戚的神色,手拢在袖子里紧紧地攥着,半日了,才道:“恒京,去查查这事。” 恒京听罢,应了一声便离去寻去。圣上要封他为谏议大夫的事儿并不让他意外,因为这事儿可算作是他们之间的筹码。但此前,圣上从未提起过将九公主赐婚给他的事情,九公主今年年方十三,若是操办婚事是的确该是说亲的时候了。 太后…… 终于是到了九月,慕妍梓筹备了整整一个月的婚礼也终于到了。老太太为了让慕妍梓嫁过去显得不至于太委屈,整整给她备了四十八抬嫁妆,又是将原先淮阳的几个庄子给了她,这才放心。 慕府嫁出去的人,自然是要嫁的风风光光的。 早上的时候。左仪峰便来接慕妍梓过去了。因着慕府没哟那么多的女眷,便请了傅璟与白络韵来一同拦着。傅璟的性子最是不饶人,慕绾棠与白络韵都是堪堪做了一下样子便放了他过去,傅璟却是一路追着。哪怕是下人在后头给了她再多的红包她都不管,红包招收,人却还是缠着。 慕绾棠与白络韵也是苦笑着,却因着是大喜的日子并不多加阻拦,只俩人着实是累了,又是都是两个订了亲的姑娘家,这样的场面走个过场也便罢了。 俩人在亭子里头坐下,白络韵笑着道:“往日里还以为你是个会多久才定亲的,没想到这么快也订了亲了!”然后一脸神神秘秘地笑:“这北二爷可是京城中了不得的人物呢,你……” 慕绾棠红着脸嗔道:“呸!还没成亲呢。哪里就有日日讨论人家的道理!” “这京城中待字闺中的女子哪个不是日日谈论着这北二爷的?许她们偷偷地私底下讨论,就不许咱们两个私底下说了?”说罢,呷了一口茶水。再瞧瞧慕绾棠的神色,却是突然反应过来,忙是打了自己的嘴巴:“哦。是我对不住,眼下是你的夫君,我不该谈论的。” 慕绾棠随手拿了桌上的一把香囊打了她一下:“愈发胡言乱语了!我还未曾同他成亲呢,什么时候便成了夫君了!” 白络韵笑嘻嘻地受了她的打,转而说起了其他。聊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听说过左家的消息吗?” 慕绾棠浑然不觉:“嗯?左家今儿不是来我们家接人了么?” 白络韵急了:“哎呀!不是!哎呀……哎呀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啊!” 慕绾棠没有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她,白络韵煞时便败了几分,坐下道:“前几日我听闻,圣上将九公主指婚给他了。” 慕绾棠愣了愣,心里头突然嘲笑了自己一番。还是这么没骨气!原以为是真的放下他了,总以为听到他的消息能云淡风轻地过去了。可当白络韵突然说出了这一番话的时候,心里头却是微不可见地被刺了一下。 事儿过去了这么久,这几个月她总是故意不去听同他有关的事情,也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如今让白络韵这么直白地抢白了一番,心里头却是有点缓不过来。正当有些难受的时候。元锦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见着她俩便道:“两位姑娘怎么还在这儿呢!前头夫人可寻了,堂姑娘就要被接走了,夫人寻两位姑娘前去呢!” 白络韵看着慕绾棠的神情,心里头突然有些内疚,正巧元锦来了,又说了这么一番话,便赶忙拉起了慕绾棠的手:“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去!” 慕绾棠笑着应了她,由着她拉着自己跑去,心里头却总有那一丝苦涩。 到了大门的时候,慕妍梓正跨过慕府的门槛,她一跨过,左仪峰便是满脸笑容地将她接了过去,动作细致小心,慕绾棠不由得想,这左仪峰,想必心里头是真的有慕妍梓的。 慕妍梓终于也出嫁了,慕府为数不多的女眷如今一个即将被赶去长白山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一个已经嫁了出去。尽管此前慕妍梓与慕之清有瓜葛,但如今她已经嫁出去了,便是同她或许再也没有交集了。 如今朝中情况敏感,各皇子夺权夺的厉害,大皇子算是除裕王外最为得势的人选,到底是长子,在朝中威望也高些。 慕绾棠的眼睛开始随意地往迎亲的队伍里头看去,却冷不防看到了一双冷静幽深的眼睛,当下便是一愣。 左仪堂已经看了她好久,从她出来便看着她。自从庄子上回来后,便是再没见过她。如今看去,她好似长高了些,脸上也渐渐褪去了原先残留的几分稚气,穿的那一抹烟霞色的襦群更是显得气色好。 看到她好了,他的心里也突然轻松了许多。原是想着今儿来能看看她,临到门口的时候却不敢进去。想起她的排斥,想起她的苦恼,心中便不由得一阵酸楚。如今瞧见她好了,他便也放心了些。 慕绾棠看着他,仿佛又想到了那第一眼瞧见他的那阵惊艳,那白衣飘袂,风姿绰约的身影,还有他温润的脸庞与低沉和的声音,这些年的陪伴与关怀,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而如今他同九公主的婚约,又参杂了什么情绪呢? 不可能是九公主请辞的婚约,九公主一直就钟情她的三哥,但九公主毕竟是安嫔的女儿…… 慕绾棠觉着头疼,这大喜的日子,心里头却突然伤感起来,站了一会儿便红了眼眶。左仪堂也瞧见了,眉头微不可见可一蹙,便是想放下手里的缰绳冲过来,终是克制住了。 慕夫人瞧见了,看了一眼左仪堂,心里头一惊,面上只得不动声色:“绾丫头让风迷了眼睛,元锦先陪着回去吧。” 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的,没有人注意到慕绾棠这儿,连素来同慕绾棠最为亲近的慕皖秩也没有注意到。白络韵心里头懊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巧听见慕夫人这么说,便赶紧道:“我先陪着她回去吧。” 慕夫人点了点头,白络韵便带着慕绾棠走了下去。傅璟见他俩都走了,心里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便也跟着走了。 左府的迎亲队伍长长的一条,瞧的百姓好不热闹! 慕绾棠回到了沁月阁,关上了屋子的门,便紧紧地捂住了胸口:“总以为这一世已经与他没什么瓜葛了,可没想到终是还会为他上心,为他遭心!” 傅璟不明所以,低声问了白络韵是怎么回事,白络韵便将放才说的话都同傅璟在说了一边,边说边道:“原是我不好!这好端端地提起这个人做什么!” 傅璟也跟着骂了她一句:“你也知道这个!今儿是什么日子?是大喜的日子!何况那左仪堂也已经定亲了,绾棠也让圣上赐婚给了北阑闫,从此便是两家人,再是无瓜葛的人了!你……唉!”傅璟说道后头,已经是毫无力气,只能是哀叹一声。 傅璟上前去扶住了慕绾棠的肩,悄声道:“如今你已经同北阑闫订了亲,你同他已经是两家人了。只一点,你对他,是不是还有情义?” 慕绾棠皱着眉,显得有些痛苦,拼命吞咽下那即将涌出的泪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是没有了,可我今日为什么还会这么心痛!” 白络韵也跟上来,忙拉住了她的手:“你别!你别!” 傅璟低声哄道:“即便你放不下他,你们也已经是不同的路上的人了,你不是放不下他,你不过是放不下那从前他对你的好。可你得记着,他从前的好也是从前,不是现在。如今,他只会对九公主好。” 慕绾棠泪终于从眼里挤出,又是拼命往下咽下,一抹脸:“我也知道。如今会一心待我的,是北阑闫。” 白络韵忙跟着点头:“是!你瞧,他将身边的人拨给你用,可不就是希望你能过的好?男人的眼神最是明确了,他那眼里我瞧得真真的,他一心将你放在心里!他那个人,在谁面前不是掩着三分的?可在你面前,你自个儿好好想想,他是不是只要你想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慕绾棠一想,自己似乎也从未问过他什么问题,也从未想要知道他什么问题,他对她一直都是最上心的,可她却对他最是不上心,连他为什么从没让母亲出现的原因都不知道。 慕绾棠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十恶不赦的罪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我不认输 慕妍梓到底是后来的,嫁出去后慕府倒是欢乐了一阵,便也风平浪静了。 毕竟大伙儿更感兴趣的,还是慕之清的事儿。 按照慕沛原先的说法,慕之清是要在慕妍梓出嫁后便送到长白山的云泥观去的,原先要被处死的赵姨娘也是老太太说怕是死了人冲坏了慕妍梓的喜事,因而也都延迟了。如今慕妍梓既然已经嫁出去了,这事儿也该是提出来办办了。 于是,在慕妍梓出嫁的十日后,慕府便又是热闹了起来。 起先是赵姨娘抵死不肯喝下那一碗药,嘴里疯疯癫癫地说了些什么囫囵话,大伙儿也都听不懂,最后是福禄亲自上前去强行将那药灌下了她的肚子,这才将这差事给办完。 到底是替慕府延绵过子嗣的,老太太虽说气得要让她死在外头去,但也是家丑不可外扬,在宅子里头赐了一碗药下去便好了。但是这宗祠,自然是不能让她入了。 慕之清在赵姨娘死去的当日紧闭房门,连一步都没有踏出来。 三日后,慕之清便被以为赵姨娘守孝的名义送到了长白山,送入了云泥观当了带发修行的女子。 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慕绾棠却根本就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第一世的时候,她将自己害的那么惨,最后是她平步青云,而自己却落得个长白山孤苦死去的下场。 这一世,赵姨娘的死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事情。赵姨娘生性莽撞,贪图名利富贵,奈何心气着实不够,承受的能力也不够。眼高手低,她自然是要死的。这个赵姨娘,从来就没有入过慕绾棠的眼里。在她的眼里,她真正的对手一直都只有慕之清一个人。 经过第一世她才知道,这慕之清才是最为顽强的人。那时她也是这样走出去。陵钰侯罗家是什么人家?她凭着一个庶女的身份嫁过去,自然是不受待见的。但慕之清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最后成了罗家掌握中馈大权的女子,连同左家一起。在当今圣上去后,便下手毒害慕府,最后毒死了她。 如今慕之清已经送去了云泥观,慕绾棠却记得她昨晚临行前,托紫茜请她过去相见的事。 慕之清脸上不见半分哀戚的神色,也没了从前的那份不满,平静了许多,看着她,平静地道:“我知道我这次输了。但是只要我还没有死,你就还没有完全胜利。” 慕绾棠冷哼了一声:“赵姨娘此次为了保你。竟是豁上了性命,你倒也狠心,连自己的娘死了,都不去看她一眼。” 慕之清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两只眼睛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为璀璨。没有失败的败落,让慕绾棠意外的很。 “既然已经为我而死了,我何必再去趟这浑水?我唯一想要告诉你的,就是你不要得意,我还没有死,你也还没有嫁人。我告诉你,我没有认输。” 慕绾棠听了嗤之以鼻地一笑。不想在同她废话,转身便离去,心里头却是直打鼓。 到今天,慕之清已经去了云泥观,她却是仍在想慕之清的那几句话。 若是旁人例如赵姨娘或是慕妍梓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定是当作此人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但因着第一世同慕妍梓的交锋。让她清醒地意识到,慕妍梓就是一块毒瘤,且慕妍梓既是那样说了,就定是有办法。 只能怪第一世的时候自己实在是太不知世事,婚前只知道如何让左仪堂钟情自己。婚后一心只扑在左仪堂的身上,也没那个眼界去管这世间的事,也从未想过一府兴衰同各项关系之间的关系。 这几句话搞的她心神不宁,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同慕夫人还有慕皖秩一同吃饭的时候,竟是将那黄澄澄的黄金糕给沾了酸醋,慕夫人与慕皖秩看的目瞪口呆,慕绾棠却浑然不觉,直接将这沾了酸醋的黄金糕给咽了下去。 慕夫人叹气,放下碗筷那绢子印了印嘴角:“明儿去一趟福罗寺吧,许久未曾去见珈延大师了。你有这个福气,大师愿意见你,便时常去见见。咱们家嫁了人,也该去再捐赠一些香火钱,供奉一些。” 慕绾棠听到“福罗寺”、“珈延”这两个字眼的时候有了反应,听罢,本是下意识地不想去见珈延。但仔细想了想,这世间的许多事儿她还是不懂,或许针该去问问那个老和尚,听听他怎么说,便点了点头。 慕皖秩看了眼慕绾棠,心里头奇怪她最近是怎么了,北阑闫来见她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如今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出神。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 慕夫人瞧了一眼慕皖秩,咳嗽了两声:“秩哥儿,不是母亲说你,你都是二十的人了,是时候要娶亲了!你总相不中谁家的人,我瞧着哪家都是好的!再不济,也可想纳个通房。你身边的……” “母亲!”慕皖秩大喊一声,笑着给慕夫人夹了一筷子的鱼肉,笑道:“儿子让母亲操心了,是儿子的不是!儿子该打!” 慕夫人最是吃他这一套,这次却不放过:“过几日,我让你父亲半个诗会。你父亲是状元出身,应邀来的人大多回是清流诗书家的,也不会给你添些什么麻烦。到时你若是再敢自作主张跑出去,就别怪慕府的门再也不让你进!” 慕皖秩见慕夫人这次说的是真的,逃不过了,便只得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慕夫人头一次见两个最喜欢却最挠心的孩子这么同声同气,心情也好了大半,忙是让芙箬又盛了大半碗米饭过来吃了下去。 慕绾棠却又是自个儿沉思了起来,弄得想和她表达一下自己郁闷之情的慕皖秩更加郁闷了。 晚饭过后,天黑了下来。慕沛走进慕夫人的屋子,脸上带着一些欣喜:“你……你找我?” 慕夫人瞧着他一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拘谨羞涩,又带着明显的欢愉的神情,心中对他的不满也去了大半,叹了口气,露出了这么多日来第一次难得的笑脸:“你坐。” 慕沛笑着坐下了,道:“是不是担心秩哥儿的事儿?你不必担心,如今稳重了许多,正打算去御史台任职,之前见过了御史大夫卢云卿,他对咱们秩哥儿很是满意,秩哥儿得过了司政考试,便可去御史台任职了。” 慕夫人笑着听他说完,点头道:“秩哥儿能想到安稳是好事,可外头做事需要安稳,家里头也需要安稳不是?” 慕沛一听,明白了,慕夫人这是琢磨着给秩哥儿相媳妇儿呢!不过也是,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满了十四便开始相人了,大约到了十六十七也都成了亲了,可秩哥儿如今就二十了,亲事却还没个着落。即便慕家的子嗣成婚都晚些,可也是该着急的时候了。 慕夫人继续道:“我想着,咱们慕府也是出身读书人家的,办个诗会,请些风雅的人士来,咱们也好瞧瞧。” 慕沛笑道:“也是夫人明智。我便去准备着,过几日让福禄去联系那些个人。”请些书香世家,都是些清流之人,同朝廷不是一道的。听闻那尹家的嫡长女是个不错的坯子,诗书才情都很高,只是可惜了是三大家之一的家族,多少总有些不便。 慕夫人尽力地想把慕家的子嗣都各自给安排好了,慕家已有一人封候,一人为将且手握兵权,慕沛在朝中也算是位高权重的左丞相,慕绾棠又说亲给了三大家之一的北家为亲,慕府来京城也不过是几十年,却是个个都是手握不小实权的重要人物,如今皇帝是荣懿的嫡亲的弟弟,自然不必担心许多;但倘若日后,圣上去了,那又该怎么办?新继位的皇子不论是谁都会忌惮慕家的势力。 她不得不早做打算。 第二日,慕夫人早早地便准备好了供奉的东西,这次是带着碧落一同去的福罗寺,也算是难得,连老太太许是心里头不大爽快,也说了如今要一同去福罗寺去拜拜。大伙儿其实心里头都明白着,老太太这是为折损的那人命心里头过不去,正想要去拜拜。 慕府的车队一行浩浩荡荡地往福罗寺的方向去了。 待到了福罗寺,罗吉大师又是同往常一般迎了出来,对着慕府的众家眷胸前合十做了一个揖,看着慕绾棠,笑眯眯地道:“施主可是来寻师父的?” 慕绾棠与罗吉也算得上是相识了,点了点头。按照惯例,慕府的女眷全数前去祈福供奉,而慕绾棠则是一个人进珈延的禅房,同珈延说话。 珈延见慕绾棠,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慕绾棠这几日经历了太多的事儿,心里头便没了头几次见珈延的那种轻松,怏怏地在团蒲上坐下,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珈延这笑眯眯的弥勒佛终于是头一次让人弄得无语,终于,在慕绾棠第不知道几十声的叹气的时候,珈延终于开口了:“施主?” 慕绾棠抬眼瞧了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天气不好,我便也有些烦躁,大师见谅。” 珈延一脸了然于胸的神情,捋了捋胸前花白的胡子:“嗯,施主的心里比这天气还烦躁,只怕是更加上火着急。 第一百五十章 佛珠 ps: 今天早上的那更早了一些传上来,以后就会固定在十点了~ 求订阅收藏打赏各种呐~~ 慕绾棠瞥了珈延一眼,心中却是郁结,抱着个团蒲便道:“大师,命格这东西,能变吗?” 珈延手中的佛珠转了转:“命既是天定,又是自定。” 慕绾棠最讨厌珈延这样说话打着圈圈地说了,便不高兴地道:“大师可是出家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我也能编一段出来。” 给我个明确的答案能少块肉吗!慕绾棠的心里头默默地喊。 珈延手中的佛珠不再转动,道:“施主这是愿意听老衲说话了?” 慕绾棠不甘不愿地道:“你不是活佛么?自然得听你说话了。” 珈延笑容居然又是加深了一些。慕绾棠瞧了瞧,突然觉着很好笑,但到底是忍住了。 珈延笑着将手中的佛珠转了一圈,才道:“命格是天注定。但既然老衲已然打破了这层规矩,那便只能是继续打破下去。”顿了顿,又继续道:“施主是三世的命格,皇朝气数,冥冥之中自由规律。施主不过是一些小作为,却已然打破了一些定律,如今气运正在回转。” 慕绾棠抱着团蒲,细细地听着,等珈延说完了,才叹道:“我是个闺阁中的女子,顶多能做些生意,但这王朝气数一类的事,我实在是不懂。这一世多活了两辈子,看事情却更是看不透。” 珈延眼睛眯了眯:“看不透的事,自然有人替施主分忧,施主不必挂怀。” 慕绾棠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便嗯了一声。珈延见她似乎是不信的模样,又接着道:“施主遇事不必慌,老衲既将施主带回来,自然会尽力护得施主平安。” 慕绾棠一听,心中顿时感动了一下。却想到珈延已经是个胡须花白的老人了,又能护着她多久?心里竟是不由得涌上了一丝伤感来。珈延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温言道:“施主不必担忧,老衲能活到施主平安度接下来日子的那一日。” 慕绾棠的心事让珈延给看透了。脸上不由一红,鼻子也一酸:“大师说什么呢!” 珈延笑了两声:“出家人不忌讳这些。施主不必挂怀。” 慕绾棠同珈延并未谈论什么,可不知为何,慕绾棠的心中却突然地轻松了许多,对左仪堂的余情,对北阑闫的自责,对慕之清的担忧,全数都消散了不少。 珈延将手上的佛珠退了下来,递给慕绾棠:“这是老衲给施主的一些心意,这串佛珠是老衲多年的物品。可静心。” 慕绾棠忙摆手:“大师素来带着的东西,我怎好拿走?” 珈延笑道:“施主且拿着。不过是一点薄礼,算是老衲给你同北二爷的东西,他日你们成婚那日,老衲定是再送上一份大礼。” 慕绾棠还要说什么。珈延却已经将佛珠交道了她的手上,自己闭上了眼睛。慕绾棠心知,他这是要睡觉了!捂嘴笑了笑,便将佛珠带在手上,倒是大了许多。又记得珈延平日里是将这东西拿在手上转圈圈的,便也拿在了手上。退了出去。 人生在世本就是无常的,能够重活一世已是上天赐给她的恩惠。其余的她已经不敢多求什么,但重活一世,才发现这看不透的人看不透的事却依旧那么多。再是同珈延胡乱扯了些什么,便回了去寻慕夫人去了。 珈延在外头见慕绾棠出来了,忙迎了上去,瞥见慕绾棠手上的佛珠的时候。眼里有不一样的情绪闪过,接着便是正常的模样,带着慕绾棠去寻慕夫人。 慕府的女眷在里头已经供奉完了,见的慕绾棠出来,慕夫人又让慕绾棠陪着老太太去各处瞧瞧。老太太虽说来京城已经将近一年了,却从未好好地走走逛逛。 慕绾棠与碧落应了声,扶着老太太的手便走进了福罗寺。这福罗寺到底是皇家公认的,在原先的基础上又是拨出了好些音量来修葺,如今修葺比原先大上了两倍,里头也是好看的风光同僧人的禅房。福罗寺的僧人个个都是有礼的,见了她们走进来,不论在干什么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双手在胸前合十行礼,礼数一点儿不差。 老太太啧啧称赞,慕绾棠却在老太太的眼里头瞧出了一些不舒爽。慕绾棠叹气,不管是因为什么,老太太都是老人了,许多方面也算是清楚的,比如明白不能姑息养奸,赵姨娘就该处死,慕之清就该找个由头逐出慕府。但到底老太太老了,总是见不得这些生死的大事。如今才来了一年,只怕这一年也是不好过。 今儿三房没有一个人一道来,母亲不是没有通知,倒是三房自己不乐意去,又是谁打谁的脸? 陪着老太太看完了各处,慕府的一众人这才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慕绾棠一回了慕府,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北阑闫已经在她的馆阁里头等了许久了。 慕绾棠瞧了慕夫人一眼,慕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慕绾棠应了一声,红着脸便朝着沁月阁的方向去了。元锦提着裙摆跟在后头,只恨自己现在不是伽林,没有那么好的脚力。 老太太看了,很是欢喜:“就该这样才好!二郎心里头日日想着绾丫头,绾丫头也心里有二郎,真真是一家人的模样。” 慕夫人点头应了。知道今儿因着三房没有跟着一道去,老太太心里头不高兴,便陪着老太太回了泰安阁,同碧落一道陪着说了好多话,碧落还让人去将熙函接了出来,老太太瞧着白白胖胖的熙函心里头便是高兴,逗着说了好多话,临走又是赏了许多的东西。 慕绾棠见着北阑闫,有些嗔怪地道:“你这日日都往我这儿跑,不知道的还说我不守妇道,还没成亲呢,便日日拐了男人在自己的闺阁里!” 元锦等人早就退了下去,屋子里现在就剩了她们两个人,北阑闫上前一步抓住了慕绾棠的手,凑到唇边一边轻轻地吻着,一边道:“有什么办法?我想你了。” 慕绾棠羞得脸色通红,抽出了自己的手,却一点儿也抽不动,便只好嗔怪:“你放开!” 北阑闫笑着放开了她的手转而说起今日她的福罗寺之行:“今儿见了珈延了?我听说你上次是气哄哄地走了,今儿如何?” 慕绾棠故意撅起了嘴,道:“你就知道背地里跟踪我!” 北阑闫笑道:“那我不派人跟着你了,往后你去哪儿我都自个儿配着,我放心,你也不用糟心。” 慕绾棠推了他一把:“呸!你跟着我才糟心呢!”说到了这里,她又是想起了珈延给的佛珠,便装作无意地道:“对了,今儿大师给了我一串佛珠,我瞧着就是他平日里拿在手上的那串,我不要,他非要给我。”说着,从腰间将那佛珠拿出来递给北阑闫看。 北阑闫看到这串佛珠的时候,瞳孔摹地缩紧,这一细微的变化落入了慕绾棠紧紧盯着他的琥珀色的瞳仁中,心中暗道:这佛珠果真是不简单的。 北阑闫只有那么一个细微的变化,一瞬间便恢复了平静,道:“既是大师赠予你的东西,你得收好了,别浪费了大师的一番心意才是。” 北阑闫不肯说实话,让她心里头实在是好奇的不行,忽地又想到了傅璟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便道:“我想知道,这佛珠到底是代表什么意思?你同罗吉的反应是一样的,我只想知道这佛珠到底代表的是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吗?” 北阑闫突然听她说了这样一番话,一愣,从前她从未这样追根究底地问过他一件事,他既是感叹慕绾棠观察的细致入微,他能确信自己除了眼里有一点变化,面上定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听她既是这样说了,便叹道: “这佛珠是珈延的贴身之物,单是我知道的,便是这东西百毒不侵,你带着,是让你延年益寿的意思;而另一层,似乎这佛珠同珈延是有感应的,我从前捡起他的佛珠的时候,恰好遇上了险情,珈延竟是在好不知情的情况下赶来救了我,后头我问起,他才告诉我,是同这佛珠有关的。” 前头的功效是慕绾棠也猜测的功效;而后头的话却是让慕绾棠心中惊讶,珈延将这东西给了她,是不是就是让她安心的意思?他这是想要履行他说的,会护着自己的话? 慕绾棠沉在了自己的想法中,知道北阑闫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绾棠?”,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北阑闫的脸,叹道:“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北阑闫带了些委屈,道:“我担心你内心自责,想着便不要告诉你了,没想到你非得要我说,那我也只好说了。” 慕绾棠看着他略带委屈的脸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北阑闫的脸便更委屈了。慕绾棠笑够了,才靠近北阑闫,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脸贴着他跳动的胸膛,声音柔缓地道:“我不过就是不希望你骗我,瞒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就是不希望你瞒我。”顿了顿,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了一些:“他日我们……我们成亲后,若是你移情他人了,我也希望你能第一个告诉我,而不是怕我伤心瞒着我。这是我最最厌恶的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载了跟头的狐狸 北阑闫只感到怀中的人儿软软地贴着自己,心中一阵欢喜,双手抱着她,真想用力一些,又怕弄疼了她,只敢堪堪抱住她,贴着她的耳朵认真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移情旁人。” 他温热的气息软软地喷洒在她的耳边,慕绾棠脸红道了脖子根,推开他一些,双手仍是环抱住他的腰身:“我是让你记住,以后都别瞒着我,有什么事就得第一个……”后半句话便淹没在了北阑闫突如其来的吻里头。 北阑闫贴着她的唇畔厮磨了半日,直将她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才放开,两人均是气息有些不稳,待平复了一阵,北阑闫才扶着她的唇畔,声音低哑地道:“第一个让你知道,我记住了。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没有半句假话。” 慕绾棠总觉得自己好吃亏,每回他都是先占了自己的便宜,才说了最后那些最关键的话。突然意识到,如今便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说出这些承诺的话,那往后岂不是……一想到这个,慕绾棠便害羞起来,脸便是更红了。 北阑闫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那微醺着红的面颊,还有那一汪眼睛,更是诱人的很!便是偏头又吻上了她那丰盈饱满的唇,细细地用舌头描绘着她的唇线,接着不轻不重地咬着。 慕绾棠觉得自己唇上一阵酥麻,连带身上也渐渐无力起来。北阑闫用力地抱住她的身子,她眼下却是除了紧紧地攀着他的小臂却什么也做不了。 北阑闫心中一阵邪火冒上来,想着她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子,才拼命将心里头的邪火给压了下去,放开了她,手却将她拥的更加紧了。 慕绾棠懒在他的怀里,平复了心境,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道:“但是,你可不许同别人什么都说。只有我可以!” 北阑闫笑着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笑道:“我像是那种多话的人吗?我又不是你三哥。” 慕绾棠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俩人又是腻歪了一阵,慕绾棠心底有个疑惑。但即便如今得到了他的承诺说定是没有隐瞒,她仍旧是不敢问他,怕伤了他。 这是关于他的母亲的,北夫人狄氏。 北夫人狄氏空担了一个夫人的头偕,却从未见过其人,连给儿子说亲这样的大事都是由得力的姨娘出来说的,慕夫人也奇怪孤,却也没有多想。家宅内院的事情,各家有各家的烦扰,多的是夫人因着处事不得力让得宠的姨娘夺去了中馈的大权。倒也算不得是什么稀奇事。 慕绾棠抬眼看着北阑闫明显欢欣的侧脸,心中有很大的安慰。北阑闫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侧脸,又是弄的她面红耳赤,低低地笑了两声。 转眼间到了各大庄子上收成的季节。齐志忠来报,说是今年南方的田地收成很好,夏日里北方的这场大旱并未影响到南方,南方的收成比起往年来竟是多收成了一千石! 今年征粮的力度比起往年来大了许多,好似圣上也是铁了心,这次一定要将鞑韃蛮子驱逐百里之外,从六月开始。到如今已经陆续调过去七万兵马,人一旦多起来,这粮食自然也要的更多。 征粮使这样肥厚的差事让阮家的阮镇给拿了去,慕绾棠素日来并不喜欢阮夫人韦氏的机灵,总觉得她这样的女子太能投机倒把,私心里却是有意想要为难她一把的。但想着在前线的主将是自己的大哥,总不能在粮食的事儿上让自己的大哥吃了亏? 想了又想,这才想出了个法子,让人去将齐志忠找过来,亲自同他说。 齐志忠自从南方收割完成后便回了京城来向慕绾棠复命。得等着慕绾棠下令了,才能把这粮食决定往什么地方发放。 齐志忠进慕府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一回见到慕绾棠,脸上便带着喜色,汇报完了,便站着等慕绾棠的指令。今年收成好,他们即便是在南方,也算得上是粮食的大头了,收成都在他们家了,凭着姑娘的好脑子,天生是能做生意的料,定能将利润在是翻一翻! 慕绾棠听着他说完,沉吟了一会儿,自己在心中默默地盘算了一下,才开口道:“咱们往常常年供给的商家店铺,供应全数减免一半,粮食压下不发,悄悄地往北边军营里头运去。至于那些商家,你和她们说说,就说咱们明年的粮食供应会补上,今年便是欠着他们的,凭着咱们的信誉担保,请他们谅解。” 齐志忠听罢,愣住了,姑娘这是要少赚了多少银子?他们将粮食供应减少一半,自然就会有别家供应上去,又是把粮食全数往北边供应,这可是一分钱都收不着的事儿!不由得愣住,又是问了一句:“那京城、东陵的庄子上的田地收成呢?” “一样。”慕绾棠回应道,想了想,又继续道:“东郊的庄子上便照常卖出就好了,大管事于衿那里你可半分消息都不要透露。” 齐志忠终是忍不住,道:“姑娘,可这么一来,咱们的收入竟是硬生生地减少了一半啊。” 慕绾棠笑道:“你说说,京中加上南边,谁家的粮食最多?” 齐志忠应道:“咱们家。” “是了。”慕绾棠仔细和他分析:“你瞧瞧,咱们家的粮食最多,一旦咱们家的供应减少了,价格可不是上去了?咱们家的价格一旦上去,别人家自然是跟着上,今年朝廷征粮征的厉害,圣上又是下了死令的,定是要将粮食征满的,这里头你不必担忧。”想了想,又是近乎安慰地道:“即便是咱们真亏了,但总不能同天家过不去不是,这里头可能咱们钱财上亏了一些,但定是亏不大发的。” 齐志忠不想万大钧,是个彻底的商人,商人就不会用政治思维来思考,突然听见慕绾棠将生意和政治上挂上了勾,又想到了这次走之前万大钧的嘱咐,心里头瞬间就想通了,姑娘眼下不是只顾着生意上的收益多少了,而是顾着的是同前朝的瓜葛。 素来是跟着慕绾棠做事的,自己能有一方天地,南方的一声“齐爷”也是姑娘给了他机会的,自然是衷心她,原是没想明白,现在想明白了,便立即应了去办。按照往常的惯例,他是要留下来等万大钧从西北回来的,但今年情况的确有些特殊,万大钧只怕也一会儿子回不来,他也没必要等着。 慕绾棠让齐祿跟着一块儿去,毕竟齐祿也管着这京中一些庄子的收成,两个得力的人一同办事,自然就能好一些。 阮家嘛……慕绾棠的眼睛眯了眯,阮家来者不善,何况那阮夫人眉目上挑,嘴唇薄的显得有些刻薄,她一瞧便是来者不善,奈何阮家同慕夫人有瓜葛,便只能交代了。 阮夫人母家韦氏是原先的京中望族,只不过落寞了,到了韦氏这一代的时候已经是只余了几个门丁,和当家老爷还在撑着,早已没了当年的气望,出了一个韦氏,加入了阮家,这才有了些气色。 韦氏有个弟弟,在太府寺任职。太府寺转司钱财,因着这次征粮的事圣上看重,便让太府寺也跟着一同办理,外加钱财的收纳。韦氏的夫君同弟弟里应外合,该是想从这里头捞不少的银两,毕竟韦家如今太想恢复从前的荣光,唯一能够靠的上是这个女儿了。 若是旁的事,慕绾棠也懒得管,可这征粮的事儿事关前线,事关她大哥,事关慕府,她便不能不管。韦氏怕是想要荣华想的疯了,想从这里头捞着一点儿的好处,可只怕这次,慕绾棠会让她吃一个大大的跟头! 慕绾棠眼睛眯了眯,如今,谁都别想害了自己的家人!重活一世,这世间再没有比家人更重要的了,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守着一家的平安。 已经让陆挺派人去盯着了,如今征粮已经在筹备,征粮过程中有什么差错,她便要让这韦氏知道将主意打到他们家都上的厉害! 又到了吃饭的时候,慕绾棠在这个时候总是有些难受。 因着上回她中毒的事儿,北阑闫便让陆川日日盯着她的吃食,再是不许她再出什么差错。她一直没有告诉北阑闫那日的事儿,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内情了没有。在她眼里,他依旧是那个万事瞒不过他的眼的北狐狸。 这只狐狸,现在却在她这儿一步也迈不动了。 白络韵的亲事也要到了,就在十月中旬。白络韵和慕绾棠算是好友,而燕蓉又算得上是白络韵的嫡姐,这里头自然便就亲厚了许多,燕蓉也忙着自个儿弟弟王益容的婚事,慕绾棠也三天两头地往白府跑。 不过,慕绾棠这白府之行,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件事:白弗岩与傅璟之间,有着不一样的关系。 白弗岩的腰间挂着一个香囊,慕绾棠细看之下发现,可不就是傅璟那日日都在细细地缝制的香囊吗!一脸了然于胸的表情,看的白弗岩面上一哂。 慕绾棠这几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陪着白络韵说话。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女子的苦楚 大婚将至,白络韵却好似很焦虑的模样,日日都想要同慕绾棠说话,可说的话却是毫无章理,让慕绾棠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仍是要安慰她。但总之,她知道了一点,就是白络韵对这桩婚事没有什么不满,却也谈不上满意。白络韵不止一次提起羡慕她,寻的是自己中意的夫婿,不像她,却只能一次定终身。 慕绾棠苦笑,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簪缨世家的女子,大多都由不得自己择婿,她是幸运的,出身高,父母又不逼迫,才能有了这样的机会。倘若她生在白家,或许也便没了这样的机会了。 白络韵又是拉着她说了一些胡话,这才放了她走。慕绾棠刚走出没几步,便又是让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瞧,是白弗岩身边的寿祿,笑着道:“姑娘可好?我们爷让我来请姑娘去一趟。” 慕绾棠心里头纳闷,突然却又是想明白了,许是前些日子傅璟日日同她一道来寻白络韵,今儿没来,他纳闷了呢。元锦看着她,她却是了然道:“我也许久没有见你们爷了。带路吧。” 寿祿忙是笑着应了,恭敬地在前头带路。 到了一处假山花园地,白弗岩正一袭青色长衣,在亭子里头等她。见她来了,忙是急匆匆地赶来,带着些羞赧:“你……今儿……我……”磨蹭了半日,竟是也说不出话来。慕绾棠见他的模样甚是好笑,便笑了一下,然后道:“你是问我,为什么傅璟没有来?” 白弗岩羞赧地笑笑,慕绾棠道:“倒也不是旁的原因。”说着,瞥了白弗岩一眼:“她已经十六了,家里头自然着急,美人上门提亲,自然就要带出去相人。” 一听这话。白弗岩的脸色便变了。慕绾棠他心中暗叹,和北阑闫一样是晓谕京中的男子,却偏偏他在情感上没有北阑闫那么大胆,那么厚脸皮。那么死缠烂打。 慕绾棠看着他,虽然有些上心,可是明显却没有冲动,便是恨铁不成钢地道:“我可告诉你!你们都是年纪到了的,你还没有夫人,傅璟是尚书大人的嫡女,你若是不抓紧,就该说亲给别人了!傅璟现在也心仪你,你就赶紧吧!” 白弗岩有些惘然,慕绾棠翻了个白眼。想了想,终是拿了狠话激他:“你在这一点上就永远比不上北阑闫!如果你要什么,就去追求!若是这般畏缩,只会让人看不起!”说罢,便也不想再回头。直接就走了。 白弗岩自个儿站了许久,这才猛然间回过神,朝着白夫人的屋子快步奔去。 慕绾棠回了慕府,一路上都在觉得白弗岩不争气,原先觉着的知己至交也荡然无存了。 白弗岩跑进了白夫人的屋子,方式正对着一堆的东西忙乎着,冷不防瞧见白弗岩这么慌忙地跑进来。着实是吓了一跳,这个孩子自小便是养在她身边的,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自然也是将这个儿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来看的,自小便是不慌不忙有理有据的一个人,何曾见过他这样?忙让他坐下。也不管那一堆的东西,坐下来道: “这是怎么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白弗岩咽了口唾沫,终于讲出了那藏在心底里许久的话:“儿子想向傅家说亲。” 白夫人的一愣,这个儿子那么大了,一直都没有想要说亲的意思。她也只能是做主往他的屋子里头塞进去几个通房,但也都不过是而而罢了,如今竟是主动开口说要说亲,傅家,心下思忖了一阵:“是尚书傅大人家的?” 白弗岩点了点头:“是他的嫡女,傅璟。” 白夫人想着,这孩子好似同慕四姑娘一同来府上和自己的女儿一块儿玩耍说话,人她也见过,是个娇俏的小娘子,只也已经十六了还没说人家,不免也带了一些迟疑。 见白夫人久久没有答话,白弗岩道:“母亲,儿子真的觉着她很好,她也是个好的人,正经人家的孩子,母亲……” 白夫人见白弗岩这样,心里叹气,女儿的亲事她能做主,可儿子的亲事她却未必能做的了主。何况这个儿子素来有主见……但到底是她的儿子,媳妇儿她不能不看过,便道:“瞧你着急,即便是你喜欢了,母亲还得去人家家里头看了人,人家若是同意了,再是同人家换了庚贴,这才能算是说了亲事;何况眼下你妹妹的婚事在即,母亲也得忙着你妹妹的事儿,总得先按着顺序来啊。” 白弗岩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儿子鲁莽了。儿子只心里头挂念她,便想着先来同母亲说。妹妹的亲事是紧要的,我也放在心上呢!” “你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不然,你那珍藏了多年的行图又怎么会拿出来?还不是希望你妹妹的夫婿能好好待她?母亲都是看在眼里的。” 白弗岩对白络韵是上了十足的心的,也是白夫人对白弗岩当作自己亲生儿子般抚养,才会有白弗岩对白络韵有亲妹妹一般的看待。 唉,这女子,总得有个弟兄相互依靠,行走世间才算有底气。 又是回了沁月阁同母亲在对了对庄子上的账簿,觉着真是累了,一路打着哈欠回了自个儿的沁月阁。正想着回去睡上一觉,却意外地瞧见了显然心不在焉的陆挺,一脸焦急,明明守在她的门前,显然心不在她这儿。心里头一阵好奇,便走过去,喊了他一声。 陆挺好似吓了一跳,见是她,脸上那紧张的神色不免轻松了不少,行了礼,站起来又是支吾着不敢说些什么。 慕绾棠一看他就是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的模样,无奈道:“你要说什么便说就是了,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陆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道:“听说爷遇刺了。” 他虽未将事态往严重了说,但却让慕绾棠心中一惊,接着感到心头便也消停不下来,忙道:“怎么回事?” 陆挺知晓内幕,但是北阑闫交代过了,又是不敢说出来,便只好支吾着捡了一些片段道:“是昨儿半夜,同王爷喝完茶后便分道扬镳了,才走了没多久便遇上了刺客,刺客用的是腰佩弯刀,只怕不是咱们大澧的人。” 腰佩弯刀!慕绾棠虽说是个深闺中的女子,第一世的时候可能不知情,但如今这一世,她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北方去,哪里还有不晓得的道理?她记得万大钧第一年去北方的时候就将一把腰佩弯刀带回来,细细和她讲了这里头的妙处,那弯刀分有两刃,刀柄上有机关,转动刀柄便是有毒的一刃出来,是极其阴毒的东西。 这是鞑韃人的东西,鞑韃人善战,有勇无谋,因此才总是难以攻克下大澧的边关。 弯刀,鞑韃……慕绾棠想了想,怎么也想不通,心里却记挂这北阑闫的伤势,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道:“快去给我备马,我得去一趟北府。” 元锦知道她挂念着北阑闫的伤势,正要去让人备了马车,却让陆挺一把拦住,道:“姑娘,爷不在北府,在东巷内里的一条胡同中的私宅处,旁人是不知晓的。姑娘若是要去,属下带您过去。” 慕绾棠忙点了点头,想了想,一身的襦群实在是不方便骑马,心里头着急,便让伽林去让人备马而不是备马车,自己又让元锦将那身骑马用的马装给找了出来换上,出了门让陆挺在前头带路,便急匆匆地走了。丫鬟们不会骑马,慕绾棠便让她们都在府里等着,也省的跟出去浪费了时间。 陆挺赞赏地看了慕绾棠一眼,策马却不敢骑的太快,生怕让这位姑娘不舒服。慕绾棠却觉着他过慢了,中途说了好几次快些。 两匹马疾行了一段路,终于是到了东巷的胡同私宅里头,慕绾棠下了马便是赶忙奔了过去,陆行一开门,瞧见是她,心中讶异,侧了身子便让她进去了。 慕绾棠走进了北阑闫的屋子,却突然不敢伸手去砰那扇门,冷不防听见了里头传来的声音:“当年你若是和师父好好地学一些调理功夫,今日也不至于这样了。”没有听到北阑闫的回应,倒是听见了一声略带压抑的闷哼声,心里一急,便推开了门。 苏陀正好收了针,见慕绾棠进来,脸上带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慕绾棠却没有理他,直接跑到了北阑闫身边,着急地问:“你怎么样了?” 北阑闫看她一身红色利落的马装,心知她是骑马来的,看着她关切的脸庞,心中不由得一暖,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是我让你没事。”苏陀白了他一眼,然后对着慕绾棠吩咐道:“他体内的毒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够排干净,你得督促他喝了药,我每日都会过来给他用针的。”说罢,背起药箱便走了,也不管身后北阑闫那略带些幽怨的眼神。 慕绾棠看着他的背,已经用纱布缠上了,却隐隐有红色的血丝渗出来,也不知是怎样惊心的伤口。果真是让她猜中了,既是入了大澧过境,又是蓄意想要杀人的鞑韃蛮子,定是会用毒的那一侧刀刃。 眼眶微微发红,有些责怪地道:“大晚上地不在府里好好呆着,往外头跑什么!这下吃苦头了?” 北阑闫侧头看着她,心里流过一阵暖意,抬手抚上了她微皱的眉:“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气 慕绾棠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肩窝处,有些憋屈地道:“你说没事就没事?你都这样了,还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你要是有事了,你让我落实了那妖孽的罪名,还是要让人给我扣上一个克夫的罪名?” 北阑闫让她弄的心中痒痒的,连着背上的伤都好了许多,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喃:“放心,有我在的一日,便是谁都不能给你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慕绾棠“扑哧”一声笑了,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鞑韃蛮子会来袭击你?” 北阑闫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揽着慕绾棠的要道:“只怕想要袭击的人不是我。” 慕绾棠倏地抬头:“裕王?” 北阑闫仍旧是摇了摇头,道:“昨儿晚上,我是和你三哥一起和裕王吃饭喝酒的。” 慕绾棠一听,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半晌,才喃喃道:“你说,他们真正想要杀的人,是三哥?” 北阑闫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年幼的时候去过北边,曾生活了一段时间,能够听懂一些话,我隐约听见他们在说我就是三公子,想要将我带回去以挟持你大哥。估摸着他们也不认识人,这才将我当成了你的三哥。” 慕绾棠一听,心中自然是惊讶到不行。大哥善谋略,又不乏勇猛,鞑韃人自然是节节败退的。如今圣上想要收复一些曾让鞑韃人占领的土地,鞑韃人心中不满也算是自然的,便是这样,想出了这样蠢笨来大澧境内挟持的法子! 慕绾棠恨的牙痒,如今慕家算是水涨床高,大哥在西北战功显赫,如今连鞑韃蛮子和西戎人都畏惧大哥,二哥又是年纪轻轻就被封侯,三哥又是入了御史台。她自己又是圣上赐婚的同三大家之一的北家。人在忝居高位的时候总会有众多的事接踵而来,让人应接不暇。 又是想到北阑闫因此无辜受累,更是感到难过。想到这一世他还是要时时为她而受累,心里头便更是过不去。觉着心里头难受的紧。 北阑闫体会到了她的心境,便道:“你不必自责。倘若今日受伤的人是你,我只会比你现在更痛。” 慕绾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只记得第一世的时候,最有见他的时候,他说:“我这一世没能护着你一辈子,也是我胆小。倘若有下一世,我定是要抓住你,不会让你溜走半分,即便是再难。我也定是要和你在一起。倘若有下一世,我定是护你一世安稳,不让你再像如今这样颠沛流离。” 慕绾棠听了他的话,第一世的时候却心里只有左仪堂。再来一世,仿佛人都变了。北阑闫却好似真的达到了他自己的诺言,这一世都不会放手,都要和她在一起。 慕绾棠心中感叹,陪着北阑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待慕绾棠走了,北阑闫的神色渐渐冷然起来,扬声叫道:“陆行。” 陆行推开门走进来:“爷。” “去查查那些人到底是谁放进来的。” 陆行应了一声,便是走下去办去了。北阑闫眯了眯眼睛。左不过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是皇后子嗣,嫡长子,皇位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囊中之物。或许就是这份笃定,才让他对越来越壮大的慕家心存担忧。大皇子同夜平儿的关系私下里也是甚好的,夜平儿虽说鲁莽冲动,但却是没有这个胆子谋害慕绾棠。只怕这便是大皇子在背后出的主意。 当初他便是想到了慕绾棠中毒这一事怕是不那么简单,因此暗中派人去查,却不想让慕绾棠知道。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又加上皇后逼婚慕绾棠和刘子敬不成,便起了从慕府其他人下手的计策。竟是放了鞑韃人进来! 这几个鞑韃人他已经关押起来,但潍城里头的情况只怕不是那么乐观的。圣上的身子不好,如今已是撑着了。睿亲王即便是想要除了慕家,也不会同大皇子同仇敌忾,因着睿亲王的孤傲和对他自己的信心,断然不会和大皇子一同想了这么蠢笨的法子。 北阑闫的眼睛里头放出了危险的气息,慕家如今是风口浪尖,北边的慕皖生若是再出了什么叉子,只怕便多的是的人要弹劾慕家了! 北阑闫的伤势因着淬了毒,便更是难好,慕绾棠也是日日都跑去东巷的私宅里头去见他。只是……这一日,却见到了她不大想见到的一幕。 慕绾棠走进北阑闫的屋子的时候,陆行在一旁拦着,弄的她不耐烦,也从未见过陆行不让她进去找北阑闫的情景,心里头不由得疑惑,便有些生气地勒令陆挺去拦着陆行。 陆挺跟着慕绾棠久了,不知不觉就已经将慕绾棠当作了自己的主子,听了她的话想也没想便上去将陆行拦着,让慕绾棠自己走进了屋子里。 陆行奋力才挣脱开了陆挺的双手,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你到底是认谁做主子了!” 陆挺毫不在意:“姑娘日后就是咱们的主子,她的话,爷也要听三分。” 陆行指着他,气笑道:“好!好!你这一放行,只怕姑娘日后就成不了咱们的主子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陆挺让他的说法闹的一个激灵,皱着眉道:“你说什么?话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 陆行冷哼了一声:“我说什么?你自己一会儿就知道了。”说罢,也不理会追问个不停的陆挺,自己便走去守着这院子了。 慕绾棠推开了门,影影绰绰地瞧见屏风后头不是一个人,分明是两个人的影子。心里头以为是苏陀,还暗怪陆行大惊小怪,便反身掩上了房门,绕过了屏风。 却是呆住了。 北阑闫*着上身趴在那儿,身边刘钏瑨正在给他换药。瞧了一眼慕绾棠,面上略带了一些得意,北阑闫却是一瞬间煞白了脸色,扭身打掉刘钏瑨的手,忙趿了鞋子走下来,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慕绾棠现在心下是冰凉一片,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可只怕女人但凡见了这样的场面,心里头都是会凉透的。冲动地想要调头就走,可理智却告诉她,现在是已经同北阑闫订了亲的妻子了,再如何也不能落了旁人口舌去! 北阑闫拉着她的手,只觉着她的手冰凉一片,自己心里头便也跟着凉了下来。正想开口,却听慕绾棠似笑非笑地道:“我怎么来了?我日日都来,怎么你今儿会说这话了?” 言罢,暗中甩开了北阑闫的手,又是朝着刘钏瑨笑道:“妹妹今儿怎么在这儿?” 刘钏瑨方才让北阑闫弄的尴尬,又是将湿了的帕子放到一旁的水盆里,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尴尬,站起来道:“我没必要向你交代我的行踪吧?”然后走到北阑闫的身边,声音轻柔地道:“二爷别忘了用药,那伤口……”说到这儿,看了慕绾棠一眼,然后笑道:“可太可怖了。” 说完,便昂首走了。待到看不见刘钏瑨的身影了,慕绾棠才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北阑闫。北阑闫上前来拉住她的手:“你先听我说。” 慕绾棠冷然地站在那里,也没有打断他说话,只冷声道:“你说吧。” 北阑闫开口,却又突然发现不知从哪儿开口。这件事他起先便在瞒着她,如今她来问,要他如何说?告诉她自己一直就瞒着她?想到自己又是答应过她的,任何事都不得欺她瞒她,便一时间如鲠在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慕绾棠冷笑一声,终是甩开了他的手,一句话也没说,推开门走了出去。 陆挺本就让陆行说的心里头一惊了,过不了多久便见刘钏瑨面上带了些得意走出来,瞪大了眼睛望向陆行,陆行冷哼一声,将脸别过一边去。 再过不多久,慕绾棠也阴着一张脸出来了,看的陆挺更是心中大骇,忙跟了上去,连唤了几声姑娘都不顶用,到了宅子门口,慕绾棠回过身来看着他,愤然道:“你给我回去!别跟着我!” 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你跟我回去。” 听了这话,陆挺原是沉下的心复又恢复了,笑眯眯地跟上,却遭来慕绾棠的白眼:“你别高兴!我是让你回去将你陆排的人全都给我带走了!已给都不许留在我的院子里!过几日齐祿回来了,我会让他好好排查一下,若是发现了,别怪我从此再也不见你们爷!” 陆挺一颗方才恢复的心又是悬了起来,急急上前道:“姑娘!” 慕绾棠不乐意见她,将帘子放了下来:“你别问我!” 元锦见他这样过不好办,也是为难地道:“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什么话就去问问你们爷,问姑娘只怕姑娘也不会同你说什么的。眼下姑娘正气着,别是去招惹姑娘不痛快。” 陆挺知道她是姑娘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她说的话都是有根有据的,便是不敢不听,只好折回了宅子里头去。 唉,原先觉着爷可怕,现在姑娘更是可怕! 第一百五十四章 马车当即便起步,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给他留?。 陆挺郁闷地回到了宅子里头,正想去求见北阑闫,却发现陆行已经跪在了里面,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北阑闫惨白着脸,波澜无惊地看着他,这样的情景最是让人发慌了,陆挺下意识地便想要逃走,奈何又是 让慕绾棠赶了回来,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二爷?。” 北阑闫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是让他心里头一颤,壮了壮胆子道:?“?爷,姑娘?……?姑娘说,让属下把陆排的人全都叫回来,不许再跟着姑娘?……” 北阑闫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这样的情景,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绾棠怒气冲冲地回了慕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慕夫人,奈何慕夫人今儿去了宫里,便又是一跺脚,让人记得通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慕皖秩正走出来,远远地便瞧见了自个儿妹妹怒气冲冲的模样,心里头讶异,忙是跟了上来:?“?今儿是怎么了?火气怎么这么大??” 慕绾棠倏地停下脚步,扭头盯着他,恶狠狠地道:?“?问你那好兄弟去?!”?说罢,又是想了一会儿:?“?把你齐俑的人借几个我使使?。” 慕皖秩让她弄的没头没脑,看着她这么怒气冲冲的模样又是什么都不敢问,一听说去问“好兄弟?”?,?“?齐俑”这几个字,大概弄了明白,许是北阑闫惹到她什么了!可心里头却是直犯糊涂,那个狐狸做事一向有章法,到底什么让她心里头这么不痛快,连陆排的人都要赶走了?? 先是表面上应了,陪着慕绾棠回了沁月阁,又是说了好些笑话哄了哄她。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能哄回来的就还好。若是气到哄不开怀了。那便真是不行了?。 不过,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慕绾棠这么生气?北阑闫向来是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将待慕绾棠哄回了沁月阁,慕皖秩心里头疑惑甚浓,终于忍不住打马去寻了北阑闫,想要问个清楚?。 慕绾棠自个儿在屋子里呆着,本是午睡的时节,因着心里头气愤便是睡也睡不着,连那扬州师父做的糕点都吃不下,只堪堪喝了两口茶。等到听说慕夫人从宫里回来了。马上便趿了鞋子往前俬月馆寻慕夫人去了?。 慕夫人才换下一身流彩赤金柳纹裙,就见慕绾棠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忙将她唤到了跟前来:?“?这是怎么了?这么气冲冲的??” 慕绾棠心里头委屈,瘪着嘴,看到慕夫人的脸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了。摇了摇脑袋:?“?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想和母亲说说话?。” 慕夫人心底里自然知道她有话要和自己说,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有什么是她还看不出来的?见她扭捏了半日,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便试着问道:?“?可是与二郎有关??” 慕夫人一问,慕绾棠的脸色瞬间阴了许多:?“?别提他了?。” 慕夫人一听。果真和自己猜想的都一样,心里也瞬间明白了许多,叹道:?“?你不肯和母亲说是怎么回事,母亲也不问,毕竟这到底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一条,你得记住了?。”?慕夫人的神情变得严肃:?“?你如今二郎是皇上赐婚的。既是赐了婚的,便不能随意改。旁人眼里,你们就已经是一体人儿了,再是怎样闹别扭都行,不能让旁人落了口舌去?。” 言罢。瞧了瞧慕绾棠的脸色,继而又道:?“?你也得记着,夫妻二人之间相处,最定要的便是相互信任相互依靠。二郎的性子是好的,但宅子里头他的母亲的事儿我知道你顾虑,但也不敢问。我只说一条,你往后的依靠便是二郎,二郎好了,你才能好。你母家好,是给你锦上添花,但倘若二郎不好了,你母家再好也是徒劳无功?。” 慕绾棠听了,心中默然。虽说不是呢?在这样一个年代,她自己要强,是有一片天地,她不怕没人要她,她手里有钱有人,自己一个人也能过的好好的。可她身后还有一个慕家,她总不能不为慕家考虑?。 她的好与不好,都与慕家息息相关。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懂事,又想着母亲这几日跑潍城里跑的勤快,心里头奇怪,便问道:?“?母亲这几日日日往宫里跑,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说到这个,慕夫人叹了口气,看着慕绾棠渐渐张开的眉眼,又想着这个女儿处世做派都说得上是没得挑的,心里头一恸,让人退了下去,只留下了芙箬,道:?“?皇上这几年的身体不好,我想了个法子,让上回给你瞧过的那苏陀进潍城去瞧瞧。毕竟太医院的人都是各为其主的,宫里头也不安宁?。”?说道这里,慕夫人便是扶住了自己的脑袋,心里忧虑道:?“?皇上的身体这般不好,每日都是撑着上朝,外人瞧不出什么不同,只怕内里已经损坏了许多了?。” 慕绾棠听闻,心里也是惊讶不小。皇帝舅舅是她们慕家的守护神,慕家就是在如今的澧帝手上一步步壮大起来,如今澧帝毕竟是荣懿的嫡亲弟弟,素来又是与荣懿亲近的,自然便少不了护着慕府上下?。 这几年慕府出头的人也不在少数,慕皖刖能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封侯是极为罕见的,当初还惹得朝堂大议,后来是傅璟的父亲傅闫力排众议,这才让慕皖刖顺利封侯拜相?。 慕皖生在二十不到的年纪便派上了战场,且是战功赫赫,如今已经是大澧第一手握兵权的人,任谁都对慕家的人多有忌惮,一部分是慕沛在朝的威严,更大的许是这个大将军手里的兵权更让人心颤?。 至于慕皖秩,从前是个江湖上人士,如今也日渐稳重起来,不日竟是提拔上了御史台。连带小女儿慕绾棠的婚配人家都是京中望族北家,虽说北靖时任太师,没有封侯拜相,没有爵位。但三大家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就是北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至于北二爷,京中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年仅十六的时候便以口舌之战击退北鲜鞑鞑蛮子而一站出名,如今入了翰林院,风头自然也是高涨?。 这么多的事儿联合起来想,慕绾棠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皇上这是在拼命地提拔慕家,慕家人的婚配个个都是极好的,大嫂是前镇国将军黄老的长女,黄家门生众多。因着黄老的退役,也大多跟到了慕皖生的旗下;二嫂王氏,母家父亲时任少保,也是因着慕皖刖的提升,如今也大多归顺到了慕皖刖的旗下。慕府正在当今澧帝的手下一步步壮大起来?。 慕绾棠却没有什么觉得欢心的地方,慕府壮大,未必就是好事。若是不出意外,下一任澧帝定会是大皇子,他是嫡长子,不论是立嫡或是立长,他都是占尽了绝对的优势。虽说皇上对皇后的不满不是一星半点。但却动摇不了她皇后的地位?。 芙箬赶忙上前来替慕夫人揉了揉脑袋,尽力安抚:?“?殿下不必担忧,苏公子不是也说了,不是没有医治的可能,只要尽快找到毒物来源便好?。” 慕夫人闭着眼皱眉接道:?“?是啊,可这毒物到底是打哪来的?咱们总是防不胜防。要知道。这吃食上就是大有讲究的,且苏陀也说了,未必就是仅仅在吃食上,还有例如焚香、靠枕,甚至是圣上随意接触的许多东西都是极有可能的。要这样一样一样排查下来,也不知要排查到什么时候去?。” 两个人的这一番话听的慕绾棠心中惊讶到不行,忙问:?“?什么?皇帝舅舅中毒了??” 慕夫人抬起了眼皮,伸手止住了芙箬的动作,有些疲惫地道:?“?你皇帝舅舅中毒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年间身体便已经开始渐渐不好了,如今更是不好的厉害,我当年有恩于胡太医,胡太医这才冒险替我查探了你皇帝舅舅的病疾,这才发现是中了毒。当日苏陀将你的身子医好了,我见他有几分本事,便将他请了过去,替你皇帝舅舅看一看?。” 慕绾棠也感到了危机的渐渐来临。慕府如今就像皇帝舅舅的身子一样,表面上是依旧风光一片,甚至是越来越上涨的趋势。但一旦皇帝舅舅倒下,慕府的末日也即将来临。倘若是大皇子上位?…… 新帝忌惮老臣,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皇帝舅舅如今是在拼命地给慕府添置一些保障,慕府只要根基越来越稳,想要扳倒慕府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慕绾棠心里也开始盘算,慕府如今财底足够厚,门生也多,可一旦新帝在这个时候登位,其他皇子还好,若是大皇子?……?那必定是头一个针对慕家了?。 慕夫人看着小女儿的眉头皱起,叹道:?“?这事儿也不是你该管的,你是个闺中的女子,懂得那许多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说罢,又叹了口气:?“?唉,也知道你不是个不管事的性子,但你只记住一点,能保住你 自身就好。至于慕府的荣华,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二郎的性子,他定是会好好对你?。” 慕绾棠眼眶有些发红:?“?母亲说什么呢!慕府和我自个儿,我都会想办法保全!母亲也要想想,咱们慕家的儿郎,哪个不是争气的?儿子女儿都好了,母亲和慕家还能不好吗??” ps: 今晚上传迟了,因为军训好累好累……大家见谅哈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多见的男子 慕夫人欣慰地点头,慕绾棠再是说了些安慰的话,便自个儿回了沁月阁。 慕皖秩来到北阑闫的宅子的时候,北阑闫将屋子里的人悉数谴了出来,陆行一见是他来了,忙是过来道:“三爷您可来了!这都过了午饭的时节,二爷还是滴水未进,我们……” 陆行的话还没说完,就让慕皖秩伸手打断,只问了他一句:“陆挺呢?” 陆行一愣,然后道:“陆挺如今在东偏院那儿正郁闷着呢。” 慕皖秩点点头,自个儿的妹妹性子他最清楚,都说了是问他借齐俑的人了,肯定是把陆挺也给赶回来了。自顾地推开了北阑闫的房门,屋子里窗户都是关着的,暗到不行。慕皖秩皱了皱眉头,饶过屏风,看见一个只着了中衣的男子披着头发坐在那儿,显出一些落寞的模样。 慕皖秩突然好想好好地嘲笑北阑闫一番,可一想到慕绾棠的神情,虽说是生气,但也带了些伤心,加上慕绾棠又什么都没有对他说,心里没来由地冒上来一阵火气,也不管他是不是有伤在身,上前便责怪:“今儿绾棠气哄哄地回来,还想去找母亲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了!” 北阑闫在听到他说“退了这门亲事”这几个字的时候,身形陡然一震,倏地抬眼,带了三分怒气:“她说了?” 慕皖秩也让他这突如其来的眼神给吓了一跳,镇定了一会儿道:“没有,我好歹给劝阻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若是说不清楚,我也是不饶了你的。” 北阑闫松了口气,神情更是显得落寞,沉默了一阵,终是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 慕绾棠回了沁月阁,只觉得心中郁闷的紧!唉。刚才那么冲动地要陆挺回去干嘛呢?韦氏那边还是陆挺的人在盯着呢,人用着是舒服的,赶回去做什么呢! 第二日,慕绾棠才起。便在院子里看到了北阑闫,心中大骇,他身上的伤势不是还没有好的完全吗?怎么就突然出现了?正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瞧瞧他是不是好,又想到了昨儿他竟是赤身*地让刘钏瑨给他换药,心里头便是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伽林是个急脾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看自个儿家的姑娘这么不待见北阑闫,便也顾不得是什么名流公子,也跟着给了不好的脸色。见着了便装作没见着。 元锦到底是个大些的丫鬟,也知道这圣上指婚的两个人断然是不能闹出什么事儿,客客气气地让人搬了椅子去给北阑闫坐着,自己却因着是慕绾棠的丫鬟也不好多做什么,只能是陪在慕绾棠的身边。少说慎言。 慕绾棠虽说心中气他,可也担心他,在窗前绣花的时候便时不时地往他那儿瞧一眼,却见他正看着自己,心中一气,“砰”地一声关上窗子,便没有在搭理他。北阑闫心中更是落寞了一阵。却没法子,只能是守在那里。 过了午时,慕绾棠让人给他送去了一些饭菜,自己却吃的心不在焉的,也没吃几口便说饱了,抱了一本书便往榻上躺去。 躺着躺着依旧是睡不好。也睡不着,烦躁地将脸上的书扯下来,扬声道:“把他叫进来。” 其他人听的不知所云,元锦与伽林却是明白了,这是让北阑闫进去呢。伽林正想去禀告传话。却让元锦拦住:“还是我去吧。” 伽林性子冲,又是万事以慕绾棠为先的,只怕她说出什么话来。 男子这样纡尊降贵,听说身上还带着伤,能这样等着一个女子的见面,这闻所未闻的事儿了。这普天之下,有哪家的人不是以男子为尊的?即便是没有成亲的时候,也是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儿的。 这北二爷对姑娘的心,自然是可见的了。 元锦过去和北阑闫说了一些话,北阑闫的眼神立即便亮了起来,忙是起身跟着她走了过来。 待北阑闫进了屋子,屋子里的下人便是一个个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北阑闫和慕绾棠。 慕绾棠看着北阑闫的脸,有些发白,便控制不住,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身上的伤势好些了没有?”问完了却又觉得自己傻,便又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北阑闫听闻她第一句话便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喜的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的手,却让她躲开了,只得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少:“嗯,我觉着好多了。” 慕绾棠冷哼一声:“有佳人给你换伤药,你当然觉得好多了。” 北阑闫急道:“我今儿一早便来你这儿了,没有见她。” 慕绾棠瞥了他一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昨儿看到的他*上身地躺着,刘钏瑨正温柔地给他擦拭的场景,心里头便是又是一堵,扭过身子不去看他:“你来做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霸道,把你怎么了呢!” 北阑闫道:“管旁人怎么说?只要能让你高兴的,我做什么都行。” 慕绾棠回身回了一句:“油嘴滑舌。”却冷不防瞧见他额上一滴汗珠,心里想从前从未见过他流汗的情景,心里以为他是紧张的,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是多紧张?” 说着,又拿了一方巾帕,替他擦拭额头:“都流汗了。” 北阑闫心中一喜,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倒是慕绾棠注意到了,越来越觉得不对,开始担忧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北阑闫仍旧是撑着,笑着拉了她的手:“我没有不舒服,你笑了,我便是很开心。”话才说完,却是整个人摇晃了一下。 慕绾棠他赶紧将他扶住,向来看到他都是一副闲散慵懒的模样,但脚步却很稳,素来都是步步生风的,举手投足间便能将什么事儿都办好,如今竟是摇摇晃晃的模样,吓得她顿时六神无主,手揽着他的腰,再往上摸了一下,触手竟是一片的粘腻,收回来一瞧,竟是满手的猩红,顿时慌了神。 北阑闫见她神色慌张了起来,苍白着脸笑道:“你别担忧……”说着,人便已经是倒了下去。慕绾棠忙高声喊了人进来,陆行肯定在他左右,听闻慕绾棠这一声喊也赶紧跟了进来,慕绾棠一见到他便到:“赶忙去请苏陀过来!” 陆挺见昏迷不醒的北阑闫让人七手八脚地服侍到了慕绾棠的床上,心里一慌,忙是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今儿一早他便劝阻过主子,毒尚未清除干净,一旦身体颠簸了,会有什么发生也不知道,何况这伤口也是不小,许是与毒物有关,一时也好不了……唉,总之主子现在的身体是正虚弱的时候,总是为了这未来的女主子,也算是好男子的作为了。 陆挺心中并不排斥这个女主子,但今儿却真是有些心疼了自己的主子。主子会变成这样是为了谁啊,他们就是得死守不说才行! 慕绾棠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会这样呢!又是责怪自己,明明知道他身上有伤,怎么能这样放任他就站在外头?唉!慕绾棠心里着急,一火,便又是将怒火转移到了刘钏瑨的身上。 按道理说,刘钏瑨根本就不可能得知北阑闫受伤的消息,这消息定是有人透露给她的。北阑闫身边的人肯定不可能,而她经常往东巷的宅子里跑便是有点可疑了,定是有人瞧见了她的行踪,在透露给刘钏瑨的。 慕绾棠咬了咬呀,下意识地唤了声“齐祿”,唤来的却是伽林疑惑的神情:“姑娘,齐祿之前和齐大管家一起去办粮食收运的事儿了。” 慕绾棠这才想起来,唉,一着急,竟是将这事儿给忘了。想了想,叹气,道:“去瞧瞧陆挺在不在。” 伽林“哎”了一声便跑了去找人。不多会儿,又是提了裙子喜滋滋地来报:“姑娘,陆挺就在外头候着呢!” 慕绾棠心中有些感动,道:“让他进来吧。” 陆挺走了进来,瞧了慕绾棠一眼,慕绾棠道:“陆排的弟兄呢?” 陆挺摸不准是几个意思,但看北阑闫都已经躺在了慕绾棠的床上,便壮了胆子:“陆排的弟兄还在暗中护着姑娘,不敢擅离职守!” 慕绾棠原想讽刺他一下,毕竟他衷心的还是北阑闫,但想着他也不容易,自己也让他难做了好多回,便软了心:“你去查查,那刘钏瑨为何会知道爷受伤的消息,查到了马上过来回报。” 陆挺一听,慕绾棠这是还要用自己,心里头便不由得欢欣起来,当即便领了令,跑去办了。慕绾棠看着躺在床上的北阑闫,心中其实还有个疑惑:北阑闫素来不喜欢让女子近身,连服侍他洗漱穿衣的都是他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为什么会让一个刘钏瑨近自己的身呢?刘钏瑨已经知道他们是赐婚的这一事实了,又为什么还要往上贴?难不成……她愿意做平妻? 慕绾棠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前线 以刘钏瑨的性子,我行我素惯了,未必不会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她的外祖母是当今宫中唯一正宫太后,求了太后,太后是后宫第一人,若是太后赐婚,两人同时公主之女的身份下嫁,倒是给北家添了无上荣耀了! 慕绾棠越想越觉得心慌,她性子傲,又是经历过现世生活的人,心里断然是容不下这样的状况的,何况她还是慕府的女子! 虽然事情还没个定论,慕绾棠却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能性极大,心里头便越是慌乱。 苏陀急匆匆地赶来,一边走进屋子一边嘴里责怪道:“都说了不能乱动,连宅子都不要出,怎么跑这儿来了?二爷自己不要命,你们就不知道劝着点儿?!”说着,便又是让重离将药箱子打开了,开始施针。 慕绾棠的思绪飘回了北阑闫身上,看到他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心里头又是心疼,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只能站在一旁替他擦拭去额头上冒出的汗珠。 苏陀施完针后,再将他的伤口揭开,慕绾棠这才看见那道可怖的伤口,狰狞地在他的脊背上扯开一条血淋淋的口子,看的她心里心疼。倏地想起原先梦里时常出现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心竟是紧紧地揪起来,眼里也渐渐模糊起来。 苏陀看着她这样,也不好再说她什么,即便心里头起先有些埋怨,如今也烟消云散了。换做哪个女子看到那样场景会不生气呢? 待苏陀细细地为北阑闫清理了伤口,自己的额头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在这有些寒意的秋季,可见他也多紧张。 慕绾棠替北阑闫盖上被子,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陆行陆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老实些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中的是什么毒?” 苏陀心知她想要避开陆行陆挺问他,但他确实是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只能照实道:“我的确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身上中的毒的确来自西北之地,是极寒的毒物,饶是北狐狸这抗毒的身子也行动不得。若是换做是他人,只怕是已经命归黄泉了。” 慕绾棠知道他也不会说什么,但她也不相信他说的,仅仅是鞑韃蛮子想要抓了慕皖秩而误伤了北阑闫这样的话。 情势非常的危机,慕绾棠正一心守着北阑闫醒来,却冷不防伽林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脸色极差,也不行礼:“姑娘!不好了,西边传来的消息,大将军中了敌人的埋伏。现在生死未卜!” 慕绾棠感到头一阵的眩晕,“蹬蹬”几步便倒退到了身后的椅子上,脸色煞白。 大哥中了埋伏,生死未卜,她在这头替他盯着军饷。可他却在前头已经生死未卜!元锦听罢,也是红了眼眶,却是将嘴抿的紧紧地,一句多的话也不说。慕绾棠稍稍地回过了神,定了定,看着眼眶红红的两个丫鬟,算是自我安慰地道:“不要慌!去母亲那儿。”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了芜依与琭彤道:“你们在这儿好生照顾二爷。” 琭彤芜依二人都是懂规矩的,点了头,多的事儿不做,只听慕绾棠的话。 待慕绾棠赶到俬月馆的时候,俬月馆例外已经乱成了一团。慕绾棠瞧见元瑜急急忙忙地进出,忙将她唤过来,问了是怎么回事,元瑜着急地道:“四姑娘可算是来了!夫人听闻大爷在西北战事的消息,心里头一着急。竟是晕了过去,现在宫里的太医正往咱们府里赶……姑娘快些进去瞧瞧夫人吧!” 慕绾棠点了点头,正要去,却有拉住了元瑜:“泰安阁的人知道了消息了没有?” 元瑜仔细想了想:“倒是没有派人往泰安阁放消息,只不知道会不会有丫鬟不小心走漏了。” 慕绾棠他听罢,点了点头,也没说瞒着还是不瞒着,自己便走进了母亲的屋子。 大哥一直都在边关镇守,这么多年了,也从未出过什么事儿,但如今竟是中了埋伏!鞑韃人和西戎人都是空有一身的武力,却没有投机倒把的本事,谋略上一直不敌大澧的子民,但能让大哥都深陷囫囵,可见这背后定是出了奸细! 慕绾棠坐在慕夫人的床边,看着慕夫人昏迷中依旧紧皱的眉头,也是坐立不安。但是这府里的女眷如今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自己若是一点儿主意都没有,那可怎么办?正担忧着,外间便又是传来了碧落的声音,竟是少见的哭泣声。 慕绾棠愕然,突然想到,碧落才是大哥的妻子,大哥出事,她定是最伤心难过的,让人照顾好母亲,等着太医来,自己便出了外间去见碧落。 她才方一走出来,便瞧见碧落一脸的难过,人已经趴在桌上起不来,听人说慕绾棠出来了,忙上前来抱住她:“你大哥出事了!生死未卜的,原是好好的,怎么就能出这样的事儿呢!” 慕绾棠想着平日里碧落一副强势的模样,但碧落与这个时代的女子并没区别,她母家能给她的荣耀并不多,她唯一能紧紧攀附的便是慕府这棵大树,是慕皖生这个镇国大将军!现在大哥出事了,她自然也是最忧心的。 一想到熙函那小小胖嘟嘟的手,慕绾棠心里也不好过,只得先缓颜将碧落安抚了,让元笠与益印陪着喝了茶,自己又去里间瞧太医如何了。 来的依旧是胡太医,给慕夫人扎了几针,慕夫人这才悠悠转醒,醒来后见到慕绾棠的第一句话便是:“莫急。” 慕绾棠眼里盈满了泪,上前去抓了慕夫人的手:“母亲!我不急,我不急!”说着,扶着慕夫人起来。 慕夫人的精神好似好了很多,但慕绾棠知道,这会儿的母亲是在撑着,这慕府没个主心骨,老太太有已经年老,她若是倒下了,慕府便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模样。慕绾棠让胡太医给母亲含了一颗药丸,暂时能提神醒脑,也能减小身体上的伤害。 慕夫人含下了药丸,定了定神,走出了里间,瞧见哭哭啼啼的碧落,皱了眉头,在主位上坐下了,皱眉道:“你现在是帮着我主事的,府里的中馈大权已经开始渐渐交道了你的手里,若是我出事的时候你只会哭哭啼啼的,还怎么管好一个府邸!” 碧落听罢,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声音微弱地道:“爷他……” “咱们慕家供佛供的不少,也供菩萨,在这样的时候,外头是他们爷们做的事,不论补救也好,想法子支援也好;而咱们妇道人家,便在家里头为在外的他们求个平安,不给他们添堵,便已经是极好的事儿了。”说罢,又叹道: “生哥儿是你的丈夫,你哭哭啼啼的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一点你必得记住,若是要主事,便是能在危乱之中能主事。今儿你也累了,回去好好养养神,明日再过来吧。” 碧落愣住,才过来这么一会儿,见着慕夫人连主要的事儿都没说,倒是让慕夫人给狠狠地训了一顿,再是直接将自己赶回了住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笠益印见她不动,站在那里便是怎么都不知道,慕绾棠赶紧朝着她俩使了眼色,俩人才幡然醒悟过来,一人一边扶着碧落走出大门。 待见碧落的身影渐渐消失,慕夫人扶着额头不住地叹气。慕绾棠上前去拉了慕夫人的手:“母亲,眼下咱们是不是也进宫,见见皇帝舅舅比较妥当?” 慕夫人倏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若是真是中了埋伏,有她父亲和两个哥哥在潍城和圣上商量了,何必还要她们女眷出面?这其中的蹊跷,还真不是一点。 眼里充满了赞赏:“你也想到了?” 慕绾棠叹道:“数年来,咱们同鞑韃人大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哥更是不足二十的时候便上了战场,有勇有谋,不想鞑韃蛮子,有勇无谋,怎么会无端端地便受了鞑韃人的埋伏?”觑了觑慕夫人的脸色,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女儿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儿,或许和京城脱不了干系!” 慕夫人看着慕绾棠,心里头本是想生气的,不知为何却是升起无限的安慰起来,拍了拍她的手:“你看的不错。”说罢,又是抚了抚她的脸颊,带着些遗憾的意味:“你这身的聪慧劲儿,却是可惜了。” 慕绾棠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笑着摇了摇头:“女儿是个懒人,最讨厌动脑子了,只要手里有几个小钱,能够够我自己过活,够我孝敬父亲母亲便已经是满足了。” 慕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稍事休息了一阵,才开口道:“芙箬,准备马车,咱们去潍城。” 慕绾棠赶忙挽了慕夫人的手:“母亲不能丢下女儿!” 慕夫人看着依偎着自己的女儿,心中当真是无限的感慨。她相信慕绾棠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时候定是和她一样紧张的,但在紧张过后竟是能迅速冷静下来,并做到这样的分析,当真是不错了。 ps: 不好意思各位,因为最近要军训,所以晚上的更新时间很不固定,但一日两更的保质保量还是有的,并且早上十点的更新也是固定的,等不住的童鞋可以码起来再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叹身为女儿身 待慕夫人带着慕绾棠到达潍城的时候,素来在皇帝身边的李长怀忙迎了出来,道:“殿下您可来了!皇上正同左相、勇冠侯还有慕大人一同说话呢,殿下带着县主在内殿稍等片刻。” 慕夫人点了头,带着慕绾棠便走进了内殿。慕绾棠的县主自出生后不久便已经册封了,只不过县主这个称谓,又没有封地也没有食邑,不过是为着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因而赐了个名号罢了。 慕绾棠第一世的时候为着这个名号很是沾沾自喜,到了这一世才明白过来,这样手上没有实权的名号担任一个,便是负担累赘一个。慕绾棠心中不大喜欢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连着几回进宫,如皇后等人都是直接唤她四丫头的。 等皇上说完了,许是皇上和慕夫人有话说,便没有让慕夫人同慕沛父子三人一同回去,而是留下单独说。 圣上看到慕绾棠一同来的时候有些讶异,看了荣懿一眼,荣懿什么都没说,直接便开口道:“军中这次的惨败,你如何看?” 圣上听她这么说,便心知她不避讳慕绾棠,素来对这个皇姐敬重有加,荣懿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便将心中想法如实道来:“鞑韃人若不是有人相助,便是咱们大澧内部出了问题。军中的将士,虽说多半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总有重赏利诱之下背离弃主的人。”说到这里,圣上的手捏紧。 荣懿皱了皱眉头,心里担忧儿子的安危,可支援队皇帝肯定也已经派了人过去了,慕绾棠想了想,这才开口:“皇帝舅舅,臣女斗胆开口一问。” 圣上意外,却也并不阻止:“你问吧。” “若说军中有奸细,那大哥岂不是很危险?不论是落入了鞑韃人或是能安然回来。最终都是逃不了一死的。何况,前几日,有鞑韃人入京,想要抓了三哥去威胁大哥。却误伤了旁人。想必这里头的事儿,并不仅仅是那些在边关的将士能做到的。” 慕绾棠的话让荣懿和圣上同时一惊,鞑韃人是明令禁止放入京城的,即便是做生意,只有大澧去往鞑韃的人,鞑韃的人若是想要入京做生意,需要圣上亲手批示的旨喻,关卡卡的严的情况下,还有鞑韃人竟是能佩戴武器入京,定然是关卡那边出了问题。 圣上的脸色阴沉起来。那绣着张牙舞爪的腾龙显得格外地狰狞,手“砰”地一声重重地敲在桌子上,咬着牙,气极了反倒笑了出来,道:“都是朕的好子嗣好子民!” 慕绾棠便不再说话。她的目的就是想要惊醒皇帝舅舅,已经有皇子为了夺位,里应外合地勾结起了鞑韃蛮子。这里头的轻重厉害,皇帝定然也能想的明白。 荣懿震惊地看着慕绾棠和圣上,仿若根本不相信这样的事儿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原先也以为是外头的人,却没想到真是有人在里头与外头的人里应外合了!震惊之余。便终于理解了慕绾棠的那番话,不管如何,慕皖生都是死。此刻的情景下,只有像如今这样的生死不明,或许才是最为安全的状态。 圣上发了怒气,赞扬了慕绾棠一句:“你是个心思通灵的。”想了想。又道:“皖秩请旨前往前线,朕已经准了。” 高家贵族是簪缨世家,骨子里也是重文轻武的,荣懿是公主出身,慕沛又是读书人的出身。却难得的从不反对家中子女愿意从军的,听闻慕皖秩请旨去了前线算是给慕皖生做支援,也没有反。圣上见她脸色如常,便继续道:“是封了‘从师’将军出征的,给了三日的时间准备,三日后便带领三万兵马出发先王前线救急。” 慕绾棠一听这话,心中有开始了暗自的琢磨。皇帝舅舅心向着慕家这是无疑的,都到了这样的关口,能第一时间想起慕家的人,让慕家的人来商讨对策,风慕家的人为将军手握兵权上战场,自然是不容易的。 但皇后呢?太后呢?她们未必愿意乐见慕家繁华。 荣懿再是与圣上说了一些话便带着慕绾棠回了府邸。刚到了府邸,才坐下没多久,慕沛便走过来,拉着慕夫人的手好说了一些安慰的话,慕绾棠却有些责怪:“这便让三哥上战场?外头的人想要对付只怕不是大哥,是咱们慕家!三哥若是这样一去,也是危险的很!” 慕皖秩叹道:“我何尝不知道?但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说,圣上派谁去合适?信中候?何况……”慕皖秩的眼睛眯了眯:“那个刘子敬也不是什么好解决的货色。总得去了一个慕家的人,大哥的慕家军才会听使唤!” 信中候何宏,早年间也跟着黄老将军打过几场胜仗,大澧为了削弱武将手中的兵权,自太祖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重文轻武的现象,兵权大多集中在一个武将身上,且一旦过了十年的兵权期,兵权便会开始转移,逐渐转移到下一任的将军手中。 信中候何宏也掌握过一时的兵权,只不过因着慕皖生的崛起与十年权期,权柄渐渐下移到了慕皖生的手上。 慕皖秩在西北呆过一段时间,又是个自小便尚练武的性子,又是自小熟读兵书,圣上又指派了老将卢邢坐任指导,该是不会出什么叉子。慕绾棠即便是担心,可也没了法子。 连将军的封号都封了,也没法更改了。 慕绾棠也没什么多的话能够说的,心里头倒是安稳了许多,便回了沁月阁。 慕绾棠到沁月阁的时候,北阑闫已经醒了,瞧见她回来了,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回来了。” 慕绾棠看了一眼琭彤芜依,心里暗自赞赏她们两个竟是能把住嘴巴,慕皖生的消息没有透露到他这里来,或许他只知道她是去了俬月馆找了慕夫人。 慕绾棠尽量扯出一丝笑容,坐到床边去:“你醒了多久了?”琭彤和芜依见状,也是当即便退下了。 北阑闫一把将她拉近怀里,头靠着她的脖颈低喃道:“刚醒没多久。你去哪儿了?” 慕绾棠道:“去了一趟母亲那儿。”说着,又是将他的脸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中了毒?还是那么严重的毒?” 北阑闫道:“我不想让你担心。”眼中充斥着真诚,慕绾棠再是忍不住了,道:“你有事瞒着我!” 北阑闫一听,她好似知道了什么,突然间也跟着沉默了起来。慕绾棠见他不说话,急的跺脚:“你知道吗!大哥在西北中了埋伏了,你又遇了鞑韃人的刺,我敢肯定这一切都与潍城有关,我都能猜到的事情,你肯定是已经知道了的!你为什么不告诉了!” 慕绾棠说道这里,眼眶有些发红,本身就已经因着慕皖生的事儿哭的眼眶红肿,好容易消停了一些,眼下提到了这些事儿,眼眶又是红了起来,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不瞒着我不欺我,什么事儿都要让我先知道的,可如今你却已经开始瞒着我了!” 看着慕绾棠发红的眼眶,北阑闫的心里一阵过意不去,想了又想,嘴上只能哄着:“好了好了,我说便是,你别气,你别气。” 等到慕绾棠平复了一些,他才将慕绾棠整个儿地抱在怀里,一字一句道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还要从你中毒开始说起。当初我让你不要插手,是因为我知道这件事后头牵扯重大,你的中毒可以说是一个意外,是那夜平儿受了人的蛊惑将东西给了赵姨娘,可叹赵姨娘一个人将事的过错全部揽了下来,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那夜平儿却是高高在上。 “真正要用到幺芋这味毒药的,是睿亲王自己。夜平儿只是从中偷了一点出来罢了。至于睿亲王到底将这批幺芋用在了哪里,我也还没有查出来,却查到了睿亲王同大皇子过于亲密的交往。 “你知道的,自从睿亲王让圣上责罚了之后,门客便也少了许多,见的客人就更少了,而大皇子却和他走动频繁,这不是可疑的吗?我再是往下深究了一些,发现大皇子竟是与鞑韃人有勾结,不甚让他们发现,这些鞑韃人才会一面掩护大皇子逃走,一面下狠手想要取走我的性命。 “我当时将鞑韃人带了两个回来,逼问之下只知道大皇子在西北也有人手,只怕已经出手了,我当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加上身上有毒神志并不是很清楚,便过了,没想到是你大哥的事。” 说完了,北阑闫脸上带着歉疚的神情,慕绾棠看他嘴唇发白,忙去到了一口水给他,然后嗔怪道:“这样的事儿,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告诉我?你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早些时候做准备!现在好了,三哥如今也要披甲上阵了!倒不是说三哥不能披甲上阵,只是……你这伤受的,实在是冤枉!” 第一百五十八章 舌战 说罢,又是想到了自己那三番两次让人说道的亲事,心里头便是一阵恶心。突地想起,前头三夫人刚进慕府的时候,便有人拿了这件事做文章;再是皇后和自己也说了这件事,慕绾棠不禁猜测,或许她这婚事,都已经成了筹码之一了!若不是圣上还在,若不是圣上点头赐婚了她和北阑闫的婚事,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看了看北阑闫,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将这事儿给说了。毕竟北阑闫从未知晓这里头的事儿过,她也一直没敢说?。 说完,慕绾棠偷偷觑了觑北阑闫的神色,北阑闫脸色阴沉的可怕,半晌了才冒出一句:?“?什么东西?!?” 慕绾棠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是很舒服,原先也只是以为有人多事想要插手她的亲事,想要拿捏她而已,如今看来却是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头牵涉太大,慕府的人如赵姨娘已经是一个牺牲者了,若是三夫人也说过?……?那么三夫人与这件事也有关联?……?这一下弄得慕绾棠心里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是怎么办才好?。 北阑闫暗卫地抚了抚她的后脑:?“?你别担心,左右圣上也已经将你指婚给了我,圣上的旨意,谁也没办法去改的?!?” 慕绾棠心里头乱糟糟的,是很舒服,想着自己心中的顾虑,犹豫着要不要说?。?北阑闫看她眉头皱的紧紧的,伸手抚平了她的眉间:?“?没事怎么总喜欢皱着个眉头???” 慕绾棠笑了笑,忍了又忍,却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圣上的旨意是不能改,可?……?倘若有人想嫁给你做平妻,倒也算不得改了圣上的旨意?……?” 说到这个,北阑闫拦着慕绾棠的手倏地锁紧,面容沉下来:?“?我此生便同你度过了。任她塞给我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会要的?。?” 慕绾棠一听,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你也是能降得住?!?”心中却是真的放下了?。?北阑闫心中根本就没有刘钏瑨,刘钏瑨她再是如何努力都是徒劳的?。?对于这样的一个对手。慕绾棠已经懒得去追究,心里却不住地担忧在塞外的大哥?。 虽说自己嘴上安慰母亲很有一套,但心里却是担忧的不行?。?西北塞外之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从北阑闫的怀里出来,到桌前写了信,再是拿信封封好,也不理会北阑闫疑惑的眼神,打开门将元锦唤进来:?“?去将这信火速寄到西北塞外去,要快?!?” 元锦接了信。不敢怠慢,忙是快步走了出去去将这信给寄出去?。 回头看了北阑闫的眼神,才走到他身边,北阑闫却是先他一步开口:?“?你是想让万大钧帮忙???” 慕绾棠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正想着他为什么会知道万大钧。突然又想到了当初想要他帮忙救出北阑闫的时候,万大钧的能力是作为她的筹码之一的,万大钧此人也是得了他的赞赏的,他自然记得?。 见他已经猜到了,便点点头:?“?是,万大钧的能力你也知道,在西北也多年了。多少也有一些人脉?。?其他什么事儿做不到,乱世中抢先找到大哥或许是能做到的?。?” 北阑闫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看法,却有另外的担心:?“?如今镇国大将军遇上埋伏,下落不明,城内又是有来路不明的鞑韃蛮子。或许出城入城都是问题,这信你要怎么送出城???” 慕绾棠听罢,却是了然地一笑:?“?如今仍在征粮,征粮的队伍是可以入关的,即便是大哥失踪了。粮食总是得要的?。?” 北阑闫听罢,沉默了一阵,然后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过几天我去向圣上请旨,和你三哥一同出城,我辅助他?。?我在塞外有人手,总能帮得上忙?。?” 慕绾棠一听,当即便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可以?!?你忘了苏陀的吩咐了???苏陀说过了,你不能大动?!?” 北阑闫在想说什么,慕绾棠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严肃地道:?“?不许去?!?这次听我的?!?” 北阑闫眼神柔和地缓了一瞬,然后轻笑:?“?听你的?。?”却在慕绾棠的手放下的一瞬间,扬声道:?“?陆行?!?” 陆行的速度很快,立即便在门外应了声,再是开门进来:?“?爷?。?” “带上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跟着征粮的车队去向西北塞外,务必确保慕三爷的安危,同时也要寻到大将军,也得保证大将军的安危?。?” 陆行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也当即便应了声,快速地退了下去?。?慕绾棠看着,笑道:?“?你陆排的人倒像是军营里头出来的人似的,动作这么迅速精准?。?” 北阑闫搂着她,没有说话?。 京中的局势渐渐紧张起来,镇国大将军首次失踪,三日后慕府的三子?“?从师?”?将军便从京城带着五万人马出发了?。?与此同时,北阑闫在京中遇刺的事儿也披露了出来,并指出是鞑韃人所为,北阑闫将手中的几个鞑韃人交到了潍城,至于怎么审问,便是皇帝的事儿了?。 他们在背后做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个头,让别人知晓知晓了?。 同时,北阑闫因着与鞑韃人斗勇受伤,因而被提封为礼部大学士,并因着其看待西北军事的目光长远,提出了目前为止可行的建议,都让人一一传报给了正赶往前线的慕皖秩,成为甫成立不久的军机大臣中的一员,一时间,北阑闫的风头高涨的厉害,成了朝堂上最赤手可热的人物?。 北阑闫却依旧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在朝堂上的回答都是进退有度的,连带面对朝臣的逼问刁难,都是云淡风轻地化解,很是让北靖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而同是大学士的北阑殷。日子却过的再没那么风光?。?先是在府邸,因着北阑闫的缘故,狄夫人被放了出来,狄夫人是二品诰命的夫人。只要她还在,夫人之位就不会是别人的,因此也多少夺去了一些属于三姨娘的宠爱,这让北阑殷也受了一些牵连?;?再是北阑闫自从入了朝堂便是一路水涨船高,和他靠父亲不同,北阑闫是实实在在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面对群臣的炮轰,北阑闫闲散的劲儿明显不够用,可他就是这么懒散地面对众臣?。 而这场炮轰的起因,便是因着北阑闫提出的?“?保人为上?”?的说法,意思是先得保证镇国大将军的安危。得想将镇国大将军给找到,至于攻城,北阑闫的意思就是先找到人,再做定论?。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顿时炸开了锅?。?面对众臣的逼问。北阑闫起先还耐着性子偶尔回应一两句,到最后,便直接不管不顾,只站在下首,一句多的话都不说,随他们吵闹去?。 北靖气的胡子都飞了起来,多年的为官素养却让他不屑与这些人争辩。而北阑殷更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平静的好似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慕沛皱了皱眉,想要出声制止,却瞧见圣上渐渐不耐烦的脸色,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北阑闫什么都不再说了,也将手负在身后。站在了左前方的下首?。 圣上的眉头越来越紧,终于在某一刻爆发:?“?吵什么吵???你们这是在酒馆喝酒吃肉还是在朝议???!” 众臣从未见过圣上盛怒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忙是跪下口中惊呼:?“?陛下恕罪?!?” 北阑闫也随着缓缓跪下,头磕到地上。嘴角渐渐牵扯出一丝笑容来?。 “朕不是死人?!?”圣上怒道:?“?北大学士是朕的臣子,他的建议朕没有说可或不可,没有说让你们议,你们倒是越过朕了,直接便开始了议,眼里还有没有朕了???!还有没有这个江山了?!?” 众臣低着头,都不敢抬头说话?。 圣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军机学士,你且来说说?。?” 北阑闫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仔细地将方案说了,再是补充道:?“?放眼如今朝中,是否还有良将,可好的过镇国大将军???即便是有,又有谁能如大将军一样御敌经验丰富???”说到这里,朝着圣上作揖:?“?微臣说句不中听的话,若是不管不顾大将军,那么咱们的西门关与函谷关,被鞑韃人和西戎人破关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阁老闵方第一个不同意:?“?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大澧得天助佑,鞑韃人同西戎人能那么容易破咱们的函谷关与西门关???此刻军中若是不趁势整顿,那还有什么军纪可言?!?” “闵阁老此言差矣?。?”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虽说慵懒却是有力的紧,众人让开一瞧,是裕王的声音?。?只见裕王头束着红绒镶明珠的束冠,俨然是王爷的气派,气度慵懒地继续道:?“?西北大军大多听慕家的,军中纪律如何,如闵阁老这样只会在朝堂上发表言论的大臣是不会知晓的?。?”说罢,明显带着嘲讽地看了闵阁老一眼,加大了音量:?“?主将不在,失军心?。?主将不安,则军心不安?。?军心不安,如何取胜???你们这些只晓得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的,有几个上过战场???” 一面说,一面指着几个方才说的最为激烈的大臣:?“?是你???你???还是你,闵阁老???” 闵阁老是六旬的人,让裕王这一番抢白指责的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只能摇头道:?“?老臣,从未伤过战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好消息 裕王嗤笑了一声,回身去向圣上行礼道:“父皇,儿臣认为,军机学士说的不错。” 圣上无力地点点头,道:“可行。传令前线,全军驻守,不得出战,全力寻找镇国大将军!” 众皇子如今都已经得了准许,可以上朝听政,但在朝堂上放光彩的却永远是裕王一个人。 裕王早些年间去过西北的军营,也上过战场,因而能够说出方才的那些话,也是掷地有声的。三皇子詠琏站出来:“儿臣同意六弟的看法,认为军机学士所说不错。” 圣上瞧了詠琏一眼,平静地道:“嗯,你算是有心。”复又看了看一众寡言的皇子,还有这个今儿一直便是抬不起头来的大皇子,心里头瞬间便又是一堵,连看也不愿意再看,脸上不由得显露出厌恶来。 李长怀在一旁看的心惊,圣上那看着大皇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忙在一旁低声唤了几句“皇上”,圣上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过来,自己也已是到了不对,忙收回神色,疲惫地道:“今日朝议结束,退朝!” 北阑闫也细心地注意到了不对劲,心中暗暗打鼓,却是依旧恭敬地躬身退下。余光瞄到了一直站在一边,却许久未曾进言的睿亲王,眉毛微微蹙起。 慕夫人虽说已经在尽力解决这件事了,可心中却担忧慕皖生担忧到不行。碧落成日成日地在屋子里哭,慕绾棠顾着熙函因而过去几次,但每回过去,碧落总是拉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慕皖生是慕绾棠的大哥,她哪有不担心的道理?如此几次多了,心中便也烦闷了起来,去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期间经历了白络韵的大婚。慕绾棠也因着心中一直记挂西北的事儿,提不起精神。但也见了王益容,是个白净的书生模样,进退有度。倒是也有一番长家的风范。慕绾棠知道他是燕蓉的叔伯弟弟,因此也对他另眼相看些。 到底白络韵是她的姐妹,也和王益容细细说了一些话。 说完了,又回到傅璟身边挨着喝酒。北阑闫在一旁瞧着,担心她喝的多了,但看她这几日难得的笑颜,却也不忍心劝阻,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她。 慕绾棠一晚上便见傅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之前因为大婚喜庆忙着没顾及,现在终于空了些。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傅璟瞧了瞧站在那儿和朝中同僚说话翩翩而立的白弗岩,微微红了脸庞,抿了抿嘴唇,终于开口:“他……他去向我的母亲提亲了。” 慕绾棠出乎意料地看了白弗岩一眼,看来自己那天说的话也还算是有几分份量。也算是让这个榆木脑袋开窍了。按下了心中的想法,问傅璟道:“你母亲怎么说?” 傅璟的脑袋低的低低的,声音也带了少女的羞涩:“母亲自然是觉得他好,我也觉得满意。总之……总之就是定下了亲了。” 慕绾棠笑了笑,连声道:“好好,你也定亲了,咱们仨也算是都有着落了。” 傅璟看着慕绾棠的笑脸。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也不觉得放心,担忧地问:“绾棠,你大哥……” 慕绾棠脸色稍稍地暗了下来,复又明朗起来:“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太多。现在三哥也已经去了。想必是不能出什么大事的。” 面上这么说,慕绾棠心里头却是担忧的很。若是按着上一世的来,自己的大哥根本就没有遭遇过这一仗,也没有中过埋伏。慕府的灾难,就是在她选择相信左府的人那一天开始的。从慕皖秩犯下杀人案的时候开始的。 难道是因为她帮慕府避免了一系列的灾祸,因此上天便给了慕府的人另一场灾祸? 不知不觉,慕绾棠已经开始渐渐相信起命来了。心里直打鼓,原以为重活这世,总能保得家人平安了,但这世上实在是有太多的未知,让她心底越来越没底,突然想到了珈延的那串佛珠,心底在暗暗地打鼓,什么时候得去一趟福罗寺。 因为心中有事,慕绾棠又是个逢酒必醉的性子,也是没多久便喝的差不多了。北阑闫在一旁同别人说话,眼睛却一直都盯着这边,眼看着慕绾棠不行了,便赶忙过来扶了扶她,叹气,又是让傅璟先照顾一下,自己去同慕夫人说明了一下,想要将慕绾棠带走。 慕夫人远远地看了慕绾棠一眼,叹气,笑着对北阑闫道:“去吧。” 北阑闫这才扶着慕绾棠离开了王家的大院。 慕绾棠眼神却在离开王家大院的时候渐渐清醒了起来,琉璃般的眸子一点醉意都没有,倚在北阑闫的怀中,神色担忧的很。北阑闫好似知道她心中不大平静,伸手握住了她不大安份的手指,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额头上,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许是让这白络韵的婚事冲了喜庆,第二日一早,慕绾棠刚才起来,伽林便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兴奋地道:“姑娘!是万总管来的信!” 慕绾棠这在梳头,一听是万大钧的信,连头也顾不得梳了,忙让琭彤拿过来,拆开来仔细地瞧瞧,迅速地瞄过几眼,心里瞬间大喜,脸上的笑容立即扩大,快步坐到了铜镜前,忙唤了元锦道:“快快!给我梳头,我要去一趟母亲那儿!” 元锦与伽林见她一脸兴奋的模样,立即便明白了,肯定是西北有什么好的消息传回来了!万管事的消息都是最最灵通的,能让姑娘高兴成这样,想必是大爷在外头该是无恙了,心里头也欢快了起来,手上的动作都灵动了许多,眨眼间便梳好了一个发髻,套了件水袖外裳便朝着俬月馆走去,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到了俬月馆,慕夫人正在吃饭,慕绾棠直接便走了进去,欢快地喊:“母亲!母亲!” 慕夫人这几日也是愁云密布,猛然间听到她这么开怀的声音,心中突然一动,接着便看到慕绾棠面带喜色地跑进来:“母亲!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慕夫人放下了筷子,嗔怪道:“都是订了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个定性。”又不忍重话说她,便轻缓地道:“说罢,什么消息?” 慕绾棠看了看周遭的人,慕夫人心领神会,便将全部的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了芙箬和元锦在里头候着,才面上带了喜色地问:“可是你哥哥有消息了?” 慕绾棠猛点头,扬了扬手中的信封:“早上收到万大钧的信,说是已经在山坳里头找到了大哥和剩余的一支军队,眼下已经救回,正秘密地呆在一处。大哥的意思是,这次定是要把通奸卖国的人给抓出来,因此迟迟不愿回了军营里头,让万大钧派人通知了三哥,想要来个里应外合的计策。至于具体怎么样,这三两张信纸也说不完,便也没有细说。” 慕夫人听罢,喜的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拿着绢子印了印眼角:“人没事了就好!人没事了就好!” 芙箬扶住了慕夫人的肩,笑叹道:“这几日夫人面上虽说是好好的,可心底里却担心大爷担心的不得了,整日整日地掉头发,却也不许旁人知道。如今收到了这一个好消息,可是终于能好好地睡上一段时候了。” 慕绾棠想起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夫人直接便担心的晕倒了,到强撑着管理府内事务,又是不能让那些对皇位对慕家虎视眈眈的人得逞,日日都在外做足了面头,可心里压着这样难受的事,怎么能舒畅?这么想着,便也红了眼眶。 母女俩人相对红了眼,元锦与芙箬也跟着默然。好了一些后,慕夫人突然抬头,道:“这消息还没告诉你嫂子吧?赶快去告诉她,让她也跟着安心。” 慕绾棠却摇了摇头,道:“万大钧在信里说了,说是写封信就是为了给咱们报个平安,让咱们不要将消息往外透露。大嫂这几日伤心过了头,我也担心她一时控不住,让人瞧出了端倪。” 慕夫人想了想慕绾棠的话,倒也觉出了几分道理:“也是,咱们且等着军中捷报。”说罢,双手握着,脸上喜不自禁:“这都是菩萨保佑!快快让人去收拾一下,咱们去一趟福罗寺,好好拜拜菩萨,你也去寻一寻珈延大师,让他同你说说话。珈延大师佛法精深,总有你能受益的地方。” 慕绾棠忙跟着点头,这也是她所想的。前几日一直想去找珈延说说话,却一直都没有机会,今儿虽然得了捷报,却更想去找珈延大师说说话了。 这事儿是瞒着慕府的,现在慕沛还没有回来,所以大伙儿都还不知道,慕夫人急匆匆地吩咐下来说是去准备东西去福罗寺,也大多以为是去福罗寺为慕皖生祈福的,一瞬间吩咐下来的事儿,上头催的紧,下头人办事也便快了很多,一个时辰之内便办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福罗寺,慕夫人心中挂念碧落,因而也将哭哭啼啼的碧落带上。在马车里头慕夫人又是厉声训了碧落几声:“佛祖面前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若是想要求的皖生平安,便得虔诚!你只晓得哭,能有什么用!” ps: 补上昨天的~~ 第一百六十章 上上签 碧落又是遭了慕夫人的训斥,许是自个儿心里也觉得这样着实是不合适,便也忍了又忍,终于是忍了下去。慕绾棠看着,心里是理解,却也从此将碧落看得低了一些。 到了福罗寺,慕绾棠照例直接去找了珈延。 这次的珈延不知为什么,在慕绾棠看来却老了一些,心里暗暗地讶异,笑着同珈延打招呼:“大师。” 珈延眼睛看了看那团蒲,慕绾棠顺势坐下,珈延笑眯眯地开口:“施主眉中带笑,想来是忧心事已解决。” 慕绾棠盘腿在团蒲上坐下,有些无奈地托着自己的下巴:“那依大师看来,西北的战事是否可破?” 珈延又闭上了眼睛,慕绾棠下意识地看向了他的右手,如今空落落的,想到了自己缠了两圈在在手腕上缠住的佛珠,联想到了北阑闫说的那些话,心里瞬间有些感动,不好再打扰他。 半晌,珈延的手指掐了掐,然后睁开了眼睛:“西北的战事,可破。” 珈延就说了这么短短的几个字,却让慕绾棠的心一下子安稳了下来,珈延安抚道:“慕府这一世,劫难不会太多,但施主也得小心。” 慕绾棠一听,倏地抬头,眨眼了半日,还想等珈延的下文,珈延却也知识笑眯眯地看着她,瞬间,慕绾棠便明白了,笑着道:“多谢大师!” 珈延点了点头,看着珈延的面庞,慕绾棠心里隐隐担忧:“大师,那佛珠……听说与大师您自己有关?” 珈延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静静道:“是老衲赠与施主的。可辩毒物,施主他日若是用上,便是老衲功德无量。” 慕绾棠点了点头,便出去寻慕夫人去了。待慕绾棠出去,自屏风后头走出了一风度翩翩的男子。那一步一动都仿若踩踏着流光溢彩的光线,眉头却微微皱着,盘腿坐下,似笑非笑地说:“你瞒的了她可瞒不了我。你赠与她那串佛珠,到底是什么意思?” 珈延笑眯眯的脸终于有些崩溃,严肃了起来:“她此生命中注定会有一场劫数,我那佛珠伴了我多年,希望至少能为她化解一些。” 北阑闫皱着眉,他知道珈延的话可信度高,但他也知道珈延的佛珠对珈延的重要性,挡了一次煞一次劫数,就会报应在他的寿命上,因此他看到那串佛珠的时候心中甚是讶异。却不想让慕绾棠心里愧疚,没有说出来。 静默了半日,北阑闫才开口:“她这次的劫数,是与什么相关?” 珈延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再说。北阑闫心中突然生出了无力感。心里担忧着慕绾棠的事儿,什么他都已经顾不得了。 珈延看他的脸,叹道:“你为她付出许多,到底还愿意付出多少?你又为何这般心念她?” 北阑闫脸色如常,抬起头来,眼中却绽放出坚定的光芒,坚定地道:“为她。愿受十里赤足荆棘,千刀万剐之苦。” 珈延听的心惊,然后连连叹气:“经世之才,为红尘全数放弃,值得吗?” “我无惧,只惧她受苦。” 珈延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颜俱的三个弟子中。只有你最像他;但也只有你,最不愿跟着他走。” 北阑闫笑了笑:“有苏陀和左仪堂,师父也无遗憾了。” 珈延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颜俱心中最为属意的,还是北阑闫。苏陀兴趣只在医理方面。为人虽也算得上聪明,却总少了一些灵动的气息;左仪堂心思太深,心里一心只想自己的母亲,为人自私,虽也有经天纬地的才干,却实在不敢让颜俱重用。 北阑闫……颜俱毕生所学,北阑闫传承的最为彻底,既是心思通透,又是个隐忍能成事的性子,奈何日进一心只在慕绾棠身上,到底也是让颜俱叹息。 慕绾棠心里得了答案,心里也有底了很多,出去寻了慕夫人和碧落,只见碧落原先哀戚的神色也不见了,转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如释重负的神色,心里虽明白,但仍旧是上前去问道:“母亲和嫂嫂抽的是什么签?” 慕夫人笑而不答,碧落忙到:“是上上签,签上说了,你大哥他定是能戎马归来!” 慕绾棠也跟着笑道:“这便好了!这福罗寺的签最是灵验,又有珈延大师坐镇,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怀着高兴的情怀,一行人有高高兴兴地回了慕府。 老太太的泰安阁因着故意瞒着,因此也是才得到消息不多久,等慕夫人等人从福罗寺回来了,忙是亲自过来前厅,细细地问了一切,听闻在福罗寺求得的签是上上签,脸上的神色也是放松了不少。 一行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外头忽地有人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了,来人还是皇上身边最得意的李长怀,慕府的人全数都准备了起来。 所有人见了李长怀,因着是传皇帝口谕的,悉数跪了下来,独独荣懿没有跪,李长怀仍旧是像往常在宫中的时候一样,恭恭敬敬地给荣懿行了礼,这才笑着开口:“殿下,圣上让奴才来传话,是西北前线传来的消息,三公子带兵杀敌甚是勇猛,慕家军对三公子没有不服气的,这几日已经将镇国大将军失踪时让鞑韃人攻下的领土悉数收复回来,战功俨然已经超过了在西北驻扎几年的刘子敬刘将军,而镇国将军人正在寻找,已经发现了踪迹,相信不日也能找到了。” 李长怀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信都稍稍放了一些下来,慕夫人听了心中开怀,碧落也是,又是想着那支上上签,心里便感到舒服了不少,人也缓过了神来,忙是让人去拿了好些东西,一些金锣子、金瓜子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李长怀道了谢,又安抚了荣懿几句,又对碧落道:“夫人不必担忧,待他日将军凯旋归来,便是夫人荣誉加身的日子。” 碧落听李长怀专门是安抚自己,忙是有跟着道谢,终于恢复了,礼数也一应周到了起来。 荣懿一直将李长怀送到了门口,才回了前厅。老太太很是开怀,连声道:“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咱们慕府也该欢乐些。” 慕绾棠看着自己的祖母,明显容光焕发的脸庞,心里默叹:祖母已经是八十的老人了,能有如今这样已经是不错了。虽说远门已经因着身体不好不能出了去,但看着还算是康健,当真是难得了。 顺应了老太太的意思,将这个晚上的晚宴办的热闹了些,慕沛回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些消息,听闻老太太也难得开怀想要办个热闹喜庆的节日,自然是没有不应允的,与慕夫人谈话间便又是少不了对北阑闫的多加赞赏,说起他在朝堂的表现。 慕府的人一应都热闹了一些,慕绾棠也难得的心情好,因为她知道,不仅仅是这前线大捷,更是大哥已经被万大钧找到,她知道万大钧的本事,是个厉害的人,心中放下了不少。 慕夫人笑眯眯地听着慕沛说完,然后又将慕绾棠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慕沛,慕沛一愣,连连拍手叫好!高兴得绕着桌子转了三圈,又是饶有兴致地和慕夫人说着这收复西北关的法子,慕夫人一应笑眯眯地听了应了。 待到结束了,慕沛又仿佛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头。慕夫人忙问:“怎么了?什么地方不妥?” 慕沛叹气:“儿子们倒是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咱们这女儿,一个女儿家做生意的也就罢了,这几年外头都在传慕四姑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我也不管她;可如今看来,她的眼界却是远远不止生意上的眼界,女儿家,总归还是不好。” 慕夫人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担忧的?三年前,女儿性子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她也不想管,总觉着这细微的变化是好事,可如今,女儿的性子越来越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她是生在皇家没有办法,可女儿是生在寻常官宦人家的,总是不希望她有那么好的眼界。 叹了口气:“罢了,女儿的眼界广,总比那起子没眼界的女子要好上太多了不是?二郎也是个聪明的,也能降得住咱们的女儿,又能宠着咱们的女儿,这是再好不过了的。” 慕沛心中对北阑闫如今是越来越满意了,自然是连连承认北阑闫的好,但这个女儿自小便是心头宝贝,想前些日子,他误会了慕夫人将其关入清苑的事情,女儿与自己生了好大的嫌隙,便是那一些日子他就已经很难受了,再是不能看女儿受苦,也不想再与女儿生什么嫌隙了。 北阑闫现在是慕府已经承认的女婿,动不动便往慕府跑已经是常事,今儿自然也在场,喝酒吃饭什么的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晚宴开始前,先去见了慕沛与慕夫人,两人都笑眯眯地让他去沁月阁找慕绾棠去,他也乐呵呵地走向了沁月阁。 慕绾棠一见他,心情愉悦了很多,上前去抱住他的腰,简直想将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去。 北阑闫头一次见慕绾棠这样粘着自己,反手抱住了她软软的身子,温暖的气息呵在她的耳边:“这是怎么了?” 慕绾棠在他的怀里直摇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我今天去问了珈延大师,他说这西北的战事可破,大哥也已经找到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北阑闫抚了抚她的头发,嘴角也跟着上扬:“嗯,我知道。” 慕绾棠也没在意他是怎么知道的,心里明朗了不少,北阑闫眼神温和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没几日,这样的捷报便已经传遍京中各个大街小巷,大澧子民都是爱国的,对在边关守卫歃血的将士都是无比的尊重,听闻了慕皖秩连胜的消息,都在欢呼雀跃,只是不明的人也还有担心这慕皖生的,毕竟镇国大将军失踪了,于澧国不体面,更何况镇国大将军战功赫赫,大澧的将军本就不多,慕皖生也是大伙儿关心的人物。 可是,消息就像是长了腿儿似的,好的消息如此,坏的尤其是如风,更何况是一传十十传百,再是添油加醋一下,便是极大的不好。 在捷报传来后的没几日,京中便又是流言四起,竟是关于慕皖生通敌卖国的罪名! 这样的消息传了已经不止一两日,圣上都听闻了风声,听闻朝中已经有重臣开始弹劾要严厉彻查此事,甚至是要在边关大战的慕皖秩给召回来。 这几日慕府上下都是一副俨然的模样,慕家两个儿子上了战场保家卫国,如今竟是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让慕绾棠心中也升起了不小的疑惑。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情况,大哥的死……慕绾棠脑中一个激灵,第一世的时候对世事都漠不关心,一心扑在左仪堂身上,还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恨自己没能多掌握一下朝中的局势,成了一个不问世事的大小姐!现在只能是在这里徒着急,却是一点儿也想不通。 越想越着急,慕绾棠正在仔细地回想,第一世的时候……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嫁给了左仪堂,而慕之清也已经嫁给了陵钰侯的长子罗祁。而自从慕皖秩被坐实了杀人的罪名后,慕府便开始走向衰败……慕皖生是最后带着慕家军从西北赶回来的路上被坐实了勾结的罪名…… 慕绾棠霍地站起来,将一旁的元锦与伽林都下了一大跳,自顾自地围着桌子转着圈圈:“勾结……慕之清……罪名……”嘴里念念有词。伽林看的头都晕了,又怕她发火,更担心她转悠得晕了,在一旁干着急。 琭彤捧了一碟子的糕点进来,看到慕绾棠这样也是讶异的很,忙将东西放下,担忧地道:“姑娘别转了,担心转的晕了!” 慕绾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放下吧。” 芜依看了看元锦,又看了看伽林。这两个都是平日里便陪在慕绾棠身边的,也是一脸的疑惑,心中叹气:“姑娘,你好歹吃些东西,总得对得起身子。”言罢。壮了壮胆子,继续道:“这外头的事儿,再不济还有老爷夫人和各位爷,总还有人顶着,姑娘不必太过忧虑了。” 慕绾棠皱眉挥了挥手,脚步却突然停下,口中默默念叨:“总还有人顶着?” 突然间。好似什么事儿都想通了,她是怀疑过这件事和慕之清有关系,奈何一直都找不到漏洞,慕之清城府颇深,刘钏瑨却是个好糊弄的,一晃眼便能让慕之清给糊弄过去。再加上这上头…… 原先是想着,就算是凭着太后,安嫔,九公主,刘钏瑨这几个女子。定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若这些事儿做出来只是为了打垮她们慕府,那就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掌控范围了,但倘若这事儿的背后,再加上一个睿亲王呢? 刘钏瑨一直喜欢北阑闫,连北阑闫和她定亲了都能这样巴巴地扑上来,自然是可以的;九公主一直喜欢的是自己的三哥,但却突然间让圣上下旨指婚给了左仪堂,心怀怨念也未可知;太后和静柔公主一直就是想将慕府处置而后快的;至于睿亲王……他眼中,有的恐怕只是那个九五之尊的皇位! 慕府存在一日,就是他睿亲王的绊脚石,何况如今圣上对慕府尤为倚重,慕家的人也渐渐开始掌握了兵权与朝中重要职位,更是让睿亲王感到忧心,自然慕府便成了他第一个想要打击的对象! 只要这一切有了一个头绪,慕绾棠便想通了,从开始大哥的遇上埋伏,到如今京城的流言四起,大约就是睿亲王同太后伙同一气,想要将慕府置于死地!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在太祖皇帝定下的重臣手握兵权不得超过十年的规矩下,圣上居然还会将兵权再度交给慕家的人掌管,只怕这也是睿亲王等人谋划不到的。 更让他们谋划不到的,恐怕是在西北的大哥已经让万大钧找到,只怕这几日,军中多的是的人想要找到慕皖生的踪迹,就等着杀人灭口,再坐实慕家人串通鞑韃夺取大澧江山的罪名! 想通了,慕绾棠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冷静了许多,想了想,定下了神,坐下来,提笔写了两封信件,让伽林分别交道了尹家和刘府去。 慕绾棠坐了下来,心境终于不再那么慌乱,看了一眼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芜依,笑眯眯地道:“多谢你!” 芜依惶恐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元锦,元锦看到芜依这幅模样,顿时忍不住,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点点头,芜依这才放下了心,忙跟慕绾棠道谢。 手中握着那串佛珠,指甲却依旧在发白。 第二日,上晌的时候,慕绾棠便到了余家品,小厮赶忙迎了出来,在余家品做事的,一看慕绾棠身上的蜀锦便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看模样是个十五岁的,头上那支简单的翡翠簪和玉镂雕丹凤纹华胜便知道,这姑娘不但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只怕还是个官宦人家的,心中不由得小心了起来:“姑娘这是要一个雅间?” 慕绾棠笑了笑,得体地答:“或是已经有人来了。” 小厮一看慕绾棠的谈吐气度,瞬时觉得这姑娘不简单,便存了几分谄媚之心:“呦,想必姑娘找的是天字号的那位姑娘吧?今儿一早便过来了,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小的看着却是好多人都比不上的,气度什么的都很好!姑娘您一看也是个好气派的,都说人以群分,您是富贵人家,想必便是来寻那位姑娘的。” 姑娘家的时常出门的也不多,加上小厮这么说,慕绾棠便心中肯定了一下那时尹箢,笑着点了点头,由着小厮带上去。 到了天字号,小厮弓着身子为她掀开了门帘,慕绾棠一见,果真是尹箢无疑,便放下了心,朝着元锦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去尹箢的对面坐下了。 元锦是个懂事的,将帘子放下后,又掩上了门,然后笑着对小厮道:“真是劳烦这位小哥了,我们姑娘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里头有茶水,不劳小哥费心了。”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几个金锣子往小厮手里塞:“这几个金锣子是姑娘的一点意思,还望小哥笑纳。” 小厮是个走惯了风场的人,一见这排场便知道事儿他不能多管,既是有银子收,还是个客气的姑娘家,一出手便是这么大的几个金锣子,心中自然是喜不自禁,忙点头应了,将那几个金锣子塞进了袖子,又是说了些好话,这才下楼。 慕绾棠坐到尹箢的对面,尹箢倒是先开口说话了:“上回你为我撤销了选秀名单,我再次便先谢过你了。” 慕绾棠笑着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完了,苦笑了一下:“这会儿倒是我要请你帮我个忙了。” 尹箢笑笑,手上戴着一只翡翠玉镯,青碧色映着她白皙的肤色,倒是好看的很。替自己也慕绾棠各到了一杯茶,笑道:“我昨儿收到你的信件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你是想知道这事儿和她们有没有关系?” 慕绾棠心中舒服,就是喜欢和这样的明白人说话,何况还不是敌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算得上是盟友,更是感到幸运,笑了笑,道:“是这样不错,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慕之清,自从出了慕府后,时候和你们还有联系?” 尹箢嘬饮了一口青茶:“这青茶爽口,只不过在着深秋的时节,未免有些太凉了。” 慕绾棠一时间不敢接话,重活一世,她却从未像在尹箢面前这样没有笃定的气息,这个未及笄的女子,心思只怕比她这个活了几世的女子还要深沉的许多。 尹箢放下了茶,才道:“自从慕之清被赶出慕府后,夜平儿便向她父亲要了一些人,专门负责暗中给我们传递消息。至于整件关于慕府懂得事,里头参与的人只怕是不少,但我知道的,便只有夜平儿等人了。” 慕绾棠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早就知道慕之清不会善罢甘休的,在离开慕府之前她和自己说的话,她说只要她没有死,她就不认输!那怪派了人去监视,却一直都不得要领,北阑闫能养一批死士,睿亲王怎么就不能了?北阑闫能因为挂心她,就将死士派给她使,睿亲王怎么就不能派给自己的女儿使了? ps: 这个也是补上的,大家见谅~ 第一百六十二章 联盟 反应过来,慕绾棠捏紧了手指,开口:“那么,北阑闫受伤的事儿,也是慕之清告诉的?” 这会儿尹箢却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慕绾棠一眼,眼里有着明显的对她问出这样的问题的嫌弃,却也回答:“北阑闫的伤起因他没有告诉过你?里头牵涉的是皇子们的事儿,刘钏瑨是从夜平儿那里得到的消息。” 慕绾棠心中暗暗咋舌,自己也为自己的问题感慨了一下,怎么就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呢!但此刻,她却没有忘记抓住重点:“夜平儿?她为什么会知道?” 北阑闫受伤的事儿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以为是大皇子的人,怎么就又和夜平儿扯上了关系呢?大皇子与夜平儿到底也不是多亲近的,即便是再亲近,以夜平儿这样的性子,大皇子也肯定不会告诉她。 那么,就只有是睿亲王告诉夜平儿的了,也就是说,这件事和睿亲王,当真是脱不了关系! 尹箢看着慕绾棠的神色,叹了口气,开口安慰道:“你也不必挂忧,左右如今圣上还在,你们慕家就不会倒下。倒是新帝人选,你们可得先注意着。慕家如今是赤手可热的人物,备选皇储对慕家各个都是虎视眈眈。” 慕绾棠叹气:“大皇子当选的呼声最大,但大皇子与慕家一向不对头。” 尹箢嗤笑了一声:“大皇子?德行兼备者,方能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慕绾棠听出尹箢话里的意思,她这是在暗指大皇子德行操守着实不足以坐稳皇位!心中不由得佩服起她的果敢,素来听闻是个心气硬性的,如今看来倒果真是这样。但更令慕绾棠佩服的,还是她的眼界,一个官宦世家的女子,在那一众的女子中眼界是最为高的,恐怕也只有她看到了大皇子的不稳固。 而睿亲王。恐怕也只是想要借大皇子夺权罢了。 也不难想通,为何尹箢在那九公主一众人中为何会有这样的位置了。若是没有尹箢,只怕她们也是无头无脑的苍蝇一般。 慕绾棠得到了答案,客气地送走了尹箢。一个人坐在余家品发起愣来。 在尹箢那儿得到了答案,却想不到解决的方法,心中不由得更是郁闷,支着下巴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再瞧瞧西边那有些阴霾的天空,隐隐感到有暴风雨即将来临,让她心中突然生起了莫名其妙的恐慌。 元锦见她发愣了半日,叹道:“姑娘?还得去红罗坊见刘二姑娘呢。” 慕绾棠仿若突然之间回过神,半日了,才支起身子。道:“走吧。” 元锦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心中默默叹气。自从知道了大爷在西北出事的消息后,姑娘便是这样一直撑着,也顾不得身子是不是吃得消,就中间去了福罗寺后得知西北战事的消息后开怀了一阵。便又是这样的模样,如今已经半个多月了,脸都瘦的只剩下尖尖的下巴,连元锦看了心中都一阵的心疼。 坐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让慕绾棠感到心里头实在是有些累了,这次的事件已经持续了这么久,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想要一次将慕府打压下来的巨大阴谋! 这场战争或许只是整件阴谋的开始,如今圣上已经下了死令,不许京中再传些胡言乱语扰乱军心,但流言哪里是下死令能够控制得住的?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到了红罗坊,慕绾棠先上去要了一个雅间,这会儿倒是她先到了。再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刘雪鸢这才赶到,马上便是脸上带着歉疚的神色:“要避开长姐,来的有些吃了,还望 表姐莫怪。” 慕绾棠笑着安慰道:“无妨,你别担忧。”说罢。又是瞧了瞧她的脸上明显带着喜色,便随意地问道:“看来如今是有开怀事。” 刘雪鸢的心思虽算不上多通透,也不如尹箢那般灵敏,但却比起刘钏瑨来要好上很多,一听慕绾棠的话,心里便是“咯噔”了一下:“表姐莫怪!” 慕绾棠原先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赶忙放下了茶杯:“你别误会,我就是这么问问。”言罢,又赶紧跟上一句:“看起来是真的有喜事。” 刘雪鸢红了红脸,但又叹道:“是喜事,表姐,我定亲了。” 慕绾棠笑着点了点头:“嗯,是谁家的?” “宋家的,嫡子宋凌。”刘雪鸢瞧了瞧慕绾棠的脸色,纠结了一会儿,才敢开口:“我知道表姐这几日心中很烦扰,我虽订了亲,但这门亲事是我母亲求了我嫡母才保住的,我便是深知,只要我嫡母和嫡姐一日在,即便我日后嫁了人,我母亲也在我嫡母的眼睛下,我与我母亲便永远都没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刘雪鸢在慕绾棠面前一直是最会表达自己的心思的,或许是因为刘雪鸢知道,自己在慕绾棠面前藏着心事根本无用,而更大的原因,只怕是因为太想要一个痛快的日子了。 慕绾棠不免有些为她担忧,她虽然比起刘钏瑨来要聪明了许多,但却没有一点自主的意识,这一点上与慕妍梓实在是太像了,只晓得攀附一个人,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去为自己扳倒敌人。慕绾棠并不反对这样的方式,但这样的方式只能让她更是让人忧心,一点别的办法都是没有的。 必要的时候联盟,但人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最舒服的方式,便是和尹箢一样的方式。 慕绾棠喝了口茶,道:“那么,你也得为我做一件事。” 刘雪鸢直起了脊背:“自然!” 慕绾棠白嫩的手指掐着桌上的鲜花花瓣:“静柔公主在外将人打死的事儿,传到皇城了没有?” 刘雪鸢老实地回答:“太后定是已经知道了,但有太后与护国公内外守着消息,只怕还没有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去。” 慕绾棠将那鲜白的鲜花瓣掐断,看着刘雪鸢道:“我要你想办法将这件事让圣上知道,越快越好。” “这……”刘雪鸢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慕绾棠却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道:“再过几日,便是儆仪皇太后的忌日,我和母亲要去天坛给儆仪皇太后祭拜,你母亲是公主,能够进宫见见一众弟兄姐妹,到底也算是儆仪皇太后的孩子,若能见到圣上固然是好,若不能,自然是通过别人的嘴巴也可以。只传话的人嘴巴定是要紧,这些便你自己把握了。” 见刘雪鸢面上仍旧有犹豫的神色,不由得皱眉,然后道:“眼下你也没别的选择,做好了,静柔公主的势力便能够倒下大半。做不好,你和你母亲一辈子都要在她的压迫下过活。” 刘雪鸢咬了咬嘴唇:“只这样,便能扳倒她?” “不能。”慕绾棠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在前头做足了功课,其余的便交给我来做。” 刘雪鸢皱眉想了半日,指甲都快将桌上的桌布抠烂了,才抬头:“五日后,我会同母亲一块儿进宫。” 慕绾棠见她终于是点头了,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你办好了,好定是少不了你的。” 刘雪鸢点了点头,为了自己和母亲,她也算是鼓起了勇气。 慕绾棠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道:“你知不知道,你嫡母有没有给你大哥说亲?” 刘雪鸢听她这么一问,有些尴尬起来:“有听闻,说是……” 慕绾棠心中不免又是一气,虽然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可心中却仍旧是不高兴,道:“你嫡母为何会这么说?” 刘雪鸢也皱眉:“我也奇怪,按理说是不会这样的,我也是听说,此前是刘钏瑨有一直在撺掇着这件事,同嫡母说了好多次,嫡母才去向太后和皇后都说了。” 慕绾棠的手指又是捏紧!又是刘钏瑨!这个女人,蠢笨就蠢笨了,还偏偏是一个痴情种!害的她在忙的焦头烂额之际还要抽出精力来对付她! 看来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刘钏瑨只怕是要和她一起做平妻呢! 反正刘雪鸢也已经点头了,慕绾棠便让她先回去。毕竟仍旧在刘钏瑨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反正刘雪鸢也说过,刘府怎么样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想要保全的,只有自己和母亲而已。 慕绾棠回了慕府,心中汹涌而来的疲惫感让她身上放松都放松不了。 在府中焦灼地等了五日,终于等到了儆仪皇太后的忌日。慕绾棠已经许久没有赖床了,大早上的便已经起来在俬月馆候着慕夫人了,连慕夫人心中都讶异不已,但看着慕绾棠那明显尖了不少的下巴,心中也是没来由的心疼。 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无力,才会让女儿也这样烧心。吃好了早饭,便往天坛去了。 而刘府,静柔公主与硕雪公主一个带着刘钏瑨一个带着刘雪鸢,也往宫里出发了。 慕府如今有两个儿子在战场上,慕夫人的祷词里头便少不了“保佑”二字。 结束了祭拜,按照惯例要前往宫里。慕夫人和慕绾棠到的时候,是李长怀应了出来:“殿下请吧。”说罢,靠近荣懿轻轻地道:“皇上今儿觉着身上不爽,只怕是不好,望殿下改日请上上回那位先生来一趟。” 荣懿心中一个“咯噔”。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宫中往事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以往皇帝都能自己能忍则忍着,若是开口了,便是忍不了了!荣懿心中着急,脚步也快了一些,边走边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李长怀跟上荣懿的脚步,弓着身子声音有些低,荣懿却是听的清清楚楚的:“皇上在早朝的时候便已经时常走神了,现在连批阅折子的时候有时都会撑不住,只怕是不好!殿下您也知道,皇上个是个要强的性子,不到撑不住的时候,不会让奴才说这些话的……” 荣懿一只手压在了自己的心口,心里禁不住地恐慌,脸上却是镇定如常的,只眼睛眨的快了许多,低声道:“本宫都知道……今日宫中有人,待苏陀进来未免会引起怀疑,为防止打草惊蛇,你也得劝皇上暂且忍着。” 李长怀在宫中混迹多年,见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因着当年布捷之乱的事情对荣懿更是尊重无比,弓着身子应了声“是”。 慕绾棠听了心里也渐渐开始害怕起来,皇帝舅舅在第一世的时候是在一年后去世的,但为何去世,去后朝中确实发生了颇大的变化,而这场变化便直接影响到了慕家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至于到底是个什么变化,皇帝又是因何去世的,她却是浑然不知。 如今大哥还没有破城,朝中又是流言四起,慕府的根基本就不如那些百年望族的根基稳固,如今更是松散了一些,慕绾棠如今脑中只有一个意识:一定得保住皇帝舅舅的平安!一则为了皇族根基的稳固,二则是为了他们慕家。 如今还未立储君,才会导致皇后心中慌乱,大皇子的呼声最高,可也奈不过皇帝不同意。 慕绾棠咬着自己的下唇,眼睛瞄了瞄四周,却冷不防瞧见了河庭对岸那一簇石榴色的团花裙摆。再是定睛一瞧,却发现那儿有个十四岁的小娘子穿着很一身青碧色的团锦裙,眼睛正看着这边,心中忽然一动。朝着正在前头带路的李长怀道:“公公,那边好似出了事,见着表妹们好似在吵架,公公要不要去瞧瞧?” 李长怀心中正挂念着皇上,不禁皱了皱眉头,还是往河庭对岸瞧了瞧,果真见那石榴红的女子正拿捏着呢青碧色衣衫女子的手腕,声音又尖又细地隐隐传过来:“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同意让你定亲了还想怎么样!如今是更加胆子大了,母亲这是纵容了你!”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舒服,何况还是在宫里。荣懿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慕绾棠赶紧道:“如今这地方说得上话的只有公公了,公公可前去瞧瞧吧,我与母亲让方文带着就可以了。” 李长怀想着,慕绾棠的话不无道理。这刘钏瑨这样的污言秽语,他隔了一条河都能听见,何况别人!他不出面阻止,这事儿闹起来,倒成了他的不是了,便朝着荣懿和慕绾棠福了福身:“殿下与县主见谅,奴才先去瞧瞧。方文如今也跟在皇上身边做事,让他带着殿下和县主先去见皇上吧。” 荣懿点了点头,看着那边的眉头皱了皱,然后看了慕绾棠一眼,慕绾棠吐了吐舌头,什么都没说。 方文比起李长怀来更是小心谨慎了一些。毕竟是新人上来的,一路上都在顾着她们的脚下,多的话却是一句也不多说。 到了皇上的寝殿,方文先进去禀报了一阵,才出来:“殿下。县主,皇上让两位进去,有话想要对两位说。” 荣懿带着慕绾棠走进了寝殿,扑鼻而来便是一股药味,弄的慕绾棠喉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咳嗽了起来。 皇帝微弱的声音从帷帐内响起:“是皇姐和绾棠来了?” 荣懿敛了敛裙摆,勾起了帷帐:“是,我带着绾棠来看你,今儿去了母亲的坟上,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都知道,若不是当年……咳,也不说了。” 皇帝苦笑了一声,虚弱地朝着慕绾棠招招手:“绾棠,你来。” 慕绾棠忙走上前去抓住了皇帝的手,凑近了才看清皇帝的面容,两颊都已经消瘦了不少,看着她的眼神却依旧带着从小便有的温和,眼眶不禁一热,忍了忍,才含着泪笑:“舅舅!” 皇帝温和地道:“你也要嫁人了,等到你婚事落定了,慕家的荣华也算是能够保全,朕也便不必在撑着了。” “胡说!” “舅舅!” 慕绾棠与荣懿一同喊道,荣懿也红了眼眶,大长公主的身份却让她忍住了泪,手死死地攥着。皇帝低叹一声:“皇姐,朕知道自己已经不好了。拖着这病体,就是为了给慕府一个保全,如今看来……” “李长怀已经和我说了,我明日便带着苏陀进来,他是个神医,你的身体定是能好的!” 皇帝苦笑,摇了摇手:“皇姐,你还不明白吗,自从谽妃死后,朕活着便已经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如今皇姐你稳定了,朕也便可放心去了。”沉默了一阵,又道:“那苏陀是个神医,可也是个江湖人士,最是不会像宫中的人一样油嘴滑舌来欺瞒朕,他那日同朕说了好多的话,倒也是个直爽的性子。” 荣懿转过脸去,从未在这个弟弟面前落过泪,自小便是如此。母妃虽说是中宫唯一的皇后,可先皇敬重母亲,却不宠爱母亲。他们姐弟俩时常会受到其他皇族弟兄的算计猜疑,一直以来,荣懿便是挡在这个弟弟身前,渐渐成长起来的。 皇帝微微起身,慕绾棠忙拿了个靠垫靠在他的身后,皇帝身体明显已经虚弱的很,眼中却浮现了狠厉的神色:“皇姐,朕唯一不甘的,就是朕临死了,还得尊她为皇后!朕迟迟不立储君,就是不想让她如愿!皇姐,她是朕……”皇帝说到这里,手已经紧紧地将床单抓紧,痛苦地道:“是朕这一生的梦魇!朕死后,也不想再见到她!” 慕绾棠这是头一次听闻皇帝后宫之间的事,多年来皇后对慕府虽算不上是偏重,但也算得上是敬重了,素来也只是听闻是后宫之间帝后是夫妻和睦的,虽说从前听闻过一些关于谽妃的事,却也没想到谽妃都已经去了十余年了,皇上依旧最放不下的,还是谽妃。 荣懿转过了脸,如今却完全不忌讳慕绾棠在一旁:“当年的事,我也有过错。若不是我未能及时发现,谽妃也不至于惨死。当年的后宫,我尚有余力……”荣懿印了印眼角:“我如今了还是能想起谽妃是个多温婉的人,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子,性子也安静最不喜争宠,每日就是你去的时候,她最高兴……” 慕绾棠默默地退到了一边,正退到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李长怀已经回来了,问了问方文情况,一听,便走了出去,反身合上了门,却故意留了一些缝隙,假装压低了声音,可却足以让里头的人听个一清二楚:“公公,方才两位表妹这是怎么了?” 李长怀见她出来了,忙弓了弓身子:“县主。咳,还能是什么事儿,到底是女儿家的事儿。”李长怀想到方才刘钏瑨说的那些话,不免又是皱了皱眉头,这哪里像是一个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还是公主的女儿,按静柔公主就已经够刁蛮的了,这个刘钏瑨更是青出于蓝! 心里想着,却更挂念另一桩事。慕绾棠见他面有疑色,也跟着压低了声音:“公公有什么不妨直说。” 李长怀想着,素来这位县主也是深的皇上的欢心的,便狠了狠心,道:“方才钏瑨县主先走了,雪鸢县主哭哭啼啼的,倒是道出了一桩不得了的事。” 慕绾棠一听,心中瞬间便明白了,刘雪鸢终于将事情都办妥了!安奈住心中的喜悦,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好奇道:“什么事儿?” 李长怀咳嗽了两声,道:“说是静柔公主因为护国公在外包了私宅养小妾,让她发现了,带着人去将两个小妾生生给打死了,还有一个已经有了身孕呢!” 慕绾棠惊得捂住了嘴:“居然有这样的事!” 李长怀点头道:“可不是!”又看了看里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禀告,慕绾棠赶忙道:“皇上现在正和母亲说话,一会儿母亲出来了,你再去禀告也不迟。” 李长怀应了,躬身立在了门口。 里头正在议事,外头却来人了。慕绾棠定睛一瞧,却是皇后身边的王长路,走到殿门前朝着李长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慕绾棠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道:“皇后娘娘有旨,请荣懿大长公主携绾棠县主速速前往坤宁宫一趟。” 这一趟突然的很,让慕绾棠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里头仿若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皇帝虚弱地喊了一声,李长怀忙走了进去,慕绾棠在门外看着那个一脸阴损模样的王长路,心中不由得一阵恶心,更是联想到了皇后与大皇子的做派,便更是容忍不得,索性将连别向一边去。 不多时,荣懿便出来了,看着王长路道:“什么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变(一) 王长路将腰身弯的更是低了一些,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的阴恻恻:“绾棠县主身边的丫鬟让娘娘给半路截住了。”说着,停顿了一下,瞅了瞅慕绾棠和荣懿的神情,见二人皆是错愕不已,才继续道:“情况紧急,娘娘请了阖宫的各位主子都过去了,连太后也移驾凤体过去了,还请殿下和县主赶紧过去吧。” 一听各宫都出动了,连太后都出动了,慕绾棠心中隐隐担心的事儿仿佛已经来临,心在胸膛里头“咚咚”作响,手紧紧地攥着那串佛珠,想要寻求一丝安全感。 荣懿心中也有些打鼓,但到底是长公主,又是母亲,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软下来,定了定心神,眼神扫了一眼那阴阳怪气的王长路,尽管王长路是皇后身边做事的,阖宫的主子见的也多了,到底还是让荣懿的这一个眼神扫的心神不宁,心中陡然一惊。 荣懿瞧出了王长路的怯懦,嘴角扯出冷笑:“王公公,劳烦带路。” 王长路忙是点头应了,躬身在前头给荣懿和慕绾棠带路,顺手悄悄地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心中却是在冷嘲:看你能得意的几时! 皇帝的寝殿距离坤宁宫并不远,都是宫中正主,自然得显示宫中的地位,转过九曲长廊便到了坤宁宫,门前的个个宫女都垂首安静地站在那儿,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恭敬地给荣懿和慕绾棠福身,尽管各处看着合理,却也是各处都透着古怪。 进了坤宁宫,也只见正殿外头站满了宫女太监,进了正殿后,气氛更是古怪,站在太后身旁的静柔的笑看的人扎眼。 荣懿带着慕绾棠行了见面礼,看着阖宫各主子严肃的神色,勉强端出笑容来:“这是怎么了?今儿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各位主子都到了?” 皇后冷哼了一声,太后带着三寸长长护甲的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扶手上,吓得阖宫的主子忙时跪下,荣懿带着慕绾棠跪下。心知来者不善,却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招数,心中瞬时也不安宁了起来。 皇后忙是上前去:“太后生气归生气,可仔细自己的手啊!” 太后指着荣懿身边的慕绾棠,厉声道:“你还有脸问!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儿来!哀家见着皇帝待你们慕家的人不薄,待你这个长姐更是好的没话说,如今竟是纵容你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荣懿蓦地转过头看着慕绾棠,只见自己女儿尖尖的下巴和眼下隐隐的乌黑,心里立即便软了,忙道:“儿臣不知太后在说什么。” 太后冷哼一声。道:“押上来!” 立即便有人押着一个扭着身子的女子上来,慕绾棠定睛一看,不由得喊出声:“伽林?” 伽林一见慕绾棠,眼里的泪便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姑娘……” 太后厌恶地将脸别过一边去,皇后道:“静柔。人是你拿下的,你且说说看吧。” 静柔公主应了,走上前来:“母后,方才钏瑨和雪鸢仿佛为了些事情吵了起来,儿臣赶过去劝阻,隐隐便瞧见一个不是宫女打扮的女子在穿梭,儿臣见她熟门熟路的。不像是生人,想着或是那位县主或是郡主进宫了,想着去瞧一瞧打个招呼,却不曾想儿臣追的急,她便走的急,到最后更是跑了起来。儿臣顿时在心中生了疑惑,立即便派人去将人拿下,竟是个眼生的,看穿着是个宫外的小丫鬟,还是钏瑨眼尖。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绾棠县主身边的丫鬟,这才将人带了过来。 “但儿臣想着,亲眷进宫,除了原先是宫里出去的人,其他的丫鬟是不能带进来的,这丫鬟是她自己府里的,并不出身自宫中,儿臣心中起疑,多了个心眼,让人搜了她的身,没想到竟是搜出了这个。”说着,静柔拿出一个纸包递上去:“儿臣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觉得太可疑,便先拿了过来。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因此儿臣才劳烦阖宫的主子都过来,来夺个定夺。” 慕绾棠想了想,自己进宫后便将元锦和伽林都留在了宫门外,伽林虽说活泼了一些,却也不是一个乱来的性子,懂规矩,更不可能自己跑到宫门里头。还有那包东西,到底是什么? 慕绾棠没有在宫里生活过,不安地看了一眼荣懿,却见自己的母亲笃定异常,嘴角上扯,冷笑一声:“不过是丫鬟不懂事,冒犯了静柔了,到底也犯不着这样扭起来审问。若是朕看不过眼,儿臣自会带回府里调教。” 太后也是一脸的笃定,气势并不输荣懿,还没开口,安嫔便先开口:“殿下可仔细听静柔殿下说了?这丫鬟进了宫便是熟门熟路地在走,想来也定然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从她身上搜到的东西,既然可疑,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慕绾棠的眼睛顺着这个温和却带着狠毒戾气的声音瞧去,安嫔面相是个温婉的人,冷不防让慕绾棠想到了皇帝方才说的那位谽妃,或许这个安嫔能够混到一个嫔位,靠的就是这温婉的面容。 仿佛是为了验证慕绾棠的猜测,妃嫔中便有一个更显得年轻一些的嫔妃开口:“安嫔娘娘如今倒是聪慧了,耳朵竟是能抓到关键的字眼儿,嫔妾还以为,安嫔娘娘面相温婉,性子也该是像从前的谽妃那样与世无争呢,如今看来,是平白有了这一副温婉的面容了。” 安嫔素日里最恨别人拿她的样貌说是,如今让这个妃嫔这样血淋淋地揭露出来,羞愤不已,皇后厉声呵斥道:“元嫔,太后在审问,安嫔顺着太后的意思说话,你捣什么乱!” 元嫔倒是不惧怕皇后,斜眼看了皇后一眼,冷笑道:“嫔妾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本事,懂得借风驶舵,凭着一副和前人相似的面孔还有旁人为依傍,混到一个嫔位。” “你……”安嫔气愤地指着元嫔,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安嫔这话,一来暗讽了她不过是凭着一副和谽妃相似的相貌才能得宠的事实,二来也揭露了她胆小懦弱,只能依傍皇后生存的无能。 元嫔嗤笑一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嫔妾素来是不会处理这些事的,太后与皇后让嫔妾过来,只怕是浪费了。嫔妾先告辞。”说罢,也不等太后与皇后发话,自顾自地便离去。 慕绾棠心中咋舌,何时宫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心直口快不惧皇后与太后威势的女子?从未听说过的,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人。 皇后脸色尴尬地道:“母后……” 太后摇了摇手,皱眉:“不必理会。”然后端正了身子,她坐在凤鸾宝座上,座底高出地面有一个香炉的高度,加上荣懿与慕绾棠都是跪着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去传太医来,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慕绾棠手里捏着佛珠,紧紧的,连手指都抠的发白。 长街上。 元嫔的步子匆忙,脸上不见了方才在坤宁宫的不屑与懒散,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紧张的神色。身边跟着的绿芜也是紧张的很,道:“娘娘这是要去禀告皇上?” 元嫔步子没有放缓,绷着脸道:“皇后此次显然是有预谋想要害了大长公主,自然是要去禀告皇上的。我只怕绾棠县主身边的那个丫鬟是中了什么迷道了。我去禀告皇上,一会儿我去皇上寝殿的时候,你寻个空隙,让人赶紧出去禀告两位爷,三爷如今在前线,听不得这样的消息。” 绿芜也是个直爽的性子,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她们都是大爷挑入宫的人,却是为三位爷办事的。元嫔步履匆匆,也预感这来头不对。 太医匆匆赶到了坤宁宫,太后神色如常:“许太医,劳烦你验验这东西,可有什么不对。” 那名唤许太医的上前沾了一些粉末,仔细闻了闻,然后道:“回禀太后,此物乃是幺芋,是存放于民间的毒物,此毒物来源甚少,这样一包的剂量要经过极大的提炼,不知太后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 太后的眼睛眯了眯,冷笑:“这毒物会有什么危害?” 许太医沉吟了一会儿,道:“若是剂量用的大,一招便可要人性命。若是剂量不大,长久以往,便是先是精神不容易集中,然后开始昏昏欲睡,接着便是形容消瘦,渐渐的身体虚弱下去。” 慕绾棠听罢,心里头却是一阵一阵地心惊,这幺芋不是她中的毒物吗?怎么会到了宫里?又为什么会在伽林身上出现?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蓦地回过头去看伽林,却只见她目光呆滞,一时竟是回转不过来,不由的将指甲狠狠地嵌入手心。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她如何还能看不出来?今天的事就是有人蓄意想要陷害的!至于这个后面的人到底是静柔?还是太后?睿亲王?或许他们都有份! 荣懿听罢许太医的话,心中也是讶异到不行,脑子一阵空白,只能死死地撑着,只余下了一个念头:一定要保住慕家,保住慕绾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惊变(二) 慕夫人忙将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咚”的一声响,将正殿内的人都吓了一跳,窃窃私语的妃嫔们也顿时鸦雀无声,只静静地看着这个荣耀了一世的大长公主。 荣懿并未抬头,只大声道:“是我让伽林去做这事儿的,与绾棠无关。” 慕绾棠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仿若有好几道雷同时在耳边炸开一样,将她整个人都震慑的不能思考了,直到听到了荣懿的话,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待明白过来时,人却心中一阵的凄凉,摇着荣懿的手:“母亲,你糊涂啊!” 荣懿并未理会,只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坐上的太后冷眼看着荣懿,胸中痛快的不行,仿若许多年的气都在这里撒的干净,冷然道:“你以为你能以一己之力挡下这一切的罪过?你以为你是谁!如今是残害皇上的罪名,你以为你能为她挡到什么时候?!” 荣懿死死咬住自己的牙,这一辈子都没有向谁低过头,额抵在地上,宫里的地面铺上了柔软的地毡,上头细细的绒毛扫着她的额头,心里却冷的不行,此刻仿若有千万支细针刺在她的身上,却又不得不强撑着,毕竟她是荣懿大长公主,毕竟她还有个女儿! “启禀太后。”一个面容带着一些笑意的女子出列,行了礼,指着那跪着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的伽林道:“是非对错,既然是静柔公主拿下的丫鬟,那这丫鬟便是突破口,咱们不妨从这个丫鬟入手,倒省去这诸多的审问。” 太后微垂看着荣懿的眼睛倏地抬起,朝着说话的人凌厉地扫过来,那妃嫔竟是一动不动,镇定地回望太后。 静柔素来是个没没心眼儿的,听闻惠妃的话。又是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便立即道:“是啊母后,不如应了惠妃的话,好好审问审问才是。”太后凤眼微眯。硕雪在一旁动也不动,倒是刘雪鸢显出了几分着急的神色,也让硕雪给拉了拉袖子,这才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太后瞧了惠妃半日,然后道:“惠妃说的不无道理。给哀家把那胆大包天的丫鬟押上来,哀家要好好审问审问!” 当即便有人押着伽林上来,上来的却见是一脸的痴呆的模样,不免惹得众人疑惑,太后眉头微微皱起,眼见静柔一脸得意的神色。有些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勉强道:“你怀里的幺芋是怎么回事?外眷不得入宫的道理你晓不晓得?为何会出现在长街那儿?又为何会对宫里的路了如指掌?全部都给哀家如实招来!” 起先的几句太后还是沉得住气,到了最后一句竟是已经拼了力气在喊,说完额上便已经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伽林却仿若完全没有听见,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慕绾棠觉得奇怪。虽然伽林平时不如元锦那般沉得住气,也不似元锦那般通透,但素日里是个爱热闹的,到了这样的时候,就算是真的犯浑,就算真的是她做的,就算她心里不知是因为什么害怕。都不至于是这个地步!心里想着,便越是可疑。 伽林完全没有反应,直到慕绾棠轻轻地喊了一句:“伽林?”这才有了一些反应,脑袋渐渐转过来,看着慕绾棠,眼中渐渐有了一些神采。竟是害怕的神色,看着她便哭了起来:“姑娘……奴婢……” “大胆!太后问话,你胡乱说些什么!赶快将太后方才的问话一五一十的招来,或许能饶过你的家人一条性命!”皇后疾言厉色,长长的三寸护甲指着伽林。仿若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伽林吓了一个哆嗦,看着皇后,再看向她身边的宫女时,却再也说不出来,只身子不住地在抖。 惠妃看的心中讶异,瞧了那脊背挺直的慕绾棠一眼,再看了看那刚刚直起腰身的荣懿,走上前来福了福身子:“太后,此事疑点太多,这丫鬟若真是这样蠢笨害怕,大长公主殿下与绾棠县主又为何会用?但东西又着实是从这丫鬟身上搜出来的,倒不如先将人押着,等皇上来做一个定夺?” “皇上的龙体就是让这两个人面兽心的母女给戕害的,你还想等皇上过来?这样的乱臣贼子,自然是要满门抄斩,祸及九族的!此刻若不及时将她们惩治了,那咱们皇家的天威何在!”皇后立即出声制止,声音因为说的急而有些颤抖。 惠妃一笑,淡然抬头:“皇后此言差矣。荣懿大长公主的封号,是先帝钦封的,当今圣上也是对大长公主荣宠有加,不知皇后可还记得,在荣懿大长公主出宫那年,圣上亲自给公主的指令,便是一切事关大长公主殿下生死的抉择,全在皇上,旁人干涉不得。” 这是当年当今圣上方才登基的时候下的圣旨,当年有太多的贼子想要对付大长公主,因为大长公主不但是权势最盛的公主,还因为大长公主拥护皇上,而想要暗中对付这个公主的人太多,过了荣懿这道防线,接下来便是皇帝自己。不论于公或是于私,皇帝颁了这道旨意,既是保全荣懿,更是保全他自己。 惠妃的话倒是让大殿里头的人都严肃了起来,静柔也让惠妃给噎住了,一时间竟是想不到什么话可以还嘴,硕雪这才抬头,柔柔弱弱地来了一句:“儿臣也记得,如今圣上健在,只怕就算是嫡姐与绾棠县主不敬,想要谋害皇上,也得皇兄亲自定夺吧。” 静柔看着硕雪,这才感觉出来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得压在心里不发。 惠妃毫不畏惧地看着太后,再次出声:“儿臣恳请太后,等皇上醒了再做定夺。” 惠妃在宫里素来喜好结交,有交好的便跟着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且位分都不低,太后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一口郁气,才道:“来人,给哀家将绾棠县主和大长公主押下去关起来,关到西门角去,还有这个丫鬟,一并带下关起来,记得给哀家分开关,派人看着!”看了一眼死死咬着嘴唇的慕绾棠,道:“绾棠县主跟着镇国大将军学过一些功夫,看着绾棠县主的人得身上带些功夫。” 当即便有人上前来驾起荣懿与慕绾棠,慕绾棠先被驾着站起来,手脚却是奋力地甩开了来人的手,眼神往那想要架起荣懿的太监身上扫过,弄得那太监心中一个激灵,顿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绾棠亲自将荣懿扶起,太后在这母女俩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衰败的神色,心中原先让荣懿那一磕头满足的虚荣又再次消减,厉声朝着俩人身后的人喝道:“还站着干什么?都吃着皇家的饭呢,对这样一个乱臣贼子也敢手下留情了?!” 太监忙又是想要上前去架住荣懿与慕绾棠,荣懿大喝一声:“谁敢!” 这一声厉喝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人人都道荣懿大长公主脾性甚好,从为听闻她这样的话,太后更是气急,气的身子都在抖,指着荣懿直喊:“反了!反了!一个乱臣贼子竟是敢对哀家厉喝!”言罢,朝着外头大喊:“外头的人呢!都在干什么!给哀家进来,将这个逆子给哀家拖出去!” “太后说谁是逆子呢?”荣懿冷笑,惠妃使了一个眼色给得力的姑姑,那姑姑忙是去门口挡住了那些个想要闯进来的太监,荣懿继续道:“本宫的母后,是得先皇敬重一生,先朝唯一的正宫皇后,即便故去了也得荣封的儆仪皇太后!既是逝去故人,本宫可担当不起您一句‘逆子’!您还是留着教训您的亲生二女为好!”言罢,转身道:“带路的宫人在哪儿?” 那太监看了看太后的脸色,又看了看荣懿,简直为难的不知该如何才好。惠妃眼尖,立即道:“糊涂东西!没看到太后正在气头上吗?殿下让你带路便带路,还敢惹太后心烦?太后在这宫里什么地方不知道?你们再是不待下去,难道要太后亲自带人吗!” 太监听了,忙是带着她便走了。惠妃素来是个厉害的人物,说话都是绵里藏针的,这一番话既是说明了太后气量狭小,连一个晚辈这么一句话都受不住;又点出了太后心胸不够大,容不下先前皇后的子嗣;最最厉害的,是暗中说出了太后出身不好,也是这位正宫太后心中唯一的心病。 分位若是足够高贵,又怎么可能什么地方都直到怎么走?真正宫中贵人,那西门角只是听说过,根本不知道怎么走。 太后让荣懿先前忤逆抢白,再是让惠妃这般暗中指责,可恨静柔竟是听不出来,还帮着惠妃说话:“惠妃说的有理,你们愣着干什么!” 堂下中嫔妃都暗暗在心中默念开了,都是宫中呆了久的,能有几个是听不出来惠妃话里的话的?可叹这静柔公主,空有一个那么精明的母亲,竟是生了这么愚笨的脑子! 惠妃抿嘴一笑,目送荣懿与慕绾棠出去,再是回过身:“想必皇上还没有直到,臣妾先去皇上那儿禀告一番。如今只怕除了臣妾与元嫔的话,皇上谁的话,都听不进耳朵里。”说着,瞥了一旁的安嫔一眼,道:“臣妾先行告退。” 交好的几个嫔妃也跟着告退,太后乏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哀家在皇后这儿呆会儿,说些话。” 第一百六十六章 惊变(三) 待人都走了出去,皇后的脸色也焦急了起来:“母后,若是不赶在慕家的大军从西北回来之前就将人给解决了,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太后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打断皇后的话:“哀家难道不知道?”说罢,看着静柔和皇后,皱眉心烦,道:“你们到底是年轻,历练少,才这么一下就沉不住气!你们瞧瞧荣懿,都大难临头了,自己连带一手带出来的女儿都是这样沉稳,你们呢?是你们在谋划,原是这样过沉不住气!这事儿若是换做是荣懿在害你们,只怕你们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 皇后与静柔听着太后的话,也一时不敢出声。这次是仓促了一些,但只怕是过了这村便没了这个店了。荣懿进宫的次数是不少,但慕绾棠跟着一块儿进宫的次数却是不多,何况…何况皇上未必能够撑到那时。 太后见都不说话了,这才开始说正题,对着皇后身后的宫女道:“你是怎么回事,给那丫头用药是不是用的太多了,竟是成了这样一副痴呆的模样。” 那宫女忙跪了下来:“药量掌握的很好,至于为什么会那样,奴婢也不知晓,许是那个丫鬟的身子本就不好……” 太后闭了闭眼睛:“罢了。原是她那个丫鬟太精明,这个丫鬟好糊弄。反正是分开关着的,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事。” 皇后小心翼翼地道:“元嫔与惠妃已经去往乾清宫的路上了,皇上若是知道了,没能过去……” 太后眼睛瞧着窗外那晦暗的天空,淡淡道:“即便是用了这么久的毒,皇上也未必就能一下子就过去。但只要惠妃和元嫔去禀告了皇上,皇上的身子定是受不住。只要皇上开始晕厥,咱们的人手就会悉数上前。只要他晕厥了,这天,也就变了。” 皇后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毕竟皇帝是她的丈夫,如今这样谋算他,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前程。他不死。就会一辈子记恨当年她害死了谽妃的事情,终有一日他会剥去她的皇后制服,夺去她的凤冠,将她关入冷宫。一想到要有这样的下场,她的心里便是一阵的紧张不已,一度的恐慌,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答应太后参与这场阴谋的原因。 说到底,不是为了她的大皇子,说到底还是为了她自己。 惠妃到的时候,元嫔已经将事态都禀告给了皇上。惠妃忙是上前去扶住了皇帝的身子,皱眉道:“长公主殿下和绾棠县主已经让太后分开关在了西门角,太后特意叮嘱了一番,如今人已经被据起来了。” 皇帝眼睛猛地睁大,身上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边咳嗽边愤恨地道:“这帮……这帮……竟敢……忤逆……” 元嫔与惠妃忙替皇帝拍打着背,皇帝却是越演越烈的趋势,到最后竟是生生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出来,人也跟着倒下。惠妃与元嫔当即手忙脚乱地将皇帝扶上了龙榻,又是高声唤太医来,连李长怀也跟着慌乱,忙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身子不好的消息在宫里自然是不胫而走。此刻皇后已经回了坤宁宫中,硕雪因着刘雪鸢的婚期一定,还要去还香,也已经离开,如此便只剩下了静柔在太后身边陪着。 静柔的脸色有些艾艾,凑近了太后身边。略带忧愁地问:“母后,儿臣……儿臣不过是想要给荣懿一个好看,此番牵连皇兄是不是……真的不大妥当?” 太后睃了静柔一眼,冷笑道:“你到底是年轻,哀家也不怪你。可你也是将近四十的人了,活的竟是还不如荣懿的女儿精明!你倒是白白长了在宫中!” 静柔本就心里惴惴,一听太后这话,当即便跪下:“儿臣自知愚钝,但……但到底,到底皇兄他……这么些年,皇兄到底没有苛待我们刘府一家……” 太后此刻只恨自己从未细细教导女儿谋断,只能着眼于眼前,万事的前因后果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口气中含了不耐烦,却不得不将事儿与她交代清楚,不然这以静柔的性子,到底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都还是未知数! “为什么慕府能有这样的荣华?咱们大澧最最忌讳的便是武将手握重兵权,可皇帝一应将兵权悉数交给慕府的子嗣,这便说明了皇帝对慕府的人倚重。那日后,皇帝去后,荣懿便是这天下第一人,届时还有咱们的活路吗?”太后喝了一口茶,瞧了瞧那脸色发白的静柔,继续道: “此番若是能趁着皇帝病重,咱们将慕府一应解决了,那便是幸事。自然了,咱们得留下皇后和她的大皇子还有睿亲王,此番两两相斗,哀家才能真正坐稳中宫,你与钏瑨那孩子才能是真正的得意安稳一生。至于那孩子想要嫁的人家。” 静柔听太后的话中有缓转,忙道:“那人家如何?” 太后定定地道:“北家是京中望族,那北家二郎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太后看了看静柔:“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你和钏瑨二人都是没这个本事能降得住他的。他若是对钏瑨没有真心,那便是一条毒蛇,能将咱们所有人都腐蚀。” 静柔听罢太后的话,心中如临大敌,当即便不知道如何是好,太后从分位低的官家女子一步步攀爬至今天的地步,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对这个女儿就是盼望她能安稳和乐地过一生,许是太过保护,如今也是一点的手段都没有,着实令人心痛。 静柔忧心地道:“那母后道如何?” 太后看着那静静地焚着檀香的赤金流彩焚香炉,半晌,才静静地道:“先让咱们解决了慕家的事,且看他的态度吧。” 静柔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能是跟着自己的母后做一步是一步了。 慕绾棠与荣懿还有伽林分别被关了起来,但都是只有一墙之隔,慕绾棠看着小小窗柩外头那渐渐昏暗的天色,心中也跟着渐渐暗了下来。 这事儿来的这样雷霆,中间却有了一个唯一的疏漏:伽林。 伽林那痴呆的神色是最惹人怀疑的,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伽林会有那样的神色?这其中定是有蹊跷!也亏了有这一层蹊跷,才没能让太后她们不能直接将她们如何,倒是要感谢这惠妃,若不是她,只怕太后即便不将自己和母亲处死,也能让自己和母亲身受苦楚。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低首进来的宫人身着上等宫女的宫装,手上拎着食盒,外头守着的人对她也是毕恭毕敬,冷声吩咐:“我们娘娘有话同县主说,将门关上。” 外头的人也是不敢怠慢,立即便将门给关上。慕绾棠看着她手中的食盒,冷笑:“怎么?是哪位小主忍不住了,现在便要来要人性命了?” 茉心待门关上后,脸色便变了,将食盒放到了桌上,然后行礼:“见过县主。奴婢是元嫔娘娘身边的宫女茉心,此刻想必消息已经传到了二爷与大爷耳中,奴婢前来是为让县主宽心,此外,外头守着的人不多时便会换成元嫔娘娘的人,姑娘若是想在夜深之时与公主殿下或是您的奴婢相聚,尽可。” 茉心一面说着,一面将吃食都放在了桌上:“这是娘娘吩咐奴婢带来的,如今正宫中已经一团糟,皇上因着听闻殿下与县主都被据了起来心中气急,已经昏厥了过去,太后正往乾清宫加派人手,只怕皇上如今身边也是自顾不暇,娘娘让奴婢过来传个消息给县主,不知县主怎么想。” 慕绾棠静静地看着茉心做着这一切,待她说完了,心中自然万万是不敢相信的,但她却提到了安延琮与北阑闫,不由得又是让她留了一份心思:“你是二爷的人?” 茉心将东西都布置好了,然后垂首站在一边:“娘娘手中的人,全是二爷的人。” 慕绾棠犹是不信,但以北阑闫的心性,将人安插在宫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不是,到底不敢轻易相信:“空口无凭,你总得给我个凭证,好让我相信你是二爷的人。” 茉心笑了,自袖口中拿出一管刻章,交给慕绾棠。慕绾棠拿过一看,果真是与自己的三哥那个没有差别,唯一不同的,只怕就是刻章上头刻印的一个是二爷的字样,一个是三爷的字样。 如此,慕绾棠才算是信了几分。茉心收回信物,道:“县主可是有什么办法?” 慕绾棠沉吟了一会儿,道:“你传消息出去给二爷,让他想法子将苏陀带进来;至于皇上身边都是太后的人,你大可随她去,只一点,你给我查清楚今天为何我的侍女会这般恍然无状地出现在殿内,还有今儿的事儿到底谁是后头的主谋,一件件都给我查清楚。同时,盯着大皇子与静柔。” 茉心多年来在宫中做事,一听她的吩咐便直到,北二爷没有看错人。盯着大皇子与静柔公主,就是将皇后与太后的把柄握在了手中。遇事不慌乱,先弄清楚了前因后果,再是想应对的法子,这才是真正该有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逃脱无门 慕绾棠心中哪有不慌乱的?但慌乱与眼泪此刻是最最不顶用的东西,她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去细细地分析一脉脉一桩桩一件件。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慕绾棠心烦,便索性等着,等到了夜半的时候,再找母亲商量才好。 待到夜上三更的时候,慕绾棠自黑夜中起身。这样的时候,就算是表面上那么镇定,哪里能真的镇定的了的?夜里自然是睡不着的,她也相信母亲与伽林不会睡得着。 按照茉心的说法,夜半的时候正值外头守卫交替,自己只要能在这个时候出去,门口的守卫既然已经是元嫔的人了,想必不会太为难。这么想着,便去推开了们。 刚推开门,那明晃晃的刀剑便横在了门口,慕绾棠纵使心中有准备,但到底是闺阁中的女儿家,也是冷不防吓了一跳,好容易镇定了,待看黑夜中那警惕的闪着精光的眸子,心下一惊,正当她兀自惊讶的时候,其中一人已经开口:“更深露重,县主还是不要胡乱走动,否则太后娘娘那边,咱们都不好交代。” 慕绾棠听他这番话,一时也拿不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好道:“我要如厕。” 立即便从旁走出两位小眼尖脸的嬷嬷,上来也不行礼,只口中念道:“县主跟着奴婢们来便好了。” 慕绾棠一见这般防范精密,又瞧这两个嬷嬷身子板壮硕,心知这想要与母亲见面已然是不可能,但那信物……一时间,心里也慌乱起来,看着那两个尖嘴猴腮的嬷嬷,心中更是觉着恶心,勉强道一声:“罢了。”便关上了门。 待门一关上,两个嬷嬷也回了自己的屋子。那其中一个嬷嬷才打了个呵欠:“呸!大半夜的折磨人,也不让人安生睡觉!” 另一人忙道:“主子嘛,下了堂都是主子,咱们就得给她们伺候着!” “什么主子?这皇宫里头。可是太后做主,如今都这样拘起来了,还能是什么主子!即便是大长公主,到了今日的这一步,没了皇上,还能得意到几时!” 另一人点了点头,翻了个身子便睡去,再是没有他话。 如今连宫里这不见天恩的下人奴婢都能够看出来荣懿已经是不得势了,倒是印证了这天下的人都是这样势力的嘴脸。 慕绾棠回了屋里,皱着眉头思索。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呢?茉心拿出来给她看过的那个信物绝对是没有假的。那问题是出在茉心的身上,还是在其他人的身上?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这三更半夜的,宫里怎么可能会一下子涌出来这么多人?慕绾棠下意识地心里便是一慌。外头明亮的灯盏却已经到了她的门前,随着“吱呀”的开门声,那明亮的灯盏刺向了慕绾棠的眼睛,让她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待到适应了一些,才看清了来人,脱口而出:“是你?” 刘钏瑨冷笑。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外头便立即有穿着盔甲的御林军将一个身着上等宫装的茉心毫不留情地压进了屋内,狠狠地惯在了地上。刘钏瑨冷笑一声:“你以为如今你还能将什么消息传到宫外去?这宫里里三层外三层都已经是我祖母的人和睿亲王的人,你便是张了翅膀,又能怎么样!” 果然是睿亲王!慕绾棠此刻倒是心中多谢了这素日来让她心中不屑的刘钏瑨的愚蠢和大意,可看到地上那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的茉心,心里又焦灼了起来。她这里的情况还好,也不知母亲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刘钏瑨见她不说话,心里自然是以为她已经吓的不会说话了,得意地朝着身后的人道:“都出去。” 外头的人却是犹自担心,毕竟这绾棠县主是学过一些功夫的。对付他们许是不行,但对付这样一个姑娘家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担忧道:“县主,您……” 刘钏瑨摇了摇头,道:“她母亲还在那边关着呢,她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慕绾棠的目光一沉,这次刘钏瑨倒是说对了。母亲还在那边,她倒是一时半刻真的不敢对她怎么样。若是此刻强行对她动手闯出去,便是又坐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届时不管如何,慕府上下连带二哥的勇冠侯府悉数脱不了干系。 慕绾棠捏紧了拳头,只能用那修剪的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着自己的手心,方能克制住自己。刘钏瑨得意地笑,狠狠地踢了那躺在地上的茉心一脚,茉心立即发出了一声闷哼,面色惨白,自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慕绾棠细细看了看,茉心虽说仍旧穿着华丽的宫装,那上面却是多了许多的脚印的痕迹,想来她已经受了不少的苦,心中不免怜悯起来,对着这个刘钏瑨就是多了满腔的恨意。 刘钏瑨注意到了慕绾棠愤恨的表情,笑盈盈地道:“这么一个毫不相干的宫女,你为了她动怒,何苦?何况……”她意味深长地朝着门后笑笑:“还有让你意外的呢。”说罢,大声道:“你进来吧。” 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斗笠的女人走了进来,关上门后摘下了头上的兜帽,朝着慕绾棠笑:“好久不见,嫡姐。” 慕绾棠身子突然间便前倾了,这可不是那个应该在长白山常伴青灯之侧的慕之清么?怎么竟是出现在了这里! 慕之清笑道:“我说过的,只要我没死,我就没有输。我输在操之过急,而你,输在稳操胜券。不论如何,这次,我是赢了。” 慕绾棠是气极了,却也连怒气也发不出来,冷笑道:“你赢了?我也还没死,你就敢说你赢了?我大哥和三哥还在边关,一旦他们回来,带回来的就是一整个慕家军,你觉得凭着宫中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能和那些在战场上刀刃见过血杀过人的士兵相抗?现在就说你赢了,未免也太早了一些。”说罢,眯了眯眼睛:“你也终究是操之过急了。” 慕之清听了她的话,摇摇头笑笑:“早便料到了这一层,你以为为什么西北的消息一直传不进京城来?不论是从宫里出去的亦或是从西北传进来的消息,我们都会堵住。自然了,也有守不住的那一日,那么……”慕之清原先还稍显柔和的表情变得阴狠:“我们就会在慕家军回来之前,就先将你们给解决了。” 慕之清性子阴狠,她既是说出了这样的话,那便真的做得出这样的事。慕绾棠咬着牙:“你也是慕府出去的人,你便不怕慕府倒了,你也会一道受牵连!” “这你不必担忧。”刘钏瑨自顾坐到了一张小杌子上头,抚着自己的指甲道:“她举报有功,我祖母会护得她的周全。” 慕之清一步步走向那有些发抖的慕绾棠,道:“慕府?你们有当过我是慕府的人吗?你敢说,你从未嫌弃过我的出身?慕府的家当,我有机会插手吗?她荣懿是皇族嫡女身份尊贵,人人都将你们母女捧上了天,那我母亲呢?她就不是父亲的女人了吗?我就不是慕府的子女了吗?!”慕之清越说越激动,眼中居然闪现了一些泪花: “许多事,明明知道有错,明明荣懿她动过那样的心思,凭什么她就能继续安安稳稳地当她的长公主?凭什么你就能继续安安稳稳地当荣宠加之一身的嫡女?凭什么我的母亲要这样白白死去?什么嫡庶尊卑! “如今,我便是拼上我一身的性命,也不会让慕府安生。”说罢,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笑了笑,阴狠地道:“我若是要下地狱,有你们整个慕府的人陪着我,还有荣懿和皇帝这样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人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慕绾棠看着慕之清有些疯狂的面庞,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伸手狠狠地掼了她一巴掌:“慕府再是不是,也养育了你那么多年,你便是恨极了我和我母亲,也不能将满腔的恨意加之在慕府所有人的身上!” 慕之清受了她一巴掌,如今的她已然什么都不顾,回过神来便抓着慕绾棠的衣襟狠狠地打了两个巴掌,凶狠地道:“慕府的人全数都是势利眼!那个老太婆,她端着一个祖母的身份在那里,她配身为一个祖母?我那个父亲,从未正眼看过我,他配当一个父亲?所有慕府的人,都该和你们一起,下地狱!” 慕之清心中藏着怨恨,打的这两巴掌是用足了劲儿的,慕绾棠此刻是恨极了,自从这一世这几年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何曾让人这样羞辱过?思绪不禁飘回了第一世的时候,长白山上,慕之清也是这样狠狠地逼问她,便就这样狠狠地逼死了她。 她仿若又看到了慕府衰亡,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随之而去。手狠狠地攥紧,无意间碰上了手腕的那串佛珠,人顿时清醒了过来,突然明白,这一世再不能这样下去!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不知道她此前说了什么,定了定神,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字眼:皇帝!她说,要母亲和皇帝舅舅陪她一起下地狱!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无计可施 突然间,让慕之清打得发晕的脑袋貌似清明了一些,有些思路让却更为清晰。她抹了抹嘴角流出的一丝血迹,眼中是满满的恨意:“大澧的国运,你以为就这样能被打破吗!” 刘钏瑨冷笑:“什么大澧的国运!我要的,只是北阑闫,仅此而已。” 慕绾棠心里头一惊,她直到刘钏瑨一直心里爱慕北阑闫,她也知道连慕之清也有这样的心思,看了一眼慕之清,此刻的她却仿若一只猛兽,眼中只闪烁着满腔的恨意,对刘钏瑨的话毫无感觉。 “你为了得到他,诬陷朝廷重臣之女,圈禁先皇嫡长女,扰乱朝纲,这样大的代价,你也在所不惜?” 刘钏瑨刻薄的连上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点头:“不错,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我这样为他,你却是定然办不到的。我为他付出这许多,他总能感动。”说道这里,刘钏瑨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和此刻场景不相符合的红晕。 慕之清听到她的话,即刻也缓过了神来,她是背对着刘钏瑨的,听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厌恶的神色。总归她心里头并不认可刘钏瑨,那么这两个人的组合,日后的结局也可想而知了。 慕绾棠嗤笑,她虽看不透北阑闫,但她了解他。即便是为了这刘钏瑨的心狠手辣与蛮横无知,他便是万分瞧不上她的。 刘钏瑨看到慕绾棠的嗤笑,心中莫名涌上来怒火,上前便抓着慕绾棠的头发,奈何慕绾棠是练过功夫的,方才受了慕之清的巴掌是因为心中气极没来得及准备,此刻哪能让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撒泼,便是握住了刘钏瑨的手腕,狠狠地反手一握,一转。刘钏瑨立即感到手腕传来一阵专心的疼痛,连喊叫都喊不出来。 慕绾棠冷然地放开了她的手:“我不管你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要让人觉着你真心,那你便这样做。看他是不是容得下你,会不会要你。” 刘钏瑨本就吃痛,听闻她这一番斥责,心里对她真是恨极了,想要上前去踹她两脚,却又因着受伤的手腕不敢上前。 慕之清瞧她一脸吃痛的模样,赶紧上前扶着,心头忽然上来一计,脸上浮现一丝阴森的笑容,对刘钏瑨耳语了几句。刘钏瑨听罢,手上既是痛着,心头却突然舒畅了许多,而当务之急却是赶忙去就医,竟是连一声吩咐都没有就走了。也把茉心扔在了这里。 见人出去了,慕绾棠才终于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脊背,忙是跑去茉心身边:“你怎么样?” 茉心已经是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慕绾棠赶紧喂她喝了一些水,这才好了一些,勉强睁开了眼睛,苦笑道:“县主……是……是奴婢不争气。到底还是让太后的人抓住了把柄……” 慕绾棠也叹气:“哪能怪你?如今睿亲王与太后勾结了起来,那侍卫中只怕有许多是睿亲王身边的暗卫出身,你们毕竟养在宫中这许多年,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想了想,又道:“元嫔如何了?” 茉心说到这个,竟是皱眉流了一些泪水出来。撑着残破的身子跪在慕绾棠跟前:“元嫔娘娘因着派奴婢给县主报信,因而被生生责打了四十个板子。即便我们娘娘是有底子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打法!眼下才是责打,不知往后还有什么!特此,奴婢求求县主。万万要自己保重,想法子不能落实了自己的罪名,否则我们娘娘如今是被圈禁,往后定是被赐死的结局!” 慕绾棠听罢,心中已经是惊讶不已,却更是疑惑:“元嫔是皇上宠妃,皇上也不管吗?” 哪知茉心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伤心,将头磕在地上,哽咽地道:“皇上……皇上已经晕厥了,如今乾清宫内外都是太后的人,连皇上身边素来得力的李长怀都已经被太后圈禁了起来。” 慕绾棠脑中一个炸雷,这一天之内竟是发生了许多事,自己与母亲被污蔑,接着便是皇帝舅舅晕厥,一日之内,只怕这宫廷内部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她此刻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我如今自身难保,如何能帮你救你家娘娘……” 茉心忙道:“只要县主能保住自己,就是救了我家娘娘,救了一整个慕府!” 她的话让慕绾棠一震,第一世的那一劫没能逃过,这一世的这一劫,难道也不能避免吗?老天既然是给了她再活这一世的机会,难不成只是为了让她来这污秽的人世间走一趟,再来感受一次这家破人亡的痛苦吗? 不!既是拥有这再来一次的机会,为何要放弃了?为何就不能将之利用起来?老天这样的安排自由它的深意,既然想不通个,那只要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便足够了! 长白山上那个孤郁苦寂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再过了。 北阑闫自从白日的时候,便已经呆在慕绾棠的馆阁里头,左右等着,却是到了天黑也不回来,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直到掌灯的时候,慕沛才回来,见到北阑闫也是一张憔悴的脸,原是今儿荣懿与慕绾棠太久没回来,他又正巧与恭亲王刚商量完那征粮使的事,便想着进宫看看,得到的却是皇帝病情突然加重因而昏厥的消息,眼下宫中一派严密,半点口风都没有,只道太后的旨意,因着这样的事情,便加派了人手守卫,不能让乱臣贼子乱了朝纲,并吩咐睿亲王一道护卫宫廷。 “若真什么事都没有,何苦外头等着的车夫与丫鬟们都没能一道回来?此事定是有蹊跷,奈何如今宫中严密,半点口风都没有,咱们倒是真无可奈何。”慕皖刖也跟着回来,说到这件事也是眉头紧锁,不明所以。 北阑闫的脸色阴沉,谁人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神色,慕沛与慕皖刖却因着心中担心荣懿与慕绾棠因而不曾顾及,北阑闫告了辞。出了慕府的门便朝翠延馆的方向去。 到了翠延馆的时候,安延琮还没离开。也是,他基本上便将翠延馆当作是自己睡觉的地方,安府也甚少回去。 北阑闫一脸阴沉地走进了安延琮的书房。动静让安延琮一愣,转而便道:“怎么了?” 北阑闫阴着一张脸将始末都说了,安延琮也严肃了起来,连忙唤人去与宫中的人通消息,心中又想到了慕皖秩自从去了西北战场,虽说传回来几次捷报,这几日却是什么消息也没有,心中也开始起了疑心,道:“西北那边你也有加派人手过去,我原以为他们不便。可如今突发的宫变,咱们这消息收不到,许是有意为之?” 北阑闫眯了眯眼道:“宫中如今多了是睿亲王的人在把守,只怕西北边关的消息线路,也已经让他截了。” 这是一场蓄谋的宫变。慕家一直是皇帝的僚机,只要慕家在,就算有人想要逼宫,慕家的人手上握着重大兵权,一时也不能让人错了过去,如今荣懿与慕绾棠被拘禁,慕皖生生死未卜。慕皖秩在关外半点消息都不能传进来,里头的消息也不能传出去,如此一番,就是将慕家的人先是阻隔开来,再是一一下手! 朝廷,战场。宫廷,这三处一并严密地开动杀机,哪出都没法防范。 北阑闫眯了眯眼睛,圣上身子不好,只怕逼宫或是皇位的让位。就是这两日的事了!他看了看安延琮,道:“皇位变动,只怕就是这两日的事情。有些事,你要早些做准备。” 安延琮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这皇位的变动,对众臣子来说都是大事,但对安延琮这样非臣子的人来说,这事……却是比当朝臣子还要大。 该做的事都已经紧急吩咐下去做了,两个人只躺在那里,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却是一点儿的气都没有。 东边的天空渐渐泛白,仿佛让那微弱的阳光刺到了眼睛,安延琮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些松动,看着那斜卧在榻上,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的北阑闫,身形稳稳的一点儿也没动,连气息都是稳的,可眼中却是含着一些怒气,隐隐在蹿动。 沉默了半晌,安延琮才开口:“宫中也没有消息,只怕元嫔也已经不好了。”元嫔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如果是自身没有出事,定是能将消息传递出来,可如今却半点消息都没有。 北阑闫沉默着瞧了一眼窗外,心头那股火气却下不去。安延琮知道他心里担忧的是慕绾棠,眼下这样的情况,任谁都知道将她们圈禁起来不会有好事,也只能是安慰:“你别担心,你家那位未过门的妻子聪明的很,想来保全自身该是不难的。” 北阑闫看着外头,再是按捺不住,一脚踢开了门走了出去。 宫门外头。 裕王等着一双棕色鹿皮靴子下了马,秋日的气候虽说还带着一些夏日残留的暑气,却也是凉的,秋日的早晨更甚,可裕王的额上竟是细细密密地布了一层的汗,下了马,连袍子都没来得及解下,直直便往宫里走。 门口的守卫看到裕王这番模样,一时间犯了难:拦着还是不拦着? 到底,还是一个侍卫试探地道:“王爷,太后说了,除非拥有太后进宫的手谕,否则便只有睿亲王能够出入,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詠裕此刻心中满是怒火,哪里得空和他说闲话的?当即横了那侍卫一眼,冷笑道:“真是个尽忠职守的好奴才,也不知到底是给谁尽忠呢!” 那侍卫也是刚入了睿亲王的护卫队不久,心中对睿亲王此刻这番围宫的做法本就颇有微词,但到底是入了这支护卫队,心中即便是不愿,也还是跟着来了,此刻听闻裕王这一番话里有话的指责,心中不免有些羞赧,当即红了脸。 詠裕冷笑一声,便抬脚继续往前走。 其余的侍卫不敢再阻拦,谁人都听闻过裕王的狠吏残暴不再睿亲王之下,在睿亲王的护卫队里头也见识过睿亲王的手段,何况裕王比之更甚的,是素来不拘什么,眼下若是阻拦了,当场将人活活折磨死也不是没有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线生机 咏裕匆匆走上台阶,却在即将跨入宫门的那一刻,一柄刀横在了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阴羁的男人,对着他道:“王爷,若是没有太后手谕,属下真不能放王爷进宫。” 咏裕方才走的急,没留意,如今一看,却是睿亲王身边的那个护卫,名唤杨雎的护卫,想到他曾多次与北阑闫交手都败在了他的手下,心中不免嗤笑,面上对这样的人也是一点儿的情面也不留着:“手下败将在这里守门?你能守得住什么?” 杨雎脸上不免下不去,可对面的人是裕王,即便是他能阻拦他,也不能出言不逊,只能生生忍受了这一句,却在看到裕王身后的人时脸色变得极其难堪,北阑闫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朝着裕王道:“王爷万安。” 咏裕点头示意他起来,一脚便朝着杨雎的膝盖踢去,道:“你的忠心此刻也不必表了!” 咏裕自小便练过一些功夫,也上过战场,只后来皇帝到底是心疼他在边关辛苦,便给召集了回来,那拳脚上的力气自然是不小,即便杨雎也是个习武之人,生生受了裕王这一脚也是吃不住,半跪在了地上。 下头的人眼见自己的将领吃了亏,早已按捺不住,立即便拔了刀想要上前来,哪知裕王的护卫却比他们的速度快很多,当即也拔出了那明晃晃散发着寒气的刀,与那些人对峙着。 裕王嗤笑一声,一脚狠狠地踹子在了杨雎的心窝子上,杨雎受不住,终是滚在了一旁,裕王冷笑着走进了宫门,仿若又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你若是面子上过不去,大可让人与本王的护卫队相持,但你得知道。本王的护卫,隶属御林军,你若是想要背上被满门抄斩的罪名,便尽可放手去做。” 大澧的国定。御林军为皇家办事,自然便是皇家的人,若是有人蓄意杀害,且是非战争的时候杀害的,那便是要满门抄斩。看着裕王那红白软甲加身的侍卫,总是是恨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不管是谁,如今胜负未曾定夺,谁也不想让全家人蒙受冤屈。 裕王脚步匆匆,北阑闫也跟着匆匆地走。亲王护卫在进宫时要悉数留在外头。可裕王自十六岁的时候便已经掌管了宫中的御林军和禁卫军,宫中的军队,何尝又不是裕王的军队? 裕王看着匆匆的北阑闫,道:“今儿怎么想起来找我一道进宫了?” 北阑闫面不改色地答:“我是军机学士,军机学士自然是要进宫为皇上分忧的。” 裕王笑道:“还能说笑。我看你担忧的,是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吧?” 北阑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了乾清宫外头。看着乾清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咏裕不禁皱紧了眉头,再看这最外头与最里头的人都是侍卫队,心里头便不由得窝火,立即便道:“传御林军统领与禁卫军统领来见本王!” 东见领命便立即去了。看着那重重的人影,裕王不免怒火中烧:“看来这太后与那睿亲王是不打算让本王见父皇了!” 连一声母后也不愿叫,可见心里头对这个太后也是不承认的。 左等右等,却是不见御林军首领到来,咏裕心中窝火的很,首领在宫中统领。副统领设了两位,一位在宫中辅佐,以为便是跟了裕王,听候差遣。等了许久,杜波终于是到了。待杜波到的时候,眼神却有些不敢看裕王,规矩地跪下行了礼,咏裕却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 只是寻常的问了一些话,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只在让杜波退下的时候,伸出了一根手指。 裕王与北阑闫一同踏步走进了皇帝的寝殿,因着北阑闫素来也得皇帝信任,又是裕王带着的人,即便是侍卫,也是不敢阻拦的,一路便是畅通无阻地进了乾清宫皇帝寝殿。 慕绾棠已经沉默了一个晚上,早上的时候,这天才方亮起来,便是听到了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仔细一分辨,便可知是刘钏瑨与慕之清又来了。 门“砰”地一声被踢开,看到的是一脸得意的刘钏瑨与含着阴毒笑意的慕之清。 慕绾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冷冷地看着她们俩个。刘钏瑨抬脚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一脚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不免低头看去,却在一瞬间白了脸色,当即便尖叫了起来。 慕之清相对冷静许多,可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轻松,直直地盯着地上的尸体,那是昨儿还遭她们拷打的茉心,可如今去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好直直地盯着慕之清,嘴巴张开,死状极其惨烈。 门外的侍卫听闻这喊声连忙跑了进来,倒是还算沉稳的,立即便扯了草席将人的尸体卷了扔出去。刘钏瑨仿若惊魂未定,原是想接着她伤了自己的手这个由头来威胁她的,没想到大清早地便碰上了这么个东西,冲了晦气! 慕之清冷静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对着刘钏瑨耳语:“县主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再往她身上加一个罪名?” 这茉心到底是为何而死的,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但为何而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昨儿她们将茉心扔进来的时候,仍是活人一个,今儿早上,便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刘钏瑨听明白了,嘴角泛起冷笑,指着慕绾棠下令道:“把她给我带到慈宁宫去,看好了!” 当即便有健壮的嬷嬷上前来绑了慕绾棠往慈宁宫押送,慕绾棠也不挣扎,随着她们绑。 乾清宫。 裕王看着那都是宫人的寝殿,皱着眉头问:“李长怀呢?” 立即便有一个伶俐的宫女上前来,福了福身子,一点儿也不怵:“回王爷,李公公因着连日照顾皇上,也累倒了,此刻正休息呢。” 正欲说话,外头进来一个眼熟的嬷嬷,一见竟是太后身边的于希嬷嬷,礼数一应周全:“王爷,军机学士。太后有旨,此刻传军机学士前往慈宁宫一趟。” 北阑闫眼睛眯了眯,散漫地答:“既是太后传召,微臣去便是。” 大澧民风虽说开放,但太后到底是后宫女子之一,他外臣,独自前往后宫的是非之地已经是不允许的,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也便不拘这个。 裕王却有些担忧,如今这打压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只怕是有预谋的,北阑闫这一去,只怕也是不讨好,心里便下意识地不希望他去。 北阑闫却不惧这些,直接便走去。是非之地,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是非之人,做出了这一桩桩的是非之事。裕王想了想,抬脚同他一同走了过去 慕绾棠一路被带到了慈宁宫,早便有人通报,说是她将茉心给毒死了,因此慈宁宫此刻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侍卫队,仿若生怕她是阎王罗刹,瞬间便夺走了谁人的性命一般,不免心中冷笑,宫中人的性命,竟是这般的脆弱,只能依靠这强有力的队伍才能活下去。 这一切便是她昨天决定的,只要死了人,不论是她们想要冤枉她也好,或是她人通传出去也罢,她便少不了要被押出来问话。而这问话的时机,便是她的机会。 既然已经将事情都想的通透了,便也算不得什么难事。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她便还能保住慕府的荣华,还能将对方给杀的片甲不留。但若是赌输了,她便赔上了所有。 这一切,全看裕王了。 虽然元嫔是安延琮的人,茉心与元嫔一定是一路的,她直到北阑闫安延琮是在为裕王做事,如今宫里一定被封了起来,能够进宫的,恐怕只剩下了裕王,只希望这裕王是个惜才的人,茉心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手里,他总得来为茉心讨个公道才是。 只是……只是,此刻最不希望的,就是北阑闫也被牵涉进来。第一世拖累他已经够多了,这一世再也不想因为自己拖累了他。 太后闭着眼睛斜卧在身后的凤鸾椅子上,两侧下首一众的宫嫔,却独独不见了元嫔。惠妃看到慕绾棠的一瞬间,只见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哀戚的神色,反倒是那眼神,流露出了坚定的生神情,脊背挺的直直的,一步一步走的甚是稳重。惠妃心中不免赞叹,也为自己的眼光松了一口气。 不论是如何,她总要为自己挣个前程。一旦太后与皇后得胜,那便是大皇子登上皇位,而一旦大皇子登上了皇位,也就宣告了自己的死亡。自己的皇子还太小,她也着实不想让他染手皇位,养在膝下的三皇子倒是年纪合适,性子也沉稳,如果……如果真的可能,那便是要拼尽全力,也要争一争的。 而这一把的赌注,自然是这风口浪尖之上的慕家了。 慕绾棠跪在了下头,却不肯向太后行礼,太后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众妃嫔不免面面相觑,刘钏瑨正想要说话,静柔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恶狠狠地对慕绾棠道:“好你个娼妇!太后面前,居然也不行礼?” 慕绾棠冷笑一声:“诬陷先帝子嗣,残害当今圣上,对重臣之女下毒手,你自己问问是不是担得起这太后的名声!”慕绾棠看似面无惧色,可实际上,汗已经湿了自己整个脊背。 自然不是有意想要与太后呛声,但知道自己无论是委曲求全或是针锋相对,她都不会放过自己了,索性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尽量拖延一点时间,只能是子啊心中暗暗地祈求,裕王会赶来。 第一百七十章 深陷囫囵 太后胸口起伏,残害子嗣,残害圣上,这一条条都能置自己于死地!立即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等着慕绾棠,冷笑:“好一张伶牙利嘴!” 慕绾棠毫不畏惧地看着太后,再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暗暗地在緋腹。太后毕竟是年纪打了些,到底是沉不住气。她一个小小县主,这样没根没据的话,旁人听了只会以为她在胡言乱语,只要身为太后的她沉得住气,旁人也只是当她信口胡说罢了。 只要……他不要牵扯进来。慕绾棠想。 仿佛是为了验证慕绾棠的想法,下一刻便有宫人尖细的声音回荡:“裕王到——” “军机学士到——” 听到这后头的这一声,却是让慕绾棠浑身一震!心中最最不想牵涉进来的人,终究还是让他进来了。慕绾棠心中一个愣衶,就在这一瞬间,裕王与北阑闫已经齐步踏入了正殿。 裕王恭敬地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北阑闫却是因为是外臣,出现在都是妃嫔的场合着实不合时宜,但太后发话,到底也没办法,只能与裕王一道行礼。行完了礼,裕王站起来,北阑闫却没有站来,笔挺地跪在她的身边,从衣袖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渐渐收紧。 慕绾棠此刻只觉着心里头非常踏实,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日子了,不用自己一个人独自承担起这许多。那一直强自撑着的眼眶此刻终于撑不住,终于滚下了泪水,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来。” 北阑闫看着她的眼神如秋水微波,强有力地包裹住了她的心脏,温柔地道:“你虽说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但我说过不会任你一个人的。夫妻一体,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他素来是散漫的面容,此刻却是庄重而温柔的,这番情谊。大多是世间女子所追求的吧。 刘钏缙看着他们,心中渐渐涌起不舒适的感受,热浪在胸口翻滚,此刻就要喷薄而出。带着些恶狠狠的意味,道:“慕绾棠!你下毒谋害圣上,如今还杀死了一个宫女,宫女尸体在你屋子里发现,进去时候好好的,怎么出来了就没气了?你倒是说说看!” 慕绾棠没想开口说话,北阑闫来只怕也是意料之中的,她们不就是想在北阑闫面前数落她一桩桩罪行么?让她难堪,他厌恶,再是退婚。再名正言顺地将刘钏缙嫁入北家么?这些小小的伎俩何尝不是淳弱到了极点? 詠裕淡然开口:“证据?证人?杀害宫女谋害天子,这些罪名都不小,没有证据证人,在这儿便是空口无凭。” 一番话让刘钏缙的脸色更是不好看,裕王本是先帝宠子。当下说这番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惠妃立即不失时机地道:“王爷有所不知,昨儿已经审问过了,人证都有,这才敢把县主与长公主殿下给拘起来的。” 詠裕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意思?立刻接上话:“惠妃娘娘此言差矣,本王面前没有见到过人证物证,又如何让本王相信?” 太后原先便让慕绾棠一番胡乱指责弄得心口烦闷焦躁。哪知这詠裕也是这样得理不饶人,联合惠妃二人一步一步逼得她将人证给交出来,唯一的人证便是伽林,但她们都心知肚明伽林不能被拉出来,太后朝着身后的于希使了眼色。 詠裕是上过战场的人,这样的神情怎么能瞒的过他?当即便大声便于希道:“于希嬷嬷这是要上哪儿去?太后和离不开您。” 太后与皇后皆是胸中暗暗吞下一口闷气。慕之清知道这会儿逃不了,也想着抽身出去,可就在她有动作的那一霎那,外头传来了宫人尖利的略带惊恐的喊声:“三皇子到——” 慕绾棠心中也甚是讶异,与北阑闫一同偏头看去。詠裕的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话。只见詠琏走了进来,面容清俊,安稳地行礼,然后道:“方才找到有人想要暗中解决了这唯一的证人,儿臣恰好想要前去将这证人给带来,便将那行凶的凶手给拿下,连着证人一并带过来了。”说着,沉声道:“带上来。” 说着,一侍卫与伽林一同被押了上来,相对于侍卫的满面惊恐,伽林却是脸色苍白,身上已经被打的开了口子,双眼空洞终于找到了慕绾棠,不由得呜咽起来:“姑娘……” 慕绾棠心中窜上了一股怒火,却因着本就是让人抓住了证据因而无力为伽林争辩几句,只能默默地将苦水往肚子里咽。 太后在看到伽林的那一瞬间便白了脸色,手指紧紧地掐住了那掐丝云纹衣袖,看向詠琏的眼中有不可名状的怨毒,连安嫔瞧了心中也不免一愣。 素闻太后当年手段阴狠毒辣,才能在正宫皇后死后且没有继后的情况下当上了这普天之下唯一的至尊皇太后,每每向太后请安的时候看着太后的面容,虽说算不上慈善,但到底是没有那股子阴狠的戾气,但今日一看,却是…… 惠妃朝着詠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所谓母子同体,即便不是亲生的孩子,但到底养在膝下那么多年,自然是有情分的,有些东西,为人母亲要去搏一搏,为人儿子的,自然也要为自己的前程争一争。 慕绾棠心中松了一口气,到底,她是赌对了一半。 可下一刻,慕绾棠却如同身置寒谭。 伽林匍匐着朝着慕绾棠爬过来,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角:“姑娘……姑娘……奴婢,奴婢尽力了!可奴婢……奴婢还是怕,怕祸及家人……” 慕绾棠手在瞬间变得冰凉,眼睛死死地盯着伽林:“伽林,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回话。” 伽林却不敢抬头,只低声呜咽:“姑娘……” 太后在座上冷笑一声:“你的婢女已经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惠妃,詠琏,詠裕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谁都不相信这仿若是胜券在握的事竟是会有这样的扭转,太后并不打算放过她,语气中已经有了逼迫的意思:“你残害圣上龙体,这般歹毒的心肠已经是不能容你,但你居然还杀了宫女,即便是一个戴罪之身的宫女,也岂是你能说杀就杀的?你如今已经是犯了大罪,还不认罪!” 詠琏见状,心知状况不好,脑中一转,却已经有了想法,悄然走到了裕王的身边。 北阑闫的脸色也惨白的很,可眼下都是皇亲贵胄在此,他说什么也是惘然,便只能道:“还望太后开恩,给臣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内,臣定是能给太后一个结果!” “不可!”皇后当即出声反对,许是也意识到了这样有欠妥当,缓了缓神色道:“人证物证如今确凿,还不赶紧将人给我带下去,关入暴室,再让司礼监的人起旨,这便治了慕府一干人等灭九族的大罪!” 慕绾棠一听,第一世那浓郁的血腥味参杂着凄凉的气味直直朝着她的面门扑来,一股血气在她的胸腔翻滚,瞪着皇后,不知是哪来的血性,大声喊道:“你敢!” 此话一出,宫嫔们都是一愣,皆是不知该如何接口。皇后让她的话弄的一愣,可脊背挺直的慕绾棠却颇有几分当年荣懿的风范,仿若当年她还只是刚刚纳入王府的王妃,头一次见到荣懿,那个女子是那样的光芒耀眼,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当年的王爷带着她见荣懿的时候,她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看她。 仿若让慕绾棠的话震慑到,詠裕也沉下了脸色,看着皇后,眯了眯眼睛:“皇后可不要得意过了头了!是不是要给慕府定罪,也不是你一个后宫女子能决定的,司礼监的人只听圣令,不是你的后令!” “那本皇子呢!”说着,一个头束明黄绸缎,面色隐隐有些发青,尤其是下眼有些乌黑的男子走了进来,环视了一圈,冷哼一声,对着詠裕道:“本皇子是嫡长子,不管是司礼监,或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北阑闫:“军机内臣,都得听本皇子的。” 詠裕冷笑一声,多年来的积怨一触即发,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嗤笑一声:“刚从女人堆里头爬出来,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说话?亏得你有一个好母亲。”说着,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能从二十年前起就为你这个不争气的嫡长子做打算。你且去问问,司礼监的人,亦或是军机内臣,是不是会听你的。” 大皇子让他说的面红耳赤,却连一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北阑闫目不斜视,只握着慕绾棠的那手握的越来越紧,慕绾棠只听到他轻轻地在自己耳边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世间的人大多势利,能在这样的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能有多少呢?便是冲着他这份情谊,她也不能让他牵扯进来。 皇后眼见詠裕这番不顾一切的指责,心知他也已经没有了多少的耐性,心中自然是着急,裕王虽说手中没有军队,但这宫中的御林军一概归他管辖,且他的亲王护卫都是御林军的出身,自然也是不简单的,这一番算下来,却是忘了将裕王给算进来,不免暗怪自己的不严谨。 第一百七十一章 相助 慈宁宫正殿内此刻是一番紧张的景象,更是慕绾棠生死存亡的一刻。时间自然是要拖延的,一定要拖延到慕家军回来之后。 内侍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九公主殿下到——” 慕绾棠此刻已经无力回身望去,九公主款款走来,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行过礼后安嫔忙将九公主拉到了自己身边:“今儿怎么过来了?” 九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慕绾棠与北阑闫,心里头已经有了担忧。虽说一直不喜欢慕绾棠这个表姐,但表面上一直是过得去的。自己的母亲没个气性,她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前程担忧争夺的,原先心仪的人,如今却终究是许配给了他人…… 一想到这里,心里头不免不是滋味,但这要将慕府的一干人等都解决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母亲这才会去求了圣上赐婚给左仪堂,原以为他会因着从前的前尘往事对慕绾棠恨之入骨,会与自己站在统一战线,可没想到…… 九公主捏紧了手,然后道:“本宫不知道皇兄们到底在吵什么,但本宫只想说,表姐的事儿本就是未定的,何况表姐的母亲是荣懿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身上还带着父皇圣谕,因此,儿臣认为,还是等父皇醒后,再做定夺为上。” 九公主素来在宫中有一定的分量,说的话也是大多在理的,这里头她不知道的,也是安嫔与皇后都不敢告诉她的,就是皇帝的身子,也是她们算计进去的东西。 安嫔早年依附皇后,谽贵妃的事情她未免就没有份。皇上对谽妃用情至深,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找到她,告诉她这其中的利弊后,她便果断选择了再次投靠皇后一党。 反正皇上待自己,又何曾有过真心? 皇后脸上不满更甚。安嫔吓得忙将九公主拉到了一边:“你胡说些什么?这个场合你过来做什么?赶紧回去,免得沾染一身的晦气!” 九公主却倔强地不愿意回去,言辞之间都是对慕绾棠的维护之情。这一番倒是引起了本就争执不下的大皇子与裕王的注意,大皇子本就是心气简单又沉不住气的性子。当即便指着九公主的鼻子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若是什么都不知情,就赶紧给我回去,别给我在这儿丢人现眼!” 九公主看着这个大皇子,只觉得自己竟然要辅佐这样一个人,心中便不免一阵恶心,也不想给他留什么脸色:“皇兄这话错了,什么都不知情的人只怕不是我,要回去的那个人只怕也不是我。” 大皇子脸色变得青白,倒是显得眼下的两团乌黑更加严重,慕绾棠心里头却为这个皇子感到悲哀。身为皇子。竟是这般不知自重,也是不知为何会养成这样一个娇纵的性子,蛮横无知。 皇后终于忍不住,沉着脸道:“你给我闭嘴!你皇祖母还在,轮得到你插嘴吗!” 大皇子让皇后这样一声厉喝。终于收敛了一些。詠裕看向九公主,后者则看着皇后。皇后似乎并不想为难她,只道:“此中是非到底是多有冗杂,你毕竟还年幼,事中不要插手为好。” 九公主知道皇后的意思,此件事件中她都有插手,皇后这意思是让她不要多话。可一想到那封通过重重的宫墙传递进来的书信。自己未来的夫君那一笔一划,心里头便不免如同割血一般。看向慕绾棠,心中不免暗叹她这样的好运气,却也是嫉妒的很。 座上的太后终于出声:“都吵吵什么!”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议论,九公主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很不合时宜,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有把柄在人手中。自然就是这样的下场。 太后看着九公主,再看向大皇子,不禁皱紧了眉头。大皇子一看太后皱紧了眉头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凛,忙低下了头。詠裕的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散漫。看向太后也是带着不屑的。 太后的眼神最终缓缓落在了慕绾棠与北阑闫交握的手上,眼睛微微眯起,半晌,才道:“把人都给哀家押下去。军机学士,你留下,其余人都散了吧,哀家头疼。” 惠妃咬咬牙,只能是算了。本想着将伽林这个有问题的证人拖出来,或许是能反戈,没想到反戈是反戈了,却是将矛头指向了慕绾棠这一边。罢了,好歹也是将人堪堪地度过了这个劫难。看了詠琏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詠裕看了北阑闫,北阑闫还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自顾自地跪着,也不起来。待到人都散尽了,太后才支着脑袋,道:“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北阑闫道:“微臣只是尽本分罢了。” “本分?”太后冷笑:“你这本分,未免也太尽职了一些。” “为人夫只本分,自然是要尽职的。”北阑闫的回答一丝不漏,太后眯了眯眼睛,连她的话他都能云淡风轻地挡回来,并且今日这一番动作便可见他对慕绾棠的心意,不禁心中再次替刘钏瑨着急起来,这个男人的心性,凭她如何能掌握的住?他日若是自己去了,哪里还有人能镇得住他? 眼睛看向了刘钏瑨,却见一抹红晕出现在刘钏瑨的脸上,两只璀璨的眸子此刻正绽放这少女特有的光芒,那是见到自己爱慕的情郎时才会有的模样。太后心中微微一恸,仿若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时她见到皇帝的第一次,便是这样痴痴地看着他。可如今…… 叹了口气,罢了,这样的事儿,总是要她开口的。三寸长的护甲轻轻地拨弄这扶手,然后道:“若是哀家答应你,只要你去了钏瑨,哀家便留着慕绾棠的一条性命,你会答应吗?” 北阑闫一愣,仿佛没有想到太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此刻的刘钏瑨已经将脑袋低到了胸前,脸已经不知有多红。 北阑闫愣了也不过堪堪一瞬,瞬间便又恢复了神采,面上淡淡然,嘴角又扯出了惯常有的散漫笑容,道:“太后威胁微臣?” 太后仿若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反问这样一句话,不免也愣了一下,静柔看着自己女儿这番模样,心中不免是一阵心痛,立即接嘴:“你若是这样想的,这样认为也并非不可。” “静柔!”太后厉声斥责,缓了神色对北阑闫道:“倒也不拘着这个,对你来说是小事,却是能救她的性命,不合算吗?” 北阑闫轻笑,不再跪着,起身拂了拂膝上的尘埃,笑道:“太后这话便错了。合算不合算的,只看是否愿意。微臣接受太后的威胁,不如就赌一把吧。反正若是她活着知道我娶了别的女人,我也是活不了的。” 太后这便沉下了脸色:“那么,以你北府的身家性命呢?哀家能让荣耀一时的慕府瞬息存亡,自然也有法子让你北府瞬间跌入大牢狱之中。” 北阑闫依旧是散漫地笑着,眼中此刻恢复往常的无谓:“恕微臣直言,太后,您还没这个本事。” 太后眼神一凛,刘钏瑨此刻是最最难堪的一个,只能站在那儿什么话都说不了。静柔看着心痛,正想说什么,太后眼神一个扫过,便让她即刻禁了声,然后道:“北大学士真是好大的口气!” 北阑闫也不谦虚:“往后太后会见识到的。”说着,抬脚便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道:“太后若是不介意,微臣想去瞧瞧微臣的妻子。” 待到完全不见了他的身影,太后才冷笑道:“这便是一个好人才,只可惜,走错了路。” 慕之清看着刘钏瑨难堪的神色,心里头不知为何畅快了不少,计上心头,当即跪下道:“太后,民女有一事相求。” 太后看着慕之清,对这个女子既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不过是一个刘钏瑨身边的智囊团罢了,便也没什么感觉,道:“你且说说看。” “请太后留着慕绾棠的性命。” 太后眉毛挑起,今日竟然是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替慕绾棠说话,居然连刘钏瑨身边跟着的女子也在为她说话,心中不免疑惑起来。静柔下来便恶狠狠地道:“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在这样的时候,你竟是会为那个女子求情!” 太后却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道:“让她说。” 慕之清磕了个头,继续道:“慕绾棠最最看重家族,只让她一人活着,看着全族的人死亡,何等的痛苦!这样的苦楚,岂不是比杀了她还要痛快千百倍?”慕之清恶狠狠地道。 太后点了点头:“你倒是个有心计的。” 多余的话不必多问,只不过……这个女人这样歹毒,那么届时事成之后,只怕也是不能留在身边了。这么想着,太后的眼神便多了狠厉。 詠琏与詠裕走在惠康宫中,这是皇帝独独辟给惠妃一人住的宫殿,此刻惠妃正在休息,詠琏与詠裕正在用茶。 詠裕看着一脸平和的詠琏,终于忍不住:“说罢,你要什么。”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谈判 咏琏淡淡的笑意隔着袅袅上升着热气的茶盏,看的一点儿也不真切,咏裕只感到咏琏此刻定是在笑的,半晌,才听到咏琏道:“希望皇弟你看在昔日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推为兄一把,助为兄夺得帝位。”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在庭院总荡开,咏裕将茶盏狠狠地惯到了地上,冷然道:“父皇还没殡天,皇兄居然已经打起了皇位的主意!” 咏琏站起身,本就与咏裕差不多高,平视着他的眼睛道:“你我都知道,父皇的病已无回天之力,你我兄弟说明话,父皇殡天只怕也就是今年之内的事了。难不成,真要看着那自诩是嫡长子的狂妄自大的家伙登上皇位,咱们一干人等对他俯首称臣吗?” 咏裕走进一步,看着咏琏,这个素来都是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虽说养在了承宠最多恩宠最多的惠妃膝下,却也从没有多么出挑的地方,平淡到让人几乎能忘了这位三皇子的存在。可如今,这位平淡的三皇子竟是要争夺这皇位,并且洞察细微,能看到只有他们知道的事——不错,父皇的身子,只怕就是这两年之内的事儿了。 “你既是想我帮你,就说明你心中知道我有这个本事,夺取帝位。”咏裕笑道:“我既然自己能够坐上帝位,又为何要费尽心思将你捧上帝位?” 咏琏笑了,微微退开几步离开了咏裕威慑的范围,道:“皇弟你要的,从来就不是皇位。你只想要皇后的性命与大皇子的性命。眼下的状况你我都知道有多残酷,慕府一旦坐实了谋害皇帝的罪名,便是首当其冲被灭门的。慕府这道防线破了,那大皇子登基可就是指日可待了。” 终于,咏琏将手中的牌打了出来:“我可以替你牵制住宫中,太后亦或是皇后的动作,但我手上没有兵权。我的暗卫太少,睿亲王那边必得由你来解决。帮慕绾棠的证据证人,我也会尽力找,总之咱们看来虽说不过是救慕家。何尝不是救咱们自己?我答应你,只要睿亲王与大皇子一脉解决,我当即就将皇后与大皇子交予你处置。” 咏裕没有说话,心里头却在默默思量是否可行。皇位于他而言,当真是没什么重要的,而他唯一在乎的,便是皇后与大皇子的性命。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自己母妃惨死的状况,母妃死前便已经疯癫,但到底是谁害的母妃疯癫的?又是谁,在母妃清醒的时候告诉她她已经疯了的事实。害的母妃承受不住拔剑自刎的?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这一个个身上背负着母妃性命的的人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享尽这天底下最最富贵的人生! 咏琏看着沉思的咏裕,心里却也是在打鼓。因着自己的出身,虽说同样是自小丧母,但咏裕的母妃是享尽了宫中的荣华富贵的。在皇上心中也是最最放心不下,连谽妃死后都不愿给他找一个养母,就是怕他受什么委屈;可他不一样,自己的母妃是宫中无名无份的女子,碰上了惠妃心善愿意养在膝下抚育,但终归不是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来都是谨小慎微。也多亏了惠妃这般聪颖,自小悉心养育,这才有了这样一个沉稳却是深谋远虑的儿子。 正当两个人都相持不下的时候,一名宫女来报,福了福身子:“启禀裕王爷,三皇子。娘娘醒了,正想让二位进去说说话。” 咏琏看了咏裕一眼,实在不知道咏裕会不会与他一同进去。咏裕点了点头,无所谓地道:“本王也许久未曾向娘娘请安了。” 咏琏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人一同进了宫中。 惠妃的宫殿是启祥宫。因着惠妃如今是得宠的妃子,因此特地辟了一个独居的宫殿,专门供给惠妃居住。咏裕一面走着,心中不免暗叹惠妃的手段。 从早上进宫的情况看来,各个宫门都是重兵把守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禁卫军的人,可走到惠妃的宫里的时候,却只见素日里的守卫数量,并没有增多,而阖宫紧张的气氛仿佛也没有传但这启祥宫来,启祥宫的人个个都沉稳地做事,一点儿也没有那些紧张肃杀的气氛。 一路走去,终于到了正殿。彼时惠妃正斜卧在贵妃凤阑椅子上,脸上的妆容是精致的,却没有大多后宫嫔妃冷冰冰的模样,透过那精致的妆容隐隐显出柔和来,微微上翘的眼角更是显得柔媚。见二人来了,忙招呼道:“赶快来坐,别行礼了。” 咏裕因着素来不拘这些,连进宫见皇后的时候也是不喜行礼的,便照旧躬身喊了一声“惠妃娘娘”。 许是休息过了的原因,惠妃的脸色已经比上晌时候在慈宁宫那会儿好太多了,让两人坐下后,便朝着身后的嬷嬷道:“去把东西拿来。” 身后的嬷嬷躬身应了,不过一小刻钟便捧了一个琴盒上来,惠妃抚着琴盒,眼中微微有些湿润,打开了琴盒,对裕王道:“咏裕,这琴,你可记得?” 咏琏顺着惠妃的手看去,却在那一瞬间愣衶。 这是他母妃的琴! 当年母妃入宫,便是因着一手好琴,才让皇上青睐有加的,可就是这琴,生生地将母妃给逼疯。就因为母妃恩宠过大,才招来皇后的嫉妒,才人生生弄断了这把琴。母妃本就身子虚弱,这一番刺激加上那日日的用药,身子自然便日渐不行,到最后形同疯癫。 惠妃的无线的哀婉:“当年,本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是初的恩宠,招来当今皇后的嫉妒,也是多亏了当年谽妃娘娘的庇佑,才能有本宫的今日。当年谽妃去后,皇后借着‘不吉’的借口将谽妃娘娘用过的诸多物品都尽数销毁,本宫当年拼了性命将这琴拿出来,也不敢声张,只能让信得过的人带出宫去请人将这琴补好,总算是对谽妃娘娘,对你,有个交代。” 咏裕看着那把琴。心中已经暗暗有了盘算。惠妃印了印眼角,道:“是本宫献丑了。如今宫中境况复杂,本宫连自己的性命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这把琴便交给你。希望你能将你母妃唯一的遗物保管好,也算是你挂念你的母亲一份孝心。” 咏裕脸色暗了暗,然后道:“娘娘的心意,本王受了。只不过,希望娘娘能帮本王一件事。” 咏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果真还是母妃的手段,才能博得他相助。 惠妃点了点头:“若是本宫能做到的,自然是为你办到。总归,还有当年谽妃娘娘的情分在。” 咏裕明白惠妃话里的意思,思忖了一会儿。道:“娘娘一定要为本王,保住慕家人的性命。宫中的动乱,便希望娘娘能为本王上心。” 这话说的正合惠妃的意思,点了点头:“大长公主一家如此这般遭人诬陷,自然是不能容忍的。王爷放心。本宫自然会想法子留意着。” 咏裕见已经达成了交易,便不再多话,转身告辞。 待咏裕一走,咏琏终于忍不住:“母妃,为什么咏裕要保住慕家人的性命?慕府的兴衰,与他该是没什么关系才是。” 惠妃摇摇头:“咏琏,你错了。咏裕手上有御林军的军权。且军中将士服他,不论是咱们看得到的,或是看不到的,咏裕对新帝来说,都是一颗毒瘤;而慕家手上握着太大的兵权,何况慕沛是朝中左相。根基虽说不深但也不浅,还与士族联姻,慕家与新帝来说,也是一个手里碰不得的毒瘤。只要慕家还存在,慕家与裕王府便是相互扶持的。谁也动不了。” 这么一说,咏琏却是更加着急:“母妃,这么说来,那日后……” “雪中送炭的情义,左相总是懂得的。”惠妃喝了一口雨前龙井:“慕府根基不深,自然需要巩固。何况这日后……还早着呢。” 咏琏看着惠妃,想着许多,终于是默默地底下了头:“母妃深谋远虑,儿子望尘莫及。” 北阑闫到的时候,慕绾棠正蜷缩成一团坐在榻上。 北阑闫推开了门,阳光让慕绾棠的眼睛不舒服地一刺,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走来,蹲下来用手轻轻地将他笼在自己的怀里:“不怕。” 慕绾棠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是依偎在他的怀里。北阑闫虽说强行过来,但也是不能在这儿呆太久的,才呆了不过一会儿便得走。纵使是心中如何舍不得慕绾棠,可耐着如今的境况,荣懿还被拘着,西北方没能有消息,一切都还不能操之过急。 慕绾棠不知道自己走后太后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但心中大约是能猜到一点,左不过是刘钏瑨的事儿。 慕绾棠只能让他赶紧想法子将苏陀带进来替皇上医治,再是想法子将消息传到西北去。这一点却是犯了难,如今慕绾棠与荣懿在宫中被拘着,一旦西北边守住消息的人出了差错,未必不会对宫中的人动手。慕绾棠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虽说不过才昨日发生的事情,但如今这样的时候,哪怕仅仅是一时一刻都是不能让人忽视的,也许就在那仅仅的一瞬之间便能要了人的命去。 北阑闫想了想,终是抚了抚她的头:“你不要担心,有我在。你莫要想着不要把我牵扯进来,从咱们定亲的那一日起,就已经是一体的了。” 见自己的心事已经被看破,慕绾棠索性便抛开来讲:“我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一旦连累你,便是连累你全家,你赔上身家性命,值得吗?” 北阑闫脸上的笑容坚定而有自信,轻笑道:“是么?那我便定是护你周全便好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逼迫 出了宫门,北阑闫一刻不停地往慕府赶去,并传信给苏陀,让他来慕府一聚。 因着皇帝的身子不行,今日连早朝也没能上,而慕府此刻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都直到皇帝病危的时候是最敏感的时候,除了那些大胆的,能有几个是敢在这风口浪尖上与慕府交往过密的? 重重消息的封闭,导致的结果便是流言四起,京中已经泛起了慕府的人勾结了鞑韃人的流言,镇国将军其实并未失踪,而是藏起来做了敌人的傀儡;从师将军并不是真的去西北御敌,而是带着所有的慕家军投靠了鞑韃人。 虽说流言没有根据,但圣上病重,西北与宫中各种消息都传不出来的时候,这样的流言无异于有极大的杀伤力,如今已经导致了慕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往后呢? 路儿也着急的很。 这几天京中莫名流出来的各种对慕府不利的消息已经遍布了大街小巷,他已经几次想要去慕府求见姑娘,却是左等右等也见不到姑娘,然后便听说姑娘与殿下被押入了宫中至今没有出来的消息,而齐祿也没有过消息,只听闻说是跟着齐志忠去弄征粮的事儿了,万大钧更是深陷西北,半点儿消息也没能传进来。 路儿是个江湖人,宫中的东西他一点儿也不懂,但凭着这两日之内发生的变化,却也是能有那样灵敏的嗅觉,已经察觉出了这京城里头不一样的变化。 夜已经过了一半,因着这两日短短时间内的变天,京城里头已经是另一番模样,早早地便已经休憩了,再也不复往日夜晚街头繁茂的景象。 北阑闫才回了府邸,刚走进自己的屋子,点亮了灯,才发现里头坐着一个人影。见他回来了不由得脱口大骂:“你还知道回来!你是要拖累死我全府吗!” 陆行立即将门关上,由得他们父子两人在里头说着话。 北阑闫悠然坐下:“当初是你自己不同意我分家的,如今倒来指责我,你不觉得过分了些?” 北靖素来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儿子聪慧是一方面的原因,而更大的原因,只怕还是因为自小对他的愧疚,面对这一番指责也没有继续,转而说起了正经的话题:“如今看来,你是偏帮慕府了?” 北阑闫在北靖对面坐下,悠然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不够明显么?” 北靖叹了口气,终于收起了戾气,严肃地问北阑闫:“我此番认真问你,这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北阑闫低下头去,思索了一番,然后抬起头,认真地道:“三成。” “什么?”北靖不禁失声喊了出来,却没能从北阑闫的脸上找到任何踪迹。只能失望地道:“当真只有三成?”北阑闫不打没把握的仗,这个他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但仅仅只有三成,也是让北靖心中一凉。 北阑闫道:“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消息无法传递,这个我已经让人在解决。但西北的军队一日不回来,殿下与绾棠便有莫大的危机。慕家军不但要回来。还得是获全胜回来,才能是堵住悠悠众口。慕家此番要想获得全胜,已经是异常艰难。” 北靖能生出北阑闫这只狐狸,自己自然也是不糊涂的,但凭着北阑闫的话,加上自己此前的猜测。只怕是*不离十。 北阑闫看着北靖,语气极其少见地认真:“此番未必能获全胜,但我也是要奋力一搏的。倘若我败了,你便替我照顾着我母亲,别让她再受委屈。” 北靖想了想。斜眼看着北阑闫:“臭小子你说什么?有了功劳也不想算上你老子一份?” 北阑闫挑了挑眉,北靖继续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不就是站在裕王那一派的吗?现在这种时候,老子算来算去也是裕王夺嫡的几率最大。” 北阑闫面无表情地道:“你要怎么干是你的事。但是我告诉你,裕王未必就会属意皇位,你若是押错了筹码,别是赔上了全府的性命。” 北靖立即跳了起来:“怎么?你小子都干了这样的事,你出事了,老子能脱得了干系吗?” 北阑闫道:“你自然有能力自保。”说罢,不等北靖说话:“我累了,你先出去想想吧。”然后一把关上了门。 北靖在门外恨的牙痒痒,奈何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咬咬牙才走。 在宫中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别说因着太后有吩咐,给慕绾棠的全是些稀粥汤水,单单是心里头的折磨便已经能要了她的命去。 眼下正是一无所知的时候,慕绾棠本就是个急躁的性子,如今即便是磨去了一些,但到底还是存在的。 这一日。送饭进来的太监将饭食放下了便出去。慕绾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麻木地咬下了那发黄的馒头,意外地发现了今日的馒头是有馅儿的,是她素日喜爱的红豆馅儿,双眉皱起,再吃下去却并无发现。 以为只是放错了东西罢了,慕绾棠又是失望地放下了馒头,突然想到方才那人将东西送进来的时候,在稀粥和馒头上撒了一圈,也不知他是做什么,现如今细细回想起来,难道说…… 慕绾棠突然打起了精神,将稀粥的水涂了到馒头面上,竟是隐隐有自己显现出来,上头言简意赅地写着:“已现,勿念。” 慕绾棠心中突然一个放松,这是说西北的消息已经得到了,让给她不必挂心的意思!不知道是谁传消息进来,但慕绾棠此刻心中已然是轻松了一些,却又该担心着自己了。 陆排的人当初一发现信件传不出去便知道有了变节,不愧是北阑闫手下调教出来的人,当机立断便想到了走水路,从关外走水路虽然难了一些,但总归是有办法的。船只不够稳定,因而回来的时间也耽搁了。 只要消息能够传达,只要消息不封闭,成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慕绾棠几乎是欣喜到不行,眼下宫中即便布满了太后和睿亲王的人,但既然能让人带话进来,就说明了有缝隙可寻。 不能坐以待毙! 逃不出去,可能怎么办?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思考着应当怎样才好,门却又是被“咣当”一声推开,慕绾棠抬眼望去,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 这么多天了,慕之清不过是来几日罢了,刘钏瑨却是日日都来这儿“看她”,弄的她心里头烦躁不安。今日刘钏瑨来,却将一沓厚厚的信封“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冷笑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慕绾棠根本连看都不屑看她,一句话都没说。虽说心中不再消沉,但未免让人起疑,她依旧是一副怏怏的不愿说话的模样。 刘钏瑨一丝都没有起疑,得意地道:“这是你大哥三哥串通的信件!”说着,拆开来一封信扔到了她的面前,冷然道:“你可瞧瞧,是不是你大哥的手笔。” 慕皖生离家多年,慕绾棠只能凭着记忆中去搜寻,惊异地发现这自己竟是与自己大哥的如出一辙,心里头顿时紧张了起来,但今儿个早上……当真刘钏瑨的面没有将情绪显露出来,心中因着笃定今儿早上的消息是真的,因而并未慌乱:“若真是我大哥的手笔,你为何不是直接交给皇上,交给大皇子,交给文武百官定夺?到我面前来耍什么威风?” 刘钏瑨让她说的有些心虚,门外再次进来一个女子,道:“县主这番是想给你个机会。” 只见慕之清步履款款地走进来,接着道:“要么,你自个儿死去,谋害皇上的罪名,你自己认了,我们便饶过你慕家。要知道,”说着,将一个信封拿起,笑着对慕绾棠道:“不论是这哪一封信件呈上去,都是能治你们慕家诛灭九族,起棺鞭尸的罪名!” 慕绾棠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人,心底犹是暗自挣扎,但第一世的惨白让她不甘第二世仍旧是惨白,反正就算她真的认了,太后皇后睿亲王一党定是不会容忍慕府的人,届时又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心中衡量了一番,索性便拼上身家性命赌一把! 这么想着,人便轻松了许多,冷笑道:“诛灭九族,起棺鞭尸,你身上流着慕家的血,你也一样逃不掉!” 刘钏瑨犹自昂起了头颅,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我祖母自然有本事保得她平安。”瞧了一眼慕绾棠,冷笑:“你呢?你的祖母再是有本事,也是长眠地下了!” 说起祖制宫规,慕绾棠冷笑一声,道:“你祖母再是有本事,终归连个继后都当不上。我祖母的牌位的先帝照拂,能够供奉在天坛,你呢?你的祖母日后去了,能受后人香火供奉吗?日后见了我祖母的牌位,你祖母照样要三跪九叩!我告诉你,嫡庶尊卑这四个字,就是你们两个人今后的梦魇!谁都越不过这四个字去!” 第七十四章 整军待发 慕之清冷冷地看着慕绾棠,突然大笑了起来,连刘钏瑨都吓了一跳。方才慕绾棠的话里自然也带上了刘钏瑨,可以她的脑子,自然认为自己是静柔公主的嫡出女儿,自己就是嫡出的了,方才她口口声声提到的是儆仪皇太后与当今太后,也就是说静柔并非嫡出的子女,因而这刘钏瑨自然也就算不得是嫡亲的皇室子孙。 慕之清笑完了,恶狠狠地瞪着慕绾棠道:“嫡庶尊卑又是如何?儆仪皇太后还不是死在了当今太后的手里?你还不是即将死在我的手里?什么嫡庶尊卑,只有胜者为王!” 慕之清是恨的糊涂了,竟是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慕绾棠心里头虽说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像,但由慕之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说不出的诧异。刘钏瑨愣愣地转过头来看着慕之清,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刘钏瑨并未曾理会刘钏瑨,反倒是慕绾棠开口:“她说,儆仪皇太后是死在当今太后的手里的。”然后看着慕之清,看着她那面目可曾的模样,心里头突然一阵凄凉,冷然道:“你也说了,我是即将要死在你的手里,可我并没有死,你还没有赢。” 慕之清此刻只顾着恶狠狠地指责:“我告诉你,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上!一定会!” 刘钏瑨再是忍不住,一把拉了慕之清,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刮子:“你说!到底是谁教你的胡言乱语!”因着心中害怕,那打过慕之清的手还在微微地颤抖。 慕之清轻轻一笑:“谁教我的?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么?”言罢,自个儿转身出了门。 慕绾棠此刻心中只知道紧张,再也不剩下其他。刘钏瑨走过来,定了定神,道:“你想清楚了,这每一封信件呈上去,便是你慕家永世不得翻身的罪责!” 慕绾棠抬起头,清亮的眸子盯着她的眼:“我已经想好了。” 刘钏瑨突然间有些害怕她的眼睛。不再看,便出了门。 梨棠宫。 左仪堂如今是准驸马,因而得了特旨能够时常进宫看望九公主。如今左仪堂自顾喝着上好的千张机,倒是一旁的九公主焦急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左仪堂悠然地放下了茶盏。笑着按下了九公主的手:“公主别急,我还能够如何?只是不希望公主做傻事。” 九公主头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即便是身为未婚夫的左仪堂,如今这样倒是头一次的肌肤之亲,不免有些羞赧地抽出了手,瞬间有恢复神色:“你莫名其妙让我去救了慕绾棠,我救了,非亲非故,你去救她做什么?你不要忘了,你左府可是全府都投靠了我!投靠了我大皇兄!” 左仪堂眉目带笑。说出口的话却寒冷如冰:“是左府全数投靠了你,投靠了大皇子。” 九公主一惊,正自顾琢磨他是什么意思,左仪堂却已经站了起来,九公主才不过十三。虽说同龄女子中各自算是高的,但却仍旧在左仪堂面前矮了一个头,不服输,倔强地对着左仪堂道:“你……你到底要干嘛?” 左仪堂低头凑向她的脸庞,九公主只觉着陌生男子的气息渐渐浓厚起来,逼得她不得不将头低的低低的。宫中的嬷嬷自从她定亲后便也说起过男女之间的事,一想到那样的事。心中不免也隐隐有些羞赧,只觉着他的气息越来越靠近,紧张之下闭上了眼睛。 左仪堂在她的头顶低低地笑了两声,着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样的温柔,连素日里宠爱她的父皇都没有过。她竟是默默地期盼起这样的温暖来,抬眼正好撞进了她乌黑温润的眼中,那眼神仿佛是看着她又仿佛不是在看着她:“东边日出西边雨,到时无情却有情。” 这样缱绻美好的诗句,自他口中出来却是有一股无线的哀婉。仿若这样的日子只是奢望一般。九公主此刻有些不适,正以为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脸上又飞起了两朵红晕。左仪堂猛地眨了眨眼睛,眼中那股弥漫的雾气重又回来,看着怀中脸红的仿若要烧起来的女子,握了握她的手:“下回我再来。” 九公主低着头应了,可却是不敢抬头看他,只命人送了他出去。 左仪堂走出宫门踏上了马,有些带着肆意的感受策马奔去,不似平日里温吞的模样,竟是有一些凛冽。恒京心下大骇,忙策马跟上,却怎么也跟不上。 左仪堂只驾着马,那风吹在脸上仿若轻松了许多。方才一个晃神,竟是将她认成了慕绾棠。本是表亲,其实也不相似,只方才那模样竟是有些像当年慕绾棠十三岁的时候,拉着他的衣袖低声喃喃,柔软的发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岁月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他只是单纯地爱慕她,她只是羞赧地报之一笑。 京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却迎来了一个消息:西北战事大捷,镇国大将军也并未死,连同从师将军里应外合起来,将鞑韃人逼退到百里之外,如今正在整装待发回京。 整个京城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坊间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如今已经是欢欣一片,但因着皇帝仍在病中,因而不敢大肆庆祝,各家只自己多烧了几道菜,私心庆祝便罢了。 睿亲王府中。 此刻正是一派肃杀的景象。睿亲王脸色不愉,拔着箭弩眯着眼睛,瞄准了前方那顶着个苹果瑟瑟发抖的侍卫。放了手,一箭下去,却是当场穿透了那侍卫的头颅。李章无奈地叹气,双手击掌,过来几个内侍将那尸体拖到了一旁,原是那地上已经有三具尸体了。 睿亲王放下箭弩,状似遗憾地叹气:“可惜了,本王今日准头不好。”然后看向地上那跪着的一众人,眼中饱含了杀意:“到底是谁将消息放出去的,自己站出来认了。” 偌大的场地上却是一片肃静,睿亲王眼中杀意顿现,撂了箭弩便道:“拿剑来!”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睿亲王剑法深厚,且一旦在府中拿剑。便是要在府中开始开了杀戒了。可这样的事,若是没做,如何能认了?睿亲王折磨人的本事堪比天牢里头的审讯,这其中的滋味。却是真真的生不如死。 翠延馆。 安延琮连着紧绷的脸庞上如今终于显露了笑意,看着对面的北阑闫:“你这一招将睿亲王给逼疯了,只怕如今正在拼命地审问府上的下人。” 消息他是得到了,但真正从关外传回来的消息,却是京中特定的传信史,而放了传信史过来的人却当真是睿亲王自己的人。说到这个,北阑闫虽说心中有些不豫,但到底还是感激他的。 九公主虽说年龄不大,但能够插手的地方自然能插手。西北消息的驻守的确是睿亲王的人在一力驻守着,但九公主若是要派人过去也不是不可以。那人么,自然就从九公主的身上下手了。 而睿亲王得了消息自然是震怒,要加紧审问。自然了,宫里头的人也跟着加紧了脚步。 喝下了一杯溢言酒,翩然起身道:“走吧。是时候去接两位将军了。” 安延琮正喝着酒,让他这一番话给吓到,酒在喉咙里打转,自个儿咳嗽了老半天才将酒给咽下,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今日才传来捷报的消息,也没有消息说是今日回来,慕家军的大军还在关外整顿。怎么就……思绪千回百转,最后漾起一抹笑意:“你个狐狸!” 北阑闫却没时间再与他多啰嗦什么,将东西给撂下,径直就往楼下走去。 安延琮赶忙跟上。原是他没有想明白,若是消息传回来了,宫中与朝中自然是同一时间得到的消息。若是单单消息传了回来,只怕宫中的人会下手,那么荣懿与慕绾棠便是性命不保!自然是将他们也一道回来的消息瞒着先,两个保家卫国的将军如今是慕家的主心骨,大澧虽说不崇尚战争。但对于保家卫国的战士很是敬重。 上了马,北阑闫又吩咐道:“去让驿馆里的第二个传信史前往宫中,就说是镇国将军与从师将军回来了。” 陆行忙抱手应了,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慕府。 捷报一早便传到了慕府,担忧了几日的慕府终于欣然一派,可慕沛与慕皖刖却仍旧是担心。虽说西北有捷报传了过来,但宫中却是任何消息都没有,只有北阑闫透露给他们的一些消息,此刻朝中皆是认为皇帝不好了,荣懿与慕绾棠是进宫陪侍的,并不知原委。 原是也不知他们一道回来,但北阑闫已经将消息提前告知了他们,这才得了消息。 宫中。 皇后与静柔此刻都围在太后身侧,慕家军已经在关外整装待发了,可宫中的慕氏母女却仍旧活的好好儿的。 皇后道:“左等右等,还是让他们先回来了!” 静柔更是个沉不住气的,跺脚怒道:“早些时候就该了解了慕绾棠和荣懿的,可看看如今!” 左一句右一句的,弄的太后心中烦闷不已,终于是忍不住,怒喝:“都吵什么!” 皇后与静柔方才禁了声,太后复而道:“人还在关外,你们便这么沉不住气!哀家说过什么?让你们都得稳,都得定!万事皆是败在浮躁上你们明白吗!” 两人平日里都是位分尊贵的公主与皇后,此刻像是孩子般在太后面前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皇后才带着担忧道:“母后,可如今是火烧眉毛的时候,咱们不能不急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回京 太后仿佛也已经失了当日的气度,竟是厉声呵斥道:“急什么?!人还在咱们手里,大不了一拍两散!”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一时间太后自己也仿佛让自己方才的言论给吓到了,长了张嘴,到底却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正当殿内的气氛怪异,外头却传来內监有些慌乱的声音:“太后,不好了……镇国将军与从师将军……回来了!” 太后此刻再也端不住身子,“腾”地一声站起来,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尖利地道:“给哀家进来说清楚!” 外头的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忙跑了进来,低着头,仿佛也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回太后,今儿早晨的使臣来报,从师将军和镇国将军此刻正往潍城的方向来,马上就要到潍城了!” 皇后的身子陡然间站不稳,“蹬蹬”后退了几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怎么会……怎么会……”自个儿念叨了几声后,突地一个挺直了脊背,朝着外头尖利地喊:“给本宫去将慕绾棠和荣懿带过来!” 静柔此刻早已不知所措,看着自己精明了一世的母后也是这样颠倒的模样,心中也慌了神,內监忙是应了皇后的话,刚跑出去,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突然间闯进了殿内,直直朝着太后蹦去,脸上带着泫然的泪珠巴巴地瞧着太后,巴掌大的脸上尽是惶恐的神色,只哆哆嗦嗦地道:“祖母救我!” 太后搂着才十三岁的九公主,素来就疼爱晚辈,九公主又是聪慧,自小就得太后宠爱,此刻看到九公主这样泫然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是着急,连忙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了?别慌别慌,有什么事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做主。” 九公主带着泪珠,脸上尽是无辜的神色,凄楚地道:“儿臣今早在宫中闲走,从母妃那儿出来的时候路过了坤宁宫。突然一张纸飘到了儿臣跟前,儿臣好奇,方要拾起,里头便走出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守卫,向儿臣讨要东西,儿臣还未来得及看,他们竟是突然间就挥着刀朝儿臣砍来,好在有两个路过的宫女替儿臣挡着,儿臣方才得意逃脱,如今父皇睡着。儿臣思来想去,唯有祖母能给儿臣庇佑,便当即跑来了,只……只可惜了那两个无辜枉死的宫女……”说着,眼泪又是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皇后听这话听的如芒在背。太后的眼神却早已锋利地扫了过来,看了一眼皇后,眼里虽什么情绪都没有,但这没有情绪便是最大的情绪,太后抚着九公主的背,宽声安慰:“好孩子,莫怕。有祖母在呢。那纸你可是有带着?” 九公主在太后的怀里抬起了头,抽噎了几下,终于是止住了哭泣,从袖子里头抽出了那张揉的有些变型的纸,委屈地道:“儿臣想着这东西定是极其重要的,便想着拿来寻了祖母。好寻个公道。” 九公主本就是生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俨然与她雷厉风行的性子极是不符,但太后却最是吃这一套的,连忙护着她,然后展开了那纸。皇后此刻心中自然是最不安的。事情是在她坤宁宫出的,多少都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见太后的神色愈发的阴沉,最后竟是将那纸狠狠地往地上一掼,指着皇后冷声地道:“好一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皇后只觉得身子站不稳,连忙跪到了地上将纸捡起来一瞧,上头居然是她自己的笔迹,一笔笔书写着让镇国将军余从师将军什么时辰进宫,什么时辰去皇帝那儿,什么时辰去西门角去将慕氏母女救出来,一笔笔一画画都描述得同她们的计划一模一样。 皇后心中大骇,突然间将那张纸扔到了地上,连忙跪着上前:“太后相信臣妾,臣妾母子都是依附太后生存的,怎能做出这样的事?这东西不是臣妾写的,不是臣妾写的!” 太后冷笑一声:“阖宫之中,你的字写的最好;尤其是这一手的蝇头小楷,分明就是你的笔迹,你还用这笔迹给哀家超过经文,哀家可记得清楚!” 皇后此刻却是无话可说,毕竟按上头竟是真的她自己的蝇头小楷,这一笔小楷是她的一绝,阖宫上下绝无第二人有这样的本事,能将她的字模仿的这样相像。仿佛连辩解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突然间同发狂了一般,撕扯着那纸,静柔与太后都有些慌了起来,忙将九公主护在了身后,连声喊道:“来人!给哀家制住这个疯妇!” 外头的守卫虽说是睿亲王的亲兵占多数,但睿亲王本就是与太后谈成的合作,因而大多都只听太后的凤令,连忙进来将皇后给制止,太后虽说已经上了年纪,但眼神却仍旧清明,待将皇后制住了,才道:“将皇后给哀家看好了,再派一队的人前往坤宁宫瞧瞧,两个宫女的尸体可还在,里头的人到底是听谁的,都给哀家揪出来!” 下头的人自然是领了令便下去,皇后自知此刻她是百口莫辩的,眼睛看向九公主,九公主此刻正在太后的身后泫然欲泣,看到皇后的时候,竟是咧嘴一笑,那一笑仿佛是在向皇后宣告:你输了。 皇后突然间发起狂来,猛地扑向九公主,奈何身旁都是孔武有力的侍卫,立即将她给制住,皇后却仍是不停歇,凄厉地喊:“太后!是她啊!不是臣妾啊!太后!” 太后看向怀里的九公主,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免恼火,愤然地对着皇后:“你这个疯妇!若是再血口喷人,哀家便让你此刻就说不出话来!” 太后的手段有多少,她虽说并不是全数了解,但也了解了一些皮毛,但单单是这一些皮毛已经是让她毛骨悚然,因而对太后一直都是心存畏惧,当下受了太后*裸的威胁,不免立时便闭了嘴。 前往坤宁宫的人还没回来,去西门角的人倒是慌慌张张地回来了,一脸惊慌的模样。颤颤地开口:“回禀太后,西门角……大长公主与县主……不见了!” “什么?”太后厉声道,然后转身指着皇后厉声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交出来!此刻若是交出来,哀家还能给你们母女一条活路!” 皇后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让她如何能交的出来?只能是不住地磕头:“太后,太后,您定是要三思!臣妾没有做过,臣妾没有做过!太后您莫是着了他人的道啊!” 太后此刻已经完全失了往日的风范,上前抓住了皇后的衣襟:“不是你,还能是谁!铁证如山,现在你若是将人送出去了,哀家立刻就能将你杀死!哀家说的出做得到!哀家连皇帝都敢同你一起谋杀,还有什么哀家不敢的!” 九公主余静柔当场便愣在了当地,太后却完全顾不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揪着皇后的衣襟:“你快说!否则,哀家便亲手送你上路!” 皇后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脑袋已经让太后晃的发晕,苦笑一声:“臣妾……没有。” 既然已经将她们谋害皇帝的事情给说了出来,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无论如何都是活不了的,这不是肯定的吗。 九公主此刻心中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一切都应了左仪堂的话,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告诉她太后做过这样的事的时候,自己犹是不信,素日里端庄慈爱的祖母,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为了告诉自己的未来夫君。他的推断是错误的,所以才答应了他,演这样的一出戏,既是能除去皇后这个日后的心腹大患,也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祖母到底是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这个结果却是让她很是失望。愣愣地看着那个此刻如同疯妇一般的祖母,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神武门。 北阑闫、安延琮正与慕皖生慕皖秩一道下了马,而后便径直往里走去。因着他们回来是派了信使传报的,所以是走了正门进去养心殿。 一见外头这样戒备重重便心知不好,此刻已经离皇帝昏睡过去许久了。一些忠臣阁臣也按捺不住,听闻镇国将军与从师将军回来了,立即便前往,忙是请求他们能带了一些兵去,至少要让他们见一见皇上,开个路。 慕皖生在边关多年,虽说家中是文官出身的,但到底是这么些年来在边关打战积累下来的性子,一听宫里居然被围住了,当即便怒不可遏,慕家军是仍旧在关外,今日方才回师,因而身边只有素来跟着的几个亲信。 几个亲信自然也不是俗人,一路护着几个人并忠臣阁老进了宫里,直逼乾清宫。 李长怀此刻已经放出来了,但因着太后的阻拦,因而不能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只能在外头徘徊,一件是两个将军来了,脸上忙涌上了感怀的神色,上前引了几人进去。 一路上自然是没少遇到阻拦的,但因着已经有了惠妃与詠琏的暗中打点,进去已经是容易得多,直直便走进了内殿。 推来了门,只闻一股扑鼻的药味,外头的內监哪里能阻拦的了慕皖生这样的武将?忠臣阁老此刻在外头等着,只让慕皖生等人进去。几人推开了门走进去,里头一个纤细的身影警觉地道:“谁?” 听到这个声音,北阑闫仿佛是听到了盼望许久的声音,连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大步上前去走到她的面前,按捺下了想要将她拥在怀里的手,眼中是激动不已的泪光闪烁:“你可还好?” 这样的一句问候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跨过了千里迢迢的不归路终于是到了她的面前,慕绾棠看着北阑闫,脸颊瘦了些,却依旧是那样的风度翩翩,那样的让人喜爱不已。 荣懿也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慕皖生的那一霎那竟是泪盈满了眼眶:“生儿!秩儿!” 慕皖生与慕皖秩连忙上前:“母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关键人物! 荣懿拭了拭眼角的泪珠,有些哽咽地道:“无事了回来了就好。” 北阑闫自那宽大的衣袖下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慕绾棠的手。慕皖生道:“皇上呢?” “里头苏陀正在医治。”慕绾棠道:“拖了这么多天,到底还是有些棘手。” 慕绾棠看着北阑闫,心里头有千头万绪想要问他,可突然间又仿佛什么都不用问了,仿佛已经是知道了答案,轻轻地抽出手,在他的掌心挠了几下。 安延琮是外臣,呀跟着站在了外头。心里头想着北阑闫这一出接着一出的好戏,嘴角上扬。 先是悄悄地将慕皖生与慕皖秩从西北接回来,放出的消息不过就是与实际的消息相差有数而已,日夜兼程地先赶回来,等到了京城了,才放出消息说他们回来了,继而便是入宫探望皇帝。 而九公主那边,自然是左仪堂的手笔,设计陷害皇后,以九公主为引导将太后引诱上错误的思路上去。太后毕竟是多年的老手,怎么能这样轻易就让他们给算计?这便是要多亏了突然回来的慕皖生与慕皖秩两人了。这两人的突然回京,已经给太后造成了心里上极大的压力,但因着当着小辈的面自然是不会发出的;待她知道慕绾棠与荣懿也已经不在西门角被囚禁着的时候,心里防线便已然崩溃,再加上九公主这一招足以以假乱真的计策,便足以让太后疑心皇后,让她们内斗,但是他们自然也是想不到,太后居然会将谋害皇帝的事情牵扯出来,这也是让他们大大地意外的。 这出好戏演的可不容易,慕绾棠与荣懿出来就让詠琏与惠妃折损了不少的人手,左仪堂的计策虽让九公主甘愿替他做事,但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甚至是搬出了谋害皇帝的事来以证太后的阴毒,安嫔自然是已经无望了,大皇子此刻估计还在他的皇子府里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呢! 但是……不知为什么,北阑闫却隐隐觉得这件事总归。是太顺利了一些。 有什么不对吗?看着慕绾棠纤瘦的身影,却将心头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无碍,只要她没事就好了。 苏陀从里头满头大汗地出来,见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荣懿连忙上前:“皇上身子如何了?” 苏陀声音有些低:“起先时候有草民的医治,皇上的病已经渐渐好了起来,但这几日的光景,只怕皇上的龙体也受了不少的摧残,因而……”顿了顿,方才继续道:“草民已经尽力。但愿能为皇上拖几日。” 荣懿一听,愈发地愣住,呆呆地道:“几日?那皇上……”那话不敢说出口,仿佛说出来便成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一般,泪水顺着脸庞滚下。道:“岂不是只……余下了几日的性命了?” 众人皆是错愕不已,原本皇上的身子就已经不是很好了,但毕竟还能不至于这么糟糕,如今却是只余下了几日的性命,慕皖生与慕皖秩忙搀住了荣懿,慕绾棠眼中此刻已经喷出了火热的仇怒,作势便要朝着门口跑去。让北阑闫一把拦下,轻声道:“你做什么?此刻出去外头还都是睿亲王的人,你不得妄动!” 慕绾棠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因着皇帝还在里头昏睡,因而并不能大声吵到他,只低低地泣道:“我不过是恨我自己这样没用。上天已经待我这样不薄了,我竟是还是没能守住他们,守住所有人!” 北阑闫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说弄的她伤心难过。但在裕王调动了御林军之前她不擅自出去,便是很好的了。 突然间,慕绾棠心里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慕之清呢? 慕之清呢! 整件事情的计划苏陀已经同她和母亲说的差不多了,但是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听见他们将慕之清这个人给算在了里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绾棠从北阑闫的怀里倏地抬起头,盯着他:“慕之清呢?” 北阑闫让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一头雾水:“慕之清?” 看着北阑闫的神色,慕绾棠突然心中一阵发冷,看向母亲:“母亲,你有见过慕之清吗?” 回应慕绾棠的是荣懿与北阑闫一样迷茫的神色:“她不是在长白山修行吗?为什么我会见过她?” 不行!这是问题!这就是问题!慕绾棠心中叫嚣着,突然间拔腿便往门外跑,这一回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跑了出去。 慕皖秩最先反应过来,因着与慕绾棠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妹,又是最疼她的,心里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事,当即也跟着跑了出去,北阑闫也想要出去,刚抬脚走了几步,却是李长怀匆忙地跑出来:“殿下,军机学士,皇上醒了,要见二位。” 李长怀在里头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这个军机学士最是心疼这个未婚的妻子,但如今这样的情况却是最让人担心的,北阑闫与慕绾棠还有荣懿是最不能出去的两个人,见他不懂,苏陀连忙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三爷已经追出去了,你还是先进去瞧瞧皇上要说什么,此刻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北阑闫想要挪动脚步,却是让苏陀按的死死的半分也不让他动弹,无奈之下只得点头:“我知道了。” 苏陀这才放开了手。荣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说担心慕绾棠,但慕皖秩已经一同追了出去,该是没什么事了才对,瞬间便恢复了神色,吩咐道:“去将皇上已经清醒的消息通知外头的忠臣阁老们,在派人前往各个宫中,一处也不能漏了。”言罢,转过身去走了进去。 北阑闫纵使担心,但此刻也不得出去,咬了咬牙,却终于忍不住,丢下一句:“对不住。”便往门外跑去。 他不能放着她的安危不顾。此刻宫中还没完全恢复,裕王的人还没占进来。她还是很危险! 慕绾棠自顾跑着,她心中只有一个地方:安嫔所居的延福宫。 太后瞧不上慕之清,但刘钏瑨十分依赖慕之清,九公主也从某种程度上依赖慕之清。慕之清因为身份问题自然也不能在宫外乱窜,太后的宫里自然容不下她,而延福宫是从前静柔住过的宫殿,加上安嫔又是她们一派的人,凭她被囚禁的那几日慕之清来的频繁的程度来看,肯定是在宫里才是! 这个人没有人注意到她,因为她从不在他人面前路面,只有她知道她!也只有她才知道她有多么危险!只有她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只有她才知道她是多么野心勃勃地想要毁了慕府,想要回了这所有人! 只有她知道! 没命地跑。冷不妨让身后一个人狠狠地抱住,稍微缓了缓,用力地将她拉到了隐蔽处,压低了嗓子狠狠地道:“你疯了?想杀了她也不能这样不顾后果!就不能忍到裕王的御林军行动吗?” 慕绾棠看着慕皖秩,说话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只怕这些也是慕之清她料到的局!她才不管皇后与太后是不是斗的你死我活,才不管大皇子是不是与皇位无望,才不管皇帝能不能醒过来,她从始至终,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摧毁慕家!摧毁慕家! 甫要出声,慕皖秩立即便警觉地道:“别出声!”然后将她隐藏在自己身后。两人一并躲了起来。 慕绾棠从慕皖秩的肩头望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进来,定睛一瞧,竟是九公主!九公主四下里望了望,然后朝着他们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悄悄地说:“表哥?表哥你在不在?” 慕绾棠有些头痛。虽说这个九公主也已经赐了婚,但和刘钏瑨一样,从前她就爱慕自己的三哥,如今未必就放下了这情愫,心中却是越来越着急。九公主却因为找不到人因而终于是转身离去,慕绾棠赶紧甩开了慕皖秩的手。 慕皖秩拉住慕绾棠,刚想说话,却是让一众的人给逮住,领头的居然是杨雎,见着是慕氏两兄妹,眼中闪着奇怪的笑意,突然冷了脸色,下令:“给我抓住他们!” 慕绾棠与慕皖秩犹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是不肯让他们抓住的,慕皖秩沉着脸道:“怎么?圣上已经苏醒了,你们想要趁着这档子空隙将我们慕氏的人除个一干二净吗?!” 杨雎阴笑着看着他们,道:“属下可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属下只是奉太后的令,搜查坤宁宫内是不是有可疑人物,因着此事牵扯到皇上皇后以及两条人命,属下自然不得不将二位带走。” 九公主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跑进来,见到他们的瞬间就已经脸色煞白,鼓足了勇气道:“杨雎,你不得动手!” 杨雎转过头,因为此事并未怀疑到九公主身上,因而他对九公主也还算客气,可这份客气却不代表他是听九公主的话的人,面无表情地道:“九公主殿下,属下奉太后的命办事,还望九公主不要阻拦。” 九公主此刻一时间根本找不出什么话来隐瞒此事,一心却想要救慕皖秩,到底又是个孩子,跺了跺脚,皱眉道:“不管,反正就是不能抓他们!” 杨雎却再不能给九公主脸面:“殿下既是说不出缘由,那么属下也是别无他法,一定要将他们二人带回去审问!”说罢,转过头厉声道:“给我带走!” 身后的人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上来便牢牢将二人架住,慕绾棠自然是不愿,心里头急着想要去找慕之清说清楚,当人架住了她的时候便是抵死挣扎,连着声音都是有些尖利:“你们不许碰我!给我让开!”一边说着,一边死命地挣扎,发髻也有些散乱,她却是完全不管不顾。 慕皖秩心中奇怪,慕绾棠虽说有时有些娇纵任性,但不至于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什么都不管不顾地也要走,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猫腻。 正想着,眼光却突然一闪,只见一个侍卫好似有些不耐烦,想要拔出刀来吓唬慕绾棠,哪知慕绾棠却是一点都不在乎,那刀不小心便划在了她的腰间,众人不免都是一愣,宫里头出人命,都是悄悄儿地出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将人给刺死了,便是大罪!何况慕绾棠此刻是仍旧有封号的县主,又是皇亲国戚,那个拿刀的侍卫也一时愣在了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死亡 慕皖秩也愣了愣,瞬间便发疯一般地将驾着自己的人都甩开,赶忙冲到了慕绾棠的身边,只见那烟霞色的衣裳上头渐渐开始染上了一层深色的颜色,血腥味渐渐在他的鼻腔里头扩张开来。慕绾棠自己也是愣住,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直到看到慕皖秩发红的双眼的时候,竟是渐渐清醒过来,腰间的疼痛在提醒她她受伤了。 北阑闫也在这时匆忙赶到,见到的竟是身上染了鲜血的慕绾棠,心中竟是不住地害怕起来:她受伤了? 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身边,慕皖秩已经红了眼眶,当即便拿起地上的剑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方才拿刀的侍卫,一剑便将他给了解了。 北阑闫顾不得其他,嘴唇都有些哆嗦地替她查看了一番,慕绾棠这会儿清醒了许多,她自然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状况,那刀就是擦着自己的腰间而过,的确是受了些皮外伤,但这样的伤势不足以致命,因此抓紧了北阑闫的手,连忙道:“我只不过是擦伤,快些阻止三哥!” 此时的慕皖秩已经如同疯了一般,北阑闫再三确认了一下,只见她气色并不差,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杨雎眼见慕皖秩发疯一般地与自己手下的侍卫残杀,自然是忍不住,自己也拿起刀剑上前去。北阑闫忙道:“三弟!绾棠只是擦伤。你别冲动!” 慕皖秩愣了愣,冷静了一下,道:“擦……” 那个“伤”字却是没能说出口。 鲜红的鲜血顺着剑尖喷出。那一瞬间,慕绾棠以为自己的世界充满了红色,鲜血渐渐泛起森冷的光芒。 慕皖秩愣愣地看着插入自己腹部的剑,再看向那个慌乱不已的小兵,仿佛自己也不相信,居然就这样有一柄剑,刺入了自己的身子。 连杨雎也愣了。这样的状况自然是他始料未及的,一下反应过来。当即便冲上去狠狠地打了那小兵一巴掌。 “表哥——”九公主撕心裂肺地喊,却让人拦着过不来。苏陀一脚踏进了这宫墙里头,却也只见一片的血红,以及半跪在地上的慕皖秩。身上居然还插着一柄剑。 心头大骇,连忙跑上去瞧了瞧慕皖秩的伤势,却见这剑是穿透了他的身子,刺破了五脏六腑。他好似对自己的伤势已经有了预见,见着苏陀却也只能扯出一丝的苦笑来。 北阑闫抱着慕绾棠,动也不能动。慕皖秩是他多年来的挚友,已经是以兄弟相称的,伤痛自然不必慕绾棠要小。慕绾棠揪着北阑闫的衣襟想要站起来,口中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假的,都是假的……” 北阑闫只能将她抱起,她腰上的伤虽说不致命。时间若是久了血也会流失的太厉害的,不能放任。来到了慕皖秩的身边,慕绾棠自己也是受伤的身子,只能是半跪在他的身侧,看着那血渗人地往外涌出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慕皖秩却是笑笑。脸上仿佛有风雨过后的淡然,想要说话。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估摸着是伤了肺,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都来的这样快,慕绾棠看着他闭上了眼睛,胸口忽地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倒在了地上。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隐约见到裕王带着一队御林军赶来,他会将这些人怎么样呢?会将他们杀了吗?还是囚禁抑或是如何? 幽幽转转地醒来,入眼的是陌生的寝殿,刚迷蒙地睁开眼,便听到身旁北阑闫的声音:“醒了?” 慕绾棠扭过头去,只见他削瘦的下颚都泛起了青色的胡渣,手抚上了他的脸颊,轻声笑道:“你瘦了。” 北阑闫将她的手捉住放在唇角不肯放手,呢喃道:“你才瘦了。瘦的都不成人样了。” 慕绾棠温暖地笑着,蓦地,眼前仿佛有血光闪过,昏睡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温暖的笑容停在了嘴角,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三哥呢?” 北阑闫眼中弥漫着浓重的伤痛,沉默了一会儿:“已经让人厚葬了。新帝感念三弟忠勇,日子放在二日后下葬,追谥忠勇候。” 泪水迷住了眼睛,眼前北阑闫的脸变得模糊不已,努力眨了眨眼睛,泪水竟是又顺着眼眶回去,干着泛红的眼眶,疑惑地道:“新帝?” “你晕倒之后,内宫便传来消息,你的舅舅已经……去了。” “去了?”慕绾棠挣扎着坐起来,不顾腰间伤口的疼痛:“去了?苏陀不是已经在医治了吗?还有三哥……三哥……”突然间便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可眼中偏偏是奇异地没有半点泪水:“三哥他死的冤!” 北阑闫心中自然也是疼痛的,可更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伤心难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拥着她,什么话都不说。 慕绾棠忍了半日,眼眶都已经泛红。渐渐好了一些,道:“那么太后与睿亲王一党呢?” “睿亲王如今有裕王与之抗衡,太后已经让惠妃着人看管起来,虽说仍旧保持着太后的头偕,但已经形同监禁,任何人无新帝与惠妃旨意不得靠近。而惠妃,如今是宫中唯一的母后皇太后,皇后以谋害先帝的罪名被赐死,大皇子革除皇籍,流放关外。当日的太后,如今是太皇太后。”北阑闫拥着她,絮絮地将这一日之内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慕绾棠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睡了这么一日,竟是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当真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可是一想到太皇太后与睿亲王如今仍旧逍遥法外。心中便是难以言说的恼恨,咬着牙撑着身子道:“我父母亲呢?” “在乾清宫,替皇上哭灵。三弟的牌位得了新帝与太后的恩赐。能与先帝的棺柩放在一起,以‘忠勇候’的名义下葬,接受百官的朝拜。” 慕绾棠冷笑一声:“三哥死的冤,用这样的方式也是于事无补的!”说着,挣扎着便起身,北阑闫忙按住她,焦急道:“你做什么?身上还带着伤。你要去哪儿?” 慕绾棠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道:“去哪儿?怎么人都死了。也不准我去哭一哭?” 北阑闫叹气,只好道:“那你先等着,我替你换了药你再去。” 慕绾棠这一次仿佛是很听话,点了点头。北阑闫见她虽说是点了头。可心中仍旧是不信,奈何这药还是他亲自配才放心,只能是再叮嘱几句便离去。 待北阑闫走后,慕绾棠径直便朝着门外走去。 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太后?睿亲王?这次不死,总能有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时候。 先是去了乾清宫,只见一众的人依次排着,百官前头是自己的父亲为首,接着是大哥二哥,而女眷前头以惠妃。也就是当今太后为首,依次是自己的母亲与后宫各妃嫔。 九公主眼中融合着浓浓的哀恸,可眼中却只是滴出了几滴泪。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一般。知道自己的母妃是不中用的,便一切都只能靠着自己。许是旁人觉着不孝,连泪水都滴不出来,可经历了三哥的死的慕绾棠心中知道,她这是伤心到了极限了。 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本就悄悄儿地来到人群的后头。大伙儿都在为先帝去了伤心难过,连元嫔也放出来了。都顾着抹眼泪,怎么能有人注意到她来了或是又走了? 出了乾清宫,慕绾棠便是径直往咸福宫的方向走去。 她肯定还躲在这宫里!最大的可能就是乾清宫!不论是一夕之间的宫变,或是人手的变换,她在没有保障之前一定不会冲动去选择出去的,一定还躲在这宫里的某个角落!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这是慕绾棠此刻最大的念头。捏紧了藏在袖子里头的匕首,眼中泛着寒冷的光芒,朝着咸福宫走去。 将药配好的北阑闫回来后才发现,慕绾棠已经自个儿走了。心中不能说是没有准备,可真发现人走了后却当真是有些慌张。 她要去哪里?她身上还有伤!来不及多想,连忙派人去将人找出来。 慕绾棠已经走进了咸福宫,因着是先帝的丧期,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呆在咸福宫。见她来了,宫里头的人自然是好奇想要阻拦,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她的,也有太多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慕绾棠苍白着一张脸,低声道:“娘娘在先帝灵前并不放心,让我回来瞧瞧。”说着,凑近那人的耳朵:“你也知道,如今宫里可不太平。” 那人虽疑惑,但眼下宫里本就是人多冗杂的,又是先帝的丧期便也没有多想,直接便让她进去了。 一间一间地找,一处也不能漏过去。 因为是在宫里因而不能用暗卫,此刻的北阑闫简直是心急如焚。裕王见他一副焦心的模样,只能出言安慰:“别太担心,我的人已经出去找了,想来也不是那么难找的。” 安延琮一如往常的放荡不羁的模样,只此刻的眼神却是从从前的散漫变成了狠厉,看着先帝的灵位:“三弟倒也不算孤单。” 安延琮待慕皖秩以已经如亲生兄弟一般,如今他死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当日知道了他的死讯的时候,也不管是不是在宫里就直接摔了一整个宫殿的东西,拿了剑便叫嚣着要去将人给杀了,好说歹说才让人给拦下来,过不多久又开始,也是苏陀给他吃了一些镇定的药,方才冷静下来没有冲动下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改朝换代 最难过的自然是慕府的人,一夕之间痛失了爱子,爱女负伤,先帝也已经去了,如今的慕府,虽说是躲过了一场浩劫,但等待他们的,却是更为惨重的改朝换代。 最是清楚不过的,就是新帝不可能永远是他们一派的人。当初的联盟,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能保住慕府临时的安危,保住新帝与当今太后的位置才要这样寻求同盟,而慕府在那样的状况之下无疑是最危险同时也是最有实力的结盟同伴,但眼下,却成了最危险的一个存在。 这是慕绾棠心中所想的。因为她还不知道,先帝已经为了保住慕府与自己的六子,下了一道死令,也是因为三子詠琏能接下这道死令,答应保住慕氏一脉与裕王的永世安全,这才让先帝立为储君,成为当今圣上。 可是她不知道。 终于找到了慕之清。 当慕绾棠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她一脸的淡然,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的血色,看起来却是奇异地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慕绾棠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却没有上前去。 看到慕之清的瞬间,脑中终于是清醒了许多。她知道,现在自己绝对不能将她杀了。先帝祭祀期间,她作为先帝宠爱的侄女,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让宫里出现了血腥,那便定然是罪不可赎,连慕府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 所以她不会动手。 慕之清淡然地笑着看着慕绾棠。嘴角扬起了嘲讽的笑容:“怎么?你三哥死了,你都不想为他报仇?”起身走近了慕绾棠,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哦。对了。你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对我动手。呵呵……” 慕之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慕绾棠皱着眉头看着她,眼底有着浓烈的仇恨,却拼命遏制自己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刺进她的心脏的冲动。慕之清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绾棠道:“你还是那么的自私,为了你自己自身。你什么做不出来?你三哥那么疼你,为了你死。你居然能这样沉得住气,你说说,你是不是冷血的?!” “你心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为了保全你自己,你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一句句逼迫着慕绾棠。慕绾棠看着已经接近疯狂的慕之清,着实是忍不住冲动,刚要扬起手,只见慕之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得逞的笑容,接着便是凛冽的寒光一闪,连慕绾棠都呼吸一滞。 只见慕之清朝着她倒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她,却让身后一个有力的臂膀一拉,让她自己倒在了地上。那个声音在她耳边道:“与你无关。” 慕绾棠回头一瞧,却见左仪堂一如初见的模样,白衣飘袂。眼中蕴着无限的雾气,可他身边却跟着一个九公主。 慕绾棠闭上了眼睛,仿佛根本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她是死了,可是死了的人能活着回来吗?三哥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眼前,再也不会拿手指弹自己的额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到最后就会和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一样。化作一抔黄土。 因为九公主与准驸马爷也在场,事情再一次变得复杂了起来,但同时也变得简单了许多。北阑闫这次总归是迟了一步,只能是随着裕王的亲队一道进来,看到左仪堂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心中挂念慕绾棠,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样的事不能说不大,太后也惊动了。因着先帝离去,太后也是无心用膳,干脆便传了慕绾棠等人过来,想要问问这件事。 北阑闫总担心她没能恢复过来,低声道:“太后总归是不会为难你,别担心。” 慕绾棠机械地点了点头。在杀了慕之清之前,她无论是如何都是一个人,但慕之清死后,仿佛她的生命便已经变得不再多彩,如同傀儡一般。 慕绾棠走进了那辉煌的大殿。因着还在先帝的丧期,太后也还没能移居慈宁宫,只在从前的梨棠宫里头暂且先住着。 慕绾棠走进大殿,行了礼,只听闻上头的声音中透着无以言说的疲累,道:“起来吧。” 身旁的人都尽数散去,慕绾棠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素镐的太后再也不见从前的风姿,因着皮肤身段保养的甚好,看着倒也不疲惫,只那脸上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些无力,已经没有了当初在太皇太后宫里见到的那个惠妃一般的姿态。 惠妃看着她,半日了,才问一句:“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该死。”慕绾棠的神色淡淡,说起这样的话来也是淡然。太后微垂的目光终于看向她,道:“你知道这是在先帝守灵的时候,你居然让后宫见了血腥之事。” “太后莫非是弄错了?”慕绾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后:“臣女的匕首好好的在臣女手上握着,怎么说是臣女杀了她?” 太后的眼睛眯了眯:“你居然能让一个准驸马来替你背这个罪!好一个县主!” “太后的话臣女便不明白了,那个女子是想要刺杀九公主的贱婢,驸马爷为了九公主的安危因而才出手的,怎么就变成了替臣女背罪名?” 局势已经明朗,太后与新帝自然会因为慕家而心存忌惮,且根本就没有人告知她先帝的口谕,为了自保,她也不得不与太后对着干。至少,自己死了,谁也不会连累。 这样就最好了。 太后看着她,随后轻轻地叹气,嘴角上扬了起来:“你与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倒真是一个风范。”然后拿起身边的盒子:“这里头放着的是先皇的口谕,哀家与皇帝都在上头盖了凤印与玉玺,你拿着瞧一瞧。” 慕绾棠心中疑惑太后突然变了主意,但心底又好奇是什么,便去接过来打开瞧了瞧,一瞬间瞳孔都放大了不少。 这是先皇的口谕,处处都在为慕家与裕王做打算。这是先皇在醒来后的回光返照,太后低低地道:“先皇醒来后的每一刻,都在为你们慕府与裕王做尽了打算,那每一份的殚精竭力,你可知道哀家与皇帝,有多羡慕?” 慕绾棠一愣,从未想过太后会同自己说这样的话,不免当时便是一愣,太后却仿佛不想理会,继续道:“谽妃到底是幸运的,终是去在了先帝的前头。” 慕绾棠疑惑地看着太后,却不知是什么事,只从太后有些凄婉的神色中,隐隐瞧见了她对先帝的用情至深,可从先帝最后那一分一秒的殚精竭虑中才发现,先帝的心,并没有在她这里。 “杀人的事情哀家自会解决。不过,你记住,这次是哀家最后一次帮你,看在先帝的份上。往后你若是再肆意妄为,哀家便会秉公处置。”太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吩咐了一同,仿佛是极累了:“你去吧。” 她知道,以慕绾棠的心性,自然能明白,一定能明白。 慕绾棠拿着先帝的口谕,退出了梨棠宫。 太后看着她走出了梨棠宫,喃喃道:“姐姐,我总算是替你保住了詠裕,算是还了你的恩情吧。” 缓了缓,唤了人进来道:“去慈宁宫。” 慈宁宫,如今是那位疯了的太皇太后的住所。 慕绾棠走了出去,这一日日发生的事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承受,看着眼前刺眼的阳光,仿佛此生的力气终于用尽了,那日日相斗的人也已经不在了,最疼爱自己的三哥也已经不见了。伴随着先帝守灵哭灵的结束,仿佛这一切都随着先帝一道去了,再也不见。 出宫前,听闻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去了。元锦替她梳头的时候,道:“听闻太皇太后去前,太后曾去宫中瞧过太皇太后,不知道是不是与太后有关。” 慕绾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然地笑了:“与咱们无关。” 睿亲王依旧逍遥,但暗里势力却已经完全被裕王与北阑闫圈禁起来,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只是闲散王爷一个,再也无法生事。而新帝的第一日早朝开始,便已经不断地有重臣上书斥责睿亲王的所作所为,加之夜平儿用毒的事牵扯出来,追究起来查了下去,在睿亲王的府内发现了幺芋的引子,新帝勃然大怒,削了睿亲王的爵位,放逐为平民,送到了慕家的地盘西北边塞去。 已经是十月初七,秋季的阳光多少透着些凄凉的意味。慕绾棠喝着莲子汤,皱眉道:“嗯,糖不够。” 北阑闫宠溺地又加了半勺糖在她的碗里,笑道:“吃了这么多的糖,仔细牙疼。” 慕绾棠瞥了他一眼:“不就喜欢吃甜食么?这么小气做什么?糖也不愿意给我多加。”说着,自己伸手去想要一勺糖,北阑闫拿开了糖碗:“不许!先给我喝完。日日吃那么些甜的东西,下回便要将你的甜食都给禁了才好!” 慕绾棠这才住手,不甘不愿地喝起了自己碗里的莲子汤。 待她将汤都喝完了,北阑闫才一边剥了葡萄一边道:“睿亲王也死了,刘府也气数已尽了,咱们总算是给三弟报仇了。” 慕绾棠的神色突然一暗,复又明朗起来:“许久没有去看珈延大师了,明儿咱们去福罗寺一趟好不好?” 北阑闫宠溺地挂了她的鼻子一下:“听你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福罗寺 福罗寺一日往常的热闹,往来的善男信女不少。慕绾棠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驾着马车进去,而是选择在山下下车,同北阑闫一道走着进去。 仿佛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北阑闫搂着慕绾棠的腰身,在她耳边低喃了几句,逗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甚是迷人。 “听闻这福罗寺的签最灵,咱们今儿也算是来试试。” 身后两个妙龄女子正用灵动的声音说着,其中一个脸上竟是泛起了红晕,另外一个笑着指着她:“想着你的那位林公子呢?” 红了脸庞的女子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轻轻地推了她一把:“你这是说什么呢。” 另一个女子嗤嗤地笑了起来,红了脸庞的女子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也觉着尴尬,便道:“我是听闻这福罗寺的签最灵,若是能有幸得到珈延大师的指点,那便是万幸,这才过来的,你别是往别处想了。” 另一女子笑道:“平白无故的,从未见过你来福罗寺,若不是为了林公子,你来做什么?要这甚是灵的签做什么?”说着,眉头有渐渐凝重了一些:“不过,说到这个,你大概是还没听说吧,珈延大师……已经去了。” “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就是她身边的那个红了脸的女子,另一个女子走在自己的前面,身旁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男子。并未将脸转过来,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侧颜,直觉那侧颜有些不入凡俗的意味。女子转过了一张姣好的脸。脸上未施粉黛,眉目却精致得仿若打造的一般,两人的手正相交握,女子仿若是为自己方才听她们说话感到不好意思,却看着她的眼睛:“珈延大师怎么了?” 原本就脸红的女子此刻更是低下了头,仿佛是被人瞧破了什么心事一般,方才说话的人只好道:“我父亲有一个挚友。是罗吉大师手下的一等弟子,前些日子上我家做法事的时候说起了这事。说因着先帝去了不到一年,仍在国丧,便未曾有人知道,仿佛也不过是前日的事。” “前日?”女子身旁的男子转过身来。那有些散漫的目光看向她,突然间,她仿佛见到了精致的画卷中的男子,仿佛呼吸都跟着停顿了一下,只看着他。男子仿佛有些不悦,眉心微微皱起,却依旧是有礼地问:“姑娘你方才说,珈延大师是前日去的?” 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是。珈延大师是前日去的。”眼睛却是再也离不开这个男子。 男子身旁的女子仿若是很伤心,精致的眉眼皱了起来,微微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男子扶住她的肩,低声道:“咱们先上去瞧瞧。”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复又展开了明媚的笑容对她们道:“多谢二位相告。方才的事是我鲁莽,还望二位不要见怪才好。” 她只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两个人都是那样的精致。话语间竟是都有那样好的教养,一举一动仿佛都有着与这路上的所有人格格不入的气息。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羡慕。 待这两个人都走远了,她们才回过神来。方才红了脸庞的那个女子疑惑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姐妹:“你怎么了?” 那女子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 何必去羡慕呢?总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走的道路,未必每个人都能有他们那样精致的面容,出尘的气质,良好的修养,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纷繁的世间不就是由不完整的他们组成的吗? 这么想着,挽起了身边的同伴的手,相携而走。 慕绾棠心中有些吃不消,在北阑闫的怀中低低地道:“我没想到,他也会走了。” 珈延虽说不常与她见面,但已经如同挚友一般的存在,加之自己的身份问题,唯一一个会与她畅谈的人便是珈延了,如今突然听闻珈延去了,心中一时间承受不住。 北阑闫轻轻地拥着她,低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常态,珈延是功德圆满的大师,自然有他自己的福气,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慕绾棠心中只是突然而来的伤心,可突然之间却奇怪起来:“我以为你是不信这些的,怎么今儿突然间说起了这个?” 北阑闫却是笑笑,没有多说。 二人相伴来到了福罗寺,连香火都没有断,罗吉一脸平静地迎了出来,仿佛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一般:“二位来了。” 慕绾棠带着试探的语气道:“珈延大师……如今在寺中吗?” 罗吉的眼神一点也没变,恭敬地施礼:“二位请随我来。”说着,自己便在前头带路。 慕绾棠跟在罗吉的身后,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连珈延也已经不再人间的事实,只期盼着那扇禅房的门一打开,珈延依旧笑眯眯地坐在那儿等着她,笑眯眯地同她说一些事实却是她无法接受的话。 禅房的门打开,里头却是空无一人。罗吉自顾走进去,拿出了两封信,分别递给了北阑闫与慕绾棠,道:“师父已经去了,去的很安详,还望两位施主不必挂心。师父功德圆满,去的也并无痛楚,只交代了一定要将这两封信交到二位手上。” 慕绾棠拿着信,泪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三哥死的时候没有哭,大约是因为人到了伤心的极限的时候,是不懂得怎么流泪的。而珈延的死,却是终于让她将压抑了那么久的泪都流了出来。 罗吉沉默地将禅房让了出来,他们是出家人,是要清心寡欲的,即便是再是伤心的事情,又怎么会流露出来?人前人后依旧是从前的模样,但珈延是他的恩师,怎能不伤痛? 北阑闫也是跟着沉默,眸光一闪,将信封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低声道:“瞧瞧大师都给你写了些什么,别是老惦记着哭,没听见罗吉大师方才说了,珈延他这是功德圆满去的,到也算是一桩幸事。” 慕绾棠点了点头,打开了珈延的信封。 上头不过寥寥几个字:老衲已去,施主擅自珍重。 这也算是好的表述了吧。 珈延去的让人始料未及,慕绾棠却好似能够很快就缓过来,只是在珈延的禅房里头哭了一阵便也好了,依旧是好好地下山了。 在下山的途中,脑中突然放了一个激灵,方才珈延也给他一个信封,为什么他没有拆开来看? 如今的慕绾棠存了一个心眼,北阑闫既然没有当时便拆开来给她瞧,里头定然是有什么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东西,现在问起只怕她也未必肯说,便自己将这件事放下了。 两个人的婚期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定下的,且先帝的丧期已经过去有了三个多月有余,因而已经可以嫁娶事宜。两人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八,当今皇帝仿佛也很是欢喜,十一月初八本是当今皇帝的生辰,两厢一起,圣上也乐得观赏,因而他们两个人的婚期办的格外的热闹。 裕王喝着翠延馆的酒,再是到了第三杯的时候,一个纤细的手按下了他的手,淡淡地道:“酒不过三杯,你不能再喝了。” 裕王有些郁闷地看着那女子,到底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思,将酒杯给放下,拿起了手边的茶盏喝了下去。慕绾棠看着尹箢淡然的表情,可看向裕王的神色却是着实的情意深厚,只不过是个习惯将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并不喜欢表现出来罢了。 詠裕让慕绾棠看的有些不习惯,北阑闫看着他有些窘迫的模样,心下里却有些笑意,清了清嗓子,却遭来了詠裕的白眼。 詠裕翻了个白眼后,也清了清嗓子,才道:“西北那边的那厮如何了?” 北阑闫轻笑一声,道:“听说是在那边煽动人心,鼓捣着谋反,让齐俑的人给拿住狠狠地抽了一百鞭,下手的人也真是心狠,挑在皮厚的地方抽,抽十鞭便歇息半日,足足抽了五日才抽完了一百鞭,又不让他死,在西北那样的地方,这样的伤势可是难熬。” 詠裕冷哼一声:“他手下的人将慕皖秩杀死,齐俑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放过他?抽了他鞭子不让他死,这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地在西北那样荒无人烟的地方过一辈子,也算是比死难受多了。” “怎么能让他死。”慕绾棠突然轻轻地道,薄薄的唇边突然展开难以言说的笑意:“他这一辈子都过的顺风顺水的,自然该让他尝尝罔顾人命的后果。”说着,将一块甜瓜咬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着。 詠裕皱眉品味了她这番话,突然明白过来,道:“你……是你?” 慕绾棠笑了笑,不再说话。 的确,睿亲王是想要造反,但在齐俑的人严密监视下,他怎么可能真的有机会反起来?自然是万大钧在西北多年的亲信怂恿他干的,自然也是万大钧同齐俑的人串通好的,那段时日特地放松了对睿亲王的监视。在严密监视下的睿亲王自然心里害怕,但因为已经落魄潦倒到那样的地步,要么放手一搏,要么在慕家的余威下过一生,结果可想而知他选择了什么。 只可惜,这不过是慕绾棠精心安排给他的一个美梦,他的余生,就在一辈子的希望与失望之间度过吧。 第一百八十章 双宿双飞 十一月初八。 万寿节,同时也是北府与慕府正式结为姻亲的日子。 慕绾棠虽说素来胆子便大,与寻常人不同,但到底也是个女子,即便是从前第一世的时候有过成亲的经验,与如今有怎么能想同比较的? 心中紧张的不行,晚上便没有睡好。因为身份高,又是县主的身份又是先前大长公主的嫡女,宫里太后都派了一个嬷嬷过来,皇帝也特地派身边的公公前往道贺,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咬着手中水墨苏绣的帕子,红红的唇印都印在了帕子上。元锦与伽林无奈地看着慕绾棠,终于还是元锦开口:“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将这帕子铺上吧,吉时就要到了啊!” 慕绾棠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我不要带上礼冠!” 元锦等人一头雾水,连芙箬和宫中的嬷嬷也是愣了:“县主,不带上礼冠……没法儿成亲啊……” 慕绾棠转过头去看着一众的仆人,冒出来的话却是吓死了一众的人:“对,我不想成亲了。” 这一句可是让大家伙儿的都慌了神,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宫里头来的嬷嬷不知道慕绾棠的脾气,看着她的模样是极其认真的,又恐负了太后的恩嘱,连忙上前:“县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嫁人可不是极好的事情,县主怎么能儿戏呢?” 芙箬虽说心知慕绾棠不会不顾慕家颜面当真不嫁。何况她与北阑闫都是两情相悦的,但在这样的关头她还朕说不准慕绾棠的性子,或许就因为心里头想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便不嫁了?思前想后。看着慌张的元锦与伽林,连宫中的嬷嬷都这样紧张了,这地方定是得有人住持大局!便只得自己留下,连忙遣人去回了在前厅待客的慕夫人,请她赶忙过来一趟。 慕绾棠自己心里也是很紧张,按理说第一世的时候已经嫁人过了,这一世不该这么紧张才是。可不知为什么总是紧张的不行,方才真的有了一个不想嫁给他的念头。居然也脱口而出了。看着一屋子的人慌乱的神色,自己也是慌了神,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前厅。 慕夫人看着笑得温和的左仪堂,总算是放下了心。虽说左仪堂也曾是慕绾棠中意的人选。但到底左仪堂并不是那样真心待慕绾棠的,如今两人都能放下了,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芙箬遣来的丫鬟在慕夫人耳边耳语了一阵,慕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堪。左仪堂好奇,便使了十分的耳力,居然听到了“不嫁”等字眼,心里居然冒上来窃喜,但看着慕夫人难堪的脸色便又将这份窃喜安奈了下去。 想了想,让恒金前往北府一趟。 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知道这件事,即便不能改变什么。 慕夫人连忙跟着丫鬟来到了慕绾棠的屋子里,只见里头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都围在慕绾棠的身旁七嘴八舌地劝说,慕绾棠却一副无奈的模样,见着慕夫人来了,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母亲。” 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这样又咽下,慕夫人看着自己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如今是盛装打扮。只差礼冠便要出了慕府,从此便是旁人家的女儿。心里头也是一阵泛酸,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才走上前去,点了点她的脑袋:“傻孩子!怎么突然就不想嫁了?” 慕绾棠委屈地瘪瘪嘴巴:“本来不过是心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时收不住便脱口而出了,后边便是因为她们太聒噪了不想搭理。” 慕夫人叹气:果真是如此。哪能是真的不想嫁了?只要女儿不是真的闹别扭,便是再好不过了,轻声哄了几句,这才让外头的人进来给慕绾棠梳妆。 嫁娶的繁文缛节自不必说,一日折腾下来也是让慕绾棠腰身乏累。可真正让她紧张的,想必还是今晚的这洞房花烛。 新浪是要在外头迎客的,北阑闫在官场人缘甚好,加上北靖的影响力,来的人也不少,一番下来也喝了不少的酒,北阑闫的脸色渐渐变得微醺,众人见已经应付过了,自然知道不能打扰了这洞房花烛,连忙命人将他送进了洞房里头去。 慕绾棠早就自己掀了头巾,坐在那儿吃东西了。北阑闫进来的时候,只看见卸了妆的慕绾棠在啃馒头,还啃的津津有味的,心里头突然一阵酸楚,想起今日迎亲的时候左仪堂派人过来的传话,心里头更是一紧张。 慕绾棠抬头看他,只见他今日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神色,脸色发红,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眼底渐渐弥漫开来的雾气让她心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北阑闫走过来,拭去她唇角的馒头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马马虎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与魅惑,弄的她心里头一阵的沦陷。 北阑闫看着那微微泛红的双唇,低叹一声,轻柔地将她的唇含在了嘴里,辗转碾磨,渐渐深入。 从前也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可今日的感受与从前完全不同,慕绾棠只觉得脑中一片的空白,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让他的唇舌给卷走,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地攀着他,下意识地生涩地回应他。 唇畔抽离她的,朝着她的而后游移过去,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地抚弄她的心,低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想起:“为什么今日不想嫁给我?” 本是有些发晕的慕绾棠陡然间清醒了一些,脸瞬间变得通红:“我……我……” 北阑闫并不会放过她,手缠上她的身子,弄的她浑身颤栗,一面亲吻一面问:“为什么?” 慕绾棠终于是受不住,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怕……”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阻止了他游移的双手,看着他的眸子认真地道:“我已经不能承受失去什么了,如果我没有嫁给你,便不会失去你;可一旦我嫁给了你,我便会失去你,我……害怕……” 话还没有说完,北阑闫的唇又覆盖了上来,堵住了她的话,顺着她的脖子渐渐往下,一面呢喃:“你不必害怕。” 你不必害怕。因为我不会离开。 室内一片的春光旖旎。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